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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城破家亡

    看罢了周围,喘息也渐渐平稳,他转而挨个观瞧众人。

    小和尚一直瞪着两个黑窟窿,使劲的吸着鼻子,似在闻嗅他的气味:

    “阿佛啊,是你么?你来,你来。”

    听到和尚召唤,他推开几个发呆的士兵,大踏步走了过去。

    到了和尚面前,一屁股坐在血泊里,怔怔看和尚,也不说话。

    和尚在他周遭闻了一闻:

    “你不记得老衲了?”

    他没有反应,狼眼一眨不眨的,继续看着和尚。

    和尚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轻轻咬破舌尖,将含杂着吐沫的血水朝他乱吐。

    “阿佛啊,险些忘了,你体内无有血液,自然心智不存,记忆不在。”

    “啊呸!如何?想起老衲了没有?”

    “啊呸!”

    “啊呸……”

    死而复活的他,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甚至不知疼痛、不知冷暖。

    没有了悲、欢、惊、怕、怒……

    满地是鲜血,可他闻不到血腥气。

    眼中更看不到任何色彩,城池、树木、尸体、活人,无非黑、灰、白而已,整个世界都是昏暗。

    他见和尚冲他乱吐,抬手就是一巴掌。

    打完和尚,低头一看,原来圆领袍上满是血污,倒也不差和尚那两口血水,于是由着和尚继续吐。

    随着和尚一口又一口的吐,终于有口血水透过单薄的袍子,浸到左胸口处,他发现眼中的和尚渐渐有了色彩。

    先是由灰转亮,亮到极处,就成了红彤彤的。

    脸上白里透红,身上白衣染红,在他昏暗的世界里,和尚便显得格外惹眼。

    他又盯着和尚看了会儿,瞬间想起好多事,好多与和尚有关的事。

    从小到大,这和尚始终跟着他,行走坐卧,寸步不离。

    只是,他四五岁时,和尚是四五岁模样。

    他七八岁时,和尚还是四五岁模样。

    他如今已经……他想不起自己如今是多大了。总之,他已经这般年纪了,和尚还是四五岁模样。

    换而言之,和尚陪他一起长大,虽然爱唠叨,却处处维护他,是他的朋友无疑。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面无表情,不觉高兴,也不觉欣喜,只从干哑的嗓子里挤出两个字:

    “兔儿……”

    “可不就是老衲。”和尚连连点头,随即冲自己右边怀中努了努嘴:

    “这是她的东西,你拿去仔细收好。”

    她?

    她是谁?

    绞尽脑汁,他也想不起她。

    但还是探手到和尚右胸口处,摸出块破布,染满鲜血的破布。

    举着破布,他一脸不解的瞪着和尚,不知和尚给他块破布做什么。

    和尚也不解释,又冲他胸口努努嘴:

    “收好,莫弄丢了。”

    他不觉得一块破布有什么收好的必要,可和尚说话,总要听从,因为和尚从不害他。

    正要将破布揣到怀中,听和尚又说:

    “揣到左边,莫放到右边。”

    什么左边、右边?他不耐烦,胡乱往怀里一塞。

    张了张嘴,想问和尚这些死尸是谁,可嗓子干的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

    和尚也张了张嘴,明显还有话说。不等说出,那将官将身旁两个士兵往前一推,嘴里大喊着:

    “这厮是边墙城中人无疑,定然认得那三个邪神!”

    “你们将他拿下,仔细审问!”

    士兵无法,只好过来抓他。

    和尚发急,用稚嫩的声音催促:

    “魏狗儿,快跑!休教他们捉了你去!”

    魏狗儿回头看了看,不论将官还是士兵,他都不认识。

    但将官杀气腾腾瞪着自己,佩刀的士兵伸手来抓自己肩膀。

    他可是好欺负的?

    从血泊中一跃而起,转身夺下左边士兵的腰刀,用以自卫。

    周围士兵见状,一时间纷纷拔刀。

    他身在重围中,数十把刀对着自己,十分的不解。

    我又不曾得罪你们,做什么用刀对着我?

    正想着,听和尚又喊了一句:

    “狗儿,你怎么还不跑?”

    是啊!

    无冤无仇的,和他们拼命作甚?跑开才对。

    但却不能扔下朋友自己跑。

    想到这里,他一把将和尚从血泊里拎起,夹在腋下。

    看准了右边士兵较少,立刻以左脚蹬地,猛然发力,向右边冲去,瞬间撞开几个士兵。

    刚刚撞开,见两道寒光奔着自己脑袋来,急忙弯腰避开。

    再一闪身,已经夹着和尚突出了重围。

    飞奔几步,便将士兵们统统甩在了身后。

    又跑一段,发现前面就是城墙。

    他看看左右两侧,左边几十步处有道豁口,宽窄能容二人并肩而过。

    豁口外有许多尸体胡乱扔着,倒好像阶梯。

    他跑到豁口前,踩着尸体向上爬。

    再借尸体跳上城墙,在城墙上狂奔。

    那里缺块砖,要跳过去。

    那里有个坑洞,须避开。

    他不记得自己曾经登上过这堵城墙,但身体却好像对城墙上每个角落都熟悉无比,不必经他大脑反应,自会跳跃、收脚,避开每个障碍和坑洞。

    跑了一会儿,饥饿感再次来袭,一下就没了力气。

    他不由站住了,在城墙上远望城外。

    城外除了一座孤山,唯有广阔荒漠。

    好奇怪的山,全是石头,其上竟然连一株草也不生。

    腋下的小和尚催促他:

    “走啊,跳下去。”

    “还等什么?”

    他看看城内,又看看城外。

    身体虽感受不到冷暖,可不知为什么,看城内时,胸腔里有些暖意。看城外时,一阵泛寒。

    城外太冷,不能出去。

    最主要的是,孤山上、荒漠里连株草也没有,城内的墙根下却有许多荒草。

    他饿的受不了,十分想吃东西,哪怕是草也行。

    打定主意,又“噗通”跳回城内。

    和尚忍不住摇头叹息:

    “你这小厮,总是不听老衲言语。”

    “老衲三番几次让你出城去,你只是眷恋不走。如今城破家亡,你还眷恋什么?”

    城破家亡么?

    这谁也看得出来。

    可他想不起关他什么屁事?又不是他的城,更不是他的家。

    他左腋下夹着和尚,右手拿着腰刀,十分碍事。

    于是将腰刀往地上一扔,抓起墙根一把荒草,全塞到嘴里,大口咀嚼起来。完全不在乎正有一群持刀士兵朝他杀来。

    只因此时的饥饿感倒比士兵更要命。

    简直是遍布肌肤、彻入骨髓的饥饿!

    超越生死的饥饿!

    饥饿感仿佛千万小兽,在体内横行,啃食着全身血肉,撕咬着力气,甚至也吃光了眼耳鼻舌身的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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