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CC1000
“怎么还不来啊…”
昂热告诉芬格尔说，路明非今天早上就会到到芝嘉哥，他会有充足的时间来观察路明非。芬格尔就在火车站里等着，等的他望眼欲穿。
他从上午一直等到下午，愣是没看见路明非一根人毛。
芬格尔也不敢离开火车站，生怕错过了路明非进站的时刻。整个车站的穹顶在前些天被重绘，壁画里隐藏着扭曲的龙文，车站广播也事先处理过，夹杂着微弱的龙语。
一切都准备停当，只等主角登场，可主角就是迟迟不来。
夕阳透过雕花玻璃照进候车大厅，给穹顶的壁画添了一分宗教感。宗教感十足的大厅里芬格尔嚼着软糖扣着屁股，他已经快一天没吃饭了，有块糖算是聊胜于无。
突然，所有的东西都被静止了。空气中的微尘，大厅里的表盘，乃至远方的飞鸟，一切的一切全都变成了琥珀里的虫子。世界凝固，寂静无声。
芬格尔也不例外，他也被凝固住了，和他嘴里的软糖一起。他的胸前提前插入了一根细针，现在那针热的发烫。
拜其所赐，芬格尔仍然留有意识。但这已是极限，在这凝固的世界里，芬格尔不说动动手指了，连转动眼球都做不到。呼吸卡死，心跳不再，也许血液也是凝固的。现在的芬格尔就是尊会思考的雕塑，好在是痞帅型的，摆在博物馆里也不寒颤。
时间在静止的世界里失去了意义。一瞬间，又或者是无限久之后，世界重新活动起来。
芬格尔检查全身，所有随身携带的仪器都已不见了踪影。耳中的广播里已没有了龙语，头顶的龙文也不见了踪迹。
主角来了。但是主角不喜欢台面的布置，他把剧场给掀了。
他不禁咽了口唾沫，无声的疑惑震耳欲聋：当初那场赢下整个世界的战争，人类是凭什么打赢的？
门口，路明非拉着个拉杆箱进来了。他四处张望，对刚刚的神迹一无所知。他拿着车票在车站里到处询问，却被告知CC1000次列车是不存在的。
路明非拿着一张幽灵车票，只能登上一辆幽灵列车。
幽灵列车，通向一个不存在的终点。
看着路明非持票四顾心茫然的样子，芬格尔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胸口，登上舞台，开始表演。
不管舞台上那披着人皮的是何种怪物，从地狱中归来之人无血无泪，永远演技无瑕。
“Onedollar，justonedollar…”他摸到路明非身后，发出了乞讨的声音。
“Nomoney！I'mpoortoo！”路明非条件反射。这话是老唐教他的，遇到美国讨口子就说这个，保证管用。
“啊，中国人！我爱中国，我们中国最强大了！大爷赏点吧，我不是乞丐，是大学生，只是钱包给丢了。”芬格尔张口就来，做足了功课。
路明非转身，芬格尔高大魁梧的身躯映入眼帘。他那藏在一头杂发和络腮胡里的面容倒也称得上英挺，上身衬衣下身洒脚裤，斜挎着个紫色帆布包，搭配十分朋克。可惜一身衣服不知多久没洗过，朋克的太过头了。
他眼睛清澈，饱含感情，忽闪忽闪地看着路明非，好像在看着位财神。
“这么熟练，常威，你还说你不会武功？”路明非脑子一抽，小话顺嘴就溜。
“大人明鉴，草民冤枉啊！草民快揭不开锅了，多少施舍点吧。”芬格尔无缝衔接，边说边从包里摸出了本字典一样厚的课本给路明非展示。
课本颇有年头，书皮是某种皮革做的，上面烫着拉丁文和英文的金字。革面略有磨损，看得出书本主人频繁翻阅的痕迹。
路明非瞅着眼熟，然后也拿出卡塞尔学院入学指南给芬格尔展示。
“啊对对对！我们是校友啊！”芬格尔激动。
“原来你也是卡塞尔的，我叫路明非，是今年的新生。诶，说起来兄弟，时刻表上怎么没有那什么C1000次快车啊？”路明非引开话题，转折有些生硬。
“官人可能不知道，这CC1000快车是特殊车次，类似于动检车的那种，在时刻表上不会有显示的。”芬格尔耐心解释，末了又加了一句，“官人若觉小人有用，还请打赏则个，一天没吃饭了。”
“彳亍”看这架势，路明非是不破财不行了。
“亲人呀！Godblessyou！”芬格尔说起吉祥话来，“总算找到点刀乐买可乐了。”
“你借钱就是为了买可乐？你不是一天没吃饭吗？”
“包里还有两三明治，干的慌，不整点喝的吃不下去。”
“打住，打住，我这还有半瓶冰茶，你对付着喝喝吧。”
芬格尔大怒：“我不喝屌丝饮料！”
两人最后终于还是整了顿美式快餐吃。车站里的汉堡王，三个汉堡一杯可乐。买一杯可乐是因为可乐可以续杯，两人不挨嘴倒着喝就可以省下一杯的钱。
芬格尔的三明治已经发硬了，看的路明非呲牙咧嘴的，干脆破费下吃点新鲜的算了。
“师兄，你几年级了？”路明非啃着汉堡没话找话。
“八年级。”芬格尔消灭了一个汉堡，正在消灭第二个，说话有点口齿不清。
“师兄学医的啊？”在路明非的印象里，只有医学专业会有这么长的学制。
“不是，留级了，留了四年，嗝——er”
“啊？没有…没有导师找过你谈话什么的吗？”
“没，我导师虽然是德国人，但是非常好说话，我过得可滋润了”
“敢问师兄您的导师是？”
一阵不详的预感忽然袭上路明非心头。
“是古德里安教授。”
路明非悬着的心终于似了。
他不想再谈这个了，转移话题道：“师兄，说起来CC1000快车你坐过很多次了，它什么时候才会来啊？”
“我不知道。”芬格尔嗦着手指说，“最后一个知道那趟列车的时刻表的人前年死了，他说那趟列车从二战前就开始运行了。别担心兄弟，车总会来的。我们这些低阶级的就是这待遇，阶级高的人一到车站车就来接他了。”
“阶级？什么玩意？”
“学校里的一种评级，类似贵族封号之类的。级高的学生会有些特权，资源优先向他提供，比如优先派车。他们要是误了车，还能叫直升机来接他们。学校在山里，一般来说只有这趟火车能到那儿。”
“待遇这么好，那我们算什么等级的？”
“纯牛马那种的。”
“懂了。”
入夜，两人裹着个毯子睡在候车厅的长椅上。住店没钱，芬格尔还说这趟列车的到站时间很玄学，有时候会在凌晨到站，琢磨不透。
捉摸不透，路明非想起了诺诺，她同样捉摸不透。他又想到苏晓樯，现在她在干什么呢？
候车大厅有着一扇无比巨大的落地窗，下部是大块透明玻璃板，上部是拼花彩窗。不夜城的霓虹从车站外照来，透过玻璃，让候车厅蒙上了层淡薄的水彩。
路明非仰面躺在长椅上，看着候车厅的天花板，巨龙和英雄在其中搏斗。夜晚光线暗淡，白日可见的细节被隐去，画中只留下了大略的影子。这些影子在夜间披上了层迷离的霓虹薄纱，带上了一抹奇幻色彩。
路明非想看的再清楚点。月光洒落，壁画显露出更多细节。英雄肢体残缺，巨龙猛地探头，一口将他吞掉。巨龙张开双翼仰天长啸，遮天蔽日的翼面上挂满了骷髅。
路明非甚至能听见这巨兽的嘶吼。
不对，壁画怎么动起来了？
路明非惊醒。他直起身子，候车厅落地窗外升起了一轮巨大的圆月，几乎要将夜空占满，月光如冰海岸潮般涌进候车厅。
路明非坐在长椅上，身旁坐着位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
男孩看起来是个中国人，大约十三四岁，一身纯黑礼服，稚嫩的脸上流淌着辉光。
他坐在路明非旁边，好像很久之前就在等他醒来。
两人并排坐着，看着月亮，就像在看海。
“剧本变了，你还想继续吗？”男孩儿轻声说。
“什么？”路明非搞不清楚情况。
“我知道了。”
路明非沉默，然后下意识地问道：“……我能抱抱你吗？”
“不能。你知道自己有多烂。”
男孩转头，瞳孔流金，仿佛一面镜子，镜中倒映着火光。
下一刻，镜面破碎。路明非一下子从长椅上蹦起半尺高，椅子匡的一声响，把芬格尔吓了一跳。
昂热告诉芬格尔说，路明非今天早上就会到到芝嘉哥，他会有充足的时间来观察路明非。芬格尔就在火车站里等着，等的他望眼欲穿。
他从上午一直等到下午，愣是没看见路明非一根人毛。
芬格尔也不敢离开火车站，生怕错过了路明非进站的时刻。整个车站的穹顶在前些天被重绘，壁画里隐藏着扭曲的龙文，车站广播也事先处理过，夹杂着微弱的龙语。
一切都准备停当，只等主角登场，可主角就是迟迟不来。
夕阳透过雕花玻璃照进候车大厅，给穹顶的壁画添了一分宗教感。宗教感十足的大厅里芬格尔嚼着软糖扣着屁股，他已经快一天没吃饭了，有块糖算是聊胜于无。
突然，所有的东西都被静止了。空气中的微尘，大厅里的表盘，乃至远方的飞鸟，一切的一切全都变成了琥珀里的虫子。世界凝固，寂静无声。
芬格尔也不例外，他也被凝固住了，和他嘴里的软糖一起。他的胸前提前插入了一根细针，现在那针热的发烫。
拜其所赐，芬格尔仍然留有意识。但这已是极限，在这凝固的世界里，芬格尔不说动动手指了，连转动眼球都做不到。呼吸卡死，心跳不再，也许血液也是凝固的。现在的芬格尔就是尊会思考的雕塑，好在是痞帅型的，摆在博物馆里也不寒颤。
时间在静止的世界里失去了意义。一瞬间，又或者是无限久之后，世界重新活动起来。
芬格尔检查全身，所有随身携带的仪器都已不见了踪影。耳中的广播里已没有了龙语，头顶的龙文也不见了踪迹。
主角来了。但是主角不喜欢台面的布置，他把剧场给掀了。
他不禁咽了口唾沫，无声的疑惑震耳欲聋：当初那场赢下整个世界的战争，人类是凭什么打赢的？
门口，路明非拉着个拉杆箱进来了。他四处张望，对刚刚的神迹一无所知。他拿着车票在车站里到处询问，却被告知CC1000次列车是不存在的。
路明非拿着一张幽灵车票，只能登上一辆幽灵列车。
幽灵列车，通向一个不存在的终点。
看着路明非持票四顾心茫然的样子，芬格尔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胸口，登上舞台，开始表演。
不管舞台上那披着人皮的是何种怪物，从地狱中归来之人无血无泪，永远演技无瑕。
“Onedollar，justonedollar…”他摸到路明非身后，发出了乞讨的声音。
“Nomoney！I'mpoortoo！”路明非条件反射。这话是老唐教他的，遇到美国讨口子就说这个，保证管用。
“啊，中国人！我爱中国，我们中国最强大了！大爷赏点吧，我不是乞丐，是大学生，只是钱包给丢了。”芬格尔张口就来，做足了功课。
路明非转身，芬格尔高大魁梧的身躯映入眼帘。他那藏在一头杂发和络腮胡里的面容倒也称得上英挺，上身衬衣下身洒脚裤，斜挎着个紫色帆布包，搭配十分朋克。可惜一身衣服不知多久没洗过，朋克的太过头了。
他眼睛清澈，饱含感情，忽闪忽闪地看着路明非，好像在看着位财神。
“这么熟练，常威，你还说你不会武功？”路明非脑子一抽，小话顺嘴就溜。
“大人明鉴，草民冤枉啊！草民快揭不开锅了，多少施舍点吧。”芬格尔无缝衔接，边说边从包里摸出了本字典一样厚的课本给路明非展示。
课本颇有年头，书皮是某种皮革做的，上面烫着拉丁文和英文的金字。革面略有磨损，看得出书本主人频繁翻阅的痕迹。
路明非瞅着眼熟，然后也拿出卡塞尔学院入学指南给芬格尔展示。
“啊对对对！我们是校友啊！”芬格尔激动。
“原来你也是卡塞尔的，我叫路明非，是今年的新生。诶，说起来兄弟，时刻表上怎么没有那什么C1000次快车啊？”路明非引开话题，转折有些生硬。
“官人可能不知道，这CC1000快车是特殊车次，类似于动检车的那种，在时刻表上不会有显示的。”芬格尔耐心解释，末了又加了一句，“官人若觉小人有用，还请打赏则个，一天没吃饭了。”
“彳亍”看这架势，路明非是不破财不行了。
“亲人呀！Godblessyou！”芬格尔说起吉祥话来，“总算找到点刀乐买可乐了。”
“你借钱就是为了买可乐？你不是一天没吃饭吗？”
“包里还有两三明治，干的慌，不整点喝的吃不下去。”
“打住，打住，我这还有半瓶冰茶，你对付着喝喝吧。”
芬格尔大怒：“我不喝屌丝饮料！”
两人最后终于还是整了顿美式快餐吃。车站里的汉堡王，三个汉堡一杯可乐。买一杯可乐是因为可乐可以续杯，两人不挨嘴倒着喝就可以省下一杯的钱。
芬格尔的三明治已经发硬了，看的路明非呲牙咧嘴的，干脆破费下吃点新鲜的算了。
“师兄，你几年级了？”路明非啃着汉堡没话找话。
“八年级。”芬格尔消灭了一个汉堡，正在消灭第二个，说话有点口齿不清。
“师兄学医的啊？”在路明非的印象里，只有医学专业会有这么长的学制。
“不是，留级了，留了四年，嗝——er”
“啊？没有…没有导师找过你谈话什么的吗？”
“没，我导师虽然是德国人，但是非常好说话，我过得可滋润了”
“敢问师兄您的导师是？”
一阵不详的预感忽然袭上路明非心头。
“是古德里安教授。”
路明非悬着的心终于似了。
他不想再谈这个了，转移话题道：“师兄，说起来CC1000快车你坐过很多次了，它什么时候才会来啊？”
“我不知道。”芬格尔嗦着手指说，“最后一个知道那趟列车的时刻表的人前年死了，他说那趟列车从二战前就开始运行了。别担心兄弟，车总会来的。我们这些低阶级的就是这待遇，阶级高的人一到车站车就来接他了。”
“阶级？什么玩意？”
“学校里的一种评级，类似贵族封号之类的。级高的学生会有些特权，资源优先向他提供，比如优先派车。他们要是误了车，还能叫直升机来接他们。学校在山里，一般来说只有这趟火车能到那儿。”
“待遇这么好，那我们算什么等级的？”
“纯牛马那种的。”
“懂了。”
入夜，两人裹着个毯子睡在候车厅的长椅上。住店没钱，芬格尔还说这趟列车的到站时间很玄学，有时候会在凌晨到站，琢磨不透。
捉摸不透，路明非想起了诺诺，她同样捉摸不透。他又想到苏晓樯，现在她在干什么呢？
候车大厅有着一扇无比巨大的落地窗，下部是大块透明玻璃板，上部是拼花彩窗。不夜城的霓虹从车站外照来，透过玻璃，让候车厅蒙上了层淡薄的水彩。
路明非仰面躺在长椅上，看着候车厅的天花板，巨龙和英雄在其中搏斗。夜晚光线暗淡，白日可见的细节被隐去，画中只留下了大略的影子。这些影子在夜间披上了层迷离的霓虹薄纱，带上了一抹奇幻色彩。
路明非想看的再清楚点。月光洒落，壁画显露出更多细节。英雄肢体残缺，巨龙猛地探头，一口将他吞掉。巨龙张开双翼仰天长啸，遮天蔽日的翼面上挂满了骷髅。
路明非甚至能听见这巨兽的嘶吼。
不对，壁画怎么动起来了？
路明非惊醒。他直起身子，候车厅落地窗外升起了一轮巨大的圆月，几乎要将夜空占满，月光如冰海岸潮般涌进候车厅。
路明非坐在长椅上，身旁坐着位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
男孩看起来是个中国人，大约十三四岁，一身纯黑礼服，稚嫩的脸上流淌着辉光。
他坐在路明非旁边，好像很久之前就在等他醒来。
两人并排坐着，看着月亮，就像在看海。
“剧本变了，你还想继续吗？”男孩儿轻声说。
“什么？”路明非搞不清楚情况。
“我知道了。”
路明非沉默，然后下意识地问道：“……我能抱抱你吗？”
“不能。你知道自己有多烂。”
男孩转头，瞳孔流金，仿佛一面镜子，镜中倒映着火光。
下一刻，镜面破碎。路明非一下子从长椅上蹦起半尺高，椅子匡的一声响，把芬格尔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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