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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朕与权相

    权相司图正央入主山江郡颁布的第一条命令就是打开四门。

    理由有二:一是矬子寇已败,东魆岛不足为虑。二是百姓要休养生息,百业要互通经营。

    从命令纸面上看,没有一点毛病。从命令的颁布者来说,小府主暂未归府,帝国丞相有权实施代管。

    \t山江郡到底还是大京帝国的。藤冲没有抵触权相司图正央的命令,他将城门打开,但他的西大营也随之出城布防,正挡在尉迟大军和西城门之间。

    \t尉迟大将军却毫无动静,或者说根本就忘了进城换防这茬事。反正都是帝国的军队,谁守山江郡还不是一样?

    \t小将军尉迟阳还去了一趟西大营。尉迟阳身着便装,颇有几分儒将气质。

    \t“滕将军,今天只叙旧,不谈公事。”尉迟阳未进大营,先说明来意。

    \t叙旧倒是不错的主题。两个人从早上坐到下午,足足喝掉两大坛子草铺老酒。

    其间的话题也都是过往的交集,虽没有什么过命的交情,说起来也是颇为投契,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t到了庚时,尉迟阳起身告辞,藤冲送出中军大帐。

    大帐离了大营辕门尚有一段距离,地上的积雪也已经扫除干净,只是尚有些湿滑,靴子踩在上面就会粘上些泥土。

    \t两人说说笑笑,又走了一段,看看距离辕门也就一箭里路,尉迟阳突然驻足道:“滕兄,昔有将军辕门射戟,一箭而太平。尉迟不才,也学了几手三脚猫功夫,不知能否献丑,以博滕兄一笑?”

    \t这话虽不露骨,求和的意思却是很明显了。所谓昔者将军辕门射戟,确实让当时交战的双方偃旗息鼓,化干戈为玉帛,成就了一桩后世津津乐道的美话。

    \t用“昔者”掩饰,丝毫不提公事,仍是扣住“叙旧”主题,尉迟阳没有跑题。

    \t“尉迟将军也要射箭?”藤冲大嗓门一出,整个西大营都知道了。

    \t“尉迟箭法难以入大家法眼,哪敢在滕兄面前卖弄。有御赐金鞭,家传心法,以鞭代箭,辕门为证。”

    他说完,手臂掼出,一道乌金直冲辕门而去,空中呼啸风雪,犹如金龙似电,金光灿灿。

    \t不偏不倚,九节金鞭正立在辕门正中。斜阳映下,乌金沉沉。更有远处草树雪中静默,微风轻曳。

    \t藤冲沉默不语,尉迟阳这一鞭自然是表明了和好的态度。

    只是,他的表态是代表个人,还是尉迟大将军?而尉迟大将军的态度是否又代表了远在大景城那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态度?

    \t但另一面,辕门立鞭未尝没有立威的一层含义。

    \t“尉迟将军纵横天下,横扫四方,藤冲心向往之。西大营铁军不才,愿与尉迟将军并肩携手,共御外辱。”

    \t藤冲力贯双臂,大铁槊抡圆,空中就赛一架风车,在西大营铁军的惊叹中稳稳地插进辕门中央。金鞭短,铁槊高,斜阳映照,恰好压住金鞭影子。

    \t“将军威武!”

    直到这时,西大营铁军才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

    \t西大营铁军治军严肃,方才尉迟阳辕门立鞭,其手法、力度、速度、方向等控制分毫不差。

    藤冲沉默,铁军亦沉默。当藤冲豪迈出槊,压制金鞭一筹时,铁军这才齐声大喊,以壮军威。

    \t“滕兄豪迈,尉迟敬佩!并肩携手,共御外辱。”尉迟阳微微动容。

    同为将军,守土有责;是为军人,慷慨沙场。便是马革裹尸,埋骨荒野,那也是军人之骄傲与荣耀。

    \t“司图丞相,起来吧。”元丰皇帝折扇轻轻一点,示意伏在地上的司图正央起身。

    \t“谢陛下!”司图正央缓缓站起身,白净无须的下颌系着浅墨色丝绦,丝绦往上拽着高高的官帽。

    \t“朕想听你说话了。”元丰皇帝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茶是红茶,冒着热气,冬天里暖胃。

    \t“是。微臣是上个月出的京城,韩祭酒的事传入京师,国子监太学那帮学生可没少折腾。”

    司图正央正正峨冠,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仿佛国子监太学那帮学生正在围攻司图丞相,而丞相大人临危不惧,力挽狂澜。

    \t“嗯。”元丰皇帝只轻轻哼了一下,没作任何反应。

    \t司图正央清清嗓子,好让声音更加清亮些,那样皇上就听得更明白。

    \t“韩祭酒是死在谣言中,而谣言四起时,山江郡郡府别天恩毫无作为,甚至是助纣为虐,此为声讨之一。臣以为,别天恩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只是碍于懿容公主的关系,所以臣…”

    \t“国事是国事,家事乃家事,丞相不会连这点都分不清楚吧。”

    元丰皇帝放下茶杯,茶杯中那一晕红茶色彩正艳。

    \t“微臣当然是泾渭分明,秉公处理。故而协同监察院、大理寺并发追责公文,拟带别天恩回京,三堂会审,给国子监一个交代。”

    司图正央应变能力着实敏捷,于听风辨器察言观色中调整思路,拟定措施。

    \t元丰皇帝轻开折扇,也就开了一折。外面大雪,屋内虽然温暖,但还不至于要摇扇子吧。

    \t“另一点却是有关文宗传人的意见。韩祭酒事出仓促,行事鲁莽,竟然毫无慎重之念,就将文宗大任传给一个不知名的应考考生。此事在国子监掀起轩然大波,争议不断。总体舆论趋势却是一力反对,认为太过儿戏,非得收回传人之名,选择佳日,另立传人。”

    \t“一群没脑子的人,书都读死了。传人、传人,文宗传人那个虚名真有那么重要吗?”

    元丰皇帝有些生气,折扇拍在手掌心,发出沉闷的响声。

    \t元丰皇帝骂国子监那帮人是有理由的,韩祭酒不止传给了铁重文宗传人的名头,还将浩然正气一并给了他。国子监再选一个传人,没有浩然正气就是个屁。

    \t“臣也是这么想的,本来还想跟他们把道理讲通,可转念一想,国子监怎么折腾是国子监的事,只要不影响朝廷,便由着他们自己闹。”

    司图正央的观点很明确,国子监内讧闹得越凶,朝廷反而更稳定。

    \t元丰皇帝又准备喝茶,显然是赞同丞相的做法。

    \t“还有一个传言却是说山江郡秋闱解元铁重乃是韩祭酒养在民间的私生子,那说法就…”

    \t“胡说。”元丰皇帝差点没将嘴巴里的红茶喷出,这也太扯了吧。

    \t“的确是无稽之谈。臣总觉得国子监太过纵容了,太学那帮学生平日里实在清闲了,没事总要嚼些口舌,弄点是非出来。”

    \t“弄点是非?也挺好的。”元丰皇帝居然做出如此点评。

    \t“国子监倒是可以放过一边,只是御史台那边却有些棘手。”司图正央又耸耸官帽,似乎帽子越高,他的心态就越正常。

    \t“哦。”元丰皇帝又是一个语气词。

    \t“陛下暗出大景城,微服私访,本就是一件了不起的壮举,也不知怎的就走漏了消息,御史台那帮人早也上朝,晚也不退朝,非要追查是谁怂恿陛下出京。”

    \t“查到是谁了?”元丰皇帝慵懒地问。

    \t“查?他们那帮人,除了动动嘴皮子还能做什么。这不,都在宫内跪了几天几夜呐,还声明若皇上一天不回宫,他们就一天不回家。陛下,您可没瞧见,皇宫到处是席子,都当成他自己家了,成何体统。”

    \t“都是关心朕,就让他们去吧。”提到御史台,元丰皇帝也会头痛。

    那帮人,生来就是一副臭脾气,一个个跟犟驴似的,九头牛拉他都不转弯。

    \t“如果是真关心陛下也就罢了,可流言也是从御史台传出的,说皇上驾崩…”

    司图正央说到这里终于停顿了,他不说了,他要等着看元丰皇帝的态度。

    \t这才是关键。

    前面所说的都是不痛不痒的铺垫,司图正央真正的目的是在这里。

    \t画眉僧之所以能乱山江郡,当日打的牌就是“皇上驾崩”,并将屎盆子扣在韩祭酒头上,激发民愤,围攻忘情楼,差点就得手了。

    \t元丰皇帝忌讳之处就是司图丞相要打的对方要害。

    朝廷上,御史台向来是特立独行的一个部门,他们所有人结成一条麻绳,共进共退,绝不退缩。

    御史台既不阿谀巴结权贵,也不在军方外藩面前示弱,甚至有时敢跟皇帝较劲顶嘴。

    这样的御史台,别说权相府,就连皇宫内院,能躲着时就尽量去躲。

    \t很明显,司图丞相要借元丰皇帝的手打压那些浑不怕的御史们。

    \t“说朕驾崩的是莫有种还是史要说?”元丰皇帝并未动气,居然还说出两个人的诨名。

    \t御史大夫莫钟、史药朔是御史台的领军人物,因其敢说直谏,死不回头而名动天下。

    故而,有些恨他们的人,有些爱他们的人,就分别给二人取了个诨名,且无论爱恨两类人,在诨名这点上取得了惊人一致的苟同。

    \t“应该不是莫钟和史药朔。”司图正央就算是想立马将莫史两人打进十八层地狱,也不敢在元丰皇帝面前诬陷栽赃。

    \t挑拨离间、搬弄是非这等无关痛痒的事,元丰皇帝绝不打压,甚至有时还表现出鼓励。

    但若真的想无中生有,颠倒黑白,那可就要掂量掂量元丰皇帝的气量和发怒值了。

    \t没人敢在元丰皇帝面前栽赃嫁祸他人,至少司图丞相不敢。

    \t“当然不是他俩,因为朕知道是谁。”元丰皇帝的声音明显含着威严。

    \t司图丞相不说话了,或者是不必说话了。他把元丰皇帝想要知道的都和盘托出了,剩下的该陛下自己考量了。

    \t但皇上知道是谁在大景城造谣“皇上驾崩”,那个造谣者又是谁呢?

    \t司图丞相将稍稍歪斜的官帽扶正,然后他也挺直了后背,静候陛下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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