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23.
从会议室里走出来，白晨的心情并没有比进来时轻松多少。
谜团确实解开了不少，但是相对的，也有更多新的问题产生。更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在会议室里短短的一个小时，她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走出那个会议室，白晨几乎可以说是换了个脑子。
“星宿”、“符字”、“宿格”……无数在她过去二十几年里闻所未闻的概念蜂拥而至，似乎在向她昭示着她先前的无知与蒙昧。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正将藏匿它的蒙版撕开一隅，光是这短暂的一瞥，白晨便洞见了一幅令她恐惧、令她震撼的光景。
而能为她在这个新世界里充当领航员的人，只有这个屋子里穿着五颜六色衬衫的人。
再加上一只哈士奇和一只黑猫。
准确地来说，是两个和她有着莫名其妙被“星宿”寄宿的相同遭遇，却和她有着不同种族的，两个“人格”主导的“星宿”之力宿主。
白晨胡思乱想之际，她已经走出了走廊入口的那扇黑色玻璃门，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大厅。前台后仍和她进会议室前一样，坐着一个背对着她的人影，那唯一白色的衬衫表明他不是别人，正是徐文。
整个大厅只有前台的徐文一个人在，沙发上不见其他人的踪影。
听到身后的自动门打开，坐在前台后的徐文回头没有回头看白晨，只是问了一句：“打算回去了？”
白晨脚下一顿。徐文这番话显然不只是表面上的意思，还有更深层的提问。
跨出了那个会议室的门后，她白晨的选择是什么？
这估计是徐文真正问的问题。
但是目前，她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白晨无法停止自己在这片崭新的世界寻求真相的脚步，也无法舍弃在正常世界的身份与生活。
因此，她无法给徐文答案，只能选择正面回答他字面上的提问。
白晨看着他白衬衫下有些瘦削的背，然后径直绕过前台，走向前台正对面的，那个几乎占据了整面墙的“窗”。而“窗”的右下角，那面墙上空余的地方，正如孔湛所说，有一个电梯门。
“我去负一楼看看史奇。”白晨道。
抛开立场的问题，此时的她，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徐文。
因为她刚刚从孔湛那得知，田芸已经被他们送到了执安局。而夏莉，已经“衰亡”了。
“衰亡”，彻底的死亡。
如孔湛本人所说的，不光是“符字”能力者和“星宿”宿主会“衰亡”，被他的“符字”——“凯”——复活的“凯旋者”，在经历了24个小时的第二次生命后，也会变成漆黑的火焰，什么也不会留不下。
因为所谓的“凯旋者”，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命体，而是已经变成了“符字”的一部分。
而当“凯旋者”到达了能力时限，没有第三次生命，甚至没有遗体，就这么再一次从这个世界上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从孔湛嘴中得知这个消息时，白晨并没有震惊，也没有愤怒，只是感到有些悲伤。
她内心深处已经原谅这群人了吗？白晨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向来清晰明确的道德判断，从那个会议室走出后，突然又变得复杂模糊起来。她无法完全说服自己去原谅他们对夏莉生命的亵渎，也无法因为这件事而憎恨他们。
人死终究不能复生，就算孔湛能给予夏莉第二条短暂的生命，他也没法改变夏莉已经死去了这个事实。再次醒来的夏莉，只不过是一个由死者的记忆组成的集合，不管是在社会上还是在生理上，她都是死亡状态。
她不能随心所欲地去见自己想再见一面的人，这样只会徒增他人的恐慌混乱，撕开他们心灵上的痂。她只能在一群陌生人面前，被迫重现自己的记忆，然后就和设定好的程序一样，到时自动关闭。
但确实是这第二条短暂的生命，让夏莉能够认识白晨，认识理事会的人，让她在生命的最后能感受到温暖，能够用这第二条生命换来迟到的正义和真相。
徐文没有接她的话，任由白晨走到了电梯口。她看不见徐文的表情，他的脸上会不会还是那个微笑呢？还是说，他此时并没有笑着？
对于利用夏莉这件事，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的？
此时，孔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跟你去吧，你也不认识路。”
白晨这时才借机会回过头，看向孔湛的同时，也瞥了一眼徐文的表情。
徐文此时正看着手机，脸上平静地没有任何表情。
孔湛从走廊的玻璃门出来，冲白晨笑着。路过前台时，他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徐文的肩膀，但视线仍在白晨身上，向她走来。
白晨回头，按下电梯按钮。此时，孔湛已走到她的身边。
“负一楼除了医务室，还有杂物室、图书室、档案室、实验室，总体来说面积还算大，不过闲置空间也不少。”孔湛像是在缓和着气氛，给白晨介绍起负一楼。
电梯门打开。白晨和孔湛进入电梯，电梯里同样是纯黑的装潢，黑色的板岩填满了电梯厢内的六个面，隐藏式白色灯条藏匿在板岩间的错缝里，天然的纹理与幽谧的灯光让白晨仿佛置身于岩洞内。孔湛在电梯门边的黑色玻璃材质的操控板上，在一众闪着白光的楼层数字间按下“-1”，“-1”由白变红。
电梯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关闭。透过即将关闭的门页，白晨看向大厅的前台，徐文始终低头看着手机，连姿势都没有变。
电梯门关上。白晨看向楼层键上的显示屏，注意到他们目前正处在二层。而冒着白光的数字按键告诉她，二层往上则是最高的三层，往下则是一层、负一和负二层。
“二楼主要是住人的吗？”白晨问。
“对，像那种酒店式公寓，此外还有会议室，咖啡室，放映室。”
“咖啡室？”
“也可以叫咖啡厅，或者餐厅，主要是我们吃饭的地方。只是徐文比较强迫症，比较喜欢统一叫室。随你喜欢。”
“三楼呢？”
“露天泳池，整个‘黑宫’最贵的设施。”
“负二楼呢？”
“停车场，也是训练场，健身房也在这一层。”
“我可以问一下，这里是你们租的还是……”
“我们合资盘下来的，几乎把我们家底掏空了。不过我们这有俩富二代，他俩是大头。”
说话间，电梯已经到了负一楼。
“一楼是干什么的？”白晨突然想起来。
“待会等你走的时候就知道了。”孔湛笑笑。
负一楼的构造比方才的二楼少去了一个大厅，一出电梯就是和二楼相似的走廊。右手第一间黑色玻璃门上，有着冒着白光的“医务室”字样。
孔湛推开门，白晨跟着进去。
与普通的医务室完全不同，理事会就连医务室也装潢成了黑色的风格。黑色的玻璃壁柜，黑色的帘子，黑色的病床，黑色的板岩材质办公桌和皮质办公椅……除去几盆点缀的绿植，几乎整个医务室都是黑色的风格。
而那张办公桌后，桌上那台黑色的macbook后，有个穿藏青色衬衫的高瘦中年男子正看着屏幕，一张犹如古希腊雕塑般忧郁立体的脸，一头服帖的短发。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病床上，几乎满身绑着绷带的史奇正靠在枕头上玩着手机。
注意到白晨他们进来，藏青衬衫的中年男子和史奇都抬头看着门口，表情有些惊喜。
“白晨也来了？”史奇似乎有些行动不便，表情便秘一样，整个人挣扎着坐了起来。
“你tm先好好躺着吧。”孔湛笑骂史奇，又问藏青衬衫，“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他们都回去了？”
藏青衬衫点点头，随后又看向白晨，脸上露出温润的笑容，“你就是白晨小姐吧？”
“您是？”白晨见他像是比较内敛的人，却对自己表现得相当友善，想必是事先知道自己。
“我叫吕梁，和你叔叔是朋友。”藏青衬衫笑道。
“吕叔。”白晨礼貌地问好。
“这个称呼我有点担不起。”吕梁哈哈笑道。
“你这年纪，也该当叔了。不像有的人，个头又不高，二十来岁还让小姑娘管他叫叔叔。”史奇在床上插嘴道，顺便内涵了一下不在场的孙涂。
“情况怎么样？”孔湛问吕梁，下巴朝史奇扬了扬。
“还算好，都是些皮外伤，基本明天就能自愈。”吕梁道。
“那两根角呢？”孔湛又问。
“潘远带回去了，说是去研究一下，‘这么好的模子不能浪费了’，”吕梁叹了口气，“也不算毫无收获了吧。”
孔湛一阵苦笑，“那老王呢？也回去了？孙涂刚才还说他回来了，大厅又没看到他，我还以为来看阿史了，结果也不在这。”
“王时？他刚走，说明天上午还有课。”吕梁道。
“那他来干嘛的？”孔湛没好气。
“他本来是有话对白晨小姐说的，”吕梁笑着看着白晨，“但时间不够，说下次再亲自和你说。”
有什么事是重要到要亲自说的？白晨有些好奇。而且印象里，她并不认识叫王时的人。
“王时还在上学？”白晨问。
“和你一样，马上升大四，”吕梁笑道，又反问白晨，“对了，你的身上是不是……”
被吕梁这番话一提醒，孔湛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白晨说：“你方便把你的刺青给吕梁看一眼吗？”
白晨这才明白吕梁的意思。她掀起侧腰的衣服，露出了那个有些模糊的刺青。
吕梁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副金丝眼镜戴上，凑上前仔细端详着白晨侧腰的那块刺青。
后边病床上的史奇不便行动，只能伸长脖子，勉强看上了一眼，发出了和之前的孔湛一样的疑问：“怎么跟胎记似的？”
“不是胎记。”吕梁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块刺青，摇摇头。
“是‘宿印’吗？”孔湛问吕梁。
吕梁观察半天，又重新把眼镜拿下，收回口袋，从口袋掏出手机，“白晨小姐，麻烦你先保持这个姿势可以吗？”
“好的。”白晨乖乖点头。吕梁的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一种知识分子的高雅气质，让她不禁有些想起自己的父母。
吕梁在手机屏幕上几下操作，放到了耳边，良久，他开口道，“能过来一下吗？我在医务室。白晨在这。”
刚挂掉电话没多久，白晨身后的玻璃门门便被推开。她回头，看到一个穿灰色衬衫的男子进了门。男子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戴着一副宽厚的黑框眼镜，一头卷发，看起来颇有种艺术家的气质。
到底还有什么颜色的衬衫是在理事会里见不到的？白晨心想，一边打量着他。
灰衬衫也打量着白晨。
“你是白晨？”他问。
“她不是白晨还能是谁？”孔湛一拳打在灰衬衫的肩膀上。
“见到活的了。”灰衬衫自言自语道，他躲开孔湛的拳头，朝白晨笑着，露出和肤色对比鲜明的洁白牙齿，“我叫张博。”
快速地自我介绍完，他又看向吕梁，“喊我过来干嘛？理文件呢。”
“你看白晨的侧腰。”吕梁有些无奈地笑笑。
张博顺着吕梁的视线看去，看到了白晨掀起的衣角，以及那块刺青。
“这不是胎记？”张博喃喃自语。
“你们不用每个人都问一遍吧？”孔湛道。
“仔细看。”吕梁扶住了额头。
张博凑近了些，研究了一会，突然抬起了头，和吕梁大眼瞪着小眼，也不说话。
“想到什么了？”吕梁问他。
“腰部……”张博思考着，喃喃自语道，突然转身推开了门，冲了出去。
“等我一下——”门后传来悠扬的呼喊。
白晨无奈，只得在吕梁等人尴尬的笑容下继续维持着掀起衣角的动作。
不一会，门后重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门被推开，张博的手上多了一本笔记本。
他把翻开的笔记本“啪”得一声拍在桌面上，左页是一张图片，右页是一段文字。
图片是一张手绘草稿，大致是一只长着鳞片的狐狸，尾巴高高扬起，和身子组成了月牙的形状。
右边的文字写着：“心宿，为月，为狐。为东方第五宿，为苍龙腰部。心为火，是夏季第一个月应候的星宿，常和房宿连用，用来论述‘中央支配四方’。龙腰，肾脏之所在，新陈代谢的源泉，不可等闲视之，故多凶。”
白晨愣住了，孔湛也皱紧了眉头，而躺在床上的史奇，则相当好奇地探着头，想看到笔记本上的内容。
“写的啥啊？”史奇问。
吕梁和张博对视着，两人的表情都有点严肃。
“我是……‘心月狐’？”白晨看向他俩，问道。
“就目前来说，”张博左手抱肘，咬着右手大拇指甲，“你只是白晨。如果后续顺利的话，你的‘符字’就是‘心’。具体能力我也不清楚，毕竟这段描述有点模棱两可，靠你自己悟了。”
“如果不顺利呢？”
“如果不顺利，”张博朝白晨竖起大拇指，“那你就是比‘角木蛟’还牛逼的‘凶星’。”
谜团确实解开了不少，但是相对的，也有更多新的问题产生。更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在会议室里短短的一个小时，她的世界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走出那个会议室，白晨几乎可以说是换了个脑子。
“星宿”、“符字”、“宿格”……无数在她过去二十几年里闻所未闻的概念蜂拥而至，似乎在向她昭示着她先前的无知与蒙昧。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正将藏匿它的蒙版撕开一隅，光是这短暂的一瞥，白晨便洞见了一幅令她恐惧、令她震撼的光景。
而能为她在这个新世界里充当领航员的人，只有这个屋子里穿着五颜六色衬衫的人。
再加上一只哈士奇和一只黑猫。
准确地来说，是两个和她有着莫名其妙被“星宿”寄宿的相同遭遇，却和她有着不同种族的，两个“人格”主导的“星宿”之力宿主。
白晨胡思乱想之际，她已经走出了走廊入口的那扇黑色玻璃门，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大厅。前台后仍和她进会议室前一样，坐着一个背对着她的人影，那唯一白色的衬衫表明他不是别人，正是徐文。
整个大厅只有前台的徐文一个人在，沙发上不见其他人的踪影。
听到身后的自动门打开，坐在前台后的徐文回头没有回头看白晨，只是问了一句：“打算回去了？”
白晨脚下一顿。徐文这番话显然不只是表面上的意思，还有更深层的提问。
跨出了那个会议室的门后，她白晨的选择是什么？
这估计是徐文真正问的问题。
但是目前，她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白晨无法停止自己在这片崭新的世界寻求真相的脚步，也无法舍弃在正常世界的身份与生活。
因此，她无法给徐文答案，只能选择正面回答他字面上的提问。
白晨看着他白衬衫下有些瘦削的背，然后径直绕过前台，走向前台正对面的，那个几乎占据了整面墙的“窗”。而“窗”的右下角，那面墙上空余的地方，正如孔湛所说，有一个电梯门。
“我去负一楼看看史奇。”白晨道。
抛开立场的问题，此时的她，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徐文。
因为她刚刚从孔湛那得知，田芸已经被他们送到了执安局。而夏莉，已经“衰亡”了。
“衰亡”，彻底的死亡。
如孔湛本人所说的，不光是“符字”能力者和“星宿”宿主会“衰亡”，被他的“符字”——“凯”——复活的“凯旋者”，在经历了24个小时的第二次生命后，也会变成漆黑的火焰，什么也不会留不下。
因为所谓的“凯旋者”，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命体，而是已经变成了“符字”的一部分。
而当“凯旋者”到达了能力时限，没有第三次生命，甚至没有遗体，就这么再一次从这个世界上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从孔湛嘴中得知这个消息时，白晨并没有震惊，也没有愤怒，只是感到有些悲伤。
她内心深处已经原谅这群人了吗？白晨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向来清晰明确的道德判断，从那个会议室走出后，突然又变得复杂模糊起来。她无法完全说服自己去原谅他们对夏莉生命的亵渎，也无法因为这件事而憎恨他们。
人死终究不能复生，就算孔湛能给予夏莉第二条短暂的生命，他也没法改变夏莉已经死去了这个事实。再次醒来的夏莉，只不过是一个由死者的记忆组成的集合，不管是在社会上还是在生理上，她都是死亡状态。
她不能随心所欲地去见自己想再见一面的人，这样只会徒增他人的恐慌混乱，撕开他们心灵上的痂。她只能在一群陌生人面前，被迫重现自己的记忆，然后就和设定好的程序一样，到时自动关闭。
但确实是这第二条短暂的生命，让夏莉能够认识白晨，认识理事会的人，让她在生命的最后能感受到温暖，能够用这第二条生命换来迟到的正义和真相。
徐文没有接她的话，任由白晨走到了电梯口。她看不见徐文的表情，他的脸上会不会还是那个微笑呢？还是说，他此时并没有笑着？
对于利用夏莉这件事，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的？
此时，孔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跟你去吧，你也不认识路。”
白晨这时才借机会回过头，看向孔湛的同时，也瞥了一眼徐文的表情。
徐文此时正看着手机，脸上平静地没有任何表情。
孔湛从走廊的玻璃门出来，冲白晨笑着。路过前台时，他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徐文的肩膀，但视线仍在白晨身上，向她走来。
白晨回头，按下电梯按钮。此时，孔湛已走到她的身边。
“负一楼除了医务室，还有杂物室、图书室、档案室、实验室，总体来说面积还算大，不过闲置空间也不少。”孔湛像是在缓和着气氛，给白晨介绍起负一楼。
电梯门打开。白晨和孔湛进入电梯，电梯里同样是纯黑的装潢，黑色的板岩填满了电梯厢内的六个面，隐藏式白色灯条藏匿在板岩间的错缝里，天然的纹理与幽谧的灯光让白晨仿佛置身于岩洞内。孔湛在电梯门边的黑色玻璃材质的操控板上，在一众闪着白光的楼层数字间按下“-1”，“-1”由白变红。
电梯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关闭。透过即将关闭的门页，白晨看向大厅的前台，徐文始终低头看着手机，连姿势都没有变。
电梯门关上。白晨看向楼层键上的显示屏，注意到他们目前正处在二层。而冒着白光的数字按键告诉她，二层往上则是最高的三层，往下则是一层、负一和负二层。
“二楼主要是住人的吗？”白晨问。
“对，像那种酒店式公寓，此外还有会议室，咖啡室，放映室。”
“咖啡室？”
“也可以叫咖啡厅，或者餐厅，主要是我们吃饭的地方。只是徐文比较强迫症，比较喜欢统一叫室。随你喜欢。”
“三楼呢？”
“露天泳池，整个‘黑宫’最贵的设施。”
“负二楼呢？”
“停车场，也是训练场，健身房也在这一层。”
“我可以问一下，这里是你们租的还是……”
“我们合资盘下来的，几乎把我们家底掏空了。不过我们这有俩富二代，他俩是大头。”
说话间，电梯已经到了负一楼。
“一楼是干什么的？”白晨突然想起来。
“待会等你走的时候就知道了。”孔湛笑笑。
负一楼的构造比方才的二楼少去了一个大厅，一出电梯就是和二楼相似的走廊。右手第一间黑色玻璃门上，有着冒着白光的“医务室”字样。
孔湛推开门，白晨跟着进去。
与普通的医务室完全不同，理事会就连医务室也装潢成了黑色的风格。黑色的玻璃壁柜，黑色的帘子，黑色的病床，黑色的板岩材质办公桌和皮质办公椅……除去几盆点缀的绿植，几乎整个医务室都是黑色的风格。
而那张办公桌后，桌上那台黑色的macbook后，有个穿藏青色衬衫的高瘦中年男子正看着屏幕，一张犹如古希腊雕塑般忧郁立体的脸，一头服帖的短发。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病床上，几乎满身绑着绷带的史奇正靠在枕头上玩着手机。
注意到白晨他们进来，藏青衬衫的中年男子和史奇都抬头看着门口，表情有些惊喜。
“白晨也来了？”史奇似乎有些行动不便，表情便秘一样，整个人挣扎着坐了起来。
“你tm先好好躺着吧。”孔湛笑骂史奇，又问藏青衬衫，“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他们都回去了？”
藏青衬衫点点头，随后又看向白晨，脸上露出温润的笑容，“你就是白晨小姐吧？”
“您是？”白晨见他像是比较内敛的人，却对自己表现得相当友善，想必是事先知道自己。
“我叫吕梁，和你叔叔是朋友。”藏青衬衫笑道。
“吕叔。”白晨礼貌地问好。
“这个称呼我有点担不起。”吕梁哈哈笑道。
“你这年纪，也该当叔了。不像有的人，个头又不高，二十来岁还让小姑娘管他叫叔叔。”史奇在床上插嘴道，顺便内涵了一下不在场的孙涂。
“情况怎么样？”孔湛问吕梁，下巴朝史奇扬了扬。
“还算好，都是些皮外伤，基本明天就能自愈。”吕梁道。
“那两根角呢？”孔湛又问。
“潘远带回去了，说是去研究一下，‘这么好的模子不能浪费了’，”吕梁叹了口气，“也不算毫无收获了吧。”
孔湛一阵苦笑，“那老王呢？也回去了？孙涂刚才还说他回来了，大厅又没看到他，我还以为来看阿史了，结果也不在这。”
“王时？他刚走，说明天上午还有课。”吕梁道。
“那他来干嘛的？”孔湛没好气。
“他本来是有话对白晨小姐说的，”吕梁笑着看着白晨，“但时间不够，说下次再亲自和你说。”
有什么事是重要到要亲自说的？白晨有些好奇。而且印象里，她并不认识叫王时的人。
“王时还在上学？”白晨问。
“和你一样，马上升大四，”吕梁笑道，又反问白晨，“对了，你的身上是不是……”
被吕梁这番话一提醒，孔湛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白晨说：“你方便把你的刺青给吕梁看一眼吗？”
白晨这才明白吕梁的意思。她掀起侧腰的衣服，露出了那个有些模糊的刺青。
吕梁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副金丝眼镜戴上，凑上前仔细端详着白晨侧腰的那块刺青。
后边病床上的史奇不便行动，只能伸长脖子，勉强看上了一眼，发出了和之前的孔湛一样的疑问：“怎么跟胎记似的？”
“不是胎记。”吕梁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块刺青，摇摇头。
“是‘宿印’吗？”孔湛问吕梁。
吕梁观察半天，又重新把眼镜拿下，收回口袋，从口袋掏出手机，“白晨小姐，麻烦你先保持这个姿势可以吗？”
“好的。”白晨乖乖点头。吕梁的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一种知识分子的高雅气质，让她不禁有些想起自己的父母。
吕梁在手机屏幕上几下操作，放到了耳边，良久，他开口道，“能过来一下吗？我在医务室。白晨在这。”
刚挂掉电话没多久，白晨身后的玻璃门门便被推开。她回头，看到一个穿灰色衬衫的男子进了门。男子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戴着一副宽厚的黑框眼镜，一头卷发，看起来颇有种艺术家的气质。
到底还有什么颜色的衬衫是在理事会里见不到的？白晨心想，一边打量着他。
灰衬衫也打量着白晨。
“你是白晨？”他问。
“她不是白晨还能是谁？”孔湛一拳打在灰衬衫的肩膀上。
“见到活的了。”灰衬衫自言自语道，他躲开孔湛的拳头，朝白晨笑着，露出和肤色对比鲜明的洁白牙齿，“我叫张博。”
快速地自我介绍完，他又看向吕梁，“喊我过来干嘛？理文件呢。”
“你看白晨的侧腰。”吕梁有些无奈地笑笑。
张博顺着吕梁的视线看去，看到了白晨掀起的衣角，以及那块刺青。
“这不是胎记？”张博喃喃自语。
“你们不用每个人都问一遍吧？”孔湛道。
“仔细看。”吕梁扶住了额头。
张博凑近了些，研究了一会，突然抬起了头，和吕梁大眼瞪着小眼，也不说话。
“想到什么了？”吕梁问他。
“腰部……”张博思考着，喃喃自语道，突然转身推开了门，冲了出去。
“等我一下——”门后传来悠扬的呼喊。
白晨无奈，只得在吕梁等人尴尬的笑容下继续维持着掀起衣角的动作。
不一会，门后重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门被推开，张博的手上多了一本笔记本。
他把翻开的笔记本“啪”得一声拍在桌面上，左页是一张图片，右页是一段文字。
图片是一张手绘草稿，大致是一只长着鳞片的狐狸，尾巴高高扬起，和身子组成了月牙的形状。
右边的文字写着：“心宿，为月，为狐。为东方第五宿，为苍龙腰部。心为火，是夏季第一个月应候的星宿，常和房宿连用，用来论述‘中央支配四方’。龙腰，肾脏之所在，新陈代谢的源泉，不可等闲视之，故多凶。”
白晨愣住了，孔湛也皱紧了眉头，而躺在床上的史奇，则相当好奇地探着头，想看到笔记本上的内容。
“写的啥啊？”史奇问。
吕梁和张博对视着，两人的表情都有点严肃。
“我是……‘心月狐’？”白晨看向他俩，问道。
“就目前来说，”张博左手抱肘，咬着右手大拇指甲，“你只是白晨。如果后续顺利的话，你的‘符字’就是‘心’。具体能力我也不清楚，毕竟这段描述有点模棱两可，靠你自己悟了。”
“如果不顺利呢？”
“如果不顺利，”张博朝白晨竖起大拇指，“那你就是比‘角木蛟’还牛逼的‘凶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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