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春节

    凛冽刺骨的寒风中,乡间小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偶有几辆摩托车顶着寒风呼啸而过。全都是赶着去上坟的孝子贤孙。当有相熟的人碰上就会停下来相互寒喧一番,随后又各自上路!

    等到陈九上坟回来,天已经擦黑了。家里的火塘里老妈早就烧好熊熊的大火,寓意来年一定红红火火。

    一家人围坐在火塘边,聊着东家长面家短。这是老妈最热衷的话题。

    “你们知道吗?”

    听你茂英舅妈说:“百成那小子今年又带了个新女朋友回来!”

    老爸挺配合:“咦!去年不是带回来过一个吗?”

    “又换?这到时候来拜年还给不给封红包!”

    老妈瞄了有些坐不住的姐弟俩叹道:“先看看呗!照理新人上门,怎么也要意思意思!”

    ““妈!”别家给,咱就给呗!您老看我干嘛?”陈九苦笑道。

    陈艳也打岔:“老弟,几点了!联欢晚会要开始了吧?”

    得,两公母对视一眼:“也不知道自家这两孩子是真傻还是假傻!”

    旁敲侧击看来是行不通了!

    老头直接暴击道:“艳艳,单位上有没有人追求你?”

    “爸!”

    “那九斤你呢?我可听人说了,那个做衣服的厂子里女娃儿多得很。要不然凭裴家那小子长得还没人家女娃子高!能每年换个女朋友?”

    “人家和你一般大,在我们家领新人红包这都是第三茬了。”

    “那爸你看他这样子好吗?”

    “小兔崽子,我是在和你讨论好不好的事!”

    那个,姐晚会差不多开始了!

    “都给我坐好了。屁股上长钉子了吗?”老爷子摆出了一家之主的威严!

    老妈又开始唱红脸了,行了,行了!都坐好,不聊这个了。

    “九啊!去年一下子汇了那么多钱回来。今年在外面挺苦的吧!”

    “还行,反正厂子里包吃包住也花不了多少钱!”陈九安慰道。

    “嗯,不过该花还得花。手也不要太紧,女孩子嘛!还是要哄的。”

    “真厉害,这都能给您兜回来!”

    看起来是绕不过去了,陈九轻声道:“爸,妈其实我有女朋友!”

    两张椅子发出轻微的嘎吱嘎吱响,两人把头凑了过来:“真有?”

    “真有!不过人家还在上大学,暂时带不回来!”

    老姐一脸幽怨,嫌弃的看着三个脑瓜子都要凑一块去了!

    “那有照片不,快去拿来让妈瞅瞅闺女长啥样!”

    陈九起身朝老姐丢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回房间取了两张舒月自己感觉照得最好的照片。

    两张都是暑假她俩自己去照的艺术照,一张是身上穿白衬衫,下穿牛仔裤。扎着一个高马尾!另一张则是和陈九在“渔女像”前面的合影,里面人面若桃花,青春飞扬!

    拿着照片穿过堂屋,隐约听见老妈正在数落老姐……。

    陈九默哀两秒,死道友不死贫道。老姐你就自求多福吧!

    拿到相片的老妈暂时放过瑟瑟发抖的女儿,凑近火堆仔细的端详起来!

    “真漂亮!老头子你来看,这姑娘好相貌啊!这额头!这五官!咱们村可找不出这样色的。

    陈艳也好奇的凑了过来,看了几眼后。语气微酸道:“嘁,也就这样!”

    “去,去哪儿都有你。”老妈训斥道。

    看了半晌:“这闺女多大?”老妈问。

    “今年十九吧!”陈九不太确定?

    “你刚刚说什么,还在读大学是吧!”

    “嗯,今年刚读大一。”

    “那几时能带回来?”

    妈,“人家现在还在上学呢?”老姐心有不甘道。

    “哦,也是。”

    “对了,你看你弟弟都谈上了。那你……?”

    陈艳:“…妈!我说我刚才没说话您信吗?”

    反正看过相片后,两位催婚专家总算消停了些!心情也好了不少!

    心情好的老爸说干聊太枯燥,提议大家打会牌。老姐陈艳不太愿意,她想等着去看联欢晚会。

    陈九见老爸兴致颇高,又看老妈明显也有些意动。想了想,去客厅把电视机抱了过来。这下两全其美!

    陈艳瞪了弟弟一眼,有些不情愿的上了桌。说来也怪,就她那个半吊子把式。一边看电视一边摸牌,打到半夜还就偏偏她一个人赢。牌技最熟练的老爷子倒是专管放铳!又一把大牌被她推倒后,老爷子黑着脸把手里的牌往桌子上一丢,宣布牌局正式结束。

    几个人哈欠连天的回房睡觉,老妈是不睡的,大年三十通宵守岁,这是她亘古不变的规矩。

    大年初一,万物伊始。老家习俗这一天不宜:“破土动工,劳作!婚丧嫁娶。”

    从年初二开始。娘亲以舅,舅舅家总是需要第一个拜年的。陈九一家人也从外祖父家开始了新一年的拜年之旅。

    舅父家有个独女,小陈九两岁。都是小时候一起搓过泥巴的“亲梅竹马”,现下也在外面打工。表兄妹两人不见,格外亲切。

    陈九先给姥爷,姥姥叩过头,拜了年。再给舅舅,舅妈问过好!

    从表妹手里接过茶,两人各自通报了近况。

    当听说陈九现在都当上主管了。裴庆华脸上满是笑容:“表哥,过完年我就去跟你混了。”

    陈九笑道:“那可不行,总要厂子里有空缺才好招人嘛!”

    “要不留个电话给我!有空缺的我找你。”

    “我哪有电话哦!不过你可以把电话留我。到时候我也好联系你嘛!……。”

    初二娘舅家,初三伯父家。以此类推。初四就到了大姑父家里。姑父家姓刘,有两位表哥。大的叫卫东,小的叫宇华和陈九相隔两岁一个。大表哥刘卫东长陈九四岁,前两年大学毕业后一直跟在导师手底下忙活。

    这也是陈九此次归家最想见的人,此时的大表哥还未曾发迹,见有客人前来热情的出迎,一声声相互的拜年声中进了门。待上了茶点,寒喧过后。两兄弟进了房间。

    “东哥最近还是跟着导师实习吗?”陈九问。

    “目前还是跟着干些跑腿的活,不过嘛!”卫东有些神秘的说道:“我有一个地方很是看好,如果有资金投入的话。应该是大有作为的,他说话很直接。没办法俩兄弟都早熟,属于从小就很谈得来那种。”

    陈九心知肚明的怂恿道:“那就干呗!”

    “就是目前资金缺口太大,一百万起步。老哥我才干了两年,目前手头积蓄有限。我想还要隐忍两年,到时候你也要支援一把才行。”希望你到时候能来帮哥一把,有钱出钱,没钱出力。

    陈九心里呯呯直跳:“是了,改变命运的时候就快到了。”

    这时也直言不讳道:“弟弟我这一两年还混得不错,目前在一家外资厂里当主管。不过到时候只要哥哥一句话,没说的。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嘛!”

    这一切还要从刘卫东所学的专业说起,本来只是个普通的二本土木工程专业。但架不住他自己会做人,跟了一个专攻建筑材料的导师进修。

    导师呢!先知先觉的瞄上了国家西部大开发的前景,一有机会就带着几个实习生奔波在矿产资源丰富的西部山区给落后的企业提供技术指导。

    卫东就是在这一来二去中,喵准了一个资源丰富的,贫困山区里的贫困县里的县营水泥厂,在他眼里看来这就是典型的守着金山银山饿肚子。

    由于资金,技术都不到位。眼看一个周边几个县里独有的一个水泥厂办得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要不是卫东时不时的找机会过去指导一番,估计早就破产清算了。

    不过即使如此,照他的推算最多也就还能再撑一两年。

    没办法,集体企业。舍不得投入,设备老旧。生产技术也落后,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在频繁的进厂技术指导的同时,有两位在当地属于实力派的大佬很看好刘卫东手上的技术。不止一次的向他抛出过橄榄枝,巧的是两家都是独女。也都起了把他入赘的心思!

    刘卫东此时是左右逢源,他即不答应东家也不拒绝西家。如果不是受限于手里头的资金短缺,他恨不得立马把厂矿盘下来。

    后来他也确实做到了,不过在这个过程中陈九只出了力。因为手上没钱!

    后面经过了几年的辛苦,正当局面一片大好时。恰逢股东换届经营,陈九也毫无意外的遭到了其它股东的排挤。被扫地出了门,那一年他三十四岁。

    这也在那场大梦里印象较深的一个重要片段,从此往后他的人生就只剩下了沉重的灰色!

    先是重操旧业出门打工,只是这个时候打工的收入早已供不上了家庭的开支,房贷,孩子的学费。家里老人的医疗费三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换工作,兼职就这样熬了几年。终于彻底把身体熬垮了……。

    两兄弟一直从中午谈到了晚饭时分,当姑父推门来叫吃晚饭时才作罢。

    卫东看着沉稳应付着父亲的表弟,眼中满是赞赏。

    从姑父家告辞出来,陈九也松了一口气。从表哥的话语中得知事情并没有偏离轨道后他就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搞钱!”

    所以在初四拜访了几个主系亲属后,初五就踏上了回程的火车。

    这次很顺利的没有碰到旧相识,连年前约好的杜子腾他们也没有碰到。火车一路走走停停,又是近二十个小时的车程。好在这个时候南下的打工人还不是很多,乘车体验较上次好了不少。

    一路上辗转腾挪,一直到初六下午总算到达了坦州镇。到厂子里一问门卫大哥,今年他算是第一个到厂报到的。

    陈九并没有急着进厂,而是回到城中村的出租屋内把床铺了,又简单的打扫了一下房间卫生。躺在床上发了阵呆后,从桌上的书堆里摸出那个旧笔记本。想了想把代表钱的数字从七万五改为六万七,这是因为过完年后给家里留下了八千块。

    改完后,合上笔记本。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想靠打工存点钱实属不易啊!”算了算以目前的工资,一年存个三万五,到两年后开动能有十四五万左右。到时候再找亲朋好友凑上一凑,弄够二十万应该不难。

    正在畅想未来呢?小灵通不合时宜的叮铃铃的响了起来,他以为是舒丫头打来的。也没注意看就接通了,喂,喂两声之后。才听出来是殷翠的声音,出于礼貌他客气道“翠翠新年好呀!”

    “我新年过得很不好!九哥,年后我想去你那边上班。好吗?”殷翠幽幽道。

    这就是典型的顺杆爬了,陈九也不再客气:“殷小姐,这我怕是没法答应你。你知道我就是个打工的,……。”

    “九哥,你别想瞒我。我知道你现在在隆升厂当主管了,还知道符金她们都是你弄过去的。为什么那么多人你都能帮,却不肯帮帮我呢?”

    “那都是凑巧的事,我只是牵个线而已。你觉得我有那么大能耐吗?”

    “再说了,你现在是办公室的文员,不是车间里的打工妹。我是真帮不上忙,好了就这样。挂了。”

    收起电话,陈九起身在房间里踱了两步,心里头一片烦燥。

    回忆了一下火车上相遇的场景,他自忖没有透露过自身的任何信息。但她又是从何得知自己近况的,这事怕是又要节外生枝了。

    莫不是她也做“梦”了,不对!就算她做梦了。也只会离我而远之,怎么可能还往前凑呢?

    咦,想到做梦。他眼前一亮。立马出门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拔通了舒月的手机。这神叨叨的丫头肯定知道是咋回事!

    电话很快被接通,一阵例行问候后。陈九直奔主题,叭叭叭叭说了一通后。问“你说她是怎么知道我在隆升厂当主管的!”

    舒月听得咯咯咯直笑,说:“九哥这事还用想吗?你不是和同事换了座吗?凭她的手段怕是连你同事的八辈子祖宗都打听清楚了。”

    随即不无担心道:“我想她不会轻易放手的',可惜我又不能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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