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跌入谷底（下）
“原来在我外出给她找药买药的半个小时里面，她先是上了三楼我的房间，又下去二楼我爸和阿姨的房间，还在那里逗留了几分钟。为什么……”
陈书生搭在桌上双拳紧紧地握住，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他紧闭双眼，不忍再多看监控录像一眼，极力平复急促的呼吸。
他的心沉到谷底，脑海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但他此时此刻还无法接受那样疯狂、足以撕毁他的猜想。
刘斯利一脸严肃地盯着手机屏幕。看样子那是一个朝向别墅北面的摄像头，画面清晰地覆盖别墅三层楼北面的场景。
二楼的阳台，便是属于陈可适夫妇房间的。画面长时间保持看似停止不动的状态，只有屏幕中跳动的秒数昭示着该画面绝非静止。
良久，画面终于有所变化，一道橘黄色的亮光射入，有人打开二楼房间的房门，随后一个人影出现在房间内。
或许是因为那一天的天空晴朗，月光明亮，加上具有夜视功能的摄像头，此时能大概看到进入房间的人，走路的动作和身体形态看上去很眼熟。
刘斯利点击屏幕放大看那个有些许模糊的轮廓——他可以百分之九十九确定那是严思琦。
只见录像中的她似乎手持一个袋子，打着应是手机的手电筒，开始在房间内四处翻找，先是在一侧的桌子翻看，随即又到另一侧摄像头无法拍摄到的地方，最后是床头柜的位置。
她在床头柜底下的抽屉中抽出一个瓶罐看了一眼重新放回去，如此往复三次后，她似乎找到想要的东西，将那瓶罐连同她的袋子一起放在床头柜面上。
之后她便以跪姿匍匐在床头柜前，侧对着摄像头，将手电筒放在一旁，手上一直在动作，但看不清具体在做什么。
不过刘斯利大约心中有数，也断定如果通过专业人士还原，绝对可以清晰看到她到底在做什么。
不到两分钟时间，她开始收拾东西，将那瓶罐重新放回抽屉中，拿起袋子便起身离去。
一道橘黄色的亮光再次出现在监控录像画面中，随即又消失不见。
刘斯利将手机屏幕反扣在桌面上，双手抱胸陷入沉思，双眼中已被传染绝望的神色。
周围的年轻人依旧沉醉在热闹喧嚣的气氛中，无人留意到边上那张仅有两人的桌子陷入一片死寂和阴霾当中。
当初在陈家别墅和池星星做案件重演的时候，刘斯利在最后关头想到除了陈家的人，还有作为陈书生女朋友的严思琦，也是最有可能进出别墅的，但是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或证词。
尽管许多事情的走向如他所推测的那样，可是原来只是捕风捉影，当如今一个千真万确的可谓是“证据”的东西摆在面前的时候，他的心也仿佛被巨石击中，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同学聚会、有毒的鱼油、服用鱼油习惯的知情者、暗流涌动的资助活动、丢失的报纸、讳莫如深的女孩、欲盖弥彰的父母、徐晓玟的自白、离奇消失的香烟……
过去那段日子所获得的一个个线索碎片，拼凑出一幅逐渐清晰的画面，尽管仍有残缺的部分，但真相已然可见一斑。
刘斯利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望着陈书生低垂的脑袋，眼含哀伤，他又怎么忍心将更多残忍的真相告诉眼前这个已经濒临崩溃的人。
他轻轻地拍了拍陈书生的肩膀，无言胜有声。
“为什么、为什么……”陈书生抬起头，双目通红，满是绝望和不解。
“为什么她要这么做，为什么她要杀阿姨……不，她为什么想杀我爸……”
陈书生像是在喃喃自语般，痛苦地用双手抱头。
“之前你问我谁知道我爸有吃鱼油习惯的时候，我想起了她。其实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在有意地逃避这个问题，我不敢再去想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我一直在麻痹我自己，告诉自己那只是巧合，并不能说明任何事情……可是直到今天，我看到这段录像，我不得不重新直面她过去那么多的反常行为。”
陈书生的声音颤抖，“我上次跟你说，同学聚会是因为我觉得她好像很怀念小时候的时光，想要再见见你们，我才自告奋勇去组织的。但实际情况比这个要更复杂一些。”
“就是在这些录像的那天晚上，她忽然就在我面前讲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我以为是因为很多年没有回清水镇，重新勾起了她很多美好的回忆。她一直和我讲我们八个人一起疯一起闹的场景，可是她说的那些事情，我一件都不记得，我当时也只是想当然地以为年代久远，记忆模糊甚至消失都是正常的。”
他抬眼看着刘斯利，眼神中有一丝亮光，“你还记得，我们八个人小时候一起去过清水游乐场吗？”
刘斯利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没有，甚至连我们四个人都没有一起去过。”
“那我们八个人有一起坐轮渡去过清水岛吗？”
刘斯利还是摇头，“除了那两次在你家的聚会，我们八个人没有在除了学校以外的其他地方一起活动过。”
陈书生眼中仅剩的一点微弱亮光消失不见，眼神变得黯淡，声音也变得愈发缥缈。
“果然是这样吗……她在我面前讲了很多很多，可是她以前几乎不会在我面前提起过去的事情。直到我提出要组织同学聚会，她才不再谈论小时候的事情，而是积极地在推进这件事。”
“那天同学聚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当天晚上在酒店就一夜未眠，当然了我也一样，我相信其他人也肯定会有和我们一样或多或少失眠的，毕竟没有人亲身经历过这样可怕的事情。”
“我那时候以为她是受到过度的惊吓，但很不理解为什么当时她给我的感觉是深深的绝望。从那时候开始到现在，她几乎都处于一种怪异的情绪当中，与过去几年的完全不一样。可是，我无暇顾及太多，又或许是我潜意识里就不想考虑太多，想要逃避现实。”
陈书生开始用力抓自己额前的碎发，“当年，她到底是因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就离开清水镇，还斩断了和我们所有人之间的联系，当年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到底是什么……”
“你知道你们家公司的基金会，每年都会对贫困学生进行资助吗？”一直沉默不语的刘斯利忽然打断陈书生的话。
陈书生迷茫地抬头看他，“知道，不过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即使我去公司实习，我爸也从来不会让我了解或是学习这方面的事情，我只知道基金会的事情之前都主要是阿姨在负责的。”
“思琦和妮塔，都曾经受到过基金会的资助。”
陈书生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什、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刘斯利轻叹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抱歉，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在协助警方调查张姨的案件，但是……我的初衷是为了让你和陈叔叔的嫌疑可以尽快洗清，毕竟我也没有其他什么可以为你们做的了。”
陈书生再次惊愕不已，连续的冲击让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先追问哪一条，只能愣愣地看着一旁的刘斯利。
刘斯利用柔和的目光安抚他，“虽然这样很不人道，但是我也没办法透露更多其他的信息，只能说警方目前还在调查。至于刚刚说到的基金会资助，是我从妮塔那里问到的，当然这都是她们不太愿意主动提及的事情。”
陈书生忽然反应过来，“所以你之前问了我许多问题，都是在协助警方调查吗？”
刘斯利下意识地摇摇头，“不，当然不是的，我也很想知道真相，也希望你可以尽早摆脱目前的困境。”
陈书生继续盯着他的眼睛，“那我以前说的那些话，你都告诉警察了吗？”
刘斯利皱起眉头，面露难色，“不是全部，但的确有一部分告诉了。”
刘斯利的坦诚相告让他微微一怔，原本眼中开始燃烧的怒火随之熄灭，他痛苦地掩面摩挲，喘着粗气呢喃道：“我到底在干什么……我明明知道你什么都没做错。”
“不，我向你隐瞒了协助调查的事情。”
陈书生微不可见地摇头，“这本该是我要做的事情，我该做的事情或许还不止于此。”
他用力地抓了一把自己的脸，几道红痕渐渐在他的脸上显现，“我想请你暂时不要将监控录像的事情告诉警方。”
刘斯利担忧地看着他，“你是想……”
“没错，”他眼神忧伤却坚定，“我想先找他们要一个解释，我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以及，我到底该怎么办。”
刘斯利不语，拿起桌面上的啤酒就往嘴里灌，纵使是再冰凉的液体，也无法浇灭他心底潜藏的不安之火。
陈书生搭在桌上双拳紧紧地握住，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他紧闭双眼，不忍再多看监控录像一眼，极力平复急促的呼吸。
他的心沉到谷底，脑海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但他此时此刻还无法接受那样疯狂、足以撕毁他的猜想。
刘斯利一脸严肃地盯着手机屏幕。看样子那是一个朝向别墅北面的摄像头，画面清晰地覆盖别墅三层楼北面的场景。
二楼的阳台，便是属于陈可适夫妇房间的。画面长时间保持看似停止不动的状态，只有屏幕中跳动的秒数昭示着该画面绝非静止。
良久，画面终于有所变化，一道橘黄色的亮光射入，有人打开二楼房间的房门，随后一个人影出现在房间内。
或许是因为那一天的天空晴朗，月光明亮，加上具有夜视功能的摄像头，此时能大概看到进入房间的人，走路的动作和身体形态看上去很眼熟。
刘斯利点击屏幕放大看那个有些许模糊的轮廓——他可以百分之九十九确定那是严思琦。
只见录像中的她似乎手持一个袋子，打着应是手机的手电筒，开始在房间内四处翻找，先是在一侧的桌子翻看，随即又到另一侧摄像头无法拍摄到的地方，最后是床头柜的位置。
她在床头柜底下的抽屉中抽出一个瓶罐看了一眼重新放回去，如此往复三次后，她似乎找到想要的东西，将那瓶罐连同她的袋子一起放在床头柜面上。
之后她便以跪姿匍匐在床头柜前，侧对着摄像头，将手电筒放在一旁，手上一直在动作，但看不清具体在做什么。
不过刘斯利大约心中有数，也断定如果通过专业人士还原，绝对可以清晰看到她到底在做什么。
不到两分钟时间，她开始收拾东西，将那瓶罐重新放回抽屉中，拿起袋子便起身离去。
一道橘黄色的亮光再次出现在监控录像画面中，随即又消失不见。
刘斯利将手机屏幕反扣在桌面上，双手抱胸陷入沉思，双眼中已被传染绝望的神色。
周围的年轻人依旧沉醉在热闹喧嚣的气氛中，无人留意到边上那张仅有两人的桌子陷入一片死寂和阴霾当中。
当初在陈家别墅和池星星做案件重演的时候，刘斯利在最后关头想到除了陈家的人，还有作为陈书生女朋友的严思琦，也是最有可能进出别墅的，但是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找到任何证据或证词。
尽管许多事情的走向如他所推测的那样，可是原来只是捕风捉影，当如今一个千真万确的可谓是“证据”的东西摆在面前的时候，他的心也仿佛被巨石击中，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同学聚会、有毒的鱼油、服用鱼油习惯的知情者、暗流涌动的资助活动、丢失的报纸、讳莫如深的女孩、欲盖弥彰的父母、徐晓玟的自白、离奇消失的香烟……
过去那段日子所获得的一个个线索碎片，拼凑出一幅逐渐清晰的画面，尽管仍有残缺的部分，但真相已然可见一斑。
刘斯利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望着陈书生低垂的脑袋，眼含哀伤，他又怎么忍心将更多残忍的真相告诉眼前这个已经濒临崩溃的人。
他轻轻地拍了拍陈书生的肩膀，无言胜有声。
“为什么、为什么……”陈书生抬起头，双目通红，满是绝望和不解。
“为什么她要这么做，为什么她要杀阿姨……不，她为什么想杀我爸……”
陈书生像是在喃喃自语般，痛苦地用双手抱头。
“之前你问我谁知道我爸有吃鱼油习惯的时候，我想起了她。其实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在有意地逃避这个问题，我不敢再去想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我一直在麻痹我自己，告诉自己那只是巧合，并不能说明任何事情……可是直到今天，我看到这段录像，我不得不重新直面她过去那么多的反常行为。”
陈书生的声音颤抖，“我上次跟你说，同学聚会是因为我觉得她好像很怀念小时候的时光，想要再见见你们，我才自告奋勇去组织的。但实际情况比这个要更复杂一些。”
“就是在这些录像的那天晚上，她忽然就在我面前讲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我以为是因为很多年没有回清水镇，重新勾起了她很多美好的回忆。她一直和我讲我们八个人一起疯一起闹的场景，可是她说的那些事情，我一件都不记得，我当时也只是想当然地以为年代久远，记忆模糊甚至消失都是正常的。”
他抬眼看着刘斯利，眼神中有一丝亮光，“你还记得，我们八个人小时候一起去过清水游乐场吗？”
刘斯利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没有，甚至连我们四个人都没有一起去过。”
“那我们八个人有一起坐轮渡去过清水岛吗？”
刘斯利还是摇头，“除了那两次在你家的聚会，我们八个人没有在除了学校以外的其他地方一起活动过。”
陈书生眼中仅剩的一点微弱亮光消失不见，眼神变得黯淡，声音也变得愈发缥缈。
“果然是这样吗……她在我面前讲了很多很多，可是她以前几乎不会在我面前提起过去的事情。直到我提出要组织同学聚会，她才不再谈论小时候的事情，而是积极地在推进这件事。”
“那天同学聚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当天晚上在酒店就一夜未眠，当然了我也一样，我相信其他人也肯定会有和我们一样或多或少失眠的，毕竟没有人亲身经历过这样可怕的事情。”
“我那时候以为她是受到过度的惊吓，但很不理解为什么当时她给我的感觉是深深的绝望。从那时候开始到现在，她几乎都处于一种怪异的情绪当中，与过去几年的完全不一样。可是，我无暇顾及太多，又或许是我潜意识里就不想考虑太多，想要逃避现实。”
陈书生开始用力抓自己额前的碎发，“当年，她到底是因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就离开清水镇，还斩断了和我们所有人之间的联系，当年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到底是什么……”
“你知道你们家公司的基金会，每年都会对贫困学生进行资助吗？”一直沉默不语的刘斯利忽然打断陈书生的话。
陈书生迷茫地抬头看他，“知道，不过不太清楚具体情况，即使我去公司实习，我爸也从来不会让我了解或是学习这方面的事情，我只知道基金会的事情之前都主要是阿姨在负责的。”
“思琦和妮塔，都曾经受到过基金会的资助。”
陈书生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什、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刘斯利轻叹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抱歉，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在协助警方调查张姨的案件，但是……我的初衷是为了让你和陈叔叔的嫌疑可以尽快洗清，毕竟我也没有其他什么可以为你们做的了。”
陈书生再次惊愕不已，连续的冲击让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先追问哪一条，只能愣愣地看着一旁的刘斯利。
刘斯利用柔和的目光安抚他，“虽然这样很不人道，但是我也没办法透露更多其他的信息，只能说警方目前还在调查。至于刚刚说到的基金会资助，是我从妮塔那里问到的，当然这都是她们不太愿意主动提及的事情。”
陈书生忽然反应过来，“所以你之前问了我许多问题，都是在协助警方调查吗？”
刘斯利下意识地摇摇头，“不，当然不是的，我也很想知道真相，也希望你可以尽早摆脱目前的困境。”
陈书生继续盯着他的眼睛，“那我以前说的那些话，你都告诉警察了吗？”
刘斯利皱起眉头，面露难色，“不是全部，但的确有一部分告诉了。”
刘斯利的坦诚相告让他微微一怔，原本眼中开始燃烧的怒火随之熄灭，他痛苦地掩面摩挲，喘着粗气呢喃道：“我到底在干什么……我明明知道你什么都没做错。”
“不，我向你隐瞒了协助调查的事情。”
陈书生微不可见地摇头，“这本该是我要做的事情，我该做的事情或许还不止于此。”
他用力地抓了一把自己的脸，几道红痕渐渐在他的脸上显现，“我想请你暂时不要将监控录像的事情告诉警方。”
刘斯利担忧地看着他，“你是想……”
“没错，”他眼神忧伤却坚定，“我想先找他们要一个解释，我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以及，我到底该怎么办。”
刘斯利不语，拿起桌面上的啤酒就往嘴里灌，纵使是再冰凉的液体，也无法浇灭他心底潜藏的不安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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