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爱人之泪
陈书生从父亲的办公室离开后，没有回家，也没有再在清水镇作更多停留，他逃也似的驾车马不停蹄地返回学校。
在女生宿舍楼下，他站在垃圾桶边上一支一支地抽烟，一如当年他在那里等待严思琦那般。
只不过那时候他满怀单纯的期待，单纯地想要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孩，单纯地谋划如何才能约到她；而如今，他无法言明心情的复杂，唯一不变的是，他仍旧很想见到她。
前几天他陷入痛苦而挣扎的漩涡中，无暇顾及其他，而严思琦也并未联系他，他们就好像回到大一时那样，仿佛两个熟悉的陌生人，中间几年的时光宛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直到抽完最后一支烟，仍未见到严思琦的身影。他烦躁地将烟盒狠狠捏扁丢进垃圾桶中，苦恼地蹲在路边，抓挠着早已凌乱不堪的头发。
原来她已经不是如以前那样的时间会从这里经过了，他惆怅地想着。
如果不是因为他得体的衣着和鞋子，或许早就被路过的女学生当作流浪汉而请保安人员进行驱赶。
他出神地盯着草坪边上动作整齐划一的蚂蚁，想象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没有情感，没有思想，没有痛苦，只有刻在基因里终其一生勤奋工作的使命，短暂的生命中只有一个简单的目标，成为蚁群中一颗合格的小齿轮。
看着这些渺小的蚂蚁，他的内心逐渐平静。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只感觉到头顶上的路灯一盏盏地亮起，天色已经昏暗。低头一看，蚂蚁们仍在孜孜不倦搬运食物。
他的双腿已经麻痹，索性一屁股坐在路沿上，刚想低头寻找那只被他目光追踪过的驮着一粒大米饭的蚂蚁，就听到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他身子一怔，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终究还是被我等到了——他竟感到一丝激动。
“你终于出现了。”他兴奋地跳起来，看着严思琦笑，眉梢重新染上些许清澈的少年感。
严思琦瞥了一眼旁边垃圾桶顶烟灰缸中扎堆的宝蓝色烟头，若无其事地俯身替他拍掉挂在裤腿上的干草。
“我去食堂吃饭，走吧。”严思琦往距离最近的饭堂方向走去，他连忙跟上她的脚步。
临近暑假的校园相比以往显得空荡许多，放眼望去，路上空无一人，周围静悄悄的，只听得到他们俩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和不远处此起彼伏的蛙声一片。
借着皎洁的月光和路灯，他仔细端详身旁的人。她的样子神采奕奕，眼睛透着亮光，皮肤光洁红润，嘴唇饱满湿润，与前段日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你这几天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严思琦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挺好的，这几天的睡眠和胃口都很好。”
他很想问是什么原因让她的状态有如此巨大的转变，但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问出口。
“大一大二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老是在宿舍楼下等我，然后就像这样跟着我。”严思琦侧过头看他一眼，笑容温婉。
他不禁被这轻松的氛围感染，思绪又被牵引回到三年前。
那时候的他们就像现在这样，肩并肩走在校园的蜿蜒小路上，她听他没完没了地絮叨天南海北，有时会给予一点回应，偶尔也会对他讲几句不着边际的话。
那时候的他心无旁骛，一心只想重新融入她的世界。
可是她呢？那时候的她是不是早已肩负重担，一边在化解曾经的伤痛，一边还要殚精竭虑抵御他蛮横入侵自己的生活。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重新铺满忧愁。
严思琦目视前方，“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他轻叹口气，悠悠开口说道：“我今天回了一趟清水镇，去了我爸公司找他。我跟他说，毕业之后我想和你结婚。”
严思琦的脚步倏地停住，让他猝不及防。她抬头看向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个时候特意跑出去跟他讲这些？”
“我……我希望他可以有所表态。”
“表态？你希望他表什么态？”她的声音冷若冰霜，让他感到一阵寒冷的战栗。
“我希望他可以欣然接受我们的关系。”
“结果呢？”
“他没有明确说，只是让我先以事业为重。”
严思琦木讷地站在原地，看向缥缈的前方。
他再次犹豫地开口，“我还问他八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仍不说话，看着他的冰冷眼神犹如陌生人。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否认，没有承认，什么都没有，直接忽略掉我的问题了。”回想起父亲说的那些话，他不无失望。
严思琦忽然低垂着脑袋，令他心下一惊，往往她这副模样的时候，情绪都会逐渐失控。
“我不问了，你不要……”
话音未落，严思琦如咆哮般的低沉声音已经从她的喉咙发出，“你们为什么也总是在纠缠八年前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不对，都怪我，都怪我，都是因为我才会让人重新注意那么久以前的事……”
她一边说一边抱着头蹲下，低声抽泣，双肩不停颤抖。
严思琦突如其来的情绪崩溃让他心乱如麻，既想继续追问，又担心她的状况会愈发糟糕。
思索片刻后，最终他还是心疼又无奈地蹲下身，将她拥入怀中，和以往的千万次那样。只是这一次，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他的全身。
他不再说话，只是轻拍她的后背安抚，任由她将泪水蹭到他胸膛的衣服上。
良久，她终于不再抽噎，呼吸也趋于平稳，她抬头看他，在月光和路灯的双重照耀下，她梨花带雨的脸庞显得更加苍白，惹人生怜。
“你都知道什么了？”她的声音仍带着几分颤抖。
他的思绪陷入混乱，还来不及思考那句话代表的含义，他在脑海中飞快过滤信息，极力组织自己的语言，“我前几天想起聚会前你先去过我家一趟，那天晚上我出去买药的时候，把你自己留在家中，我想看看是否有发生什么事，于是查看了监控，发现你……你进了二楼的主人房。”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声，最后竟如同蚊蚋。
他忧虑地留意怀里人的反应，严思琦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情绪崩溃，但可能更加糟糕——她面如死灰。
她倚在他的怀中，直直地看着天空的方向，像一个毫无生气的破旧布娃娃。
良久，她的嘴唇才微微一动，“我没想到，最后结果竟然是那样的……”眼泪重新从她的眼眶中落下，啪嗒啪嗒滴落在他的手臂上。
他深深地叹气，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他怜惜地伸手揩去她脸上的泪水，用拇指轻轻摩挲她脸上光洁的肌肤。
“我们从此以后再也不提以前了。我们只有现在和未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爱护你。”他在她的唇上印下深深一吻，就如同他们第一次亲吻时那样深情，那样圣洁。
严思琦眼含哀伤和歉意，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所有真相的，但不是现在。”
在女生宿舍楼下，他站在垃圾桶边上一支一支地抽烟，一如当年他在那里等待严思琦那般。
只不过那时候他满怀单纯的期待，单纯地想要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孩，单纯地谋划如何才能约到她；而如今，他无法言明心情的复杂，唯一不变的是，他仍旧很想见到她。
前几天他陷入痛苦而挣扎的漩涡中，无暇顾及其他，而严思琦也并未联系他，他们就好像回到大一时那样，仿佛两个熟悉的陌生人，中间几年的时光宛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直到抽完最后一支烟，仍未见到严思琦的身影。他烦躁地将烟盒狠狠捏扁丢进垃圾桶中，苦恼地蹲在路边，抓挠着早已凌乱不堪的头发。
原来她已经不是如以前那样的时间会从这里经过了，他惆怅地想着。
如果不是因为他得体的衣着和鞋子，或许早就被路过的女学生当作流浪汉而请保安人员进行驱赶。
他出神地盯着草坪边上动作整齐划一的蚂蚁，想象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没有情感，没有思想，没有痛苦，只有刻在基因里终其一生勤奋工作的使命，短暂的生命中只有一个简单的目标，成为蚁群中一颗合格的小齿轮。
看着这些渺小的蚂蚁，他的内心逐渐平静。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只感觉到头顶上的路灯一盏盏地亮起，天色已经昏暗。低头一看，蚂蚁们仍在孜孜不倦搬运食物。
他的双腿已经麻痹，索性一屁股坐在路沿上，刚想低头寻找那只被他目光追踪过的驮着一粒大米饭的蚂蚁，就听到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他身子一怔，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终究还是被我等到了——他竟感到一丝激动。
“你终于出现了。”他兴奋地跳起来，看着严思琦笑，眉梢重新染上些许清澈的少年感。
严思琦瞥了一眼旁边垃圾桶顶烟灰缸中扎堆的宝蓝色烟头，若无其事地俯身替他拍掉挂在裤腿上的干草。
“我去食堂吃饭，走吧。”严思琦往距离最近的饭堂方向走去，他连忙跟上她的脚步。
临近暑假的校园相比以往显得空荡许多，放眼望去，路上空无一人，周围静悄悄的，只听得到他们俩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和不远处此起彼伏的蛙声一片。
借着皎洁的月光和路灯，他仔细端详身旁的人。她的样子神采奕奕，眼睛透着亮光，皮肤光洁红润，嘴唇饱满湿润，与前段日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你这几天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严思琦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挺好的，这几天的睡眠和胃口都很好。”
他很想问是什么原因让她的状态有如此巨大的转变，但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问出口。
“大一大二的时候，你也是这样，老是在宿舍楼下等我，然后就像这样跟着我。”严思琦侧过头看他一眼，笑容温婉。
他不禁被这轻松的氛围感染，思绪又被牵引回到三年前。
那时候的他们就像现在这样，肩并肩走在校园的蜿蜒小路上，她听他没完没了地絮叨天南海北，有时会给予一点回应，偶尔也会对他讲几句不着边际的话。
那时候的他心无旁骛，一心只想重新融入她的世界。
可是她呢？那时候的她是不是早已肩负重担，一边在化解曾经的伤痛，一边还要殚精竭虑抵御他蛮横入侵自己的生活。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重新铺满忧愁。
严思琦目视前方，“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他轻叹口气，悠悠开口说道：“我今天回了一趟清水镇，去了我爸公司找他。我跟他说，毕业之后我想和你结婚。”
严思琦的脚步倏地停住，让他猝不及防。她抬头看向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个时候特意跑出去跟他讲这些？”
“我……我希望他可以有所表态。”
“表态？你希望他表什么态？”她的声音冷若冰霜，让他感到一阵寒冷的战栗。
“我希望他可以欣然接受我们的关系。”
“结果呢？”
“他没有明确说，只是让我先以事业为重。”
严思琦木讷地站在原地，看向缥缈的前方。
他再次犹豫地开口，“我还问他八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仍不说话，看着他的冰冷眼神犹如陌生人。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否认，没有承认，什么都没有，直接忽略掉我的问题了。”回想起父亲说的那些话，他不无失望。
严思琦忽然低垂着脑袋，令他心下一惊，往往她这副模样的时候，情绪都会逐渐失控。
“我不问了，你不要……”
话音未落，严思琦如咆哮般的低沉声音已经从她的喉咙发出，“你们为什么也总是在纠缠八年前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不对，都怪我，都怪我，都是因为我才会让人重新注意那么久以前的事……”
她一边说一边抱着头蹲下，低声抽泣，双肩不停颤抖。
严思琦突如其来的情绪崩溃让他心乱如麻，既想继续追问，又担心她的状况会愈发糟糕。
思索片刻后，最终他还是心疼又无奈地蹲下身，将她拥入怀中，和以往的千万次那样。只是这一次，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他的全身。
他不再说话，只是轻拍她的后背安抚，任由她将泪水蹭到他胸膛的衣服上。
良久，她终于不再抽噎，呼吸也趋于平稳，她抬头看他，在月光和路灯的双重照耀下，她梨花带雨的脸庞显得更加苍白，惹人生怜。
“你都知道什么了？”她的声音仍带着几分颤抖。
他的思绪陷入混乱，还来不及思考那句话代表的含义，他在脑海中飞快过滤信息，极力组织自己的语言，“我前几天想起聚会前你先去过我家一趟，那天晚上我出去买药的时候，把你自己留在家中，我想看看是否有发生什么事，于是查看了监控，发现你……你进了二楼的主人房。”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声，最后竟如同蚊蚋。
他忧虑地留意怀里人的反应，严思琦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情绪崩溃，但可能更加糟糕——她面如死灰。
她倚在他的怀中，直直地看着天空的方向，像一个毫无生气的破旧布娃娃。
良久，她的嘴唇才微微一动，“我没想到，最后结果竟然是那样的……”眼泪重新从她的眼眶中落下，啪嗒啪嗒滴落在他的手臂上。
他深深地叹气，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他怜惜地伸手揩去她脸上的泪水，用拇指轻轻摩挲她脸上光洁的肌肤。
“我们从此以后再也不提以前了。我们只有现在和未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爱护你。”他在她的唇上印下深深一吻，就如同他们第一次亲吻时那样深情，那样圣洁。
严思琦眼含哀伤和歉意，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所有真相的，但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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