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回忆往昔（下）
大一新生入学前，姑姑事无巨细地替她收拾东西，最后她的行李将车的后备厢都塞得满满当当，连车后排都用去将近一半的空间。
姑姑拉着她的手，依旧是一副和蔼的模样，叮嘱道：“思琦，这是你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家，离开姑姑的身边。上大学以后也要好好学习，以后出来社会工作才会有真本领。”
姑姑揩去眼角的泪水，“但是不用像高中的时候那么拼，该玩的时候也要去玩，多交一些朋友，多想想未来的事情，和宿舍的同学好好相处，放假有空的话就回来看看……要变得开朗和快乐一点，知道吗？”
她清楚地记得那是搬家以后的那么多年以来，她的内心第一次出现波澜，像是被温水浇灌心脏一般，噗通噗通地膨胀，温暖的感觉散落在身体的每一处。
她回握住姑姑的手，看着姑姑的眼睛亮亮的，她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轻快的笑容，“姑姑，我知道了。”
从那一刻起，她下定决心要振作起来，好好生活，好好过宝贵的大学时光，不仅是为了疼爱自己的姑姑，也是为了她自己，毕竟她还有漫长的岁月，还有无限的可能不是吗？
只是她没想到会与陈书生重逢，没想到他会那样执着到近乎野蛮地围绕在她的身边，无论她如何冷漠，如何对他置之不理，他都屹立不倒始终围着她转。
他像是一座蓄势待发的火山，而她则是冰山中尘封已久的残骸。
不过最终她还是被陈书生融化了，她欣喜又惶恐地接受了他的求爱，一面喜悦无比享受与他快乐的恋爱时光，一面战战兢兢地压制内心的惶恐难安。
他们看似克服多年未见的隔阂，但她很清楚，实际上他们之间还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那是多年前已被造就的裂隙。她很害怕，悲观地以为那是无法跨越的沟壑。
再到后来她的生母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最开始母亲的确带给她许多温情，那是与姑姑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那是专属于她一个人的母爱。
直到母亲撕下伪装，露出真实的面目，朝她伸出獠牙般的双手，凶狠地撕扯她头发的时候，她才发现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那是触不可及的爱，是她不配拥有的爱。
当母亲凄厉地喊出“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卖出去的钱必须要分我一半”的时候，她仿佛听见“轰”的一声，一颗炸弹爆裂，将她的心脏炸成几瓣。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母亲还说“他明明说七年前你们收了钱，你没有钱，那钱就是在严素那里。”严素就是她的姑姑。
她那时候一心只顾着挣脱魔爪，听不懂母亲到底在说什么。
回宿舍之后，她躲在被窝里回想许久。她在一片混乱中抓到一根细线，惊觉似乎一切都有迹可循。
当年姑姑和姑父不发一言就带着全家人搬家，离开清水镇。之后他们各自找到一份和从前相当的工作，收入并无明显增长，但在搬家不久后，便带他们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去医院做手术，即便他们没有明说，她也能猜测到手术费用不菲。
那是当地最好的医院，住的病房也是最好的。她原本以为姑姑姑父为了那次手术会负债累累，但实际上他们后来的生活水准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她甚至感觉比在清水镇的时候还有所改善。
在表弟金木痊愈之后，姑姑似乎对严思琦更好，在衣食住行方面从未亏待过她，家务当中的脏活累活从不让她沾手。
可是这并没有让她感到由衷的快乐，反而是有种漂浮在半空中的虚无缥缈感，那时候她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的感受。
在她考上大学后，姑姑对于她的学费和生活费只字未提，只是每年、每月按时地往她卡里打钱。除了自动扣除的学费和住宿费，她没有再用过卡里的其他任何一分钱。
她总有种难以描述的不安感，驱使她无法心安理得享用姑姑给予的金钱。
她原本以为那是因为受之有愧，认为自己已然成年，不该还让姑姑负担本就不属于她的责任。
直到母亲说出那些令她振聋发聩的话，她才渐渐将多年来的迷雾拨散。但她并没有去质问姑姑，她只是习惯性地将自己封闭起来，不再回家，也不再联系他们。
后来她怀着不纯的动机给姑姑邮寄一瓶鱼油，姑姑收到后却开心得像个得到喜欢零食的孩子，给她打电话念了又念，她只是冷淡地回应，“反正那是用你打到卡里的钱买的。”
电话那头突然变得死一般寂静，之后传来抽泣的声音，不等姑姑再度开口说话，她已经将电话挂断。
母亲的突然出现和突然消失，将她前两年拼尽全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快乐小岛摧毁殆尽，也迫使她重新想起那段黑暗的回忆。
那段记忆的玻璃球，很多年前就被她藏在脑海深处，她不敢窥探，想要把它丢掉，可是它牢牢地附着在恐惧小岛最深处的角落里，任凭是再出色的记忆清洁工都无法将其清除、销毁，直到它生根发芽，长出黑色的大树，逐渐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时常在她午夜梦回之时，那个玻璃球就会跳出来，放映一些片段，或者是片段幻化而成的黑色老鼠，让她无数次陷入痛苦回忆的漩涡中。
不是说，不喜欢的记忆慢慢的就会消除吗？为什么在她这里就不管用了呢？
她脑海中的天真小岛，在很多年前亦已经崩坏和坍塌，坠入无尽的深渊。
而快乐小岛，也仅剩一个虚壳，摇摇欲坠地支撑着她走过后来的那些年。
她曾以为，她会经历很多的事情，会有很多的成长和告别，付出很多代价以后她也终将摆脱那些黑色的梦魇，重建很多小岛。
重新与陈书生相遇后，确实让她的快乐小岛逐渐成型，逐渐坚固，然而最终还是被母亲轻而易举便摧毁掉。
她常常在镜子中看着自己那与母亲有七分相似的五官和身材，感到阵阵反胃涌上喉咙。
当她决心踏出那一步的时候，却从未料想竟会落得如此结局。每当她想起陈书婳年幼时天真无邪的面庞，她的心脏就传来阵阵疼痛，愧疚和负罪感几乎将她吞噬。
不过好在，她已经找到属于她的出路。
姑姑拉着她的手，依旧是一副和蔼的模样，叮嘱道：“思琦，这是你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家，离开姑姑的身边。上大学以后也要好好学习，以后出来社会工作才会有真本领。”
姑姑揩去眼角的泪水，“但是不用像高中的时候那么拼，该玩的时候也要去玩，多交一些朋友，多想想未来的事情，和宿舍的同学好好相处，放假有空的话就回来看看……要变得开朗和快乐一点，知道吗？”
她清楚地记得那是搬家以后的那么多年以来，她的内心第一次出现波澜，像是被温水浇灌心脏一般，噗通噗通地膨胀，温暖的感觉散落在身体的每一处。
她回握住姑姑的手，看着姑姑的眼睛亮亮的，她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轻快的笑容，“姑姑，我知道了。”
从那一刻起，她下定决心要振作起来，好好生活，好好过宝贵的大学时光，不仅是为了疼爱自己的姑姑，也是为了她自己，毕竟她还有漫长的岁月，还有无限的可能不是吗？
只是她没想到会与陈书生重逢，没想到他会那样执着到近乎野蛮地围绕在她的身边，无论她如何冷漠，如何对他置之不理，他都屹立不倒始终围着她转。
他像是一座蓄势待发的火山，而她则是冰山中尘封已久的残骸。
不过最终她还是被陈书生融化了，她欣喜又惶恐地接受了他的求爱，一面喜悦无比享受与他快乐的恋爱时光，一面战战兢兢地压制内心的惶恐难安。
他们看似克服多年未见的隔阂，但她很清楚，实际上他们之间还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那是多年前已被造就的裂隙。她很害怕，悲观地以为那是无法跨越的沟壑。
再到后来她的生母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最开始母亲的确带给她许多温情，那是与姑姑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那是专属于她一个人的母爱。
直到母亲撕下伪装，露出真实的面目，朝她伸出獠牙般的双手，凶狠地撕扯她头发的时候，她才发现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那是触不可及的爱，是她不配拥有的爱。
当母亲凄厉地喊出“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卖出去的钱必须要分我一半”的时候，她仿佛听见“轰”的一声，一颗炸弹爆裂，将她的心脏炸成几瓣。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母亲还说“他明明说七年前你们收了钱，你没有钱，那钱就是在严素那里。”严素就是她的姑姑。
她那时候一心只顾着挣脱魔爪，听不懂母亲到底在说什么。
回宿舍之后，她躲在被窝里回想许久。她在一片混乱中抓到一根细线，惊觉似乎一切都有迹可循。
当年姑姑和姑父不发一言就带着全家人搬家，离开清水镇。之后他们各自找到一份和从前相当的工作，收入并无明显增长，但在搬家不久后，便带他们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孩子去医院做手术，即便他们没有明说，她也能猜测到手术费用不菲。
那是当地最好的医院，住的病房也是最好的。她原本以为姑姑姑父为了那次手术会负债累累，但实际上他们后来的生活水准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她甚至感觉比在清水镇的时候还有所改善。
在表弟金木痊愈之后，姑姑似乎对严思琦更好，在衣食住行方面从未亏待过她，家务当中的脏活累活从不让她沾手。
可是这并没有让她感到由衷的快乐，反而是有种漂浮在半空中的虚无缥缈感，那时候她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的感受。
在她考上大学后，姑姑对于她的学费和生活费只字未提，只是每年、每月按时地往她卡里打钱。除了自动扣除的学费和住宿费，她没有再用过卡里的其他任何一分钱。
她总有种难以描述的不安感，驱使她无法心安理得享用姑姑给予的金钱。
她原本以为那是因为受之有愧，认为自己已然成年，不该还让姑姑负担本就不属于她的责任。
直到母亲说出那些令她振聋发聩的话，她才渐渐将多年来的迷雾拨散。但她并没有去质问姑姑，她只是习惯性地将自己封闭起来，不再回家，也不再联系他们。
后来她怀着不纯的动机给姑姑邮寄一瓶鱼油，姑姑收到后却开心得像个得到喜欢零食的孩子，给她打电话念了又念，她只是冷淡地回应，“反正那是用你打到卡里的钱买的。”
电话那头突然变得死一般寂静，之后传来抽泣的声音，不等姑姑再度开口说话，她已经将电话挂断。
母亲的突然出现和突然消失，将她前两年拼尽全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快乐小岛摧毁殆尽，也迫使她重新想起那段黑暗的回忆。
那段记忆的玻璃球，很多年前就被她藏在脑海深处，她不敢窥探，想要把它丢掉，可是它牢牢地附着在恐惧小岛最深处的角落里，任凭是再出色的记忆清洁工都无法将其清除、销毁，直到它生根发芽，长出黑色的大树，逐渐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时常在她午夜梦回之时，那个玻璃球就会跳出来，放映一些片段，或者是片段幻化而成的黑色老鼠，让她无数次陷入痛苦回忆的漩涡中。
不是说，不喜欢的记忆慢慢的就会消除吗？为什么在她这里就不管用了呢？
她脑海中的天真小岛，在很多年前亦已经崩坏和坍塌，坠入无尽的深渊。
而快乐小岛，也仅剩一个虚壳，摇摇欲坠地支撑着她走过后来的那些年。
她曾以为，她会经历很多的事情，会有很多的成长和告别，付出很多代价以后她也终将摆脱那些黑色的梦魇，重建很多小岛。
重新与陈书生相遇后，确实让她的快乐小岛逐渐成型，逐渐坚固，然而最终还是被母亲轻而易举便摧毁掉。
她常常在镜子中看着自己那与母亲有七分相似的五官和身材，感到阵阵反胃涌上喉咙。
当她决心踏出那一步的时候，却从未料想竟会落得如此结局。每当她想起陈书婳年幼时天真无邪的面庞，她的心脏就传来阵阵疼痛，愧疚和负罪感几乎将她吞噬。
不过好在，她已经找到属于她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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