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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自欺欺人

    八年前夏天的一个晚上,严思琦参加完同学聚会,面色难看地回到家。

    严素原本以为严思琦可能只是跟同学闹了别扭,心情不好,因此她并未太放在心上。

    直到那天深夜仍未见严思琦去洗漱,她才担忧地进房间查看。在她拧开房门的同时,一阵轻微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打开灯,忧心如焚走上前去,看到严思琦将自己包裹在被子里,大夏天的没有开空调或风扇,房间充斥着闷热的气息,夹杂着轻微汗水的味道。

    她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拽严思琦身上的被子,让她始料不及的是,被子之下的严思琦竟光着身子,背对着她,蜷缩的身体像一只被煮熟的虾尾。

    她愣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赶忙打开空调,将被子重新覆上严思琦的身体。

    “思琦,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伸手去摸严思琦的额头,滑腻腻的全是汗水,但手感冰凉,并无异样。

    严思琦一声不吭,盖着被子的身子微微颤抖。

    “如果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就跟姑姑说,姑姑带你去医院。”她耐心地再次询问,但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过了几分钟,严思琦的哭泣声重新响起,她吃力地掀开被子,将自己的身体翻过来,原本护在身前的双手缓缓放下。

    严素惊恐万状地看着那星点红斑,“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语道,心底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严思琦边哭边说道,“姑姑,疼……我肚子好疼。”

    这时她才发现黄白相间的床单上有几处大小不一的红色印记,与她很熟悉的月经流到床单上的样子极其相似。

    她仍抱有一丝希望,问道:“是不是来月经了,肚子痛?”

    严思琦虚弱地摇头,“不是,我上个礼拜才刚来完月经。”

    “那……”

    “是我同学的爸爸……他让我到他的书房,然后关了灯就……我拼命挣扎,但是、但是他威胁我,说如果我不乖乖听话,就会让我们一家人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很害怕,呜呜呜……”

    严思琦又开始哭,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惊惧。

    严素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来。

    “姑姑……”严思琦拉着她的手唤她,像只可怜的流浪小狗。

    “是、是哪个同学的爸爸?”她的声音也开始颤抖。

    严思琦绝望地看着她,缓缓说道:“是陈书生的爸爸。”

    如遭受五雷轰顶般,她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费了很长时间,她才努力让大脑回归运转状态,原本对这一切不可置信的她,变得怒不可遏。

    她眼冒红光,愤怒到了极点,“这个禽兽,禽兽!居然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她攥紧拳头,呼吸也变得急促。

    “姑姑,他说要让我们消失……”严思琦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做,等姑姑回来。”她心痛地抚摸严思琦的发顶,替她将被子重新盖好。

    那时候严思琦终于如释重负,将所有的希望和期待都寄托在她身上。可是她最终却辜负了这份沉重的信任。

    她独自前往位于友谊街最前端的陈家别墅,气势汹汹地边按门铃边拍打铜制大门,直到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微胖女人匆忙前来。

    她认得那是陈家的住家保姆,她们在菜市场买菜的时候打过几次照面。

    “是你,有什么事吗?”陈家保姆隔着大门警惕地看着横眉怒目的来访者,没有开门。

    “陈可适呢?让他出来见我。”她直呼其名,眼神凌厉。

    还未等陈家保姆说话,一个身材魁梧、剃着平头的年轻男子走上前来,健壮的上身几乎将黑色T恤衫撑爆,裸露的手臂上满布她看不懂的刺青图案。

    男子朝保姆耳语几句,保姆用鄙夷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离开回到别墅。

    “找我们老板的话,跟我来吧。”年轻男子面不改色打开门,甚至还绅士地做了“请”的手势。

    她悄悄摸了摸裤袋里藏的水果刀,定了定神,跟着男子走进别墅。

    男子领着她来到一个房间,随后将门锁上。

    她无暇观赏房间内古典而又透露出低调奢华感的装潢风格,只见房间里侧的书桌旁坐着一个男人,她认出那便是本镇甚至本市都赫赫有名的企业家、慈善家陈可适。

    陈可适镇定自若地坐在椅子上,用老鹰般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她,眉宇间带着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眼神和表情无不透露出高高在上、俯视苍生的傲慢感。

    彼时愤怒的情绪还是占据了上风,她狠狠地瞪回去,“你这个衣冠禽兽,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你还是人吗!”

    陈可适从容不迫地等她把话说完,不论她骂得多么难听,他都无动于衷,反而让她感觉自己倒像个跳梁小丑般滑稽。

    她不再说话,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说完了?那么接下来请认真考虑我说的话。”

    陈可适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你的儿子金木今年五岁,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你现在仍有机会可以让他在最合适的年龄段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给他做手术,让他能够像其他的孩子一样正常地活下去。”

    这一席话让她张口结舌,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你在说什么?”

    “如果你非要闹事,那么你们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我手下的人什么都可以摆平;反之,你也可以带着救你儿子的机会回去,从此搬离清水镇,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要再提起,这样我们都相安无事。”

    她被这突如其来威逼利诱的条件震惊到,仿佛受到电击般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儿子金木时常苍白的小脸和消瘦的身形浮现在她的眼前,金木无比喜爱游乐场的机动游戏,但是从未能尽情玩过。

    她和丈夫两人拼命工作,省吃俭用,可是银行卡上的存款却是久不见涨,与他们同样清贫的亲戚也没有人有多余的钱可以借给他们。

    夫妇俩只能安慰自己和儿子,那不是致命的疾病,只要注意一下,对生活的影响还是不大的。乖巧懂事的儿子每次都会乐观地反过来劝说他们不用担心,他会爱护身体不让他们担心。

    她的泪水滑落,想起尚且年幼的儿子,她就心疼不已。可是下一秒,严思琦绝望的模样又占据了她的大脑。

    她陷入痛苦的纠结当中。

    “你想清楚了,如果决定要搬走,就将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然后带着这张字条去这个地方找一个叫‘阿虎’的人。”

    陈书生拔开钢笔的笔帽,唰唰几下在一张纸上写下字,然后胸有成竹地递给她。

    她木讷地接过纸条,攥在手心,任由领她进门的年轻男子半推半请地将她带走。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距离陈家别墅最近的街口,昏黄街灯下的她目光呆滞,形如鬼魅,手里依旧紧紧攥着那张纸条,薄薄的纸张却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回到家后,她忘记在出门前交待严思琦什么都不要做,等她回家。

    她就那样坐在客厅睁眼到天亮,一夜未眠。直到窗外的天空浮起一片鱼肚白,她恍然惊觉,猛地跳起朝严思琦的房间走去。

    严思琦依旧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兴许是前一天哭累了,现时的她双眼紧闭,发出轻微的鼾声,但陷入睡梦中的她仍不安地用手紧抓被单,眉头深锁。

    她满怀愧疚地看着这个她努力想要视如己出的女孩,无声落泪。

    就在刚刚,她已经做了决定,她决心要当个自私自利的母亲,选择她儿子的未来,放弃为严思琦讨回公道,放弃这个可能是唯一一次能够让严思琦跨过这道深渊的机会。

    她甚至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她别无选择,她没办法赌上全家人的未来,尤其是她那年幼儿子的未来,去追讨一个正义很可能无法得到伸张的结局。

    严思琦睁开双眼看到坐在床边的严素,眼睛一亮,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她不敢和严思琦对视,躲开那双依旧天真纯净的眼睛,“去卫生间洗个澡吧,出了一身汗。”

    严思琦一脸疑惑,“姑姑,怎么样了?”

    她对这个问题避之不谈,只是淡淡说道:“去吧,洗个澡会舒服一点。”

    虽然严思琦对她的反常表现感到不解,但仍听话地套上衣服,带着换洗的衣物起身出去。

    她在严思琦的床头掩面哭泣,在心底默默地道歉千万次。

    从此以后,她不再提起那天发生的事,严思琦在小心翼翼尝试几次但无果后,终于放弃将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她们默契地将这件事藏在心里,成为刻在两人心底的秘密。

    严素张罗着要搬家,在丈夫的连番追问之下,她也只是含糊不清地告诉他隔壁市有可以帮助他们的人,丈夫不同意冒险到别的地方重新开始,她便表示可以独自一人带着儿子和严思琦搬家,将丈夫一人留在清水镇。

    丈夫拗不过她,只得无奈地同意了搬家的事。在新的地方安顿下来后,他们又费了不少时间才找到新的工作,收入与之前相比并无太大差距,而她所说的可以帮助他们的人,却迟迟不见其人影。

    就在丈夫认定她是受人蛊惑才做出举家搬迁这样轻率决定的时候,她终于含蓄地将真相告诉丈夫,但她只是说有人对严思琦造成伤害,那个人和她达成交易,她不会再追究此事。

    一开始丈夫对此感到匪夷所思,质问她为什么要私了。她冷冰冰地说道:“那能换来我们儿子的健康和未来。”

    当得知达成交易的来龙去脉之后,丈夫缄口无言,算是默认她所做的选择。

    而可怜的女孩,遭遇了那样可怕的事情,最终却为自己养父母的儿子换来宝贵的机会。

    似乎无人在乎女孩的痛苦,又或许说,在别人眼中,总有比女孩的痛苦更重要、更现实的事情要去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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