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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心之远,我心之坎。

    这个半跪在一块墓碑面前的男人,正是风上御神策,他面色沉寂,惆怅,看着眼前那块冰冷的墓碑,心中往事牵肠,一种难以释怀的压抑和愧疚在他心中难以释放。每一年里,他都会抽出一些时间来这里看一看,并不是为了释怀思念,而是为了提醒自己究竟为何而活。

    而就在此刻,御神策快速看向右边,一个男人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御神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股压迫和阴沉,正是昨天与他以命搏命的神白须征御,仅仅只是一瞬,弑神武潘多拉就已经具象化,他瞳孔收缩,下一刻就准备冲出去。

    “我看起来像是来者不善的样子吗?放轻松御神策,我没有要跟你打架的意思。”

    神白须举起双手,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没有敌意。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御神策转向他,身上的气势不减反增。

    “我是生还者,所以绝不会在他人灵魂安息之处行施杀戮。”

    神白须说道,他的语气中有着令人深信的坚定,更能让人感觉到,他的的确确是在尊重安息在这里的三千多位逝者。

    御神策闻言犹豫了一下,收敛了身上散发的气势,转身继续盯着眼前的墓碑。他并不打算搭理神白须。

    神白须只是走进看着墓碑上刻的字,神色肃穆,只是叹了一口气。

    “你也会叹息悲怆?”

    御神策讽刺道,对于神白须刚刚的行为嗤笑道。

    神白须没有在意御神策嘲讽,只是盯着那块墓碑,御神策有些恼火,如果不是怕损坏附近的墓碑恐怕已经一拳砸在神白须脑袋上了。

    “同样的,我们此生的最挚爱都在此处安息。御神策,不管你心中对我有什么歧义和疑惑,我都无所谓。”

    神白须从回忆中走了出来,看向御神策。

    御神策神情复杂,作为半魔的他感知能力非常强,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刚才的神白须,竟然在伤心。

    御神策有些惊讶,会不会眼前这个男人,还掩藏着另外一面?

    “恶贯满盈的杀人魔也会流泪?很可笑。”

    对于神白须刚才内心中所流露出的情感,御神策选择无视。

    “那你觉得,诸如我这种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神白须问道。

    “嗜血成性,破坏,毁灭,杀戮,无恶不作。”

    御神策随便打发了几个词语。

    神白须只是嘴角勾起,有风拂过他的脸颊撩起他的头发,竟有一丝沧桑。

    “在你母亲前面两排右边第三个碑位,那里,躺着我的父亲,同你母亲一样,都是旧赫尔墨斯城虚空降临的受难者。”

    神白须低头继续看着墓碑,丝丝细语。

    御神策眉头一抬,有些惊愕。

    “很难想象我这样一个罪犯,竟然会有这种身世对吧?其实这只不过是这世界千万分之一中的遭遇罢了。我问你,御神策,对于你母亲的死的真相,你清楚吗?”

    御神策双眼低沉,心中微起涟漪。

    “你知道的,你当然知道,只是你不敢相信,你从来不会怀疑自己最爱之人深信不疑的组织竟然会以那种卑劣的手段来掩盖自己的失败,而你,也怀揣着这份怀疑一直走到今天也都还会觉着惴惴不安,对于你父亲的死,母亲的死,都是。”

    神白须看向御神策,眼神中的深邃仿佛将御神策一眼望穿,他的一切,都仿佛被神白须尽收眼底。

    “……你这种人,又懂什么。”

    御神策阴沉道,他继续看着眼前的墓碑,对于神白须所说的一切,置若罔闻,只有不屑。

    神白须听了之后笑了,只是冷哼一声。

    “说说你父亲?”

    两人冷置了大概一分钟左右,御神策开口道。对于眼前这个人,他的确有些好奇,他身上有着不少的神秘与秘密,如果他要选择守口如瓶故作高深,御神策会选择转身就走,如果他要倾诉衷肠,御神策的时间非常充裕。

    神白须抬眉,深呼一口气,理了理袖口,他望向眼前这一整片墓园,神情恍惚。

    最终,神白须意识御神策边走边说。

    “在你眼前的这整个墓园,一共有三千两百二十二块,而其中四百块,本来可以幸免于难。”

    “数十年前,也就是旧赫尔墨斯城区序列虚空降临,它带来的虚空污染是人类对抗虚空史上面积和危害最大的一次,以至于灾害地区覆盖了整个旧赫尔墨斯城区,在城市移动策略实行中,半个阿尔诺曼城区的民众同大部队脱轨,陷入围困。”

    “整整两个月,虚空的污染越来越严重,终焉迫于无奈,选择以阿波罗中枢炮清扫整个赫尔墨斯城。可是,在阿尔诺曼城区,由我父亲组织的灾民营救行动已有获救人数整整四百人,而终焉却无视了这四百人的性命。整整四个协同营救的组织队伍,多达四千人的,由民众组成的救援团队在历经两个月的千辛万苦中,愤然反抗,毅然赴死,他们比任何人都坚信终焉的救援最终一定会到达。”

    说到最后,神白须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他停下来,看向那一片墓碑一排又一排。

    御神策看向神白须,眼中有着困惑。

    “神白须,你有没有想过,放弃他们,也是终焉迫不得已的选择?”

    神白须转头看向御神策,两人对视,神白须神情自若,他好像早就会料到御神策会这么说。

    “倘若虚空污染蔓延至赫尔墨斯城之外,不说里面的人一命呜呼,突破了防御网的虚空异种无异于虎入羊群,凭你的认知不可能不了解虚空污染的危险程度,牺牲他们不是终焉的选择。”

    御神策对于曾经那场虚空降临,未曾参与,那个时候的他身在克洛诺斯分部终焉,那个时候的他还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神白须没有吭声,他知道御神策绝对是知道答案的,他这么说何尝不是在给自己找理由。

    “终焉没有理由放弃他保护的人民,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你或许会觉得这是妇人之仁,可是,御神策,如果终焉都不能拯救他的人民,那谁来?虚空的降临带来的不仅仅只是死亡,还有恐惧,生命不会因为黑暗而灭亡,却会因为恐惧而熄灭。”

    “…这是悖论,难道因小失大,让更多的人死去就是对的?”

    “没有主序虚空坐镇的裂缝本就已是强弩之末,终焉在那个时候所掌握的力量完全可以启动阿波罗中枢炮破坏裂缝,可他却将炮口对准了他的人民,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实验阿波罗中枢炮的功率和毁灭性,以便向他们所崇敬的神献上忠诚。如果只是救援行动,为什么会白白耽搁两个月的时间,北部战线和南部战线都已经停战了整整二十二天,而东部地区的劣势却迟迟无法挽回,为什么城市移动计划不能提前执行却非要在虚空降临之后,为什么要在虚空污染覆盖了六分之四的城市之后才行动?他们用人命进行实验,那四千多没有逃离赫尔墨斯城区的人就是祭品。”

    神白须说道。

    御神策双眼阴沉,可却格外冷静。很明显,这也是他知道但却不愿意接受的真相,他宁愿相信终焉是因为作战失败而不得不选择以最大损失来结束局面。

    “所以,你是因为终焉的不作为与虚伪,才选择与终焉敌对?可破坏终焉柱,是全人类的灾难。”

    御神策重新将问题抛回给神白须。

    听到这句话的神白须,没有任何表情,就仿佛在御神策口中所说的终焉,终焉柱,都只不过是像尘埃一样渺小的东西。

    “我父亲的死,让我意识到,弱小,无法改变一切,不仅仅是守护,连承受都亦是如此。对敌终焉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虚伪,更多的是愤怒与仇恨。御神策,我们就像两个极端,相同的你,又做了什么样的选择?”

    神白须坦白了内心的说法。

    御神策闻言有些触动,仅仅只是复仇?仅仅只是愤怒?就可以放弃一切的向这个世界的秩序与法度宣战?御神策在面向神白须的时候做了不少心理准备,准备接受他自以为的那些不可思议的理由,可最终等来的只有短短两句话,仇恨和愤怒,也短短只是这两句话,让终焉对神白须征御这个名字谈虎色变,让整个西方对之谈虎色变。

    “我的父亲,是来自黑暗边缘的恶魔,他因为血脉争端而逃避入人类世界生活。”

    “作为恶魔的他只能躲在人类眼皮底下苟活,可他却说,他很快乐,没有种族的重担,没有复兴的使命,所以,童年里,我一直觉得父亲是个好脾气老好人。他邂逅了母亲,他们热恋,相爱,然后有了我。在之后,曾经的家族追了出来,来到了赫尔墨斯城区,父亲知道种族争端的战火绝不能波及自己的妻儿,他舍弃了阿特厄斯家族的血脉,摒弃了自己属于恶魔的身份,得知如此所做的阿特厄斯族长并没有放过我的父亲,他想要将我带走,也就因为这个,父亲才真正放弃了继续以人的身份活下去,独自一人前往黑暗边缘,屠灭了一半的亲族,将他们驱逐至无尽之海,并战死在了无尽之海。”

    说到这里,御神策神情一顿,他猛的看向神白须,他神情激涌,他突然发现,原来神白须的所作所为,同父亲一样。

    而也就在御神策转向神白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抱住了御神策。

    “你……”

    御神策很吃惊,可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没有挣脱。

    “我们都不是需要忏悔的那个人,御神策。”

    “我和你不同,神白须,我不需要为自己犯的错去找任何理由开脱,更不需要什么忏悔,而你不同神白须,你就是战争,行走的战争,这个时代不会承认你,这个时代的人也同样。”

    御神策推开神白须,扭头看向右侧的墓碑。

    “说说你的母亲?”

    御神策找了另一个话题。

    神白须再次意视御神策边走边说。

    “我的母亲死于克罗兹分化病,在那个时代,无药可治。”

    克罗兹分化病,这是来自于一种天然矿石的感染性疾病。

    克罗兹矿石,它拥有不稳定性和自我增值,相比凛冬的艾温矿石,它不具备那样的密度与韧性,相反,它真正具有腐蚀性,它没有任何的工业作用。起初,挖掘出它的泰坦重工将它用于能量转化,而克罗兹矿石的出现确实也短暂弥补了艾辛石的缺失,它释放出的能量相当于现代终焉第九科技部门的中星炉,可也正因为如此,克罗兹矿石在转化为能源的同时,放射出巨大的腐蚀性,在那段时间,泰坦重工还没有发觉,但接连有员工开始被送进医疗室后,克罗兹分化病正式传开。

    这是一种感染率较低,甚至不到百分之四十的病毒,可一旦感染,将无法进行治疗。克罗兹矿石通过天然气所传输到空气中,对当时那个年代造成了巨大的污染与破坏,同时,也出现第一批感染分化病的人,第一症状是神经低弱,肌肉无力,同时,伴有气短并且视线模糊,并且会长期蜕皮,免疫力下降,瞳孔发紫。分化病可怕的是能够打击细胞的繁殖能力,并且会劣化血液和内脏,等同于让人变得越来越脆弱,在当时那个年代几乎没有任何药物能够对这种病状进行治疗。

    最后是如何解决的呢,是由巴伦比斯库玫菈研制出的治疗药物,凝结剂。

    分化病最致命的是腐蚀性,是逐渐衰退的健康状态,归根结底的问题,还是要回到克罗兹矿石身上。经过对克罗兹矿石长达两个月的观察与研究,库玫菈发现,在低温状态下的克罗兹矿石不具备腐蚀性,其实并不是不具备,而是出现了凝滞,在低温下,克罗兹矿石会产生晶化,内部会形成极为脆弱的晶片状,在这种情况下的克罗兹矿石不可点燃,却能释放出比常态转化后强出数十倍的能量。

    因此,库玫菈得出,克罗兹矿石是一种天生就在进行自我释放亦或毁灭的物质,它一直都在进行释放,离开低温空间之中后,就呈现出一种自我保护状态,释放出的能量强大到具有腐蚀性,可一旦重新进入低温环境,它就会变得极为脆弱。感染了分化病的病人亦是如此,但人不能长时间生存在低温中,因此库玫菈制作出了凝结剂,这种药物在注射之后可以打乱克罗兹矿石能量释放出的腐蚀性,从而稳定它的状况,在持续用药一段时间之后,体内具有腐蚀性的能量已经消散,自然而然也就痊愈了。

    御神策微微一惊,只是很快又恢复如常。

    “童年回忆里,母亲在我的印象中,是一个很安静且贤惠的人,我从没看到过她和父亲吵过架,即便是离开那天也一样,然而随着这种平静,对于失去的日后,那种失落感,就会被无限放大。”

    御神策对于表现出这种情绪的神白须感到可笑。

    “那那些死于你手的终焉战士呢,你也能理解失去的意义,可却做出了视他人性命为尘土的行为,终焉有多少战士丧命你手,你的双手沾满鲜血与硝烟,被破坏的终焉柱,恐慌动荡的社会,仿佛危危可及的明天和未来。在人民眼中,你是一日不伏法就会带来死亡的罪犯,滔天罪犯。我问你,神白须,就好比你失去父母亲时的痛苦,随着这种痛苦一个家庭便会分崩离析,可你做的,是毁掉千千万万个家庭,他们本来鲜活的生命可以为他们热爱的事业奉献一生,在这个世界上活出属于自己的风采,你不仅视生命为粪土,还带来灾难与破坏,对于你这种人,你觉得,这世上有多少人想要把你粉身碎骨,想要把你大卸八块?!”

    御神策怒斥神白须,对于他的表现和他的行为相差之大做出了最直观的评价。

    “我是一个杀人凶手,滔天罪犯,站在你们的角度,我是,可返回我的角度,我只是一个对于不公心中有着抗争意志与精神的斗争者,我又是一个对于父亲的死心怀不甘与愤恨的复仇者,我还是一个曾怀揣报国志,然后被他人如驱丧家之犬般唾弃的不忿者。御神策,任何事都没有绝对的对错,我们生而不同,因为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而不同的活着,这个世界能赋予人改变或毁灭,我们都是得到这份恩赐的人,有人会选择将它公之于众,而有的人,会选择将它藏在最深处。倘若你处于我的角度,你又会如何做,倘若你不被世俗亲情的枷锁束缚,回归一颗真正的恶魔之心,你又会怎么做,任你百口莫辩。我神白须不是要世人得知我是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罪犯,而是要自己明白,我活着,仅仅只是为了贯穿自己所坚信的意志。”

    对于御神策所说的种种罪行,神白须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赞同,他所站在的立场,仅仅只是出于自我自愿和意志,而对于御神策所说的,他是一个滔天罪犯的事实,神白须却不这么认为。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真正知道神白须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揭示,还是为了掩藏,是为了报复,还是为了宣泄。所有人头顶都有一个问号,而答案,就在这个男人身上,一年半来的恐怖行径不单单是制造了恐慌,也带来的些许大胆的思考,那就是对于终焉的思考,终焉究竟做了何等行径才能激起这么一个胆大包天,敢于挑战秩序,律法,权威的罪犯,亦或疯子。

    “你错了,神白须,我是一个恶魔的命运并非是我能够选择的,我选择为我所爱之人的所爱而战,我的体内流躺着母亲的凡人之血,与父亲的恶魔之血,在我的生命中,最不平凡的两股力量凝聚在一起创造了我,而他们爱的结合,更铸就了现在的我。可你,神白须征御,你是诞生于不甘,愤恨,诞生于灾难与痛苦中的被诅咒之人,你的孑然一身就仿佛是上天注定一样,而自你命运扭转跌宕的那一刻之后,必定会激起万千骇浪。我们的理念固然不同,可都是因为爱而诞生,我们曾经身后也都守护着挚爱之人,他们的逝去形成的阴影笼罩着我们,我在失去自我中彷徨,你在无能为力中挣扎,我们做出选择,与曾经的命运背道而驰,以自我意志去执行自以为是的天理,可事实又是如何?只是形成了对与错的对立而已。”

    御神策看着神白须,他眼神中的那种怜悯,那种渴望与认同,让神白须清晰的能感受到那股也同时想要拥抱他的温暖。御神策的不幸正是来自于他半魔的命运,种族的镣铐,血统的争端,致使他的家庭,他的人生分崩离析,同他爱的人更是四分五裂,命途多舛的他做出了斗争的选择,燃烧这一身的恶魔之血,去做父亲同样做过的事情,去选择母亲同样选择的生活。在不断的生与死的战斗中,他更是切身感受到那种,斩断命运铁链的解脱感,对,他不是一个需要赎罪的人,他是一个寻找光的人,或者,他就是一个正在自我燃烧的火炬,亦或光。

    ——呼

    风,轻声呢喃的风,在人耳边诉说着逝去之人的故事,宁静,在这一片死寂的墓园,也仿佛重现着昔日的辉煌。

    “好啊,说的好啊,御神策,好一个,只是形成了对与错的对立而已。孤注一掷也好,孑然一身也罢,可我绝不会承认,我的生命是诞生在灾难之中的,我也曾经有一个温暖的家,御神策。曾经,在那幸福中,我从来不用思考如何去面对明天,如何面对以后的生活,而只有在失去之后我才愤懑自己的无能,当真是我在无病呻吟?不对,大错特错,我是一个站在悬崖边的人,挣扎在深渊中的人,整日被狂风洗面,度过着你所说的苦厄灾难的每一天,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怀揣着一点儿仅存的信念,仅存的,爱的人所给予的温暖,在坎坷的废墟中活了过来。世界如何看我?你们如何看我?在对错之别之中你们已经把所有的道理都说了一遍,而我从来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我从未说过我的命运于这大千世界中有什么不凡,相反,我还是那句话,我们都是得到馈赠的人,只是我所做出的选择,要比你们都更加坚定。”

    “觉得这对其他人很不公平吗,那就对了,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公平,仅仅只是用双眼去看,了解,永远要比坐想来的更切实际。在命运之前,我们都没有能力做出选择去挽回我们爱的人或是阻止悲剧的发生,这致使我们在经历这些磨难之后成为了不同的人,为了不同的理念而活,生与死,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早就不重要了。被遗憾埋没,被悔恨淹没,在整日懊悔中度过余生,这是我所最不能容忍接受的命运。御神策,倘若你是我神白须征御,在这种命途多舛的人生中你未必就能比我走的多舒坦,少在那里给我装作清高自在,倘若我索寻的当真是毁灭,我又何必在意他人的性命,我有十足的能力去滥杀无辜,生灵涂炭,若我真的是带来灾难的人,那么曾经那些赫尔墨斯城区死去的无辜之人,渴望求生的无辜之人,是不是也就该做亡魂?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们,是不是他们给他们身边的同胞带来的灾难与死亡?”

    神白须仿佛愤慨似的宣泄着内心的不甘与愤恨,有一点御神策说对了,神白须的的确确是诞生在不甘与愤恨中的人,可他并没有真正被仇恨蒙蔽双眼,他的理智是醒目的,扎眼的,更是令人惊愕的,一个能够在欲望之门前悬崖勒马的人,有着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坚定的意志,可神白须并没有将它用于光明正大,相反,这些都是他独自一人经历中,曾对他不可磨灭的创伤。与其说神白须痛恨终焉,更不如说,他是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尽管他已经做了一切。

    可然而悲惨的命运无法改变,神白须承受这种无可奈何的诅咒,已经不知道在他的人生中留下过多少次疮疤和伤害,但是现在的他依旧毅然决然的走到了今天,面对御神策所说的一切,他不为所动,可却也能够清晰的,感同身受。

    “群众当然无罪,群众是无辜的,他们的血并非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流,在绝境中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渴望,这是人性永不会变的本质,可破坏,扰乱,带来恐慌,死亡,灾难,仅仅只是为了贯彻这一意志,就要付出那么多生命吗。神白须,一直以来,你所有的所作所为都是我所见过的罪犯中,最理智,最平衡,最清醒的,我清晰的明白你的目的绝不仅仅只是破坏终焉柱,你的兴起在无形中对终焉带来压迫的同时,也揭露了那些寻常人看不到的黑暗。可是,神白须,究竟要终焉付出多大的代价,你才愿意承认终焉一切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更多人,究竟要谁向你妥协你才会真正对这个国度,乃至这个世界收手,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有种族的宿敌,而在你的身上我能看到无穷大的潜力。我不会劝你放下仇恨,因为我清楚,一己之恨并不是真正致使你去破坏秩序的第一理由,我们同样是为了自己所爱之人所爱而生,同样的宿命镣铐,铸就我们的,是灾难,而非人的虚伪,人的欲望。”

    此时此刻的御神策心情已经完全偏向了神白须那里,他与神白须感同身受,在共享痛苦的同时,也说出了自己心中相对神白须这么一个人想说的话。

    御神策说的没错,他们之所以会有如此的命运,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虚空,同时,终焉的所作所为也都是为了对抗虚空,神白须理应没有理由同终焉作对,他究竟是放不下仇恨,还是拾不起现在的自我。

    “终焉的战士为了人类生与死的大义而付出生命,这在我看来,是英勇的,是用自己的鲜血铸就未来的壮举,而斗争,仿佛就是他们天然的使命。神白须,对于命运我们有太多无能为力,可大道就在脚下,是非对错也好,生死大仇也罢,对于你我而言,你我所说的,所认知的,都是来自于自我的真切经历。痛悔,悲愤,不甘,融入我们生命中的这些枷锁,而斩断它的方法,就在我们自己手中。我不会认可你的观点,正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正因为我们有过相同的命运,我们才会背道而驰,我不会忍受你亵渎生命与使命,同时,作为位列九位维序者的一位,我也有义务将你绳之以法。在这种困顿冰冷的人生中,感受冷彻心扉的离别之痛,生与死,悔与离别,隔阂了我们心中最温暖最真挚的爱。可于你我而言,这也是令我们仍旧眷恋这个世界的理由,为了所爱之人而去爱这个不完美的世界,为了看到自己希望的结局。”

    御神策所说的一切,乃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对生活,对命运,对生命的憧憬与理解,而对于神白须,这些,更是曾经他最挚爱最渴望守护的东西,而神白须这个人,也已经真正的,仿佛被御神策看透,不仅仅是神白须的强大的来源,更有的,是他内心的,被他自己深深掩藏掩埋的脆弱与真情。

    神白须作为一个失去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是爱,什么是感情,什么是人性,尽管那些苦难让他的命运变得残破不堪,他仍旧保持着一颗忠诚于所爱和自我意志的心。矢志不渝,大概就是形容神白须征御这种人的吧。

    就像缪斯城区分部终焉总执行布伦奥新维斯所说的,神白须征御,禹禹独行,他是一个可以不需要理解,不需要情感,不需要温暖的人,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能够催生出这些东西的人,而正是这一点,造就了如此强大,出众,清醒的他。

    早在神白须在阿瑞斯城区一战成名,远在缪斯城区分部终焉的布伦奥新维斯就已经密切关注着神白须,他很早就说过,神白须对终焉的攻击性不来自于任何犯罪心理和仇恨,而是一种大义凛然且刚直不阿的自我意志,他不会与任何人妥协,直至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在那个时候,布伦奥新维斯前往宙斯城区参加会议,在终焉十人众面前就说清了自己对于神白须的看法,他不是一个简单的罪犯,他是一个怀着缜密的谋划,拥有无穷潜力和力量的自我意志贯穿者,他是一种象征,能够烙印在这个时代之上的一种恐惧或警醒。终焉需要知道自己究竟在面对怎么样一个人,只是很可惜,关于布伦奥新维斯提出的,同神白须妥协并协助他,聆听他的观点和判断,这一观点,被驳回了,尽管十人众之中的六众都选择了赞同,可是,驳回此观点的人,却是巴伦比斯库玫菈,她的参加,令所有人差异,众人以为,神白须征御只是一个有着些许谋划的罪犯,可那一晚从库玫菈口中所说出的神白须征御,完全和布伦奥新维斯所说的相反。最后,那场会议也因为库玫菈的出席,在布伦奥新维斯提出观点之后,很快结束。

    可神白须征御这个名字,却让所有终焉高层虎视眈眈,他们仿佛在谋划着什么,对于这个横空出世的男人,有太多疑问。

    同时,神白须征御这个人的名字也开始在上方顶级势力中流传,诸如,魔女集会,符文之地众使徒,森罗殿,北地凛冬的天工重业,黑渊,远在东方神骁国的骁卫,甚至是天地之根本的展现,九龙。这些个矗立在时代峰顶的强大组织,他们都想得到神白须,得到他的力量为自己效忠。

    然而,事与愿违的同时,神白须在缪斯城区同魔女集会会长赫尔菈的对峙,直直颠覆了整个西方,魔女集会全员在同神白须的对峙中全军覆没,总会长赫尔菈不得不妥协协助于神白须征御,而这其中不得而知的秘密,无人可知。

    须知,时至今日,也未曾有人知道,灾厄魔女赫尔菈究竟有多强大,这一组织同神白须的接触更是诡异,也因此,缪斯城区的一场风云变幻的事件中,直接改变了整个西方国度的体制与格局。有人说赫尔菈同神白须订下了不知内容的契约,也有人说,神白须的强大令魔女集会为之臣服,甚至传言,赫尔菈爱上了一见钟情的神白须征御,选择举全会之力协助神白须铸就大业,众说纷纭,不得而知。

    “很可笑的一种付出。”

    神白须此话一出,御神策双瞳瞬间收缩,他冷彻的直视着神白须,希冀着能在神白须的瞳孔中找到他说这句话的答案。

    “哪里可笑了?”

    御神策气势一变,周围的空气骤然凝结,就连空气中的风都静止住了,但这股气势并没有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只是简单的不解,疑惑,和询问。

    “终焉,世界,人类,这三种东西联系在一起组织出了一条秩序链,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御神策,我问你,终焉的统治持续了整整八十年,同样也维序了西方世界整整八十年,所求的,是什么?”

    御神策微微皱眉。

    “统一,思想的统一,意志的统一,集中的统一。终焉是秩序链的锻造者,在秩序面临破坏的时候自然要出来维持,而你所说的那些战士,勇者,不过都是这秩序链种的一员,世界也好,你我也罢,这都成了终焉不可分割和剖离的一部分,你是否是想过一个这样的世界?没有终焉,没有维序者,没有虚空,这将会是怎样一个世界?混乱无序,斗争纷纭,而这才是人的本性,欲望的本性。”

    “那些死在我手里的战士不计其数,你说你赞美他们的勇气和意志,在我看来不过是匹夫之勇愚昧之见,仅仅只是怀揣着必死的意志向前冲,和培养出来的杀戮机器有什么区别?同我一样的威胁这世界上就没有了吗?仅靠一群蚂蚁,仅靠向死而生的意志就能铸就一个和平的世界吗?”

    “御神策,世界需要强者,同时,优胜劣汰,这是天地抉择而非人类自我的选择,我不否定你相信人类,可我绝不会相信人类的欲望,同仇敌忾,歃血为盟,这是为种族的延续而赌上性命的战争,这才是真正的追寻解放。人没有自我独立的意志便无法执行自我意志,而失去了自我思考的能力便会沦为他人的傀儡,他们当然可以为了尊严和守护更多人而死,可倘若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在乎呢?”

    御神策顿时间气势全无,他眉头紧锁的看着神白须,他的眼神中没有任何犹豫和疑虑,也就是说,神白须所说的一切,皆是发自内心发自肺腑的,而他所说的这一切,也的的确确都是这个世界真实的真相。

    “可没有秩序,行走的人类就如同没有进化的野兽,蛮民,所有人随波逐流,所有人见异思迁,在你死我活的炼狱中释放野性,难道这样一个原始的社会,就是你所追求的?”

    御神策不解的问道,

    “御神策,重建世界这种事,对我而言毫无意义,摧毁终焉对于我心中所想的一切也于事无补,我的所作所为,不为任何人,只为了我自己。你当然会心存疑虑,就像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疑虑一样,可选择都要付出代价,而任何事一旦纠缠上对错就都没有意义。”

    神白须看向御神策,两人对视,御神策眼神晦涩,很明显,在这场两人的交锋中,御神策虽然没有落下阵来,却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们两个人,是曾经有着相同理想相同经历的人,可又是什么,让神白须能了解御神策的同时,让御神策看不透他?没有答案,或者说,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即便你想要摧毁终焉,那么之后的世界呢?且不说其他三方,终焉崩坏之后,终焉柱技术无人接手,西方世界乱作一团,虚空倘若趁虚而入又当如何?甚至发生多方…”

    “御神策,你很愚钝。”

    “你…”

    御神策被神白须直接打断,一时间他情绪复杂。

    “秩序是人为的,这个世界有着他自己的运转法则,我说过了,他不在乎人类的生命是否有价值,而在这种冷漠中世人皆以为终焉就是世界意志。试想一下,如果人人都觉得自己是救世主,那究竟是有救世主,还是没有?”

    御神策再次皱眉,他快要被神白须绕蒙了。

    “自然而然形成的秩序,才是真正的秩序,世人不需要救世主,在面对世界时,他们会有自己的选择,挣扎无济于事,赴死亦是毫无意义,而唯有让每个人觉醒,意识到真正的自我,从而从中思考本身存在的意义,去执行自己的意志,创建,铸造,即使是人,也可以是神,甚至可以创造出神。”

    “疯子,一个神白须就能让整个西方世界紊乱至此,若人人都是神白须征御,人人都和你一样,每一天,每一分每一刻,要有多少人死去?!”

    御神策激动的抓着神白须的衣领,怒视着他,可却不同之前,没有那种扭曲,撕扯的力量在周围跳动,更没有压迫的气势袭来,就只是像一个自己极为重要的朋友,做了一件令人伤心至极的事。他眼中的不解与愤怒,令神白须眉头一皱。

    “我们面临的,是不同的人生,御神策。”

    神白须握住御神策的手腕,看着他,眼神中依旧坚定着。

    “你是和我相同的人,拥有同样灵魂的人,我们的声音相同,颜色相同,都是为了,逝去的爱而追求力量,追求强大,同时,也追求自我心中坚信的理想。可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的立场这么极端?”

    “我们,可以并肩作战,你可以继续践行你的理想,用不同的身份,不是罪犯,不是忏悔者,不必赎罪,不必再失去任何人。”

    御神策死死抓着神白须的衣领不肯松手。他追寻着,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想知道神白须究竟要为什么这么做。

    “够了御神策,够了。你不欠我什么,你只是一个淋过雨的人,想同样为我这个在淋雨的人撑一把伞,可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们的意志不同,注定要走相反的路。”

    话毕,御神策才慢慢松开抓着神白须衣领的手。

    “如果你的父亲没有死于赫尔墨斯城区,母亲没有死于克罗兹分化病,是不是命运就会有所不同?”

    御神策直视着神白须问道。

    “那我一定会过着一种,平凡却幸福的,温暖且满足的生活。”

    神白须笑道,竟有一丝凄凉,有一丝自嘲。

    “以前的神白须,有些怎样一个梦?”

    御神策亦是如此,只是他的笑,灿阳和煦,仿佛春风拂面。

    “我?我想做一位老师,为什么?你难道不觉得看着一个个自己亲手培养的孩子长大成学是一种很酷的事吗?从制服,到结业装,到高高抛起礼帽。”

    神白须眼神中的憧憬和向往,仿佛也能够让御神策感受到那种生活,肩膀上没有阴沉的灾难与伤痛,一个,不会再有噩梦的良夜。

    “你?做老师?”

    御神策哈哈大笑,指着神白须难以置信道。

    “在我小一点的时候,父亲说,他想做一位教授政治与道德的人民教师,同时,也教哲学。我有些记不清他说那话时的表情,我只知道那语气中,有不亚于对我的爱的温柔。母亲说,她想做一位作家,写一些有关哲学的书籍,在小时候的记忆中,母亲的书房,是琳琅满目的奖状和叠放堆的山一样高的书架,我只觉得,以后如果可以像那些书架一样高了,是不是就可以让看书看累了的母亲靠在肩头休息。”

    神白须笑着。

    御神策静静聆听。

    “那你呢。”

    神白须问道。

    “我?我想做一个心理医生。”

    御神策吐出一口气,勉强道,

    “你?”

    神白须的反应一同御神策之前。

    “小时候,我是一个富有同情,而且容易心软的性子,我不清楚这是不是意味着我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我只是不想看到我爱的人忧心忡忡惴惴不安的模样。小时候总害怕父亲的白发,害怕母亲的皱纹,总觉得这样的生活过得很快很快。父亲走后,我每天都丈量自己的身高,想着有一天,是不是也可以像父亲一样,说战就战,更可以,将母亲完整的护在身后,任是风吹雨打也半点波及不到她。”

    在一旁的神白须笑了笑,拍了拍御神策的肩膀,御神策不以为意。

    “如果你是终焉的人,我想我应该跟你合得来。”

    御神策看向远处。

    “御神策,有些人注定背道而驰,这是你说的。”

    “可命运不都是可以改变的吗。”

    神白须陷入了沉默,这句话,似乎有些矛盾,仅仅只是对于神白须而言,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吗,不,那是对别人而言,并非神白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会承受这种苦难,命定死兆的神白须,是诞生在灾难,厄运之中的悲惨命运,他的一切都无法未知先卜,尽管是魔女集会会长赫尔菈,在同神白须签订契约之后仍旧无法感知神白须的灵魂,神白须就像是一个被封存的盒子,而且,没有钥匙。

    之后,两人夜里在霓虹灯亮的车水马龙中穿梭,他们彻夜长谈,此彼此的心相牵连,灵魂仿佛共鸣。尽管分别之后,他们依旧笃定自己的意志,做不相同的人,哪怕是敌人,这是他们各自的意志。

    十天后,阿尔忒弥斯城,禾格利特城区。

    雨,很大的雨,这段时期一直是阿尔忒弥斯的雨季,降雨量极大,但是城市井然有序的下水道配置没有造成堵水,雨虽然下的极大,甚至都快要蒙住视线,但却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感觉,更没有那种冷彻,甚至可以感受到空气中散发着淡淡冷香,温暖,且舒适。

    雨相当大,可是也并没有阻挡来往的行人,他们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悠然自得,有些因为行礼的沉重而蹩手蹩脚,有的因为心中早有谋划而成竹于胸,脸上都挂着不同的情绪。

    “尊敬的乘客,本站终点站禾格利特城区,到了,请沿左门有序下车,请勿拥挤,注意脚下,感谢您乘坐本次列车。”

    从有序下车的人群中,可以看到缓缓走出的神白须,下车后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车次显示和天气状况,以及一些车站地图的大致显示,很快就离开了登车点,向着出口走去。

    一出门,在右方极远处的终焉柱正在面临维修,大部分损坏严重的地方已经修复的完好如初,只剩下一些核心技术等待重启和设置,神白须看了一眼,吐出一口白雾,他撑着一把白伞,走上一辆智能公车,向着白鸽街区。

    雨,依旧是雨,蒙蒙的雨遮住了窗外的些许风景,神白须站在窗边,左手抓着头顶的扶手,给人一种孤僻的感觉。

    如今的阿尔忒弥斯城区,在雨季最繁多的阶段时,也是阿尔忒弥斯城特产植被,绽雨花最好的花期,这类花朵,生来柔弱,却在最风雨交加的时期盛开,面对暴风雨,它的花瓣被扯断,只剩下花骨朵,而随着雨夜过后的黎明,它将会迅速的生长,盛开的花朵会更加鲜艳,散发出的花香又悠长。

    绽雨花会被有心人采集,然后做成香包,。

    传闻在绽雨花盛开时折下它的花瓣做成的香包,在当天送出,会有好运发生,因此,绽雨花也被用于季节性的商用商品,每到阿尔忒弥斯的雨季,各大企业便会寻着商机而来,大面积采集绽雨花的花瓣做成香包,向各国出口。另外,绽雨花的种类也有不少,诸如一些较为平庸的,紫色的落花,金色的展花,红色的惜花,而中品的,有金蓝双色花瓣的顶上鹤,和金瓣红蕊的处子心,而上品,则是花蕊花瓣花茎皆是血红色的,丹心。而那朵只在传说中出现的,一旦盛开便会散播魔力的绽雨花,则是一朵双生的,一茎双花,一黑一白,至今,数十年间只出现过一朵,一直被存放于阿尔忒弥斯城,奥安朵尔城区的万象生物博物馆中。

    本就人迹稀少一些的白鸽区因为大雨的缘故,众人闭门不出,街道上根本没有任何行人,就是一些路边的摊子,以及一些小超市也都歇业大吉,只有一些大型商场,和一些自主机构仍在运营。

    神白须距离自己的住处越来越近,他打着雨伞,步子悠然。

    噗通——

    突然,仿佛有什么东西摔倒在地上,神白须眉头一皱,站在原地向右扭动一只脚,在他的感知范围之内,他听到的,是一只白色的猫,它浑身被雨水打湿,从巷口走出,见到神白须之后,就仿佛退避天敌般的逃掉了,神白须走到巷口前,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人。

    一个女子倒在地上,发丝凌乱遮住了整张脸,湿透且被人扯烂的衣服露出大面积的肌肤,而那些露出的皮肤上,有着深浅不一青紫色的伤痕,最严重的被纱布包裹着,更严重的,已经伤口溃烂。女人身段婀娜,尽管狼狈,却依旧能感受到,同时,神白须感知到她还有微弱呼吸。

    无家可归者?逃难者?谁知道呢,神白须不想招惹麻烦,准备转身就走。

    喵——

    只见那只白猫老实的坐在神白须身后,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神白须同样向下看,眉头再皱眉,他又看了看倒在远处的女人。麻烦的气息,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流窜的罪犯,怎么可能带着另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神白须不问不顾,再次准备转身,白猫低声呢喃,眼神昏暗。

    只是下一刻,神白须蹲下身,用雨伞遮住白猫,伸手,白猫抬头,顺势爬上神白须的肩膀。随后,神白须走向那个倒在地上的女人,握住她的胳膊。

    体温极高。

    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烫手。伤口发炎导致的炎症和高烧不退,这样下去时间一长没有药物治疗说不定真会死。

    神白须用手指扣住那女人的嘴唇,一股青色的电丝钻入女人的口中,仅仅只是几秒过后,女人惨如白纸的脸色竟有了一丝红润。神白须背起女人,合上雨伞,他周身开始出现一种白色的雷电,沸腾的力量升腾不息,雨水触及的一瞬便蒸发了,比雨衣还好使。

    第二天上午,9:13。

    雨过天晴,万里无云,整个阿尔忒弥斯像是被净化过一次一般,无论是生态还是空气,都令人异常舒适。

    阳光透过窗子,折射在神白须的肩膀上,左手旁的桌上,是一杯白热茶,而桌子的正前方,在神白须的床上,躺着一个昨天才搬进来的,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

    神白须手上拿着一张报刊,上头登记着他前几天同御神策的战斗,分部终焉损失惨重,基地被拆了一大半,就连终焉柱,也都被严重破坏。

    呼——

    有人睁眼了,光的投入,令她的双眼难以看清屋内,几次反复睁眼,才逐渐适应,她伸出手,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药物治疗,并绑上了绷带,只不过是…死结,她试着扭动脑袋,疼痛,钻心的疼痛,大概是之前的高烧不退,导致的头痛和肌肉酸痛,以及,浑身无力,不过,她感觉自己的精气神非常好,就像做了一个美梦。终于她艰难的坐了起来,这期间大概有七八分钟,而一旁的神白须,就这么注视了七八分钟。

    “我这是……啊,是…是您救了我?等等…我的衣服,也是您换的吗?!……嗯?是您啊。”

    这女孩儿正是神白须在禾格利特广场中心不小心撞倒的那女孩儿,神白须还记得打算调查一下她来着。

    神白须没有回话,只是看着她。

    女孩儿被盯得有些发毛,看着身上的男款白色衬衣,有些恼。

    “您怎么可以……”

    “见到自己的救命恩人不应该先表示感谢然后介绍一下自己说明来历吗?看来我捡了一只野猫啊。”

    喵——

    神白须打断了女孩儿,右边窗台上晒太阳的白猫也叫了一声,似在讨好神白须。

    “…对不起,可是,您把我看光了啊。”

    女孩儿为自己打抱不平,她认为,自己也吃了亏。

    “我是一位外科医生,一年里接触的患者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在我面前不分男女,况且我救了你的命,你居然还在乎那些?我又没对你做什么,还有,属于我的那一句谢谢呢?”

    神白须耸肩,得势不饶人,对于眼前这个女孩儿他没什么好感,人醒了之后的事,自然就是从哪来回哪去。

    “…谢谢。”

    女孩儿低头道谢。

    “自我介绍呢?”

    神白须咄咄逼人。

    “伊芙琳,我叫伊芙琳,来自禾格利特城区。”

    女孩儿看着神白须,直视着他。

    “听着,伊芙琳小姐,你欠我一条命,我不收你的钱,也不问你怎么弄得一身伤,药也吃了伤也治了,从哪来回哪去,能明白吗?”

    神白须下了逐客令。

    “……可是,可是我已经没有地方能去了。我…我求求您收留我,我能干活。”

    神白须皱眉,这是打算赖着不走了?

    “我是医生,不是做慈善的,这事儿,你应该去协助中心。我还有其他事,床头柜上是我给你准备的衣服,五分钟,我在楼下等你。”

    神白须起身,准备离开。

    噗通——

    就在神白须准备开门的时候,女孩儿挣扎的从床上爬了下来,大病初愈的她哪来的力气,直接一脑袋撞在地板上,摔得七荤八素,以至于包扎好的伤口被鲜血渗红。

    “我恳求您能收留我…我…我已经无处可去了,不管什么事我都愿意做!求求您不要赶我走,求求您……”

    她拽着神白须的裤脚,跪在地上,伤口破裂疼的她眉头紧锁面色凝重,尽管如此,却也没有眼泪。

    神白须心中吃惊,究竟是什么样的遭遇才导致这么一个绝美绝伦且拥有不俗素养的女孩儿无处可去,又是什么,让这么一个细致的女孩儿变得如此悲观?亡国公主吗?

    神白须蹲下身。

    “我呢,是楼下咖啡厅的店主,我辞掉了医生的职业,开了这么一家店,正好缺个服务员。我给你开个价,你没得选,一个月六千百藏川,包吃住,但是没有双休,而且拖地啊打扫卫生啊打扫房子啊,都得你来,你做不做?”

    神白须看着那女孩儿,有这种姿色想必也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哪里受得了这种糟粕事?

    “我愿意,我愿意。”

    女孩儿连连点头,神白须皱眉,嘴角抽了一下。

    他捏住女孩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伊芙琳对吗,以后你就是我的店员了,先把伤养好,我们再谈之后的事,另外,那只猫,是你的了。”

    神白须扶起站立不稳的伊芙琳,意示窗口那只白猫,那白猫也仿佛听到了,跳了下来,走到伊芙琳脚下。

    “真的可以给我吗?”

    伊芙琳注视着神白须。

    “不要就扔了。”

    神白须搀扶着伊芙琳坐到床边,摔门走了。

    “明明你也很喜欢它的,为什么就不能温柔一点呢。”

    屋内很静,针落可闻,伊芙琳轻抚着卧在腿上的白猫,自顾喃喃道。

    屋外的神白须双手抱胸,沉思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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