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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张指挥使的末日

    只见郓城县城墙下死尸枕藉,城墙上箭如雨下,三眼铳的轰轰声音响个不停,铁砂成片的洒落,把攻城的教众打得哭爹喊娘,尸体伤员布满城下。

    徐鸿儒在远处观战,他的拳头握的紧紧的,这是他第一次指挥攻城战,哪想到与野战完全不同,往日一触即溃的官军,现在变成了一块硬骨头。眼看攻城的士气已经衰落,县城是很难攻打下来了。但自己登基教主后第一次作战就无功而返,他又有些不甘心。

    山头上的辛明无奈摇头,对一名侍卫道:“去通知喜儿,曹斌他们行动吧!再帮这些疯子一次。”

    他身边的李落梅听辛明把闻香教称之为疯子,不禁白了他一眼。

    看到县城攻打不下了,徐鸿儒叹了口气,正要鸣金收兵。忽然,郓城县的城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能看见门洞里许多人正在厮杀。城门一点点被打开,只见一百多头戴红巾的教众已经从里面打开城门。登时城外的教徒一起爆发欢呼声音,千百人一拥而入,郓城县已经被攻破了。

    “太好了!”徐鸿儒兴奋的一挥拳头,对身边护法将军们道:“这是谁安排的伏兵?”

    身后众人面面相觑,一脸疑惑,好像没人安排伏兵啊!

    郓城县一片大乱,失去了城墙保护的官军立刻崩溃了。几名守备率先带着亲随逃命去了,张指挥使带着亲随属下从城中杀出来,本来七八千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两千余人,人人面色惊惶,如一群惊弓之鸟,没一点斗志。

    回头看看城中并没有大股的教徒追杀出来,原来,这些教徒正在大肆抢劫城中的富户,所谓杀贪官,济百姓。但好多平民也一样遭殃,没有组织纪律的军队,破城后就是一群烧杀抢掠的强盗。

    张指挥使带着两千队伍仓惶逃命,一连驰出数里,回头看看,并无追兵,心中才稍稍安定。正想让人辨别方向路径。忽然从队伍后方出来急促的马蹄声,只见烟尘滚滚,数千骑兵从后方疾驰而来。这些骑兵穿着全身甲,头盔覆面,马匹高大,十分矫健,队伍没有番号,不过每人的头上都系着一条红巾。

    这打扮不伦不类,闻香教什么时候有骑兵了?还是全身甲的骑士?要知道他们首脑骑的十几匹战马还是从辛明这里讹诈过去的呢!

    马蹄疾驰,速度奇快,转眼间已经不足百米了,只见这些骑兵哗啦一声,同时举起手中的长达四米的长枪,动作整齐,以至于瞬间就出现无数闪着寒光的枪尖,这是一支训练有素,让人绝望的重骑兵。

    张指挥使的属下竟然没有和重骑兵作战的经验,人人看着冲来的骑兵都傻掉了,连弓箭手都忘了射箭。也不知道怎样的防御。

    轰的一声,重骑兵仿佛一个箭头插入张大人的队伍当中,所向披靡,如一柄锋利的闪着寒光的刀子切入了一块柔软的蛋糕。张大人的队伍瞬间被一分为二,中间的兵士人仰马翻,惨叫逃命。张大人的队伍从后向前开始瓦解。没人能挡住这么强悍的骑兵,四散奔逃的溃散,转眼间,漫山遍野都是逃兵。

    张大人在几十个家丁的护卫下,向山上奔逃,好像一群被猎人追杀的兔子。终于逃到一片密林当中,山下的喊杀声音小了许多,张大人上气不接下气,马也没了,头盔也掉了,靴子也丢了一只,狼狈不堪。看看左右只有二十几人,全是自己的家丁。

    这些骑士从何而来,张大人扶着一棵树,心中渐渐浮起一个名字“辛明”。对,一定是他,张大人检阅过他的军队,知道他有很厉害的骑兵,整个山东除了辛明还上哪里能找到这么厉害的骑兵呢!只是,辛明现在人在哪里?

    “辛明,别让我回到兖州府,否则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张大人重重拍了一下身前的大树,恨恨说道。但他如果知道这句话会一语成谶,一定会后悔自己说过这句话了。

    家人张健递过一个水袋,劝道:“老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要保重身体啊!”

    张大人叹了口气伸手去接水袋,忽然,只听嗤的一声轻响,一根箭矢从张健的后脑射入,从前额穿出来一个血淋淋的金属箭头,鲜血顺着张健的额头流下来。张健手中水袋滑落,整个人好像一截木桩,直挺挺的扑倒。

    张大人惊呆了,伸出一只手还保持着要接过水袋的姿势不动。只听嗤嗤响声不绝,无数羽箭从密林中射出来,自己身边这些人惨叫着全部倒在地上。

    随后,从密林中走出一些黑甲骑士,这些人手持雪亮的钢刀或长矛走过来,对中箭倒地的人,不论死活都补上一刀,唯独不理睬张大人。张大人就好像透明人,或者施展了隐身法术一般,没一个人看他一眼。

    这时候,树林中又走出数人,当前一人身材挺拔,面目英俊,也穿着一身黑甲,但没有头盔覆面,正是多日不见的辛明。

    张大人浑身颤抖,好像在寒风中瑟瑟抖动的一片树叶。

    “唷!这不是张大人么!真是好久不见了!”辛明笑嘻嘻的说道。

    李落梅在他身后皱眉道:“要杀人就痛快些,怎地恁多废话!”

    “这女人真扫兴!”辛明心中嘀咕,白了她一眼。

    大牛上前,一脚将张大人踢翻在地上,用脚踩住。张大人的面颊贴在冰冷的土地上,一颗心完全被死亡的恐惧攥住,大声哀叫:“辛守备,看在老夫曾善待于你的份上,饶老夫一条性命。你要银子,要女人,还是要官职,老夫一概满足于你,饶命啊!”

    辛明冷笑上前,用一只脚踩住他的脑袋,几乎将张大人的脸颊按入泥土当中,冷笑道:“善待于我么?你几次害我,心里没一点计较么?第一次到沙河县,就要谋夺我的全部财产。第二次配合世子骗我到兖州府,要我性命。最可恨的是第三次,我给你女儿、夫人治病,你不感激我,反倒为了宽布的利益,要设计害我,呸!忘恩负义,贪婪无耻的狗官。”

    张大人口鼻在泥土中,发出呜呜声音,勉强叫道:“这都是我女儿华妮儿的主意……”

    辛明呸了一声,“你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早晚有一天,我要把她贬成我的女奴,让她知道我的手段。”说完,拔出腰刀挥落,张大人的身首分离,腔子里的热血喷出一尺多远,圆滚滚的脑袋顺着山坡滚到十几米外的一片灌木丛中。

    “小贤子!去把大人的脑袋捡回来,咱们还得回去请功呢!”辛明对身边的王好贤喊。

    王好贤应了一声,颠颠的跑下山坡,把张大人的脑袋捡回来。他现在做了辛明的勤务兵,他这个人适应能力很强,小时候节衣缩食、挨饿受冻,他能挺过来,后来当上教主花天酒地的生活他也过了,现在走投无路,给辛明当勤务兵,被呼来喝去,也能忍耐。这到让辛明对他有点刮目相看。

    此刻在灌木丛中,一双恐惧的眼睛正看着几米外张大人死鱼似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是张康,也是张大人的亲信家丁,刚才他在灌木丛中小解,刚好躲过这一劫。辛明斩杀张大人那一幕,深深的刺激了他,好狠的人,让人心胆俱寒,估计他一辈子噩梦中的主角都会是辛明了。

    辛明对王好贤道:“用生石灰把头和身子腌上,咱们班师回家了!”

    等到山上的兵士都走光了,张康才从草地上坐起来,发出压抑的哭声,即是哀悼老爷,也有死里逃生,捡了一条性命的庆幸。

    几天之后,在兖州鲁王府,二房的花厅当中,华妮儿和二爷坐在两张高背太师椅上喝茶,含香亲自侍候,带着两个小丫环沏茶。上好的宜兴紫砂壶,两个白瓷茶盅,上品的西湖龙井,一股清香的茶叶味道飘散在四周。

    含香先给华妮儿奉上一盏,然后再给二爷。二爷笑嘻嘻的说:“怎地眼里眼里只有奶奶!”一面接过茶盅,一面轻轻的捏了捏含香的手腕。

    这当然逃不过华妮儿的眼睛,她眉毛微微挑起,哼了一声道:“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哪像个堂堂正正的爷们!倒好似我吃醋悍妇似的,要不要我们回避一下,让二爷和含香姑娘自在一点?”

    含香垂下眼皮一声不响,二爷嗨了一声,道:“看你这张嘴!像小刀一样快。”

    华妮儿把茶盅放在秋月手中的紫檀茶盘上,蹙着眉尖道:“父亲七月出征,此时已经八月了,郓城县也不远,奈何这么久还没消息?”

    二爷笑道:“前日不还有信送来,一切安好么!”

    华妮儿哼了一声,这次出征是要陷害杀掉辛明的,这个消息还没送回来,证明父亲还没得手。辛明也是带兵的,又很狡猾,难不成出了什么意外?华妮儿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唉!”华妮儿长叹一声,道:“我这颗心啊!端着鸡蛋走夜路,整天提心吊胆,父亲没回来,这颗心总是放心不下。”

    二爷喝了一口茶,正待劝解,忽然,平安慌里慌张的进来,连丫环通报都等不及,噗嗵一声跪在二人身前,哭道:“不好了,大人在郓城县被闻香教围攻,不幸殉国了!”

    “什么!”华妮儿大惊失色,从椅子上站起来,身子一晃,晕了过去,周围二爷丫环等一阵惊呼忙乱,好不容易给华妮儿弄醒,华妮儿伸出一只手,望天泣道:“爹爹啊!你怎么就去了呢!”

    上午,辛明带着十几名属下,押送着张大人的棺木缓缓进入兖州城,前一天,他已经快马通知了鲁王府和张府。

    到了张府门前,只见门上挂着白幡,灯笼被白布裹住,门口数十人带着白孝一见拉着棺材的车队过来,一起跪在地上痛哭起来。门里门外全是办理丧事的家人和吊唁的亲朋好友。只听张府哭声震天,人人穿着孝衣,白茫茫一片。

    棺材到了张府门口抬下来,辛明一头扑在棺材上,痛哭不已,“哎唷,老爷啊!你死的好惨啊!你把我们这些属下丢开,我们可怎么办啊!”

    辛明号啕痛哭,声音悲切,张家人和别处吊唁的人都很感动,暗自赞叹,“这辛守备倒是个忠心重义之人啊!”更有好事者已经打探出来,张大人被闻香教害死之后,正是这个辛守备拼命给抢出尸首,果然是个忠义之人,众人一起在心中给辛明竖起来大拇指赞叹。

    中午,吊唁完毕,辛明骑着马,带着属下回府,李落梅和他并辔而行,忍不住质问道“你怎么恁的虚伪?张大人的脑袋明明就是你亲手砍下来的,怎地还哭他死的冤枉?”

    辛明吓一跳,小声道:“祖宗啊!这是大街上,人多耳杂,可别让人听去啊!”

    左右看看,似乎没人注意,这才轻声说:“人死就死了,除了至亲之人,谁动心难过啊?吊唁时候,样子还是要做的,这是给活人看的。这就是人情世故,你得多学着点。”

    李落梅哼了一声,对这些虚伪做派十分厌恶。在教会中,教徒都诚实质朴,从来没有这些花花肠子。

    沿着繁华的大街向前走了一阵,忽然到了一处大宅之前,四开的朱红大门,拳头大的黄铜门钉,门口两个威武的大狮子。数十名小厮男仆从门里跑出来,嚷着“老爷回来了!”

    辛明下马,随手把缰绳抛给一个小厮,众人纷纷跪拜叩头。辛明只是微微点头,昂首走上台阶,直入大门。李落梅跟在他身后,仰头看,一个黑质金字的大匾,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辛府”。

    李落梅心中惊叹,这大门好威风,都赶上自己教会总坛的神庙了。

    走进大门,穿过二门是一座好大的院落,地面上铺着整齐的青石板,一尘不染,院子里古柏森森,殿阁威严。院子里的往来的仆人小厮纷纷跪下叩头,只有极少数的管事之人才有资格深深的鞠躬。辛明对这些人或不理睬,或微微点头,走入一处好大的客厅,里面家具器物,镶金钳玉,华丽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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