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如见宏图
黎元道君的女儿在失踪三年后回宗，还成了筑基修士的消息在中洲不胫而走，很快就连街头小儿也可以念叨几句程少君的逸闻了。
也有说书人重新提起小辈们听得起茧的黎元道君的故事，从黎元道君的成名讲到道魔大战的一剑，从先天不足讲到华丽转身，从复仇讲到暗算，端的是一波三折，人们总是爱听戏剧性的故事。
而宗门内程姝白自回宗后，就谢绝了一切人来访，上了山巅，一天一夜后方才下来。
然后掌门亲自向全宗宣布了她成为亲传弟子的消息。
不是掌门的亲传弟子，而是没有老师的亲传弟子。
程姝白的原话是：“我师道也，非师师也。不欲有常师，凡为道我皆可也。”
真是放诞地令人侧目。
师位空悬本来是极荒唐的，但掌门绗阗道君也劝不得程姝白，只是她既然没有拜入一殿八堂的任意门下，就只能令她居住在黎元道君曾经设立的春及堂，平时依然可以自由出入各堂学习。
碧涯有一殿八堂，通明殿、金华堂、有容堂、虹艳堂、菁栖堂、厚德堂、松风堂、春及堂、三宰堂，通明殿供奉各大长老，决策宗内事务，金华堂掌炼器，有容堂掌道法，虹艳堂掌制符，菁栖堂掌炼丹，厚德堂掌阵法，松风堂主修剑道，三宰堂主修神魂，而春及堂，只因黎元道君并未收徒，但也愿传授给弟子她之所知所学，故而特设，可惜随着黎元道君身陨，弟子们都被遣到别处，春及堂也形同虚设了。
如今十六年过去，倒是多了两人，除了程姝白，还有一个卫宣纯。
他是主动要拜入春及堂的，程姝白只当来了个凑数的。
-----------------
程姝白从灯火通明的走廊经过，一路上碰见好几个弟子，在向她行了半礼后，他们转身就咬着耳朵窃窃私语起来。
她没有去听，走到这条路的尽头，用腰牌解开禁制，两扇沉重的铜门推开后，她举起一盏玻璃灯，灯里没有火焰，而是盛着一枚夜明珠，仅一颗就能照亮整间屋子，敞亮犹如白昼。
程姝白把灯放在窗下，先擦了擦窗户。
这窗是封死的，只因他们此刻身处地下，窗外是黑暗无边的深海，一丝光线都照不进去。
碧涯本身是一座海上仙山，为了支撑庞大的山体，海底下的体积比地上还大上数倍，于是便把海底的这部分凿空，用大阵保护不被海水侵袭，在地下建立了八堂，弟子们平素居住在山上的洞府，修炼时才会下来。
这也是碧涯能撑过好几次道魔大战的原因，占了碧海的地利，不仅能从地上、天上攻击敌人，还能从海底袭击，可谓是易守难攻。
修真界就有这样的玩笑：碧涯出来的弟子，就没有不会水的。
程姝白看了一眼十六七年未曾启封过的春及堂，触目所及一片狼藉，她只觉娇嫩的身体完全无法适应这里的灰尘，只要有一点杂质，她体内的灵根都会狠狠地扭曲，让程姝白直想尖叫。
她有心去指使卫宣纯去打扫干净这里，然而这人一入了宗门上了玉碟，就开始不听她的命令了，端的是翻脸无情。
她扶桌，捂住了胸口，作捧心状，仿佛下一秒就会顺理成章地吐出一口鲜血了。
卫宣纯贴心地递上一条帕子，离得远了些，意思是吐血可以，不能吐到他身上。
程姝白身子歪斜地更厉害了。
“别太过分了，你一半，我一半。”
见对方油盐不进，程姝白遗憾收起自己多余的戏，不得不说，她和灵根斗智斗勇这么些年，对疼痛的抗性早就超乎常人了，即使它在她体内打滚，她也能面不改色，连眉头都不带皱的。
于是程姝白使出一道清风术，开始聚拢这里的灰尘——当然，她绝不吃亏，于是所有灰尘被吹走后，屋内出现泾渭分明的一条界限，这边是干净光滑的白木地面，那边仍是覆盖着厚厚一层灰。
卫宣纯特别客气的朝她示意自己要走了，连微笑也显得冷漠，二人背道而驰。
修士的动作还是很快的，即使是有几顷大的春及堂，一炷香的功夫后也都焕然一新。
程姝白给房间布下大大小小的清心阵、防护阵、隔音阵若干，然后才开始塞满她的东西。
没有床？不行，睡觉的时候，冰冷的感觉会被最大程度地降低，到现在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但是她必须努力修炼，以后压缩点睡眠时间吧。
没有衣柜？不行，程姝白从小就对自己的生活品质有极高的要求，一切舒服的生活用品都可以缓解她精神的紧张，所以必须有很多衣服帮她转移注意力。
还有梳妆用的水镜、弹琴用的几案、下棋用的条案、读书靠的榻......摆不下了，程姝白拧眉，于是抬手打穿了和隔壁房间连接的墙，强行征用它作为房间的一部分。
等到装修完成，她才盘膝坐在蒲团上，托腮思考着自己的未来。
程姝白在储物器里翻找一会，掌内浮现出一块玉简。
正是被绗阗道君修改后的《凌霄附玄真经》。
程姝白不怀疑他的用心，他们最希望她好好修炼、好好活到最后的时刻。
她将玉简贴在眉心，神识沉入，通读一遍，心里对筑基篇有了大概的印象。
程姝白下了榻，来到房内的蝦蝶桌椅坐下，摊开一卷白棉纸，一笔画出人体轮廓，细细标明大小穴位和关窍，对照着凌霄附玄真经内的穴位图仔细研究起来。
她从练气篇修起，从头开始转换一遍灵力。
不过......运功一遍后，本来应变为白色的混沌灵气团却变成了冰蓝色，程姝白也无可奈何，也许是她的灵根太过霸道，硬生生给染了色。
等全身的灵力都转换完成，程姝白修炼起魂谱里附带的一些神魂巧用来。
她早已晋入离体篇，三年来百无聊赖，只能终日修炼神魂，如今已隐约摸到凭虚的门槛。
然而程姝白拨弄着自己的灵识，偶然想起谵妄内卫宣纯的神魂，他那种出入自然、随心所欲的状态，当真是叫人艳羡。
这般想着，程姝白犹豫一下，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困在四方黑暗中的状态。
她以灵识凝出一根长针，这是魂谱里最简单的攻击手段——破魂针，那长针飘摇着飞出，随后心随意转，它仿佛挣脱开了天地的桎梏，如鬼影般倏尔出现在了数尺之外。
它行动的路径好像生生撕裂开了空间，因为程姝白尚不能完全控制住这股力量，空中还残余着一些黑黢深邃的碎片，只是看上一眼，都觉刺目。
若是有眼界的修士在此刻都能反应过来，与道合真，隐现自在，出有入无，变化随心。
这是天下万千妙道之一——空间妙道的特征。
程姝白眼睛一亮，真是有趣的招数。
试想，若是实战中将这道攻击化虚为实，穿梭时空，一定能诓骗到不少人吧。
她如鱼得水，旱逢甘霖，原来修真是这么多姿多彩的一件事，一切都是那么有意思，就算消磨十天半月也不会觉得无聊，要是她能像常人一样在正常的年纪修炼，此刻应该早已见到更多更好的风景了。
通过修道，一步步了解这个世界，强大自我，难怪那么多人对修仙趋之若鹜、穷尽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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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便是三月过去，程姝白还呆在春及堂不曾上去地面一步，但齐闻光的飞鹤传信却打破了她的宁静。
宗门有规定，凡为碧涯弟子，普通弟子、记名及亲传弟子三年一大比，并评定等级、发放奖励，前三甲可得玉绶带，前十得金绶带，前三十得银绶带，前一百得珍珠绶带，其余弟子只得布绶带。
另外，若是连续三次考核都位列倒数前十，则可能逐出内宗。
碧涯能稳坐中洲五大宗门长盛不衰，这些规矩功不可没。
本来程姝白未经考核直接成为亲传弟子之事便有人不平，只不过是为着她的身份暂且隐而不发，如今她要是在考核中成绩落后，那流言可就难听了。
虽然程姝白完全不知道自己能打过谁，但是——
她抿住嘴唇，目光炯炯。
她可是，老早就想打崔芙元一顿了。
也有说书人重新提起小辈们听得起茧的黎元道君的故事，从黎元道君的成名讲到道魔大战的一剑，从先天不足讲到华丽转身，从复仇讲到暗算，端的是一波三折，人们总是爱听戏剧性的故事。
而宗门内程姝白自回宗后，就谢绝了一切人来访，上了山巅，一天一夜后方才下来。
然后掌门亲自向全宗宣布了她成为亲传弟子的消息。
不是掌门的亲传弟子，而是没有老师的亲传弟子。
程姝白的原话是：“我师道也，非师师也。不欲有常师，凡为道我皆可也。”
真是放诞地令人侧目。
师位空悬本来是极荒唐的，但掌门绗阗道君也劝不得程姝白，只是她既然没有拜入一殿八堂的任意门下，就只能令她居住在黎元道君曾经设立的春及堂，平时依然可以自由出入各堂学习。
碧涯有一殿八堂，通明殿、金华堂、有容堂、虹艳堂、菁栖堂、厚德堂、松风堂、春及堂、三宰堂，通明殿供奉各大长老，决策宗内事务，金华堂掌炼器，有容堂掌道法，虹艳堂掌制符，菁栖堂掌炼丹，厚德堂掌阵法，松风堂主修剑道，三宰堂主修神魂，而春及堂，只因黎元道君并未收徒，但也愿传授给弟子她之所知所学，故而特设，可惜随着黎元道君身陨，弟子们都被遣到别处，春及堂也形同虚设了。
如今十六年过去，倒是多了两人，除了程姝白，还有一个卫宣纯。
他是主动要拜入春及堂的，程姝白只当来了个凑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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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姝白从灯火通明的走廊经过，一路上碰见好几个弟子，在向她行了半礼后，他们转身就咬着耳朵窃窃私语起来。
她没有去听，走到这条路的尽头，用腰牌解开禁制，两扇沉重的铜门推开后，她举起一盏玻璃灯，灯里没有火焰，而是盛着一枚夜明珠，仅一颗就能照亮整间屋子，敞亮犹如白昼。
程姝白把灯放在窗下，先擦了擦窗户。
这窗是封死的，只因他们此刻身处地下，窗外是黑暗无边的深海，一丝光线都照不进去。
碧涯本身是一座海上仙山，为了支撑庞大的山体，海底下的体积比地上还大上数倍，于是便把海底的这部分凿空，用大阵保护不被海水侵袭，在地下建立了八堂，弟子们平素居住在山上的洞府，修炼时才会下来。
这也是碧涯能撑过好几次道魔大战的原因，占了碧海的地利，不仅能从地上、天上攻击敌人，还能从海底袭击，可谓是易守难攻。
修真界就有这样的玩笑：碧涯出来的弟子，就没有不会水的。
程姝白看了一眼十六七年未曾启封过的春及堂，触目所及一片狼藉，她只觉娇嫩的身体完全无法适应这里的灰尘，只要有一点杂质，她体内的灵根都会狠狠地扭曲，让程姝白直想尖叫。
她有心去指使卫宣纯去打扫干净这里，然而这人一入了宗门上了玉碟，就开始不听她的命令了，端的是翻脸无情。
她扶桌，捂住了胸口，作捧心状，仿佛下一秒就会顺理成章地吐出一口鲜血了。
卫宣纯贴心地递上一条帕子，离得远了些，意思是吐血可以，不能吐到他身上。
程姝白身子歪斜地更厉害了。
“别太过分了，你一半，我一半。”
见对方油盐不进，程姝白遗憾收起自己多余的戏，不得不说，她和灵根斗智斗勇这么些年，对疼痛的抗性早就超乎常人了，即使它在她体内打滚，她也能面不改色，连眉头都不带皱的。
于是程姝白使出一道清风术，开始聚拢这里的灰尘——当然，她绝不吃亏，于是所有灰尘被吹走后，屋内出现泾渭分明的一条界限，这边是干净光滑的白木地面，那边仍是覆盖着厚厚一层灰。
卫宣纯特别客气的朝她示意自己要走了，连微笑也显得冷漠，二人背道而驰。
修士的动作还是很快的，即使是有几顷大的春及堂，一炷香的功夫后也都焕然一新。
程姝白给房间布下大大小小的清心阵、防护阵、隔音阵若干，然后才开始塞满她的东西。
没有床？不行，睡觉的时候，冰冷的感觉会被最大程度地降低，到现在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但是她必须努力修炼，以后压缩点睡眠时间吧。
没有衣柜？不行，程姝白从小就对自己的生活品质有极高的要求，一切舒服的生活用品都可以缓解她精神的紧张，所以必须有很多衣服帮她转移注意力。
还有梳妆用的水镜、弹琴用的几案、下棋用的条案、读书靠的榻......摆不下了，程姝白拧眉，于是抬手打穿了和隔壁房间连接的墙，强行征用它作为房间的一部分。
等到装修完成，她才盘膝坐在蒲团上，托腮思考着自己的未来。
程姝白在储物器里翻找一会，掌内浮现出一块玉简。
正是被绗阗道君修改后的《凌霄附玄真经》。
程姝白不怀疑他的用心，他们最希望她好好修炼、好好活到最后的时刻。
她将玉简贴在眉心，神识沉入，通读一遍，心里对筑基篇有了大概的印象。
程姝白下了榻，来到房内的蝦蝶桌椅坐下，摊开一卷白棉纸，一笔画出人体轮廓，细细标明大小穴位和关窍，对照着凌霄附玄真经内的穴位图仔细研究起来。
她从练气篇修起，从头开始转换一遍灵力。
不过......运功一遍后，本来应变为白色的混沌灵气团却变成了冰蓝色，程姝白也无可奈何，也许是她的灵根太过霸道，硬生生给染了色。
等全身的灵力都转换完成，程姝白修炼起魂谱里附带的一些神魂巧用来。
她早已晋入离体篇，三年来百无聊赖，只能终日修炼神魂，如今已隐约摸到凭虚的门槛。
然而程姝白拨弄着自己的灵识，偶然想起谵妄内卫宣纯的神魂，他那种出入自然、随心所欲的状态，当真是叫人艳羡。
这般想着，程姝白犹豫一下，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困在四方黑暗中的状态。
她以灵识凝出一根长针，这是魂谱里最简单的攻击手段——破魂针，那长针飘摇着飞出，随后心随意转，它仿佛挣脱开了天地的桎梏，如鬼影般倏尔出现在了数尺之外。
它行动的路径好像生生撕裂开了空间，因为程姝白尚不能完全控制住这股力量，空中还残余着一些黑黢深邃的碎片，只是看上一眼，都觉刺目。
若是有眼界的修士在此刻都能反应过来，与道合真，隐现自在，出有入无，变化随心。
这是天下万千妙道之一——空间妙道的特征。
程姝白眼睛一亮，真是有趣的招数。
试想，若是实战中将这道攻击化虚为实，穿梭时空，一定能诓骗到不少人吧。
她如鱼得水，旱逢甘霖，原来修真是这么多姿多彩的一件事，一切都是那么有意思，就算消磨十天半月也不会觉得无聊，要是她能像常人一样在正常的年纪修炼，此刻应该早已见到更多更好的风景了。
通过修道，一步步了解这个世界，强大自我，难怪那么多人对修仙趋之若鹜、穷尽一生。
-----------------
眨眼便是三月过去，程姝白还呆在春及堂不曾上去地面一步，但齐闻光的飞鹤传信却打破了她的宁静。
宗门有规定，凡为碧涯弟子，普通弟子、记名及亲传弟子三年一大比，并评定等级、发放奖励，前三甲可得玉绶带，前十得金绶带，前三十得银绶带，前一百得珍珠绶带，其余弟子只得布绶带。
另外，若是连续三次考核都位列倒数前十，则可能逐出内宗。
碧涯能稳坐中洲五大宗门长盛不衰，这些规矩功不可没。
本来程姝白未经考核直接成为亲传弟子之事便有人不平，只不过是为着她的身份暂且隐而不发，如今她要是在考核中成绩落后，那流言可就难听了。
虽然程姝白完全不知道自己能打过谁，但是——
她抿住嘴唇，目光炯炯。
她可是，老早就想打崔芙元一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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