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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陆先生,您怎么来了?(4)

    四日后,溪隐城东青衣巷。

    沈奴在许家亲友和邻居的帮助下,给老人办了葬礼。

    晚上,锁好门,她洗了澡躺在床上,只觉自己像个断了线的风筝,了无牵挂,也了无方向。

    电话忽然响。

    看见沈琼琚的号码,沈奴沉默了一下才接听:“喂。”

    “小妹,对不起。”这几日,沈琼琚打过很多电话过来,每一次都要说一遍对不起。

    蓝姿动用关系压下了老太太跳楼身亡的消息,沈琼琚是沈奴回了溪隐才知道这件事。

    沈奴这人向来拎得清事,知道谁该为这些事负责,也从没怪过同样不幸的亲姐姐。

    聊了几句,沈琼琚问她:“你什么时候回京?”

    “等奶奶过了头七。”

    沈奴在青衣巷又住了几日,期间沈琼琚打电话来问她具体几号回京,班主任也催她快点回去上课,九月上旬,各大院校都开学了。

    回京的前一日,溪隐这边下了场暴雨,沈奴正睡得浑浑噩噩,被一阵拍门声吵醒。

    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下床去开门,看见外面站着的熟面孔,她微微一怔。

    陆清臣手里撑着把黑伞,白衬衫黑西裤,另一只手放在裤袋里,雨水滴滴答答落在男人的皮鞋边,别有一番闲适从容的味道。

    挺拔高大的身躯,把本就逼仄的巷子衬得更加窄小。

    沈奴与男人深邃的眸子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缓缓扯出一抹笑:“陆先生,您怎么来了?”

    顿了顿,又叫了声:“郑助理。”

    郑宏笑着解释:“来云城办事,知道你明天要回京,过来接你一块。”

    “不请我们进去?”

    “请进。”沈奴咽下那句‘你们怎么知道’的问题,笑了笑,把两扇院门都打开,错身让两人进来。

    知道她明天回京的只有姐姐。

    难怪姐姐在电话里一定要她说出几号回。

    雨太大,从巷口走到这也就三百米,两人的裤脚和鞋子却都湿透了,沈奴找了干净的毛巾给他们擦水,郑宏接过来很不客气地从头到脚擦了一遍,陆清臣捏着毛巾没动。

    沈奴知道像他这样的有钱人在很多方面都很讲究,对别人用过的毛巾会有忌讳。

    “毛巾是新的,没用过,陆先生可以放心用。”她出言解释。

    陆清臣把视线落在她身上。

    门廊下有风,拂起她的头发和裙摆,当她抬手拨开脸上的发丝时,脸上的憔悴一眼可见,手腕纤细得不堪一折。

    “这鬼天气,来的路上还好好的,说下就下。”郑宏脱了鞋,袜子湿了裹在脚上黏腻腻的难受,他问沈奴:“你这有没有拖鞋?”

    “有,不过是我爸在世时穿过的。”

    “没事,能穿就行。”郑宏是一点都不讲究。

    沈奴笑了笑,去储物间找,许老太太把许老先生和儿子在世时穿过用过的东西都存放得很好,储物间虽然落了灰,但是大箱小箱的井井有条。

    许庭秋的遗物被压在两个箱子下面,有点重,沈奴正吃力地想搬开,一双手伸过来稳稳地将那两个箱子抬起。

    沈奴愣了一下,转身看见陆清臣已经把那两个箱子放在了旁边的空地上。

    男人的裤脚湿着,衬衫上也氤氲着大片小片的湿痕,但并不显狼狈,当他用力时,衬衫勾勒出臂膀上的肌肉线条,莫名让人觉得,如果被这一双手臂保护着,应该会很安全。

    “还有要搬的吗?”陆清臣直起身,他真的很高,头顶几乎要碰触到天花板吊下来的梨形电灯泡。

    沈奴摇头,从箱子里翻出一双男士拖鞋,顿了顿,转头看了眼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陆清臣,“陆先生要换鞋么?”

    陆清臣看着她,“不用。”

    沈奴理解有钱人的洁癖,也没勉强,拿了拖鞋出去,储物间东西太多,留给人走动的空间有限,陆清臣挡住了大半,沈奴只得侧身从他旁边挤过去。

    后背没能避免地擦过男人的臂膀。

    异样又陌生的触感,加快了步伐。

    ……

    陆清臣从储物间踱步出来,堂屋的门廊下已经没了郑宏的身影,他的皮鞋摆在墙根,黑色袜子搭在皮鞋口。

    沈奴坐在马扎凳上抱着膝,裙摆随意地落在地上,如一朵盛开的百合,长发随风,衬着廊外萧条风雨,显出孤独彷徨的寂寥。

    听见脚步声,女孩转头看来,唇边挽起浅浅的笑。

    好像每一次见她,她都在微笑,如果不是知道内情,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爱笑的姑娘,正经历着很多人一辈子也不会经历的磨难。

    陆清臣也清楚,这不过是她粉饰自己的伪装。

    “郑助理去给您买拖鞋了。”

    陆清臣走到门口,昏暗的光影中,男人丰神俊朗,闻言嗓音低缓地应了一声:“嗯。”

    声音像是从他的胸膛里发出来,伴着喉结震动,莫名有些性感。

    “郑助理说你们今晚要在这借住一宿。”

    “嗯。”

    沈奴笑了笑,“我这很简陋。”

    陆清臣看着她,“无妨。”

    沈奴扭头去看廊外淅淅沥沥的雨幕,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转了话题:“我奶奶是怎么去世的,您已经知道了吧。”

    “陆先生,像您这样的大人物,是不是特别喜欢玩弄人心?”

    “看着她因你一句允诺而欢欣鼓舞,又因你的厌烦而重新跌进黑暗,绝望挣扎,是不是特别有意思?”

    哪怕是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番话,依旧夹枪带棒地刺人。

    陆清臣静静地瞅着女孩清瘦的背影,不至于跟一个痛失亲人的小丫头计较,沉默片刻,低低地开腔:“陆某从不打诳语。”

    听懂了陆清臣的话,沈奴站了起来,转身面对着他,“奶奶出事那天,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

    情绪波动之下,她忘了用敬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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