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1更)

    病房里,陆清臣坐在病床边,握着沈奴的手,凌晨时分,他本人还是很清醒的状态。

    门微微敞着,陆清亨透过门缝看进去时,正看见陆清臣抬手用指背轻抚女孩额头的一幕,隔着些距离,他也能从陆清臣的动作里感受到那份怜惜和失而复得的翼翼小心。

    沈奴被挖出来的时候,他也在场。

    当时,沈奴是没气了的,另外一名医生上前做完检查,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没等他开口,就被陆清臣一拳打倒在地。

    陆清亨第一次见这位五弟动这么大的怒,怔楞间,被陆清臣一把拉到沈奴跟前。

    “四哥。”因为同父异母的特殊关系,陆清臣从来没有这么叫过他,还叫着这么郑重,陆清臣眸光紧紧锁着他:“我不信他们,我只信你,你救救这孩子。”

    那是份沉重的信任。

    所幸后来,他对得起这份信任。

    叩门声轻响了两声。

    陆清臣转头看了一眼,随后温柔地把沈奴的手放回被子里。

    两人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站定,夜色深沉,灯火阑珊,陆清臣点了根烟,抽了两口,听见陆清亨说:“有些事我得提前给你透个信,那丫头在缺氧的环境中撑得太久,救是救过来了,可是能不能醒,很难说。”

    陆清亨心头同样像被压了重物,没说‘医院不能抽烟’的话。

    “醒过来的可能有几成?”陆清臣朝皮鞋边点烟灰的时候,语气平静地问出这句话。

    陆清亨竖起两根手指。

    陆清臣往薄唇边递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而后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那口青雾后,他笃定而沉着地开腔:“醒不过来也无妨,我养得起。”

    听出他的话外音,陆清亨不由得一怔,“怎么,你还非她不可了?”

    陆清臣不语,算是默认。

    陆清亨把手揣进白大褂的兜里,“说起来,你家那丫头真是命大,你知道有个美国有个逃脱大师,叫……叫……哦,叫胡迪尼,他曾经设计过一出被活埋后逃生的表演,才一个小时就撑不住了。”

    “你家那个在地底待了三十多个小时,算得上奇迹,要是有个吉尼斯纪录要是设个活埋项目,小丫头肯定能保持最长记录。”

    但沈奴能在那么极端的环境下坚持那么长时间,和她自身脱不开关系。

    “幸好小丫头够冷静,要是她自己乱了阵脚,大哭大喊,棺材里的氧气绝对撑不了那么久。”

    陆清臣五官面容冷寂,在窗台上捻熄烟头的动作,随意又显漫不经心,“蓝姿那边怎么样了?”

    蓝姿被佣人及时发现,没死成。

    陆清亨说:“失血过多,还在昏迷。”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这世上能有心肠这么狠毒的母亲。”他说得唏嘘。

    陆清臣眸光深沉:“以后,她的日子大概不会好过。”

    陆清亨听了这话,没多想,蓄意杀人,等待她的是法律的制裁,她当然不会再有好日子过。

    “老头子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陆清亨说:“你动了他的心头肉,他恐怕不会轻饶你。”

    陆老爷子就陆云谏这么一个宝贝孙子,在陆清臣手底下遭了那么大的罪,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心头肉?”陆清臣意味高深地勾了下唇角,神色漠然:“就怕这心头肉,他是个赝品。”

    陆清亨没听明白这句,正要追问,一个小护士手里拎着几分宵夜打旁边路过,见着他,举起宵夜问他:“陆医生要不要一块吃?”

    陆清亨见小护士目光想看又不敢看地从陆清臣那边扫过,笑了下:“我不吃了,你们自己吃吧。”

    小护士又看了长身伫立在窗前的陆清臣一眼。

    陆清臣低头又点了根烟,对此视若无睹,眉眼冷淡。

    陆清亨笑着拍了下陆清臣的肩膀,“要不是有小丫头在,就你这对待女人的态度,我都要怀疑你不正常。”

    陆清臣没理会这句调侃。

    他站在窗前抽完第二根烟,捻熄烟蒂回病房。

    沈奴陷在沉沉的昏迷里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感知,俯身想亲一亲女孩的额头,忽地想起陆清亨说的:“你几天没换衣服了?味道这么重。”

    陆清臣动作凝滞片刻,直起身,去了卫生间。

    十几分钟后,他顶着潮湿的短发走出来,这边没准备换洗的衣物,他还穿着原先的白衬衫和黑西裤,衬衫不是一贯的熨帖板正,经过两日三夜的折腾,早就起了褶皱。

    但穿在他身上,依旧显得他挺拔稳重。

    裤腰上的皮带被他抽掉,他没有把衬衫下摆塞进裤腰,就这么随意地垂落,他坐在床边,低头用沾着湿气的嘴唇碰了碰沈奴的脸颊。

    力道轻柔,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品宝物。

    ……

    沈奴醒来时,病房里的电视正播放战争纪录片,她睁着眼睛,茫然又空洞。

    “伊伊。”旁边传来熟悉的磁性男嗓。

    伴随着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陆清臣握住沈奴右手的同时,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他弯着腰,高大的身躯投下浓重的阴影,声音低沉又温柔:“听得见我说话么?”

    沈奴睫毛忽闪了两下,转眸看向陆清臣,“陆先生……”

    开口的声音,很沙哑。

    陆清臣像是松了口气,唇角眼底都浮上笑意,拿遥控器关了电视,一面说:“不错,还认得人。”

    男人刚说完,病房门被推开,陆清亨和另外几个医生走进来。

    医生给沈奴做检查的时候,沈奴透过白大褂的缝隙,看见陆清臣的一截深灰色的裤管,笔直的中线,挺括的布料,一如往常那样考究绅士,稳重妥帖。

    “目前看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是要做个核磁,细致地查一下。”陆清亨鼻梁架着一副细黑框眼镜,斯文儒雅:“你好好休息,明天再做检查不迟。”

    沈奴脸色苍白,微微弯了弯嘴角:“谢谢陆医生。”

    “客气什么,都是自家人。”陆清亨说完,带着医生护士离开。

    陆清臣带上病房门,走去饮水机那儿倒了杯热水,搁在床头柜上凉着,一面问沈奴:“想不想起来坐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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