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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交流

    江几乎是听到“格雷”的瞬间就皱起了眉头。她看了看书,又看了看许冬知,看了看许冬知,又看了看书。

    过了好一会儿她站了起来,正当许冬知以为是谈崩了时,她伸出了双臂,双手合拢,左右慢慢地挥动。

    “鱼?”许冬知很快反应过来。

    江点了点头,然后又拍了拍船舷。

    “船……船载着鱼?”

    江摇头,似乎有些苦恼地在原地打转,然后忽然停住,双手在胸前互相握住,闭上眼安静地停了一会儿。

    许冬知立马意会:“教会的人!教会的人来找你们!”

    江对这个答案表示认可。许冬知已经猜到威尔海姆这些年在克兰特的合谋,是通过教会定期送补给的人员进行的。而且因为克拉克和赫德的存在,芬恩克斯岛上的补给比其他地方要平凡得多,那么如果这期间交易是由格雷经手,那格雷完全可以从中作梗,利用教会的人为他做别的事情。

    而且只要搭上了线,之后更具体的联络完全可以通过动物来实现——比如能从遮天蔽日的穹顶下方深百米的海水里游出去的鱼。

    但是他是如何让这些人相信他的?

    教会的使者会听命于威尔海姆并不奇怪,但一个不被冠姓的私生子,同时参与进了威尔海姆的叛乱计划并策反了教会使者,而且在威尔海姆死后依旧保有谈判和交易的权利,这无论如何也太过异常了。

    格雷……莱芙瑞斯……女奴隶——

    “你……你知道格雷的母亲是谁吗?”

    这次江利落地摇了摇头。

    许冬知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但无法得到证实,格雷是个会剥皮的神经病,他要是试探了些什么不该试探的,下一个死的说不定就是自己。

    “那你——”

    “你还真是挺喜欢年幼的女孩儿。”

    虚弱得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许冬知浑身一颤,而江脸上写满了厌恶,看也不看来人便扭头离开。

    格雷从甲板另一边慢慢走了过来。

    他在阳光下看起来更苍白了,瘦削的身形看起来像是个在白日里飘荡的鬼魂。

    “怎么样小少爷,如果这么喜欢那小女孩儿,我也可以给你弄过来。”

    “前提是我得告诉你开哪个匣子是吗。”许冬知没好气道,“你少恶心我,那小孩儿才几岁,我没那么变态。”

    “你不也才十五……哦——”格雷顿了顿,“也是,里头是个跟威尔海姆差不多的老头也有可能。”

    “那也没那么大!我就跟你差不……”许冬知猛地一顿,觑着格雷那若无其事的表情,意识到自己是被套话了。

    “你——”

    “准备一下吧。”

    格雷打断他的话,微微向后看看,轻声道:“一会儿上岸后我会把他们的小船放下水,你不要离岸太远,到时候找准机会趁乱上船——可别被小女孩迷了眼睛,要是你敢不来,无论是翡丽儿还是你脖子上的蛇都不会留你活命的。”

    “……啊?”许冬知困惑道,“为什么要跑?你不是跟他们有交易吗?”

    “载着埃里克.格林的船已经在往这里开了,大概今夜就会抵达,而且这群人的目的是黄金,我告诉他们克兰特的秘宝就在你的神谕之中,等把我们载回莫里斯港口就给他们。”格雷说,“而我显然什么也拿不出来。”

    “他们已经追过来了……”

    “等教会的人追到这,肯定会和海盗发生冲突,也能为我们的小船争取一点时间。”

    许冬知脑子里一时有些混乱,但慢慢地也理清了头绪。格雷跟这群海盗狗咬狗,如果结果是是由教会惩治了这群打家劫舍的海盗,似乎也并不是坏事,可是——

    “趁乱?”许冬知问道,“我们就两个人,那个大姐看起来也一点不想信任我们的样子,怎么会让我们两个有机会放船和偷跑?他们那么多人,就算我们暂时能应付一两个,想逃跑也不容易吧。”

    “这没什么,他们一会儿可就忙了。”

    格雷的右手扶着船舷,左手理了理自己连袖外套的下摆,再抬头时看见许冬知依旧一脸疑惑的模样,摆出了一种无可救药的表情道“这群人可是海盗。”

    “饥饿的海盗来到一个少人少粮的岛,你觉得会做什么?”格雷说,“寒冷的冬季刚刚过去,储存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而春季的收获又还没来到,就算岛民自己都不太吃得饱,更何况要加上一群人数众多的强盗?被人拿走那些食物也是个死字,还不如奋力一搏——当然搏不过,但是他们反击的时候我们可以趁乱逃跑,不过说到底,‘鲸之躯’海盗团奉行的本来就是杀光抢光的法则,无论那些人反抗与否都是一样的结果……”

    已经快要远去的噩梦随着格雷轻飘飘的话语落在了许冬知的眼前。

    芬恩克斯山以北的惨状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时候隔空杀人的触感,那之后芬恩克斯岛上的屠杀,呕吐物的酸味儿,血的腥味儿,人群拥挤的汗味儿,错综复杂得让他已经闻不出那究竟是来自哪里的味道了。

    羊——对,他记得那时候有只纯白的羊。

    羊被圈在羊圈里,附近有几只看守的狗。灾祸来临了,人群四处奔忙,狗还不知道要跑,只是冲着来人吼叫,以为所有人都是妄图偷它羊的贼人。

    但没有人冲向羊圈,分开的人只是跑着,连它的主人也在人群里跑着,跑着,然后那颗头落下,一直俯视着它的眼睛落在了低处,像从地底长出的东西,眼球里映出了自己的模样。

    狗开始吼叫,然后又是一次手起刀落——但是狗很敏捷,于是那头只有一半被切了下来。

    它的脖颈喷射出鲜红的血,侵染了绵羊雪白的毛色。它竟没有倒下,而是前进着,如一个得胜的将军,前进着,带着摇摇欲坠的脑袋,前进——如一个不畏生死的英雄,高昂的头,有力的四肢,前进着——

    于是有人看到了它,像是有瞬息的害怕,瞬息的惶恐,但他害怕着害怕本身,于是握着斧头,向前一步,斧头里映出了狗的影子,那是高昂的身姿,而后在下一刻滚落在了地上,那颗高昂的脑袋,混入了人群里,身子立在原地,不一会儿就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原地。

    刽子手将铭刻了光荣的斧子举向前方。

    他是刽子手还是那只茫然的狗。

    许冬知停在原地。

    亦或是那只染血绵羊?

    【他将一切都堵在你身上——】

    “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要准备下船了。”

    “格雷——”他伸出手,在毒蛇发出警告性的绞杀时依旧死死地扳住了格雷的肩膀,“你说过,如果我猜对了,你不会说谎。”

    格雷的目光森然地看过来。

    “尼尔斯.克拉克。”许冬知不偏不倚地回望那双眼睛,“是他吗?”

    //

    希尔德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悬挂在天花板的风铃。

    黄铜制的纤细的圆柱被丝线吊着,簇拥着一朵淡黄色的小花,那小花悬浮着,像是用看不见的线吊在风铃中央,随着窗外吹来的风和黄铜相撞的音律轻轻飘荡着。

    然后是一只越过她视野上空去触碰那风铃的手,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而那只手也顿了一顿,而后什么也没有做的收了回去。

    希尔德慢慢地挪动着眼球,看向坐在她床边的安妮塔。这张脸哪怕现在还会带给她一些奇异的信任感,哪怕她的理智告诉她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是值得信任的。

    “你醒了。”安妮塔开口道,她的声音有些许得干涩,而内容也没有什么含义,听起来就像是没话找话。而在希尔德对于她的浅薄了解之中,安妮塔并不是会做毫无意义之事的人。

    她没有回话。

    “祭司同意了让你同行,你身上的伤口也有人处理过了。”安妮塔捏了捏自己的裙角,继续说道,“但是相对的,你必须将你所知道的所有关威尔海姆.克拉克,尼尔斯.克拉克,卡琳,以及格雷的信息告知我们,而且在我们将你移交到王室之前,你所有的行动必须在我们的监视和管控之下。如果有任何异动,我们都会视希尔德.克拉克已于芬恩克斯岛上不幸遇难,尸骸已沉入海底。”

    风铃轻轻地摇动,那朵小巧的花也似乎弥漫出了一阵芳香。

    希尔德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腿。伤口并没有愈合,但是感染的部分被清理后就没有继续再溃烂下去,她并不喜欢躺着和人说话,所以尝试支配着身体活动了一下,就撑着床板慢慢地坐了起来,将腿放下了床,和安妮塔面对面地坐着。

    “格雷杀了我父母,带走了尼尔斯。”希尔德有些呆滞地说,“我母亲和他,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不记得了。”

    “这个地方很重要,还请你想起来。”

    “不、不对——”希尔德慢慢地摇了摇头,“她不是在跟格雷说话……也不是在跟卡琳——她是、她是跟尼尔斯说的——”

    “说的什么?”

    “‘如果不是你这个冒牌货’……”希尔德喃喃道,“那凶手是——”

    “冒牌货?你是说欧若拉.克拉克确确实实这样称呼了尼尔斯.克拉克吗?”安妮塔缓缓地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步。

    希尔德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她仅剩一只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安妮塔,像是能穿透人皮囊那样刺入内心:“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安妮塔脚步一顿,像是被那眼神震慑在了原地。

    “我们……我们并没有达成和你的情报交易。”

    “你快说!”希尔德忽然站了起来,接下来浑身的疼痛又让她脱力跌坐在地上。她于是在地上爬着向安妮塔接近,仿佛那种在地上匍匐蜿蜒索敌的剧毒生物。

    “你们是不是也有份——尼尔斯……尼尔斯是不是也是——”

    “你不要乱动。”安妮塔看着希尔德身上好不容易止住了血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无措道,“我的任务是要照顾你,你如果死在这里我——”

    “你们在干什么?”

    门口探出了一个雪白的脑袋。罗兰扶着门框,吸了吸鼻子:“在外面就听到很吵,里面还有血腥味儿,你们在打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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