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归来
电梯里的早高峰，还是一如既往的挤，好在苏静遇到的都是陌生面孔，越往高层上升，电梯里的人就越少了，到达三十层时，电梯里空荡荡只剩下她一人。
苏静站在方卉的办公室门口时，想起了一年零四个月前，她站在这儿，那时的自己何其笃定，憧憬着美好的家庭生活，可此刻……苏静有种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羞愧感。
犹豫再三，她终究没有敲响方卉的门，她转身离开，决定先去找裴娜娜。
电梯下行到二十八层，门打开时，苏静看到的竟然是齐一宗。
两人都愣了一下，齐一宗比苏静更快回过神来，他笑容可掬地说：
“苏静啊，早啊，这是办完入职手续了？”
苏静心里有些慌张，脸上极力让自己不表露出来，她礼节性地点点头，说：
“哦，齐总早上好！还没有办理，我先处理一些个人的事情，再去找方总办理入职。谢谢齐总关心。”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好好干。”
齐一宗边说边和苏静擦身交换了位置。
苏静看着齐一宗笑眯眯的脸消失在关闭的电梯门后面，自己才转身离开电梯口。
“苏姐，你回来啦？”
苏静碰到的第一个人，居然还是那个汤显华，苏静有种岁月跳了片儿的感觉，中间那段被剪辑掉了，昨天才见过汤显华，今早又碰到了他。
“小汤，早，你这是要出去吗？”苏静绕开了问题，客气问道。
“是，我出去一下，办点儿事。苏姐，欢迎回来，再见。”
和汤显华告别之后，苏静开启了小鸡啄米般点头打招呼的模式。就这样一路打着招呼，苏静来到了裴娜娜的沙盘室。苏静很清楚一路和她打招呼的这些人，对她并不都真的友好，有的只是礼节性点头，有的心怀鄙夷，有的写满敌意，有的掩饰不住地同情可怜，有的满脸狐疑，似乎不太清楚她发生了什么，还有的是真心欢迎她回来。
面对众人如此多的无声表情，苏静内心并没有太多波澜，经历了这么一场巨大的变故，她发现自己的身心也陡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去这些让自己寝食难安的众口难调，过去这些她要忍气吞声，独自消化的情绪，对于她，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她的生活里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她去面对，需要她去珍惜，她不会再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对这些捕风捉影的情绪锱铢必较上，让自己难受不安。
想着心思，苏静来到了裴娜娜的工作室。一进门，裴娜娜的助理张祎微笑眯眯地迎上来：
“您好，苏静姐，好久不见了，您找娜娜老师，是吗？”
“你好，祎微，是啊，好久不见，娜娜老师这会儿方便见我吗？”
苏静有些急切想要见到裴娜娜，可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此刻见不到裴娜娜。
“对不起，苏静姐，娜娜老师这会儿不在工作室，她出去了，好像是去考察什么项目，还是考察什么地方去了？她没有具体跟我讲，我也不清楚，总之，她此刻不在，而且她可能今天一天都不在，即使回来，也会比较晚了。让您失望，很抱歉！”
“抱歉的是我，没有提前预约就跑了过来，没关系的，我改日再找她吧。再见，祎微，你忙吧，我走了。”
苏静走出裴娜娜工作室后，本想着再次去找方卉，但路过她工作过的“归墟”时，发现所有人都不在自己的工位，他们都聚在专属归墟的小会议室里，隔着玻璃墙，她看到森然一排排围坐的背影。
苏静被一股强劲的好奇心吸到了会议室里，她悄悄地从后门进去。门口有人回头看到了她，是柯启宇。他有些意外，但很快笑了笑，指了指他身边一把空着的椅子，她心领神会，点点头，也冲他笑笑，悄悄坐了上去。
黑风双煞并排坐在正前方的主席台，薛珍珍一脸冷厉，李伟健则一脸阴翳，苏静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位第二排靠右侧站着的年轻女子身上。苏静不认识她，猜测她是新来的。
“石芝兰。”柯启宇好像猜到了苏静的疑惑，悄悄附在她耳边说。
苏静点点头，目光也随着大家的目光一起落到了这位小女生身上。
“你坚持要胡搅蛮缠继续说吗？怎么小小年纪，如此刺头儿？”薛珍珍冷着一张脸，冲着石芝兰说。
石芝兰看上去二十三四岁，但身上有股气定神闲的气质，只听她不为所动地说：
“我做人的宗旨就是坦诚以待，无论对谁，无论何种场合，我都坚持我的宗旨。因此，我坚持要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请二位领导给我机会。”
“都跟你说了，我们时间紧，任务重，你有什么话，散会之后和我单独说，非要耽误大家的时间吗？”薛珍珍狠狠瞪了石芝兰一眼。
“薛主任，我光明磊落，为什么要背后鬼鬼祟祟说？”
小姑娘不仅语言犀利，眼神一定也很犀利，苏静看到薛珍珍脸上的肌肉像被刀子划了一下似的抽了抽。她显然很无奈，举起一只手挥了挥，抑制不住地不满道：
“好好好，你光明磊落，是我小人之心了，你说，你说。”
李伟健堆了一脸假笑，努力摆出一副亲切友善的样子，扭动着肥头大耳看了看薛珍珍，转头看向石芝兰，说：
“石芝兰，薛副主任主要是为我们的工作考虑，你呢，来公司没几个月，可能还不了解我们的公司文化，我们是很讲究效率的一家公司，所以，我们每次会议都很简单明了，让大家明确了任务，好好完成任务要紧。既然你非想说呢，这次，就给你个机会来讲讲吧。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啊。”
“李主任，我很不同意您的这套说辞，我来简氏本就是冲着公司的文化来的，但今天你们给我的感觉是，这套文化就是个幌子，根本没有什么实际效用，连一个员工真实的声音都不敢听到，还谈什么家文化？”
石芝兰有些怒意升了起来，说话越发不客气了。
“你这小姑娘越说越不像话了，怎么置喙起公司的文化了？好了好了，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别再节外生枝了。”
李伟健也被石芝兰逼得沉不住气了，友善装不下去了，皱着眉头，急不可耐地让石芝兰赶快讲。
“好，那我说了。”石芝兰扫视了一下全场，语气坚定地说，“薛主任，您布置任务不纯粹，夹枪带棒、含沙射影地指责我们做事不够用心，还用了‘某些人偷奸耍滑’这样的字眼，我感觉很不舒服，坚决不能认同，不能接受。如果我们真的做得不够好，请您直接指出来，甚至可以点名道姓地指出来，我们也好改进……”
“说你自己，别把我们带上，我们可没像你这么想，我们老老实实干活，相信薛主任绝不是说我们。”
石芝兰的话还没说完，有一个女人尖利地声音就冲着石芝兰响了起来。
“对，明明是你自己心虚，还拉上我们。”
“就是，就是，两位主任一向都心明眼亮，他们不肯点名，明明是给某些人机会，还不领情。”
“就是啊，难道非要撕破脸皮才开心？真是不懂好人心。”
“小姑娘还是年纪太小了，初出茅庐，一点都不懂职场是怎么回事。”
“是啊，还需要历练，多磋磨几次就没这么嚣张了。”
“快闭上嘴巴坐下吧，两位主任，我表个态，二位指到哪儿，我们一定打到哪儿。”
“对，我也表态，坚决服从二位主任的领导。”
众人纷纷表态，会议室里表忠心的声音此起彼伏，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黑风双煞的脸上不约而同都泛起了满意的笑容，他们都目光温和地看着表忠心的人们，点着头，微笑挂在脸上，说：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嘛！好了，石芝兰，你个人那点儿小九九，是不能代表大家的心声的，见好就收吧，话也说了，气也撒了，安心回去工作吧。”
李伟健冲着所有人说：“好了，散会。”
李伟健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文件，要离开时，往苏静这边扫了一眼，薛珍珍紧跟他身后，也扫了她一眼，两人都神情复杂地离开了。
领导离开后，会议室的其他人也陆续离开了，有人从苏静身边走过时，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而有人装作没看见她，有人则给她送去一个不太友好的眼神。最后，会议室只剩下苏静和柯启宇没有离开，他俩都安静地站起身，看着被晾在那儿站着发愣的石芝兰。此刻，她的身边有一个看上去比她略大的女孩子，她一只手扶着石芝兰的肩膀，看着她，柔声细语地问：
“芝兰，你还好吗？”
女孩儿一句“你还好吗”，一直强撑着忍着眼泪的石芝兰再也撑不住了，眼泪像止不住的雨丝唰唰流了下来，她哽咽着说：
“那么多人，那么多人，他们，他们怎么，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纷纷为了维护，领导，对我，对我发起攻击？我以为我能挺住，没想到，没想到，我还是流泪了。”她扑进那个女孩子怀里，呜呜咽咽地哭着，继续说，“晓晓，我，我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我怎么能哭呢？”
苏静扭头看着旁边的柯启宇，他满眼都是关切地看着委屈地哭诉的石芝兰，苏静轻轻拍了拍柯启宇，悄声对他说：
“柯启宇，关心她就去告诉她，别憋着。”
柯启宇动了动嘴唇，但没有说出任何话，他摇摇头，又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两个女孩，神情落寞地离开会议室了。
苏静看着离开的柯启宇，又回头看了看那两个女孩，自己也走出了会议室。
再次去往方卉办公室的路上，苏静脑海里一直盘桓着一个词——替罪羊，勇敢的石芝兰做了替罪羊，这是羊群里生存的潜规则吗？是必然的吗？能避免吗？虽然苏静对此没有答案，但想到这些，她的心还是很痛，为了无辜受过的石芝兰而痛，更有担心，不知道她今后还敢不敢做勇敢的石芝兰？这个世上能隐忍的人太多，像石芝兰这样的勇士，弥足珍贵。只不知道她会不会被现实打败，从此变得泯然众人矣？苏静回忆起了她自己鼓起勇气要求张朝阳道歉的那一次经历，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但当时始料不及的事态发展，她记忆犹新。世事难料，昨日的她，今日的石芝兰，体会都很深刻吧。
想着心思，苏静已经二次站到了方卉办公室门口，她敲了敲门，听到方卉“进来”的声音，她推门走了进去。
看到进来是苏静，方卉愣怔了几秒，但瞬间就冷下了脸，她语带讥诮地说：
“这是要回来上班了？当初那么坚决要辞职，你大概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回来吧？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人啊，千万别太自以为是，终是要栽大跟头。如果从此你依然没有自知之明，我看后面吃亏受教训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苏静没有想到，一向把自己包装得很优雅大度的方卉，撕下面具之后，竟然恶毒得如此直言不讳。苏静终于理解了为什么简宁远总是态度坚决地拒方卉于千里之外。这就是一条美女蛇，而且毒性很大。
“多谢方总赐教，苏静记下了。请方总为苏静办理入职手续吧。”
苏静不想跟方卉多拉扯闲话，只想尽快办完正事离开。
“好啊，看起来过去那个唯唯诺诺、听话乖巧的苏静变了，变得开始有个性，有棱角了。好，很好，我们就公开较量一场吧。哪怕鱼死网破，我方卉也在所不惜。”
方卉咬牙切齿的凶相，苏静看在眼里，鄙夷在心里，方卉是真的装不下去了，这气急败坏的样子，完全暴露了她的本性。这样也好，在明处的敌人，总好过躲在阴暗角落的对手。
“方总想要怎么样，苏静自然不能左右。方总，您能给苏静现在办理入职手续吗？”
苏静不卑不亢、不温不火的态度，惹得方卉彻底怒了，她哗啦一下就把自己桌子上的东西都划拉到了地上，东西掉地下的声音惊动了整个楼层的高管们，大家都冲进来看发生了什么。
简宁远第一个就冲了进来，看到苏静安然地站在那儿，才松了一口气，扭头对其他人说：
“都回去吧。”
屋子里剩下三个人时，简宁远冷着脸对方卉说：
“方总如果哪里不舒服可以先回家休息休息，情绪如此失控，是不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压力太大了？”
“哼，简总，怎么，想要卸磨杀驴吗？没门儿，我要呆在这儿，看着你们哭。哈哈哈哈”
“疯啦，简直是疯啦。走，我们走。”说着，简宁远拉着苏静离开了方卉的办公室。
回到总裁办公室，简宁远给严秘书打了个电话：
“严秘书，你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
严秘书很快就到了，简宁远指着苏静对她说：
“你去给苏静办理入职，职务安排为总裁助理，不用通过方总，手续办理好了，拿过来我直接签字。”
“好的，总裁。”严秘书转身要离开，发现苏静没有跟着自己出门，站门口停下来叫她，“苏姐，您得跟我去，有些手续需要您配合。”
“我知道，严秘书，麻烦你稍等我一下，好吗？”
严秘书点点头，自己到门外等去了。
“远哥，这样不好吧，我从一个小职员一下到了总裁助理，别人要说闲话的。况且，我的能力不够，胜任不了总裁助理。”
苏静以为简宁远在跟方卉赌气，带着恳切的语气希望能让他冷静理智下来。
“非常时期，得用非常手段，你先别问，相信我，我没有失去理智。今晚我和你细聊，你先去和严秘书办理手续吧。别多想，听话照做，去吧。”
苏静看到简宁远的神情，知道他并不是意气用事，看起来他是真有难言之隐了，也就不再多说了，转身出门去和严秘书办理入职手续了。
苏静站在方卉的办公室门口时，想起了一年零四个月前，她站在这儿，那时的自己何其笃定，憧憬着美好的家庭生活，可此刻……苏静有种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羞愧感。
犹豫再三，她终究没有敲响方卉的门，她转身离开，决定先去找裴娜娜。
电梯下行到二十八层，门打开时，苏静看到的竟然是齐一宗。
两人都愣了一下，齐一宗比苏静更快回过神来，他笑容可掬地说：
“苏静啊，早啊，这是办完入职手续了？”
苏静心里有些慌张，脸上极力让自己不表露出来，她礼节性地点点头，说：
“哦，齐总早上好！还没有办理，我先处理一些个人的事情，再去找方总办理入职。谢谢齐总关心。”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好好干。”
齐一宗边说边和苏静擦身交换了位置。
苏静看着齐一宗笑眯眯的脸消失在关闭的电梯门后面，自己才转身离开电梯口。
“苏姐，你回来啦？”
苏静碰到的第一个人，居然还是那个汤显华，苏静有种岁月跳了片儿的感觉，中间那段被剪辑掉了，昨天才见过汤显华，今早又碰到了他。
“小汤，早，你这是要出去吗？”苏静绕开了问题，客气问道。
“是，我出去一下，办点儿事。苏姐，欢迎回来，再见。”
和汤显华告别之后，苏静开启了小鸡啄米般点头打招呼的模式。就这样一路打着招呼，苏静来到了裴娜娜的沙盘室。苏静很清楚一路和她打招呼的这些人，对她并不都真的友好，有的只是礼节性点头，有的心怀鄙夷，有的写满敌意，有的掩饰不住地同情可怜，有的满脸狐疑，似乎不太清楚她发生了什么，还有的是真心欢迎她回来。
面对众人如此多的无声表情，苏静内心并没有太多波澜，经历了这么一场巨大的变故，她发现自己的身心也陡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过去这些让自己寝食难安的众口难调，过去这些她要忍气吞声，独自消化的情绪，对于她，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她的生活里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她去面对，需要她去珍惜，她不会再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对这些捕风捉影的情绪锱铢必较上，让自己难受不安。
想着心思，苏静来到了裴娜娜的工作室。一进门，裴娜娜的助理张祎微笑眯眯地迎上来：
“您好，苏静姐，好久不见了，您找娜娜老师，是吗？”
“你好，祎微，是啊，好久不见，娜娜老师这会儿方便见我吗？”
苏静有些急切想要见到裴娜娜，可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此刻见不到裴娜娜。
“对不起，苏静姐，娜娜老师这会儿不在工作室，她出去了，好像是去考察什么项目，还是考察什么地方去了？她没有具体跟我讲，我也不清楚，总之，她此刻不在，而且她可能今天一天都不在，即使回来，也会比较晚了。让您失望，很抱歉！”
“抱歉的是我，没有提前预约就跑了过来，没关系的，我改日再找她吧。再见，祎微，你忙吧，我走了。”
苏静走出裴娜娜工作室后，本想着再次去找方卉，但路过她工作过的“归墟”时，发现所有人都不在自己的工位，他们都聚在专属归墟的小会议室里，隔着玻璃墙，她看到森然一排排围坐的背影。
苏静被一股强劲的好奇心吸到了会议室里，她悄悄地从后门进去。门口有人回头看到了她，是柯启宇。他有些意外，但很快笑了笑，指了指他身边一把空着的椅子，她心领神会，点点头，也冲他笑笑，悄悄坐了上去。
黑风双煞并排坐在正前方的主席台，薛珍珍一脸冷厉，李伟健则一脸阴翳，苏静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位第二排靠右侧站着的年轻女子身上。苏静不认识她，猜测她是新来的。
“石芝兰。”柯启宇好像猜到了苏静的疑惑，悄悄附在她耳边说。
苏静点点头，目光也随着大家的目光一起落到了这位小女生身上。
“你坚持要胡搅蛮缠继续说吗？怎么小小年纪，如此刺头儿？”薛珍珍冷着一张脸，冲着石芝兰说。
石芝兰看上去二十三四岁，但身上有股气定神闲的气质，只听她不为所动地说：
“我做人的宗旨就是坦诚以待，无论对谁，无论何种场合，我都坚持我的宗旨。因此，我坚持要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请二位领导给我机会。”
“都跟你说了，我们时间紧，任务重，你有什么话，散会之后和我单独说，非要耽误大家的时间吗？”薛珍珍狠狠瞪了石芝兰一眼。
“薛主任，我光明磊落，为什么要背后鬼鬼祟祟说？”
小姑娘不仅语言犀利，眼神一定也很犀利，苏静看到薛珍珍脸上的肌肉像被刀子划了一下似的抽了抽。她显然很无奈，举起一只手挥了挥，抑制不住地不满道：
“好好好，你光明磊落，是我小人之心了，你说，你说。”
李伟健堆了一脸假笑，努力摆出一副亲切友善的样子，扭动着肥头大耳看了看薛珍珍，转头看向石芝兰，说：
“石芝兰，薛副主任主要是为我们的工作考虑，你呢，来公司没几个月，可能还不了解我们的公司文化，我们是很讲究效率的一家公司，所以，我们每次会议都很简单明了，让大家明确了任务，好好完成任务要紧。既然你非想说呢，这次，就给你个机会来讲讲吧。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啊。”
“李主任，我很不同意您的这套说辞，我来简氏本就是冲着公司的文化来的，但今天你们给我的感觉是，这套文化就是个幌子，根本没有什么实际效用，连一个员工真实的声音都不敢听到，还谈什么家文化？”
石芝兰有些怒意升了起来，说话越发不客气了。
“你这小姑娘越说越不像话了，怎么置喙起公司的文化了？好了好了，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别再节外生枝了。”
李伟健也被石芝兰逼得沉不住气了，友善装不下去了，皱着眉头，急不可耐地让石芝兰赶快讲。
“好，那我说了。”石芝兰扫视了一下全场，语气坚定地说，“薛主任，您布置任务不纯粹，夹枪带棒、含沙射影地指责我们做事不够用心，还用了‘某些人偷奸耍滑’这样的字眼，我感觉很不舒服，坚决不能认同，不能接受。如果我们真的做得不够好，请您直接指出来，甚至可以点名道姓地指出来，我们也好改进……”
“说你自己，别把我们带上，我们可没像你这么想，我们老老实实干活，相信薛主任绝不是说我们。”
石芝兰的话还没说完，有一个女人尖利地声音就冲着石芝兰响了起来。
“对，明明是你自己心虚，还拉上我们。”
“就是，就是，两位主任一向都心明眼亮，他们不肯点名，明明是给某些人机会，还不领情。”
“就是啊，难道非要撕破脸皮才开心？真是不懂好人心。”
“小姑娘还是年纪太小了，初出茅庐，一点都不懂职场是怎么回事。”
“是啊，还需要历练，多磋磨几次就没这么嚣张了。”
“快闭上嘴巴坐下吧，两位主任，我表个态，二位指到哪儿，我们一定打到哪儿。”
“对，我也表态，坚决服从二位主任的领导。”
众人纷纷表态，会议室里表忠心的声音此起彼伏，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黑风双煞的脸上不约而同都泛起了满意的笑容，他们都目光温和地看着表忠心的人们，点着头，微笑挂在脸上，说：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嘛！好了，石芝兰，你个人那点儿小九九，是不能代表大家的心声的，见好就收吧，话也说了，气也撒了，安心回去工作吧。”
李伟健冲着所有人说：“好了，散会。”
李伟健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文件，要离开时，往苏静这边扫了一眼，薛珍珍紧跟他身后，也扫了她一眼，两人都神情复杂地离开了。
领导离开后，会议室的其他人也陆续离开了，有人从苏静身边走过时，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而有人装作没看见她，有人则给她送去一个不太友好的眼神。最后，会议室只剩下苏静和柯启宇没有离开，他俩都安静地站起身，看着被晾在那儿站着发愣的石芝兰。此刻，她的身边有一个看上去比她略大的女孩子，她一只手扶着石芝兰的肩膀，看着她，柔声细语地问：
“芝兰，你还好吗？”
女孩儿一句“你还好吗”，一直强撑着忍着眼泪的石芝兰再也撑不住了，眼泪像止不住的雨丝唰唰流了下来，她哽咽着说：
“那么多人，那么多人，他们，他们怎么，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纷纷为了维护，领导，对我，对我发起攻击？我以为我能挺住，没想到，没想到，我还是流泪了。”她扑进那个女孩子怀里，呜呜咽咽地哭着，继续说，“晓晓，我，我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我怎么能哭呢？”
苏静扭头看着旁边的柯启宇，他满眼都是关切地看着委屈地哭诉的石芝兰，苏静轻轻拍了拍柯启宇，悄声对他说：
“柯启宇，关心她就去告诉她，别憋着。”
柯启宇动了动嘴唇，但没有说出任何话，他摇摇头，又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两个女孩，神情落寞地离开会议室了。
苏静看着离开的柯启宇，又回头看了看那两个女孩，自己也走出了会议室。
再次去往方卉办公室的路上，苏静脑海里一直盘桓着一个词——替罪羊，勇敢的石芝兰做了替罪羊，这是羊群里生存的潜规则吗？是必然的吗？能避免吗？虽然苏静对此没有答案，但想到这些，她的心还是很痛，为了无辜受过的石芝兰而痛，更有担心，不知道她今后还敢不敢做勇敢的石芝兰？这个世上能隐忍的人太多，像石芝兰这样的勇士，弥足珍贵。只不知道她会不会被现实打败，从此变得泯然众人矣？苏静回忆起了她自己鼓起勇气要求张朝阳道歉的那一次经历，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但当时始料不及的事态发展，她记忆犹新。世事难料，昨日的她，今日的石芝兰，体会都很深刻吧。
想着心思，苏静已经二次站到了方卉办公室门口，她敲了敲门，听到方卉“进来”的声音，她推门走了进去。
看到进来是苏静，方卉愣怔了几秒，但瞬间就冷下了脸，她语带讥诮地说：
“这是要回来上班了？当初那么坚决要辞职，你大概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回来吧？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人啊，千万别太自以为是，终是要栽大跟头。如果从此你依然没有自知之明，我看后面吃亏受教训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苏静没有想到，一向把自己包装得很优雅大度的方卉，撕下面具之后，竟然恶毒得如此直言不讳。苏静终于理解了为什么简宁远总是态度坚决地拒方卉于千里之外。这就是一条美女蛇，而且毒性很大。
“多谢方总赐教，苏静记下了。请方总为苏静办理入职手续吧。”
苏静不想跟方卉多拉扯闲话，只想尽快办完正事离开。
“好啊，看起来过去那个唯唯诺诺、听话乖巧的苏静变了，变得开始有个性，有棱角了。好，很好，我们就公开较量一场吧。哪怕鱼死网破，我方卉也在所不惜。”
方卉咬牙切齿的凶相，苏静看在眼里，鄙夷在心里，方卉是真的装不下去了，这气急败坏的样子，完全暴露了她的本性。这样也好，在明处的敌人，总好过躲在阴暗角落的对手。
“方总想要怎么样，苏静自然不能左右。方总，您能给苏静现在办理入职手续吗？”
苏静不卑不亢、不温不火的态度，惹得方卉彻底怒了，她哗啦一下就把自己桌子上的东西都划拉到了地上，东西掉地下的声音惊动了整个楼层的高管们，大家都冲进来看发生了什么。
简宁远第一个就冲了进来，看到苏静安然地站在那儿，才松了一口气，扭头对其他人说：
“都回去吧。”
屋子里剩下三个人时，简宁远冷着脸对方卉说：
“方总如果哪里不舒服可以先回家休息休息，情绪如此失控，是不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压力太大了？”
“哼，简总，怎么，想要卸磨杀驴吗？没门儿，我要呆在这儿，看着你们哭。哈哈哈哈”
“疯啦，简直是疯啦。走，我们走。”说着，简宁远拉着苏静离开了方卉的办公室。
回到总裁办公室，简宁远给严秘书打了个电话：
“严秘书，你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
严秘书很快就到了，简宁远指着苏静对她说：
“你去给苏静办理入职，职务安排为总裁助理，不用通过方总，手续办理好了，拿过来我直接签字。”
“好的，总裁。”严秘书转身要离开，发现苏静没有跟着自己出门，站门口停下来叫她，“苏姐，您得跟我去，有些手续需要您配合。”
“我知道，严秘书，麻烦你稍等我一下，好吗？”
严秘书点点头，自己到门外等去了。
“远哥，这样不好吧，我从一个小职员一下到了总裁助理，别人要说闲话的。况且，我的能力不够，胜任不了总裁助理。”
苏静以为简宁远在跟方卉赌气，带着恳切的语气希望能让他冷静理智下来。
“非常时期，得用非常手段，你先别问，相信我，我没有失去理智。今晚我和你细聊，你先去和严秘书办理手续吧。别多想，听话照做，去吧。”
苏静看到简宁远的神情，知道他并不是意气用事，看起来他是真有难言之隐了，也就不再多说了，转身出门去和严秘书办理入职手续了。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