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到了黑夜,城市的喧嚣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宁静,人们的思绪也变得更加深沉,思考生活的意义,和自己的未来,在戒毒所的晚上,黄昏的灯光照亮着空荡荡的走廊,透露出一股沉重的压抑感,玫瑰静静地坐在床上,思绪纷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就算空气清新剂喷过了也还是会有的消毒水味。

    今天,她听见照顾她的护士跟她八卦说,对面那个人来这里三个月了,曾经杀死了自己的丈夫,性格有点怪怪的,家里人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让玫瑰,尽量没事少去接触她,玫瑰刚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却觉得事实可能并不是这样的,每个人都只是缺乏别人对她的了解。

    人们总是会迅速传播坏的,并不在意事实的真相是怎么样的,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吐的契机,一个彰显自己三观正确的机会。

    一股吼叫声打破了玫瑰的思想,隔壁病房,传出了一阵又一阵的痛苦声,之后就是医生护士,急匆匆的跑来,各种声音配合病人的吼叫,直冲耳膜,直叫人听了浑身打颤,忍不住想象自己发作的样子,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不一会,玫瑰就感觉到了身体开始不舒服起来,不一会儿越来越多的熟悉的痛感,夹杂着难受喷涌而出,

    护士们听见动静本来进来按住她,后面都绑住了她的手脚,以防她挣扎动作太大,做什么危险的事,‘他们的动作比饶毅粗鲁多了’,不过,这已经是她最后的想法了,

    …………

    玫瑰无所事事的往门口望去,看见一名女护士看似在做事,眼睛却时不时看向四周,她知道,这是一名女警察,最近发生的这些事,也让她不由自主学会了一点察言观色,虽然他们可能伪装得很好,但只要注意他们的眼神,动作,很轻易就能看出来了。

    “玫瑰,你男朋友来看你了”照顾玫瑰的护士,推门进来,对于饶毅她也很熟悉了,

    听到这后,玫瑰不禁心里一动“我知道了,谢谢”

    紧接着,饶毅拿着一口袋东西进来,然后放在桌上:“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不过,玫瑰甚至都不用翻开,就知道里面基本上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了:“哇!”满满一袋,然后拿出一盒冰淇淋,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出去,

    饶毅奇怪道:“哎,你去哪呀”

    玫瑰走进对面病房,敲了敲门,看着面前这个女人,想起了不久之前他们跟她说过她克夫的谣言,然后把一盒冰淇淋放在了她桌子上:“你好,我是新来的,现在住你对面,我叫玫瑰,这是我男朋友买的,挺好吃的,你尝尝吧”等了半天,对方也没有说话,玫瑰不由得紧张起来,正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那女人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了一声:“滚”听着可不怎么友好,玫瑰没办法,只好走了。

    哪知道回到房间,就看见饶毅在撑着肚子笑:“怎么样,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挺好的吧,你说你,都怕成什么样了,还没事凑什么热闹,人家都不搭理你”

    玫瑰走过去,拿着另外一盒草莓冰淇淋:“你懂什么”她总觉得对方并没有像是他们说的那样,

    饶毅跟着坐在床边:“对对对,我不懂”然后去拿玫瑰手里的冰淇淋:“凉的你少吃一点”

    玫瑰奇怪道:“这难道不是你给我买的吗?”

    饶毅笑道:“谁说是买给你的了,这是我买给我自己的,给你看看而已”

    玫瑰只好重新去翻了翻其他吃的:“越来越小气了你”她也知道饶毅是为了她好,嘴硬心软,

    饶毅话锋一转:“昨天晚上怎么样,发作了吗”

    玫瑰没料到他说这个,只好道:“发作了,不过没事,没发作多久”不想他担心

    饶毅眼眸转了转:“那他们是怎么对你的呀”

    玫瑰有点犹豫:“也没怎么,就是拿绳子绑着手跟脚”

    饶毅表现得很惊奇道:“原来都是这样的呀”

    玫瑰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还怕饶毅会担心,连忙说:“哎呀,其实也没怎么样,就是为了控制我们,怕我们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果然,饶毅马上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不是,你误会了,我是想问,他们怎么可以对你用这么温柔的东西,我以为最起码会用手铐之类的”

    玫瑰一下就反应过来:“饶毅,你不是吧,一天不怼我,你是不是会死呀”然后放下零食,跟饶毅打在了一起,

    对面的女人看着饶毅跟玫瑰打闹,眼里流露出了一种说不清的情绪,然后看了看桌上的冰淇淋,想了想,终究还是拿过来了。

    …………

    之后的几天,玫瑰基本上都会去找那个女人,虽然她都没有开口跟她说过话,但玫瑰觉得,她也没有再赶她走了不是吗,这也算是一种进步了,慢慢来,还有时间,一天天坚持,总会打动她的。

    只要是人,就有血有肉,心里总会有柔软的地方,

    听着对面时不时发出的惨叫,玫瑰虽然没有像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心惊,但听见了也还是会觉得很不舒服,自己发作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在戒毒所的晚上就是这样,不是自己在发作的路上,就是在听别人发作的路上,互给一点温暖也挺好的。

    玫瑰觉得,在某一方面,她是一个执着且坚强的女人,所以她今天毫不意外,所以她又出现在了那个怪女人门口,

    她手里拿着苹果,有些忐忑的靠近:“你还好吧,昨天我听见你毒发作了,这是给你准备的”等了半天,还是没有等到对面开口,玫瑰就像习惯了一样,放下苹果,就想走,

    “能陪我出去走一走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

    玫瑰有些惊喜的转头:“好呀,当然没问题”

    他们一起走在戒毒所的后花园,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那个女人像是想打破尴尬,突然道:“我叫楚萍”

    玫瑰道:“我叫玫瑰”

    玫瑰看见她笑了:“其实我知道你叫玫瑰,第一次你跟我打招呼的时候,那时候我虽然语气很凶,但还是记住了,却没有自我介绍”

    玫瑰尴尬道:“啊,我以为你没注意我”

    楚萍道:“也不是……你不怕我吗?他们都说我杀了自己的丈夫,你不会没听到他们说的吧”

    玫瑰尽量小心的道:“听是听见了,不过我没有当真,谣言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楚萍问:“那你相信了吗?”玫瑰只好摇摇头道:“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就算做了什么,应该也是不小心的吧,而且,我觉得你笑起来挺好看的,应该多笑笑”

    像看出了她的犹豫,玫瑰接着用更温柔的语气说道:“没关系,你说吧,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哟,而且,憋在心里时间长了,也挺不好的”,

    楚萍就像是终于决定要说出口了,叹了一口气才道:“其实他们说的是真的”不等玫瑰反应,她又接着道:“但我确实是不小心”

    玫瑰压下心里的感觉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楚萍像是回忆起了往事,过了一会才说:“我今年32岁了,我跟我老公是在我24岁结的婚,我们虽然生活了那么久,但是其实并没有多少感情的,后来我们还有了一个儿子,所以基本上都是因为儿子我们互相才会选择过下去的,我是在前两年吸上毒品的,简单来说就是私生活比较混乱,那时候没想过那些,经常去那些地方鬼混,孩子也是比他爸亲一点,后来吸得久了,想戒也戒不掉了,他们家怕影响孩子,一直在劝他跟我离婚,后来他就向我提出了离婚,孩子是自愿跟他的,那个时候,我同意了,本想着,反正结不结婚都这样”

    玫瑰看着楚萍问:“你慢慢说,我听着”。

    楚萍:“后来离了之后,我的情况却越来越不好,你也知道吸毒导致的危害,那个时候,我才发现我有点想他们了,我几次去找他们,想看看我儿子,有一次回去的时候,我情绪崩溃控制不了,用刀,失手伤了他,我本来是想伤害自己的,但他挡了过来,他身体本来也不好,他可能也没有料到会这样,就………”

    玫瑰扶着楚萍坐下:“没事,我们坐下休息一会”

    楚萍继续道:“而且我儿子当时就在旁边,他看见了,出了这事以后,警察来了,他自己本来身体就有病,再加上因为我吸毒,本意也不是要伤他,我就被送来戒毒所了,我儿子就被他爷爷奶奶带走了,怕再跟我惹上关系,像他父亲一样,他们从来没有带他来过,我也没有再见过他了”

    楚萍摸了一把眼泪,

    玫瑰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都说旁观者清,但任何事放在任何人的角度想,都是不一样的结果,站在各自的角度,都有各自的道理,只能牵着她的手以示安慰:“都过了那么久了,说不定他们早就原谅你了,而且你的儿子也长大了,他会理解你的苦楚的”但她觉得,每个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楚萍看着玫瑰:“真的吗”

    玫瑰帮她擦着脸上的泪痕,接着说道:“真的,那可是你的儿子,不管怎么样都改变不了的,他会有一天理解你的”

    楚萍突然笑了起了:“我相信你,其实我早就注意你们了,我觉得你那个对象是真的对你好,你俩感情也好,我在你们对面经常能听见你们打闹,当时还觉得很羡慕”

    玫瑰有些不好意思:“哪有,再好也没你好啦,以后我就叫你萍姐吧,可以吗”

    楚萍说:“可以呀,我还要谢谢你呢,说出来果然要好受一点,不过你介不介意跟我说说你呀,你到不像是想吸毒的”

    玫瑰只好说:“是呀,我这个是意外,因为我男朋友帮警方抓了一伙毒品罪犯,但是犯罪头目却跑了,我是因为被他报复,所以才会这样的……”

    楚萍恍然大悟道:“这样呀,我就说嘛”随即又道:“那你们现在没有危险吧?”

    玫瑰:“现在没有了,而且,警方也有派人保护我们”

    楚萍“那就好”

    …………

    回到戒毒所,医院的人都有点奇怪的看着他们,因为楚萍来戒毒所那么久,都没有离开过那间屋子,好像只想生活在黑暗里,也没有见她跟谁一起去晒太阳,这样交好过,

    照顾玫瑰的护士奇怪的问:“你们刚刚是一起出去散步了?”她当然也知道玫瑰经常会去给她打招呼,但还是忍不住震惊,

    玫瑰道:“都没事做,我就邀请她去了”

    护士更奇怪了:“她同意了?往常没看见她搭理谁过”想到以前,楚萍都只会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刚来那会还有其他护士想照顾她,她都没理,所以后来只能不了了之了,再后来,就再也没看见她跟谁做什么了,

    玫瑰答道:“当然了,说明我跟她很投缘,而且,她也不像别人说的那样的”

    护士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再问:“是吗”

    之后的几天,她基本上都在跟萍姐在一起,也开导了她很多,她发现那件事大概就是萍姐的心病,她来这里一直孤僻大概也是因为那些事,导致心情不振,治疗效果不咋显著,

    玫瑰拉着楚萍的手说:“萍姐,会过去的,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自己快点好起来”

    楚萍笑了笑说:“会的,而且还有你陪我呢”

    玫瑰道:“也是,我还希望你好了之后去帮我管店呢”

    楚萍愣了愣:“你相信我?”

    玫瑰毫不在意的笑道:“这有什么,而且,我很相信你呀,再说了,你也知道我这么懒,要不是为了赚钱,平常都不想打理的,这不正好,以后大概要麻烦你帮我了”

    楚萍感激道:“说什么麻烦不麻烦,这有什么,你要说了,我肯定愿意帮你的,不过你开的什么店呀”她是真的喜欢玫瑰,也是玫瑰她才会渐渐走出阴霾的,抛开个人相处,她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玫瑰这才想起来,拍了拍额头:“哎呀,瞧我这脑子,都忘了,因为我自己喜欢甜点,所以开的甜点咖啡店,取名‘温暖’”

    楚萍笑道:“这名字挺好,那我好了以后去帮你吧”

    “我等你哦,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

    他们抬头往上看了看,晚霞交织,太阳的余晖在天空中舞动,它们交织出一幅美丽的画卷,将大自然装点得如诗如画,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温暖,让人感到宁静和安慰,仿佛暗示着人们该向前走了,新的一天总会到来,

    玫瑰一回到房间就看见了正在准备给她打电话的饶毅,

    他看见玫瑰说:“哟,你还真跟对面那个去散步了呀,刚刚他们跟我说我还不信”

    玫瑰无语道:“什么这个那个的,人家有名字,叫楚萍”

    饶毅嗤笑道:“不错呀你,说说,怎么办到的,是不是差点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玫瑰无语道:“我是那样的人吗?”然后骄傲的抬起手臂:“自然是以真诚打动的”

    饶毅拍了她一下,“就你做得出来这事”然后转身坐在了身后的床上,玫瑰紧跟过去:“我真觉得她挺好的,而且,我还打算等她好了,让她去店里帮我忙呢”

    饶毅惊奇道:“真的假的”

    像是早知道饶毅的反应,玫瑰接着道:“当然是真的,我都跟她说了,而且,人家也没有克夫”

    饶毅道:“看你们这是……她跟你聊了很多呀,就连这个也给你说了,挺有本事”

    玫瑰压在饶毅的身上:“人不可貌相”

    饶毅一边把玩着玫瑰头发边道:“噢,对了,刚刚你不在的时候,医生来找我了,他说你过不久就可以出院了,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感觉有挺长时间没有发作了呀”

    这在玫瑰的意料之中,反正本来也没有吸得太久:“确实,你不说我都忘了,你想告诉我什么呀”

    饶毅直接道:“魏伟跟我说了他们想到了抓沈威的方法,想在你出去之前,把他抓捕归案,”

    想到沈威,玫瑰沉默了一会“挺好的呀,你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这也是玫瑰一直担心的,

    饶毅起身抱着玫瑰:“不会,他没有帮手了,而且,有魏伟他们那么多警察在,不用担心我”

    玫瑰看着饶毅:“我想你在下雪的时候来接我”

    饶毅笑了笑:“没问题,我还给你准备了惊喜呢”这件事,他想了很久,

    玫瑰心里越来越期待了,她差点就说出让饶毅今天晚上留下来陪她这样的话了,好在忍住了,万一晚上突然发作怎么办,虽然说,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发作过了,但以防万一嘛,

    一看时间差不多快晚了,担心他太晚回去不安全,玫瑰只好放饶毅走了:“你注意安全”

    饶毅亲了亲玫瑰额头:“记得想我,等我来接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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