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议事会
金黄色的绸缎铺展在一张大理石圆桌上，山珍海味摆满一桌，最珍贵的却还是面前的一道菜品。
这道菜是虫族皇家御厨用最名贵的玉露酒、琼浆液蒸制的人膏，选用人类少女最嫩部分的肉烹饪而成，只有在最隆重的国宴庆典上或王国最高议事会上才能享用。
此刻正在召开王国最高议事会，与会者都在凝神屏气等待虫王开口。
虫王缓缓道：“诸位爱卿，本王听说最近有些王国子民在挨饿，是否属实？”
虽然是说“诸位爱卿”，虫王的眼神却看向最高粮食官——蚁王。
在座的“诸位爱卿”都是老谋深算的个中高手，虫王这一句开场白，就值得细品玩味了。
众所周知，现在王国内到处在闹饥荒，搞暴动，以虫王所能获得的情报，它会不知道？
什么叫“有些”？什么叫“挨饿”？这还需要“属实”？
虫王这用词实在是博大精深啊！
蚁王心中一颤，故作镇定地道：“英明神武虫王殿下，臣已核查全国二十八个粮道均运作正常，每月总计向各地运送肉虫八十二万四千五百车，均有各地长官签字画押收讫证明。”
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堆收讫证明递给虫王。
蚁王是个谨小慎微的八面玲珑派，能够在虫王一次次的清洗运动中屹立不倒，自有它的生存之道。它深谙游戏规则，做事说话滴水不漏，也不轻易得罪它虫。它知道回答虫王问题必须简明扼要，准备充分，用数据说话，以彰显自己踏实办事的良好作风。
虫王并未伸手接过文书，而是眼神看向掌管各地仓库的蚰蜒王问道：“那么，是否仓储有问题？”
蚰蜒王知道虫王其实是在查账了。它当然知道问题症结在哪里，各地长官囤积克扣食物蔚然成风，已形成一条从上到下的紧密链条，它蚰蜒王这些年到底拿了各地长官多少好处，它自己心知肚明。此事如果败露，自己也是性命难保。
于是，蚰蜒王道：“英明神武虫王殿下，仓库历来有各种损耗，储存时间每超过三个月就会损耗一成。臣核实后发现由于发放调动等各项工作繁重，各地仓库运转饱和，故偶尔出现延迟发放食物的情况。臣已责成各地仓库立时查办纠正，相信这些小小灾情会很快解决。”
对于蚰蜒王的一番话，虫王不置可否。
金蚕王忍不住在肚子里暗骂道：蚰蜒，你个狗东西！“虫族第一贪”你是实至名归啊，就靠着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才上的位，看老子不扒下你这张道貌岸然的丑陋嘴脸。
金蚕王是和虫王出生入死的战友，是拜把子的兄弟，对虫王忠心耿耿，论辈分资历都是镇国之柱。近来，它忧心忡忡，因为它深知民间疾苦，也看出某些势力正在暗中蠢蠢欲动。
但是，虫王对它越来越疏远，更反感它那套“忠言逆耳”之词。
金蚕王不吐不快道：“虫王殿下，臣以为当前须做三件事。一是调粮赈灾，安抚百姓。二是彻查贪腐，杀一儆百。三是调动军队，镇压反叛。”
蚰蜒王抢先道：“金蚕王此话差矣。在英明神武虫王的带领之下，现在正是太平盛世，子民们万众敬仰，感恩戴德，何来反叛之说？是不是小题大做了呀？”
此话把金蚕王呛得一阵腻味，如果它反对这句话，岂不是说现在不是“太平盛世”？虫王不是“英明神武”？金蚕王气地脸色铁青，脱口而出：“只怕未必都是感恩戴德吧。”
虫王脸色微微一变，不满之情一闪而过。
它端起酒杯，优雅地喝了一口新鲜的人血。悠悠道：“蜂王有什么意见？”
虫王的这句问话就是不答之答，它未对金蚕王的话表示任何看法，在座的老手们都掂量出了其中的意味。
蜂王是虫王新提拔上来的年轻王，在王国里风头正劲，手下蜂群无数，日夜替虫王在全国监视各种异动，传达虫王命令。虫族官场里没有虫敢得罪蜂王，它手里的蜂群其实就是无孔不入的秘密耳报神部队。谁在自家巢穴里嘲笑虫王，谁在别的官僚家关门密谋，谁在饭桌上讲冷嘲热讽的官场冷笑话，这些信息很快就会像雪花一样汇总到蜂王这里，又吹进虫王耳朵。
每日深夜，蜂王会兢兢业业地敲开虫王卧室的大门，递过去一大堆资料，事无巨细地向虫王汇报着发生在最边缘角落里的阴谋勾当。
大家都心怀恐惧地奉承着蜂王，搜罗各种奇珍异宝去巴结蜂王。站在虫王面前，蜂王永远是毕恭毕敬，一脸正气。背向虫王后，蜂王却是桀骜不驯，阴鸷狡诈。
听到虫王问话，蜂王站起身，严肃地说道：“英明神武虫王殿下，臣以为某些地方长官骄奢淫逸，辜负了殿下对它们的良苦用心，也辜负了殿下对子民无微不至的关怀之心。须严惩一批长官，以儆效尤。”
虫王不动声色地道：“蜂王所言不无道理，不知大巫师是什么看法？”
大巫师一直在琢磨它们所说的每句话，尤其是蜂王这段话尤为精妙。
其一，谁都知道蜂王是虫王的嘴巴，替虫王冲锋陷阵，说一些它不能说的话。蜂王的话多多少少就是虫王的意思。
其二，蜂王提到“某些地方官员”，却没有指名道姓，这是不是对在座的一种警告？还是一种暗示？说不定虫王早已掌握相关情况，甚至蜂王手里可能早有了拟好的整肃名单。
其三，金蚕王提到的三件事皆切中要害，直指关键。但蜂王却对调动军队镇压反叛之事只字未提。虫王的后手计划让它完全看不透。
大巫师看着眼前的这盘精致人膏，反复思考怎么回答虫王这看似简单的一问。
它缓缓道：“英明神武虫王殿下，臣以为大局是好的，贪腐是有的。这是属下们对殿下的《宝训》学习地不够，领会地不够。臣完全赞同蜂王严惩一批长官以儆效尤的建议。此外，臣建议让各地长官来离火城述职，集中学习《宝训》，用殿下的思想武装它们简单的头脑。”
大巫师的话是对虫王的一种表态，完全臣服的表态。虫王当然能听懂，它举起杯道：“到底是大巫师，老成持重，忠心护国，就依你的办。其它爱卿还有什么意见吗？”
金蚕王插嘴道：“英明神武虫王殿下，臣了解到多处发生饥民暴动，如不派军队控制住局面，可能迟则生变，还请殿下三思。”
一直没机会说话的蝎王跳了出来，阴恻恻道：“金蚕王三番四次提出派兵镇压，到底是何居心啊？”
这蝎王就是之前告发金翅蜈蚣王上位的，它好不容易跻身最高决策层，自然要在虫王面前好好表现。眼见虫王冷落金蚕王，它见风使舵，立刻意识到表忠心的时候到了。
金蚕王闻言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满脸涨红怒喝道：“老子为王国出生入死，忠心耿耿，能有什么企图？倒是你个两面三刀的东西，挑拨离间是何居心？”
蝎王却装出很委屈的样子，对着虫王道：“金蚕王是王之股肱，国之栋梁。我新来乍到，只是本着一颗对英明神武虫王殿下的无限忠心，才由此一问。如果金蚕王对我有意见，我万万不敢反驳。”
虫王撇了金蚕王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都是我的股肱之臣，不分先来后到，更不能论资排辈，而是应当团结一致。你说呢，金蚕老弟？”
金蚕王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自己纵横沙场这么多年，竟会阴沟里翻船，太不成熟了，太没涵养了。
它忍着内心狂怒，缓缓坐下道：“臣失态了，请殿下恕罪。”
“臣完全赞同英明神武虫王殿下。”蚁王立刻表态。
“臣完全赞同英明神武虫王殿下。”蝎王跟着表态。
“臣完全赞同英明神武虫王殿下。”蚰蜒王咬着牙表态。
会议散后，在走廊黑暗的角落里，
一个声音忿忿道：“一群祸国殃民的混蛋。”
另一个声音淡淡道：“谨言慎行，祸从口出。”
这道菜是虫族皇家御厨用最名贵的玉露酒、琼浆液蒸制的人膏，选用人类少女最嫩部分的肉烹饪而成，只有在最隆重的国宴庆典上或王国最高议事会上才能享用。
此刻正在召开王国最高议事会，与会者都在凝神屏气等待虫王开口。
虫王缓缓道：“诸位爱卿，本王听说最近有些王国子民在挨饿，是否属实？”
虽然是说“诸位爱卿”，虫王的眼神却看向最高粮食官——蚁王。
在座的“诸位爱卿”都是老谋深算的个中高手，虫王这一句开场白，就值得细品玩味了。
众所周知，现在王国内到处在闹饥荒，搞暴动，以虫王所能获得的情报，它会不知道？
什么叫“有些”？什么叫“挨饿”？这还需要“属实”？
虫王这用词实在是博大精深啊！
蚁王心中一颤，故作镇定地道：“英明神武虫王殿下，臣已核查全国二十八个粮道均运作正常，每月总计向各地运送肉虫八十二万四千五百车，均有各地长官签字画押收讫证明。”
说完，从怀里拿出一堆收讫证明递给虫王。
蚁王是个谨小慎微的八面玲珑派，能够在虫王一次次的清洗运动中屹立不倒，自有它的生存之道。它深谙游戏规则，做事说话滴水不漏，也不轻易得罪它虫。它知道回答虫王问题必须简明扼要，准备充分，用数据说话，以彰显自己踏实办事的良好作风。
虫王并未伸手接过文书，而是眼神看向掌管各地仓库的蚰蜒王问道：“那么，是否仓储有问题？”
蚰蜒王知道虫王其实是在查账了。它当然知道问题症结在哪里，各地长官囤积克扣食物蔚然成风，已形成一条从上到下的紧密链条，它蚰蜒王这些年到底拿了各地长官多少好处，它自己心知肚明。此事如果败露，自己也是性命难保。
于是，蚰蜒王道：“英明神武虫王殿下，仓库历来有各种损耗，储存时间每超过三个月就会损耗一成。臣核实后发现由于发放调动等各项工作繁重，各地仓库运转饱和，故偶尔出现延迟发放食物的情况。臣已责成各地仓库立时查办纠正，相信这些小小灾情会很快解决。”
对于蚰蜒王的一番话，虫王不置可否。
金蚕王忍不住在肚子里暗骂道：蚰蜒，你个狗东西！“虫族第一贪”你是实至名归啊，就靠着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才上的位，看老子不扒下你这张道貌岸然的丑陋嘴脸。
金蚕王是和虫王出生入死的战友，是拜把子的兄弟，对虫王忠心耿耿，论辈分资历都是镇国之柱。近来，它忧心忡忡，因为它深知民间疾苦，也看出某些势力正在暗中蠢蠢欲动。
但是，虫王对它越来越疏远，更反感它那套“忠言逆耳”之词。
金蚕王不吐不快道：“虫王殿下，臣以为当前须做三件事。一是调粮赈灾，安抚百姓。二是彻查贪腐，杀一儆百。三是调动军队，镇压反叛。”
蚰蜒王抢先道：“金蚕王此话差矣。在英明神武虫王的带领之下，现在正是太平盛世，子民们万众敬仰，感恩戴德，何来反叛之说？是不是小题大做了呀？”
此话把金蚕王呛得一阵腻味，如果它反对这句话，岂不是说现在不是“太平盛世”？虫王不是“英明神武”？金蚕王气地脸色铁青，脱口而出：“只怕未必都是感恩戴德吧。”
虫王脸色微微一变，不满之情一闪而过。
它端起酒杯，优雅地喝了一口新鲜的人血。悠悠道：“蜂王有什么意见？”
虫王的这句问话就是不答之答，它未对金蚕王的话表示任何看法，在座的老手们都掂量出了其中的意味。
蜂王是虫王新提拔上来的年轻王，在王国里风头正劲，手下蜂群无数，日夜替虫王在全国监视各种异动，传达虫王命令。虫族官场里没有虫敢得罪蜂王，它手里的蜂群其实就是无孔不入的秘密耳报神部队。谁在自家巢穴里嘲笑虫王，谁在别的官僚家关门密谋，谁在饭桌上讲冷嘲热讽的官场冷笑话，这些信息很快就会像雪花一样汇总到蜂王这里，又吹进虫王耳朵。
每日深夜，蜂王会兢兢业业地敲开虫王卧室的大门，递过去一大堆资料，事无巨细地向虫王汇报着发生在最边缘角落里的阴谋勾当。
大家都心怀恐惧地奉承着蜂王，搜罗各种奇珍异宝去巴结蜂王。站在虫王面前，蜂王永远是毕恭毕敬，一脸正气。背向虫王后，蜂王却是桀骜不驯，阴鸷狡诈。
听到虫王问话，蜂王站起身，严肃地说道：“英明神武虫王殿下，臣以为某些地方长官骄奢淫逸，辜负了殿下对它们的良苦用心，也辜负了殿下对子民无微不至的关怀之心。须严惩一批长官，以儆效尤。”
虫王不动声色地道：“蜂王所言不无道理，不知大巫师是什么看法？”
大巫师一直在琢磨它们所说的每句话，尤其是蜂王这段话尤为精妙。
其一，谁都知道蜂王是虫王的嘴巴，替虫王冲锋陷阵，说一些它不能说的话。蜂王的话多多少少就是虫王的意思。
其二，蜂王提到“某些地方官员”，却没有指名道姓，这是不是对在座的一种警告？还是一种暗示？说不定虫王早已掌握相关情况，甚至蜂王手里可能早有了拟好的整肃名单。
其三，金蚕王提到的三件事皆切中要害，直指关键。但蜂王却对调动军队镇压反叛之事只字未提。虫王的后手计划让它完全看不透。
大巫师看着眼前的这盘精致人膏，反复思考怎么回答虫王这看似简单的一问。
它缓缓道：“英明神武虫王殿下，臣以为大局是好的，贪腐是有的。这是属下们对殿下的《宝训》学习地不够，领会地不够。臣完全赞同蜂王严惩一批长官以儆效尤的建议。此外，臣建议让各地长官来离火城述职，集中学习《宝训》，用殿下的思想武装它们简单的头脑。”
大巫师的话是对虫王的一种表态，完全臣服的表态。虫王当然能听懂，它举起杯道：“到底是大巫师，老成持重，忠心护国，就依你的办。其它爱卿还有什么意见吗？”
金蚕王插嘴道：“英明神武虫王殿下，臣了解到多处发生饥民暴动，如不派军队控制住局面，可能迟则生变，还请殿下三思。”
一直没机会说话的蝎王跳了出来，阴恻恻道：“金蚕王三番四次提出派兵镇压，到底是何居心啊？”
这蝎王就是之前告发金翅蜈蚣王上位的，它好不容易跻身最高决策层，自然要在虫王面前好好表现。眼见虫王冷落金蚕王，它见风使舵，立刻意识到表忠心的时候到了。
金蚕王闻言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满脸涨红怒喝道：“老子为王国出生入死，忠心耿耿，能有什么企图？倒是你个两面三刀的东西，挑拨离间是何居心？”
蝎王却装出很委屈的样子，对着虫王道：“金蚕王是王之股肱，国之栋梁。我新来乍到，只是本着一颗对英明神武虫王殿下的无限忠心，才由此一问。如果金蚕王对我有意见，我万万不敢反驳。”
虫王撇了金蚕王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都是我的股肱之臣，不分先来后到，更不能论资排辈，而是应当团结一致。你说呢，金蚕老弟？”
金蚕王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自己纵横沙场这么多年，竟会阴沟里翻船，太不成熟了，太没涵养了。
它忍着内心狂怒，缓缓坐下道：“臣失态了，请殿下恕罪。”
“臣完全赞同英明神武虫王殿下。”蚁王立刻表态。
“臣完全赞同英明神武虫王殿下。”蝎王跟着表态。
“臣完全赞同英明神武虫王殿下。”蚰蜒王咬着牙表态。
会议散后，在走廊黑暗的角落里，
一个声音忿忿道：“一群祸国殃民的混蛋。”
另一个声音淡淡道：“谨言慎行，祸从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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