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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十字架上的光之子

    黑夜里,即便是已经深陷沼泽,即便是已经奄奄一息,当光亮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心中依旧会诞生一丝希望。

    昏暗的房间里,一大一小两个人沉默地看着对方。

    片刻后中年男人烦躁地挠了挠头,嘴里的雪茄不时地落下灰烬。

    “真是麻烦啊!一颗驱魔弹就要二百铜币,已经用了17颗......”

    仔细算了算盈亏以后,男人看了一眼查尔斯,“要不然你赶紧找个坑把自己埋了吧,还能给我省点钱,免得一会儿变成夜魔了还要浪费我的驱魔弹。”

    雪茄被猛地嘬了一口,火星零零散散地落到了地板上。

    “你不是神官?!”查尔斯听到男人的话,有些惊讶地说道。

    见到查尔斯如此笃定,男人皱起眉,把长炮竖在地上,颇有兴致地摸了摸胡茬。

    “理由?”

    炮管不再贴脸,查尔斯顿时安心了不少。

    可能是前世记忆的缘故,他有些怕这种武器。

    “因为神官就算再喜欢钱,也不会把钱挂在嘴边的,他们怕被光明神厌恶失去神的眷顾。所以你一定不是神官。”查尔斯自信地说道,虽然他只是个孩子,但日常里总是听到母亲的唠叨,而其中听到最多的就是光明神教。

    金钱是肮脏的,至少在光明神教里是如此。

    但不管是哪里的光明神教教堂,门口的祈愿箱里总是装满铜币的,虽然那些善良的、圣洁的神官们禁止平民在祈愿箱里投钱,可从来没有哪个神教将祈愿箱撤走,甚至每天早上箱子里的钱都会不翼而飞,但总不会是被路边的野狗叼走了。

    “理由充分,我确实不是神官。”中年男人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听闻查尔斯顺着男人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腕。

    被夜魔爪子划开地伤口此时已经发黑了,黑色的霉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周围蔓延。

    奇怪的是他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好像这条腿已经不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夜魔毒素!

    总是听闻夜魔恐怖的查尔斯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中年男人看着沉默的少年,深吸了一口雪茄,然后缓缓吐出,烟柱在查尔斯的脸上散开。

    “最快一个小时,慢的话三个小时,你就会变成一只......小夜魔。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你没有痛苦的离开这个世界,像旁边的那搓灰一样。”

    听到男人的话,查尔斯的心坠入谷底,他看向地板上黑色的灰烬,那是夜魔的“残骸”,一想到自己即将变成一撮灰,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作为一个小村庄里张大的孩子,他的见闻实在有限,而前世地球上的知识在这里显然并不起作用。

    不过他还是心中抱有期待地问道:“难道就没有解药之类的,或者能抑制它的东西?”

    他可不想刚穿越过来就直接跨越人生踏入棺材板或者变成路边野草的肥料,至少也要结识一下异世界的姑娘,顺便学一下那些稀奇古怪的法术才能满足他对新人生的追求啊。

    “解药?”中年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大笑了两声,“从来没听说过有解药,而且夜魔毒素可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像是截肢、换血这些方法早就有人试过了,根本就没用,只要感染了就是必死无疑。”

    “不过嘛......抑制的方法倒是有。”中年男人摸了摸下巴乱糟糟的胡子,眯起眼睛看向他。

    ......

    ......

    黎明初现。

    第一缕阳光顺着树梢探出,洒在了村落里。

    村子里已经没了夜魔的踪影,没人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就像没有人知道它们是怎么出现的一样。

    冲天而起的火苗在村口燃起,一整个村子,43人整整齐齐的在篝火中化为了飞灰。

    而在火焰旁边,一根两米长的木板竖插在地,上面吊着一个少年,他的双手被一根横杆束缚,呈现出了十字架的形状。

    正是感染了夜魔毒素的查尔斯。

    “爱德森大叔,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查尔斯睁开眼看向了从天际线上升起的太阳。

    除了脖子以上的脑袋,他的皮肤呈现出黑色。

    当夜魔毒素侵入脑袋的时候,查尔斯就会彻底失去意识然后在不久之后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穿越的第一天就要死了吗......

    啧!

    那他可真是穿越者之耻。

    此时的他,身上挂满了木十字架,这些都是爱德森大叔用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做出来的。

    爱德森·拉米瑞兹,一个退役骑士。

    说是退役,事实上是受不了贵族的做派,暴揍了一顿雇用他的贵族少爷,然后被起诉,最终被迫退役的。现在的工作是隶属光明神教的驱魔人,大多数时间都在各个村子间处理夜魔。

    当然这些事都是在他“孜孜不倦”地询问下得知的。

    爱德森听到查尔斯的话没有理会,而是将手中的圣水倒在了新做好的木十字上,然后熟练地从地上拽起一根嫩草当做绳子将其栓起。

    “没想到你竟然能撑过五个小时。”男人起身将木十字挂在了查尔斯的身上。

    当木十字接触到查尔斯时,被夜魔毒素侵蚀的黑色皮肤顷刻间冒起了白烟,而查尔斯只是稍稍皱起眉头,这种皮肤灼烧的疼痛他已经习惯了,这五个小时里他都这这么过来的。

    “说不定我能撑过去呢。”查尔斯有些没有底气地说道。

    爱德森看了一眼查尔斯已经蔓延到脖子的黑色霉斑,很是惊奇地砸了咂嘴。

    “撑过去是不可能的,但按照目前的状况,我觉得你至少还能活五个小时。”

    将人挂在十字架上然后沐浴阳光以此来延缓夜魔毒素蔓延,这是公认的最有效的毒素抑制方法,也是最有效的处死方法,因为当感染者彻底变成夜魔的那一刻就是在阳光下化为飞灰的时候。

    不过像查尔斯这种足足撑了五个小时还能说话的情况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奇迹。

    本想着让查尔斯彻底变成夜魔后,死在阳光之中,这也算是对查尔斯仁至义尽了,但是没想到这个小子比想象中还要能活......

    爱德森摇了摇头,很是感叹地说道:“早知道就不救你了,白白浪费我这么多圣水,原本以为传说里那个在夜魔毒素下撑了整整五天的孩子是假的,没想到还真有这种离奇的事......”

    说到一半,爱德森眉头一皱,然后看向查尔斯的眼神从平淡渐渐变成了惊讶。

    “怎么?”查尔斯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我或许...知道一种能治愈夜魔毒素的方法,只不过条件有些苛刻......特别苛刻。”爱德森若有所思地说道。

    “什么方法?”

    十字架上的查尔斯舔了舔干裂的嘴角,不管是什么方法只要能活命那就是好方法,别说是圣水了,就算是要把他浸在泔水里面他也认了。

    “等你能撑到那个时候再说吧,现在要做的就是赶路。”

    说罢,爱德森将葬火熄灭,从地上捡起了装备,一根用于发射驱魔弹的炮管,一个装满圣水和驱魔弹的包裹,还有......

    一个挂着夜魔毒素感染者的木十字架。

    ......

    ......

    百十来斤的少年对于一个当了十几年骑士的人来说很是轻便。

    从太阳初升走到烈阳高照。

    爱德森扛着一根硕大的木十字架,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城镇里。

    要不是十字架上还挂着一个人,路过的行人们恐怕会以为爱德森是个虔诚的传教士,但是当人们看清十字架上的人皮肤上满是黑斑并且在阳光的照射下不停的冒着青烟的时候,一个个都是脸色一变离得远远的。

    此时的查尔斯在路人的眼中已经和夜魔没有任何区别了,而能存活在阳光下的夜魔在人们的心中比邪神降临还要可怕。

    不过好在是正因为这份恐惧,并没有人上前对爱德森盘问,那些例行公事的巡逻兵也只是目送着这个即将死在阳光下的夜魔毒素感染者。他们都很明白,查尔斯的结局只有死亡。

    正午的阳光远比稀释过的圣水好用无数倍。

    查尔斯的精神十分涣散,天空中的太阳在他的眼里逐渐变成了来迎接他踏入天堂的天使,身上被太阳灼烧的痛感已经变为了常态,现在的他只期望着偶尔能吹过的凉风能多来光顾他一下。

    “爱德森大叔,我觉得我快不行了......”

    木十字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轻响。

    爱德森听到肩上传来的呻吟,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没关系,小子。我们已经到了。”

    咚!

    咚!

    咚!

    ...

    厚重的钟声,覆盖了整座城镇。

    查尔斯的精神因为钟声清醒了许多,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前方。

    一座恢弘的建筑伫立在一众矮小的楼房之间,白色的砖瓦将其显得格外神圣,甚至在墙壁上还有着十分奢侈的光明神浮雕,光明神手握长剑,头顶皇冠,肃穆的眼神注视着查尔斯这个不速之客。

    而建筑的最顶端,身穿白衣的信徒们正虔诚地敲响刻满神言的铜钟。阳光落到铜钟上,光滑的古铜色镜面又将阳光映射到他的脸上。

    “是光明教堂啊。”查尔斯似乎是看到了希望,终于忍受不了身上的疼痛,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爱德森看了一眼肩上的十字架,眉头紧紧皱起,这一路上他不间断的对查尔斯泼洒圣水,这让他此次任务的赏金又一次缩水了,只不过他并没有心疼,反倒是很高兴,因为查尔斯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顺利的活下来了。

    足足撑了12个小时。

    他扛起查尔斯快步走向了教堂的偏门,没有理会信徒们惊恐的眼神,将浑身漆黑的查尔斯带进了教堂的忏悔室。

    所幸忏悔室足够大,能将整个十字架带进去。

    爱德森径直地坐到了忏悔室的椅子上,向着栏杆对面的神父大声说道。

    “我要见泰勒神官。”

    栏杆对面的神父正打着瞌睡,十字架落地的声响使他惊醒过来,不过率先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卑微的信徒,而是面色漆黑的查尔斯。

    他看了看天窗外的天空,确认了这是白天而不是夜魔出现的黑夜。

    但是查尔斯身上那些狰狞的黑色霉斑却并不是这么和他说的......

    困倦顷刻间消散了,紧接着便是恐惧。

    “你!你!....怎么把夜魔带进来了!!!这里可是光明神教!!你怎么能把这种污秽之物带进来!”

    说罢神父就开始在身上摸索了起来,然后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十字架。

    “伟...大的...光明神...眷顾着...您最忠诚的信徒.....”

    看着神父害怕到连祷告词都念不利索,爱德森无奈地撇了撇嘴,然后十分熟练地将炮管穿过栏杆抵在了神父的脑门上。

    “虽然是驱魔弹,但是打在人身上照样要命。”爱德森淡淡地说道,“我说了,我要见泰勒神官。”

    神父面对着幽深的炮管瞬间忘却了查尔斯,很是艰难地咽下了口水。

    “泰......泰勒神官正在调配今天发放的圣水......可能没时间......”

    “那就请她抽出一点点时间来,麻烦你告诉她,爱德森·拉米瑞兹带回来一个光的孩子。”

    “明......明白了......”

    神父小心翼翼地绕过炮管,踉跄地向着教堂的后庭跑去。

    ...

    片刻后,那个神父再次出现。

    “泰勒神官说,让您带着这位......‘光的孩子’去后庭的圣水坊。”

    爱德森听闻点了点头,一脚踢开忏悔室的门,冲着教堂里惊恐的信徒们做了个鬼脸,然后扛起查尔斯向着后庭走去。

    圣水坊位于教堂东面,这一整片区域都没什么人,沿着无人的小路,他很快就找到了这里。

    一个种满花和绿植的庭院。

    “泰勒!”

    爱德森粗鲁地将查尔斯“插”在花园里,还不忘将查尔斯的脸面朝太阳。

    “你还是这么耿直,爱德森。”

    庭院的灌木后走出了一位神官,二十几岁的年纪,白色的修女服拖在地上但是却没有弄脏,赤裸的脚小心的绕过每一株花草。

    她的长发高高束起露出了那副精致的面容,清澈而圣洁的眼神看向了被爱德森踏过的草地。

    “花草也是有生命的。”

    “先别管这个。泰勒,你看我带回来了什么!一个不怕夜魔毒素的孩子,他撑了足足12个小时!”爱德森颇为兴奋地说道,“你还记得那个传说吗?那个感染了夜魔毒素还活了五天的光之子!?”

    泰勒听闻眉毛紧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紧接着惊讶地看向了花园里被束缚在十字架上的查尔斯。

    阳光照射在查尔斯的脸上,不停地驱散着向上蔓延的黑斑。而渐渐蔓延到脖颈的黑斑此时似乎受到了阻碍,始终无法侵蚀查尔斯的脑袋。

    “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的。”

    说罢,泰勒面色严肃地走到查尔斯跟前,手中亮起了一阵微弱的光芒。光芒迅速的钻入了查尔斯的身体里,这一点光芒像是点燃了查尔斯体内的某种东西,周围空气中的光元素不停的向着查尔斯的身体汇聚,在他的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个微小的光点。

    “没错吧!”爱德森走到泰勒的身前,自信满满地说道。

    果不其然,泰勒点了点头。

    “竟然真的是神圣元素亲和的体质,就目前看来,他还能撑很长时间。”

    爱德森听闻松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他有救了对吧?!这可是光之子啊!”爱德森试探地说道,他可是在这个小子身上花了不少铜板的,要是这小子死了,那些钱可就打水漂了,

    “我记得传说里的那个光之子可是活下来了......”

    泰勒看着面露期待的爱德森深吸了一口气,身为光明神教的神官,她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生命,只不过想要救活眼前这个中毒已深的孩子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简单。

    理论上,感染了夜魔毒素的查尔斯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传说中光之子是利用了“神国妖精的露水”才从夜魔毒素的侵蚀下保住性命的,这种传说中的物品可不是她一个小小的神官能拿到的东西。

    不过,拯救光之子这种有趣的事情,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遇到的。

    一个神圣元素亲和体质的夜魔毒素感染者,这完全可以说得上是加西亚大陆最为稀有的实验素材之一了。

    这可实在是难以拒绝。

    “我试试吧......但你最好从此刻开始就当他死了。”泰勒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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