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火焰

    ......

    “妈的!”

    “妈的!!!”

    恩索小心翼翼地护着那朵可怜的火花,眼神里满是恐惧。

    “求你了,不要灭!”

    “求...”

    话语和火苗同时消失,黑暗像雪崩一样淹没了他。

    心脏快速泵出的血正尝试着将他颤抖的手脚恢复正常,他已经跑不动了,两条腿像是蠕虫一样软,那些该死的夜魔一直追在他后面。

    但好消息是他此刻正躲在一个山洞里。

    坏消息是这个狭小的山洞只能容纳下一个人,他抛弃了唯一的伙伴。

    “对不起,查尔斯!我想活下去!”

    恩索咬紧了牙关,瞪大了眼睛捕捉着微弱的光线,两行不知是汗是泪的水珠划过眼角。

    他从两个月前就知道这里有一个能偷懒的山洞,他经常在去魔林的路上躲到这里睡觉,直到傍晚才回去。

    但他却没告诉查尔斯,而是欺骗查尔斯说分开逃命活下来的概率更大。

    “都怪克劳斯!那个懦弱鬼!他竟然跑了!!”

    “妈的!”

    吼!!!

    一声凄厉的尖啸,让恩索惊恐地缩到角落,心中的愤怒在刹那转变为恐惧,他颤抖的手死死地按压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该死的,为什么心跳会这么大声!!

    该死的心脏,跳得慢一点!

    千万不要发现我!

    光明神在上,看看我这个可怜的人吧,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我一定会是您最虔诚的信徒!

    我会每天去神教瞻仰您的光辉,亲吻您的雕像,不,我会亲吻您的脚趾!

    恩索闭着眼睛,心里默念着祷告语。

    外面逐渐安静了下来,恩索的心也随着祷告变得安宁。

    “呼。”

    恩索松了一口气,这时他才发现他的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那种浓烈的汗腥气正随着空气向外飘散,一种被衣衫束缚的感觉充斥全身,这让他很不舒服。

    “吼!!!”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漆黑的爪子从洞口的缝隙中伸了进来,似钢铁般的爪子在石壁上划出了几道白痕,飞溅起的石子砸到了他的脸上。

    “天哪!!”

    恩索快要被突然出现的爪子吓的晕倒,他的眼睛不受控制的流着泪水,两条腿已经吓得瘫软。

    “光明神,伟大的来沃西法!!!”

    “求求你!!让这该死的夜魔离我远一点!!”

    光明神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喊,降下了祂的伟力。

    那只夜魔神奇般的收回了自己的爪子,只剩下了恩索在屎尿味弥漫的洞口里痛哭着。

    “妈的!”

    “该死的畜生!”

    “该死的克劳斯!”

    “......”

    “我......也是个该死的懦弱鬼......”

    ......

    ......

    月亮在天空探出头,注视着这片旷野上发生的一切。

    少年手里拎着一柄长剑站在这片旷野之中。

    一只蓄势待发的夜魔离他不过几米的距离。

    查尔斯握紧长剑,眼神死死盯着夜魔不敢松懈。

    这是克劳斯的剑,克劳斯那个家伙把剑插在了老侍卫的头上以后就跑了,当然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老侍卫已经被夜魔咬伤,无力回天。

    如果不是老侍卫的头被夜魔拍碎了,他也很难将这把卡在头骨上的剑拔出来。

    自从和恩索分开以后,他跑了很久,这只夜魔也跟了他很久,虽然他在上午的长跑训练中发现了自己有着非凡的体力,但是他也绝不可能在黑夜中跑过一只夜魔。

    与其在漫漫长夜中被耗尽体力而死,倒不如正面搏一搏。

    毕竟他可是曾在夜魔毒素下活下来的唯一一人,是光之子!

    “要决一生死了吗,畜生?”

    查尔斯说道。

    因为他看到那只夜魔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了,那张丑陋的大嘴正向外流着黑色的口水。

    这只夜魔比咬伤他的那只还要大上不少,但他也不是曾经的查尔斯了。

    如果只是比力气的话,他相信自己不会比夜魔差上多少,这只夜魔的四肢也绝不会比那根被他轻易折断的树干坚韧!

    “来吧,畜生!”

    查尔斯大喊道。

    他身上的黑色纹路滚烫,就像他现在亢奋的精神一样。

    他能明显的感受到他的视野变得更加开阔,更加明亮,身上的肌肉也在慢慢膨胀。

    查尔斯变成了夜魔。

    或者说,现在的他就像夜魔一样。

    黑夜变成了他的主场。

    直到此刻,查尔斯才能认定,这些黑色纹路带给他的变化是有利的,至少能在此刻帮助到他。

    嗵的一声。

    眼前的夜魔消失了,地上留下了一个反作用产生的坑洞。

    它的速度很快,但是它依旧没有选择横冲直撞,这是狩猎者的本能,依靠速度迂回,然后寻找破绽给予猎物致命一击。

    查尔斯的瞳孔收缩,他的目光紧紧跟着那只夜魔,手里的长剑像是有思想一样自动寻到了夜魔袭来的爪子。

    碰撞转瞬即逝。

    钢铁碰撞产生的嗡鸣回荡在旷野之中。

    夜魔快速后退,用细长的舌头舔舐着爪子。

    而查尔斯的虎口也被震裂,几滴血渗透了剑柄上缠绕的白布。

    “能赢!”

    查尔斯咬紧牙关,坚定地说道。

    这一次交锋让他充满了信心,他能清楚地看到夜魔的踪迹,即便那快的像瞬移一样,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反应也能跟得上。

    是一次良好的交锋。

    不过那只夜魔并不像他一样做好了拼死的准备。

    它的胸口微微起伏,口中发出了一种低沉的叫声。

    查尔斯的心头一震,像是想到了什么,周围的树丛中一阵阵嘻嘻索索的声音响起。

    “不是吧,哥们。”查尔斯难以置信地骂了一声。

    一个个黑色身影从黑暗中探出了头。

    它在呼唤同伴!

    一....二.......

    三只夜魔。

    再算上这只一共是四只夜魔。

    “......”

    “夜魔是群居生物,他们可不会讲道德。”

    查尔斯还记得逃命时恩索提醒过他这一点。

    真是......雪上加霜。

    体力有限,但夜魔却变多了,或许他应该在他还有意识的时候,把剑捅进自己的胸膛里,至少这样还能整理一下遗容。

    查尔斯深吸了一口气,在做事前打击一下自己,会让他面对失败时无所畏惧。

    虽然这很让人绝望,但查尔斯还是握紧了剑。

    还没到他放弃挣扎的时候。

    在他思索对策的时候,四只夜魔十分聪明地围成一圈将他困住了。

    它们瞪着饿狼般的眼睛轮番上前挑衅查尔斯,但它们并不着急杀死他,在它们眼里这不是一个能轻易杀死的猎物。

    它们还有一个漫漫长夜,足够把查尔斯折磨致死,完全不用担心时间不够。

    ......

    ......

    月亮已经转了半圈,高悬在天空上,为这场战斗打上了聚光灯。

    “真是...呼...没完没了。”

    查尔斯用剑挡住夜魔的爪子,气喘吁吁地吐了口唾沫。

    多久了......查尔斯想到。

    他的体力逐渐干枯,口腔里满是吐不尽的黏液。

    身上滚烫的黑色纹路将他的衣服烧出了几个窟窿,但他除了热以外没觉得怎样,夜里的凉风透过空洞带走了热量,让他感受到了一阵清爽。

    手中的武器已经钝了,剑锋上满是豁口,剑尖也早被打没了,但这柄残剑却像他的精神一样越发的坚韧。

    风声、虫鸣、夜魔的呼吸声、脚步声在耳边汇聚,最终在大脑中呈现出画面,他的精神和自然融为了一体,然后由自然的变动牵引着身体做出反应。

    他能感受到一种奇妙的力量正准备从身体的某处迸发出来。

    就像他在魔林里睡觉时的感受类似,魔力?或者是某种能量正在他的体内翻涌着,一旦寻找到出口,那么便会在顷刻间宣泄而出。

    他现在十分笃定那将会是拯救他的力量。

    “就差一点点。”

    查尔斯咬紧牙,控制着身上已经酸痛的肌肉,他不能松懈,否则他很难再次达到这种极限的状态。

    周围的夜魔似乎看出了他的疲惫,不断低声嘶吼着。

    其中一只夜魔再也按难不住冲他扑去,剩余的夜魔也紧跟其后。

    总攻发动了。

    电光火石之间。

    查尔斯的眼睛瞪大,他深吸了一口气,长剑竖在胸前。

    他的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所有的一切都慢了下来,连扑向他的夜魔都在空中停滞住了。

    月光落在剑身上,似乎预告着这场战斗的结局。

    倏地!

    一阵火光冲天而起!

    洁白的圣焰缠绕着剑身,那一丝丝白焰从查尔斯身上的黑纹中涌出,最终向着长剑汇聚。

    他下意识横剑格挡,却没成想那夜魔的爪子在接触长剑的刹那间被火焰烧成了灰烬。

    凄厉的叫声直穿苍穹。

    “火焰...”

    这就是他体内的力量,从黑纹处涌出的火焰。

    火焰就像是它们的克星。

    光芒犹如烈日,那些夜魔的皮肤一旦靠近火光就会开始溃烂。

    对死亡的恐惧让它们四散而逃,只剩下了那只失去爪子的还在地上挣扎着。

    那朵在夜魔身上燃烧的火焰没有熄灭,一点点蚕食着它的身体,前肢、胸膛、后肢,最后是脑袋。

    它消失了,就像当初爱德森用驱魔弹杀死夜魔时一样,只剩下了一撮灰。

    “这就是...光之子的力量?”

    查尔斯看着身上的白色火焰,没忍住笑出了声,只是他的笑容有些苦涩。

    他又记起了泰勒神官曾经说的“神圣元素亲和体质”。

    这一切似乎都在他的身上一一应现。

    但他一想到那些死在夜魔爪下的侍卫时,他嘴角的笑容便僵硬住了。

    没有一丝喜悦,哪怕他刚刚劫后余生。

    “我建议封锁庄园,夫人。这绝对是个明智的选择,只是一夜而已,等到天亮那些该死的畜生们就会消失的。”

    克劳斯单膝跪地,全然没有在意他身上的血。

    餐桌前的两位夫人看着他的样子,已经没有丝毫的食欲。

    “你是伯威克的亲信,我相信你说的,但是你实在是太鲁莽了,你为什么不好好的敲门?!还有你身上那些恶心的血,赶紧去擦干净!”

    梅罗娣夫人轻拍了一下桌子,仰着她那高傲的头颅。

    一名侍女走到了克劳斯旁边,递出了一条湿毛巾。

    “谢谢。”

    克劳斯接过毛巾,眼神阴翳地看了一眼梅罗娣夫人。

    这些该死的女人,都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如果放任夜魔闯进庄园的话,那么夜魔只会越来越多!

    说不定这个像肥猪一样的女人也会变成那种该死的东西!

    “克劳斯,咱们领地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夜魔了,你确定你没看错?”梅罗娣不急不慢地擦了擦嘴。

    克劳斯咬紧牙,在身后握紧拳头,但他知道他不能把拳头打在这个女人的脸上,这会让他失去宠信失去工作。

    该死的贵族女人,你没见过夜魔不代表领地就没有!

    整天待在城堡里当然不知道每天因为夜魔会死掉多少人!

    是不是要我把身上的血抹在你那张该死的肥脸上,你才会觉得危险来临了!

    在心里痛骂了几遍梅罗娣以后,克劳斯才觉得舒服了许多,然后开口说道:

    “尊敬的夫人,伯爵大人离开了庄园,也带走了兵力,这导致最近周边的治安并不好,夜魔的胆子也变大了许多。这很危险,请您相信我。”

    梅罗娣眯起了眼睛,点头说道:“你应该如此礼貌的。”

    “去吧,周围的三个城门都要封闭,让那些轮班休息的侍卫们都起来工作。”

    “感谢您的英明。”

    克劳斯起身大步离开,依旧是粗鲁地打开了门,又重重地关上。

    这时他才发现兰瑞莎夫人还在门外没有离开,独自一人呆在这里像是在等着他。

    “夫人,夜魔可能要来了,您最好回去休息。”

    克劳斯并不讨厌这位夫人,或者说庄园里所有的平民都不讨厌她。

    “那你要去做什么?去营救那些孩子?”兰瑞莎试探着说道。

    “我去封锁城门......”克劳斯犹豫了一下,“仅此而已。”

    兰瑞莎的呼吸急促了许多,她伸手抓住克劳斯:“那查尔斯呢?!你不能让他死在外面!还有恩索,那都是些可怜的孩子!”

    克劳斯轻轻甩开兰瑞莎的手。

    “对于您手下的侍卫所遭遇的事我深感抱歉。

    但这不是一两个人的事,屋里那两位手下至少有五十个侍卫在城外没有音信,但却对此只字未提,而您不一样,您是个善良的人......”

    克劳斯没有停下脚步,大步向外走去。

    “如果神教里的神官在这儿的话,可能会有办法。但是很抱歉夫人,我无能为力,我要为了整个庄园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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