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大辽遗人

    八月十九,在冒离捺钵待了拢共不到半个月,宋国使团启程返回燕京。

    刨除一开始白等的那几日,和金国君臣会面、谈判、饮宴的时日,总共不过三五日。

    吴乞买要赶到临潢府视察,倒也没有多留他们。

    之前说要和宋使到按出虎水狩猎,也只能作罢。

    为表示对宋使治病救人的感激,吴乞买大方地赏赐许多金银珠宝、毛皮药材,使团队伍里的车辆全部装满。

    许亢宗粗略一算,价值竟然是宋国礼物的两倍有余。

    宋金历次交往,都是金国予取予求。

    宋国实力不如人,还有求于人,自然只能忍气吞声。

    此次出使赚得一笔,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不过,相较于大宋每年高达一百五十余万贯的岁贡,吴乞买返还的这点赠礼,简直微不足道。

    一想到此,宋使们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虽然大宋君臣不愿承认,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自燕京之战后,宋国在面对金国时,地位和话语权一降再降。

    战场表现决定大宋国格低人一等。

    鉴于此,能够顺利说服吴乞买赞同划建渤海国,已经相当不容易。

    也是大宋近年来,一次难得的外交胜利。

    所有人都很高兴,唯独许大夫。

    他还要留下来,为吴乞买培训一批合格御医,至少要等到明年开春以后才能走。

    许大夫很不乐意,但看见宁术割带领五百骑兵,为使团送行,他又只得勉为其难地答应留下。

    许大夫不知道的是,其实吴乞买一开始的要求,是让他留下,作为医官入仕金国。

    那样,他就一辈子走不了。

    马扩百般劝说,直言许大夫还有妻女留在河北,强迫其留下,只怕会适得其反。

    韩昉也劝吴乞买不要强人所难。

    理由则是许大夫医术高明,万一强逼他留下,心存怨恨,往后治病开方时,随便动动手脚......

    医官是专业人士,又直接和生老病死相关,当然得用自己人、信得过之人。

    于是,吴乞买松口答应,等培训结束就送他回燕京。

    宋使团队在金国接伴使的相送下,踏上回程路途。

    ~~~

    燕京城。

    仙霞坊一条偏街。

    街道两侧店铺大多关门闭户,整条街空荡荡,冷清且萧条。

    一位妇人挎着篮子匆匆走来。

    她身材高挑,裹着头巾,穿荆裙、布鞋,打扮得像个坊市里的寻常妇人。

    朴素的衣裳掩饰不住她丰腴的身姿,略显蜡黄的面色像是故意遮掩姣好容貌。

    很快,妇人便被游荡在街头的两个泼皮盯上。

    两个泼皮绕小巷近道,突然窜出拦住妇人。

    “哟~瞧这腰,真他娘的细!

    这隆鼓鼓的腚,像个大磨盘!”

    泼皮把妇人堵在巷道里,肆无忌惮地往她身上瞟。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妇人惊慌后退。

    泼皮嬉笑道:“娘子这身段当真少见,不如让俺们兄弟扒光了仔细瞧瞧!”

    另一泼皮也淫笑道:“不知娘子家住何处?家中男人在不在?”

    妇人央求道:“奴家是个寡妇,还请两位大哥饶命!”

    “寡妇?”两个泼皮相视一笑,“寡妇更带劲!”

    “放心,俺们不害你性命,只要你把俺兄弟俩伺候好......”

    说着,两个泼皮扑上前,把她抵在墙上摁住手脚......

    妇人尖叫起来。

    一个泼皮捂住她的嘴:“臭婆娘!再叫割了你舌头!”

    妇人两眼泪汪汪,低声道:“奴家就住在前头,棺材铺东边第一家便是。

    家里还有些银钱,若是两位大哥放过奴家,奴家便把钱全数送给大哥......”

    “有多少钱?”泼皮问。

    妇人垂泪道:“亡夫留下三五十贯钱,两位大哥尽管拿去......”

    两个泼皮立时眼露贪婪。

    “你家中当真没有别人?”

    妇人抹着泪:“只有一位瞎眼婆婆,常年不出门......”

    两个泼皮当即决定跟她上门拿钱。

    “要是敢捉弄俺们兄弟,一刀宰了你!”

    一个泼皮露出腰间别着的的短刀。

    妇人满脸怯怯,带着他们往前边棺材铺走去。

    路过棺材铺,一个泼皮嘀咕道:

    “燕京被围时,这家棺材铺生意极好。

    如今城中只剩一帮穷鬼,死了连棺材都置办不起,这棺材铺也没了生意,关门歇业了。”

    另一泼皮往地上吐了口浓痰,骂道:“城外田地,尽数被常胜军占了,如今城里最富裕的就是那帮贼配军。”

    两个泼皮一番骂咧,却又难掩羡慕嫉妒。

    他们也想投军,可惜体格太差,身板太弱,常胜军根本不要他们。

    妇人走到街边一座宅院,指着院门小声道:“便是这里.....”

    “还不快敲门!”泼皮恶狠狠地道。

    妇人上前叩响铁铺首,先短敲三下,又长敲两下。

    两个泼皮扭头张望,观察有无生人靠近。

    过了会,院门吱呀一声向内打开半扇。

    二人跟着妇人跨过门槛,闭拢院门。

    一座残破的一进小院,不像是有人长住的样子。

    两个泼皮跟着妇人进到堂屋,四处看看,不见其他人。

    “你那瞎眼婆婆在哪?”泼皮问。

    “钱在哪?”另一个又问。

    妇人不答,只是冷冷看着他们。

    她的眼神充满狠戾,与刚才怯弱妇人的形象完全不同。

    堂屋光线一暗,两个手提长刀的汉子,不知何时站在两个泼皮身后。

    二人悚然一惊,正要转身,两个汉子捂住他们嘴,一刀从后心捅穿。

    妇人眼眸一寒:“给我砍断双手,割下舌头!”

    她说的是契丹语!

    两个汉子应了声,趁着两个泼皮还未断气,剁下双手,揪出舌头割下。

    鲜血汇成溪流,蔓延到妇人脚边,她厌恶地往后挪了挪。

    “今晚另外找个地方落脚。”

    妇人跨过两具残尸,走出堂屋。

    “启禀太后,末将已经打听清楚,之前张觉的确有投降宋国之意!

    此事,宋朝廷并不知情!”

    一名契丹军汉低声道。

    妇人挑了挑眉,冷笑道:“张觉逆贼,叛辽降金,又想叛金降宋,真是个该千刀万剐的逆贼!”

    另一契丹军汉道:“燕京宣抚司,已经在为敕封张觉为勃海王做准备。”

    妇人踱了两步,眼眸厉芒一闪:“既然张觉要降宋,为何宋国不接受?

    反倒要封他做王?

    此事,定有蹊跷!

    你二人,想办法把张觉纳土归降之事散播开,叫燕京全城皆知!”

    “末将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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