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黑森林里的又一束光

    森林里黑黢黢的，天光聊胜于无。雾气从藤草间弥漫出来，刚才还倚附着的树木，几步之后回看，就成了朦胧的鬼影。

    王远志拖着疲惫的身躯，拉拽着自己麻木的双腿，一顿一踱，沿着曲曲折折的小径向前蹒跚。他自言自语、摇头晃脑。这是因为，神志不清的他看到了很多人，他在应变着每个向他问出的问题。

    但总有些人的问题，他甚至编不出口。

    言昔在责问他，他是否更有价值。林肃在责问他，他是否更有把握。林穹在责问他，他是否还保有人性。明言在责问他，他是否又在表演。

    这些答案，王远志都不知道。一开始他可以知道自己在表演，但现在他已分不清戏里戏外。猜疑就像扣在心上的锁链，被骗一次，就加一环，被相信一次，就减一环。现在他知道的，只有这锁链密密麻麻，自己也解不开了。

    说到底，言昔真的为了自己吗？林肃又和他父亲有区别吗？明言就不在伪装吗？

    好累啊。舞台上，大家慷慨激昂地说了一样的台词。谢幕时，却在争相调侃，难道只有自己在说真心话吗？

    王远志这样想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个叫王远志的男人，正在人群中，觥筹交错，侃侃而谈。他的声音很大，很有穿透力，他也是那个在调侃剧本的人。

    他看向自己的手。那，我是谁？

    面前的门忽然被打开，原先的台景已被清空。幕布缓缓升起，聚光灯聚焦于此。他立刻被激活了，原先褴褛的服装像是被施展了魔法一般，变成了华丽的盛装。他的身体也变得轻盈起来。他驾轻就熟地握起面前的话筒，丢掉了手中的台本，却清晰流畅地咬出每一个台词。

    “我是尘埃，亦是土地。我是浮沫，亦是怒涛。我空空如也，我栩栩如生。我是一束光，生辉于长夜，黯淡在星辰。”

    剧终，台下掌声雷动，王远志抬头看向头顶，舞台龙门架上的灯光就像星火般闪烁。它们仿佛都在问，那你是谁？

    王远志看向台下，台下的人都在屏气凝神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是谁？

    我是王远志。不，王远志，得死。

    我是林肃。不，林肃，死了。我是言昔。不，言昔，死了。

    我好像找不到更好的答案了。我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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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天启元年，7月12日，中午12时25分。勤务人员最先发现，死在客房床上的王远志。初步判断为心脏骤停，死因不明。原定会谈终止。

    晋，天启元年，7月13日。晋西内阁率先发文，声讨晋东反动军政府。同日，临皋、贵都等重要城市，迅速出现大批针对晋东反动军政府的示威游行人群。

    晋，天启元年，7月20日。示威游行持续一周，晋东地区游行基本完成有效镇压。同日，在矿源主产区的军事对峙线，晋西和晋东爆发大规模冲突。

    晋，天启元年，7月24日。原晋西林氏反动集团，率先占领全部矿区及其周围城市，晋东反动军事力量成退守之势。晋东晋西，全面战争正式爆发。

    晋，天启元年，9月6日。原晋东孙氏反动集团，基本完成对晋东地区其余反动势力的军事力量整合。

    晋，天启元年，12月2日。原晋西李氏反动集团叛出晋西军事联盟，突袭林氏后方数个军事据点。林氏重创，迅速调遣部队回防。

    晋，天启元年，12月20日。因晋西政府枪决教会反战人员。全国爆发全面战争以来，最大规模的反战游行示威。

    晋，天启二年，1月1日。原军部特务中心司令明言，在临皋发动武装政变。原晋东第一军区司令叶希晟，在贵都发动武装政变。两边反动势力主力部队，均大批回防。

    晋，天启二年，1月2日。原晋西军部实验中心主任张致知，响应武装政变。四代三栖骑士首次正式投入战场，摧毁晋西反动军临时指挥中心，占领南部临海城市蜃汀。自此，晋西反动武装，逐渐开始溃散。

    晋，天启二年，1月4日。晋东反动武装内部，多个师团发生自发性哗变。同日，晋东反动武装临时指挥中心，被某佣兵集团的三栖骑士摧毁。晋东反动武装基本解体。

    “今天先读到这。”一位母亲合起书，摸了摸身旁孩子的头。

    “妈妈，这是真的历史吗？”孩子提溜着眼睛问。

    “当然是真的。睡吧，明天要早起去祈礼。”

    “能看到大主教吗？”孩子问。

    “应该不能吧，我们没有抽中签。”母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