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士不可以不弘毅
天羽和宁武出门后一段时间，明言背后的幕墙竟然升了起来，联通了与隔壁的连间。
连间是典型的作战会议室的风格，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正整齐的列队待命。另有一名拄着拐杖的老头，他正带着时髦的耳机，坐在另一头的座椅上，他是戒律司的现任司长。
见幕墙已被明言升起，老头摘下耳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他先是令小队长把武装队伍带离，然后慢悠悠地走向明言。
不似明言的满头华发，老人的头发却是清亮的乌黑。只是从他颤颤巍巍的行动上，就可以知道，这头乌发定是焗的。岁月催人，老人的实际状态，竟还不如明言。
“走不动路，就别过来了，就在那说吧。”明言也坐在他的椅子上，对蹒跚的老人说。
但是老人还是踱了过来，坐在明言面前，近前私语。
“明叔，还得是你。”曹小典竖着拇指，乐乐呵呵地说。
明言化解了一次无意义的冲突，让他们的计划继续运行在正轨。
曹小典早已是戒律司的正司长，但即使是他，也已是风烛残年。这次计划，是他能陪明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明叔，他们当真不是底下人安排的？你们沟通的太玄，我只听懂个大意的方向，但不明白你的判断依据。”曹小典问。
“对你来说，没有依据。只能算是我的直觉。”明言摇了摇头。
“明叔，你这人设不对，你可并不常说这种玄话。”曹小典像个老顽童一样追问。
“小姑娘，把我心里的答案，对我复述了一遍。”明言无奈地笑笑，反问曹小典，“你说，这对你，算是依据吗？”
曹小典又惊又喜，“嚯，嚯。我信您，这自然只能算我的依据了。她竟然还有这一手。”
“这么多年，神迹是越来越多。但国家实验中心、人文协会等机构，很快都能够对它们追根溯源，这也大大恢复了他们的权力地位。但唯有‘万千一梦’和‘未老的多吉’，这两个课题始终未被攻破。此前都成我心病了。”明言释怀地说。
“是啊。尤其是在与其他国家共享信息后，确认了这些不来自地球科技应用。”
“各国主流的意志，虽然把这些行为当成我们的外交欺诈和宗教渗透，但其实都私底下成立了外星科技调查机构。”明言感慨。
“像曦辉的主流观点，认为神不过是先发在前的生物。在科技爆炸的理论支撑下，人亦可与神明比肩。”
“我并不否定这种看法，它甚至更有现实意义。所以我才问了小姑娘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她对我们的态度，是亲是疏？是贵是贱？”
曹小典恍然大悟，“我本以为你在试探她的善恶。”
“我看过武秦的一个禅事，讲的是。山里有只老虎。今日饿了，吃一人，是恶。明日仍饱着，不吃人，是善吗？有只豺闯入山里，此时山里人烟稀罕，老虎把豺撵走，是善。明年，人烟渐丰，老虎由豺伤人，是恶吗？”
“懂了。先有亲疏远近、贫富贵贱，才分善恶。我们都是人，太亲太近，甚至能以善恶观反噬贫富贵贱。但若对方真是外星文明，双方光年遥距，仅用善恶去理解它们，就太大意了。”
明言点点头，继续说：“我的第二个问题，想探她的目的。我本以为，无论什么目的，都必与我们背道而驰，我想知道的是二者间的距离。”
“因为我们期待的是人治，她尚不属于我们。”曹小典点头认可。
“没错。但两个问题，小姑娘都用我心中的答案回答了。神是什么，突然就不重要了。”明言苦笑着摇摇头，“没有差距的回答，却也能是无限的差距。这些答案，都是过往岁月里，我一次次扪心所得，并不会因为她的复述而动摇。但正因此，我只能选择相信她。”
“这阳谋真阳到家了。”
“而我不知她如何看穿我的。所以没有继续试探的必要了。我索性开门见山，问她是神吗？其实心中没有答案。”
“她自称为人。我们也自称为人。没有冲突。”曹小典复述了一遍天羽的回答。
“这句回答完全出自她，不是我的答案。但我竟已相信。”明言欣然一笑，说：“天高海阔，怎会容不下遵纪守法的他乡过客，我们太紧张了。”
“但即使我们不在意，万一他们被底下人拿去做文章。”曹小典有些担心地提醒明言。
“这才是工作。他们不是工作。”明言语重心长地提醒曹小典。
“好酸啊，我不是和那个叫宁武的一个年纪吗？打工去了，打工去了。”
曹小典乐乐呵呵地自嘲，装作掩面而泣的样子，蹒跚离开。
出门前，曹小典回身，关心地说：“明叔，注意身体，多休息。精神再好，人也会吃不消。”
戒律司的计划仍在进行，多了一份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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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武与天羽在一间会客室里面相对坐着，等待着给他们送证件的人。
现在四下无人，宁武问：“天羽，刚才你为什么要激怒主教？”
“他可不是被激怒了，他的枪击是深思熟虑的。我总要给他的杀意，一个释放的理由。”天羽回答。
“杀意？我们是在哪，惹上会被杀掉的事情？”
“因为我们存在本身这件事。”
宁武有些失望，他相信了天羽的话，“这有点恣意，我竟感觉主教应该不是一个滥杀的人。”
“你倒是很信我。”天羽开心地说，但没等宁武回应，就解释道：“杀意并不代表会真杀。主教的杀意，只是他行动的底线与觉悟。”
“我能理解。确实会有身体动的比思维快的情况，如果没有杀意，它会停在造成杀戮前。”宁武停了一停，补了一句，“除了发生一些彻底的意外。”他脑海闪过那个因为跳弹被他误杀的儿童。
“他从见我们开始，就抱有深埋的杀意。虽然杀意被理智制止，但只要杀意仍在，总会对我们的沟通有着不小的阻碍。”
“你怎么会感受地如此灵敏？在主教举枪前，我倒是能感受到一些杀意。”
“嗯，都是猎物的本能。当然还是靠了些置身事外的外挂的。”天羽双手托住脸蛋，一副求夸赞的笑容。
“外挂？”
“旁观者清的红雪绒。”
宁武四周看看，大概猜到，红雪绒应该仍在星笼，它只是与天羽保持着某种通讯。
“所以你也知道，在我们来的路上，就被很多人悄悄监视着？”
宁武一路上所警惕的，就是突然多出来的视线。
“当然，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只是在执行他们的任务与计划，主教的杀意，也不针对我们。只是误会。”
“你不是说，杀意源于我们的存在吗？”
“误会就是，他把我们的存在，当成他们计划的威胁。”
“计划？”宁武提问。
“归神计划。归还神的权柄，让社会回归人治。”天羽回答。
“政教分离？”宁武用了个更为精辟，更为学术的词汇。
“政教分离是个悠远的过程。一场计划，不足以毕其功于一役。这词有点宽泛。”天羽半否半认了宁武的回答。
“计划是不是有些理想了。”虽然嘴上在质疑，但宁武的微笑暴露了他的偏向。
“内容其实挺实际的。内容是：保障主教顺利的寿终正寝。确保在主教离开前，不再有任何神迹。”天羽回答。
“所以才会对我们的出现......”宁武有些犹豫。
“是的。与那些人造的神迹不同。我们的出现方式，他们仍解释不了。但他们有二十五年前的前车之鉴，所以对我们的出现，还挺谨慎。”天羽回答。
“我想，他们是为了让主教的权柄，平稳地分散回社会之中。确保不会有下一个主教，照猫画虎，顺承下主教的政治遗产。”宁武严肃地点头认同。
“与其说，确保不会有下一个主教，更像是现任主教找不到继任者了。”天羽补充了宁武的观点，问：“还记得他问我的问题吗？”
“记得。你的回答，有些玄。”宁武答。
天羽摇摇头，“我没有回答，无意争峰。”
随后天羽解释：“那些是他心中的答案，我代他复述，这是他又一次的自问自答。他追问到这个地步，已经走到了人的边缘。他被万千的信仰叠加着推上波峰，他劫持了波峰的信仰，也被波峰的信仰劫持。所以他追问什么，都只剩回音。”
宁武突然闪过天羽曾解释过的概念劫持，紧接着他便联系到，概念是相互干涉的。最后，宁武缓缓地问天羽：“人也是概念，对吗？我不是指字面上的定义。”
“你已经有答案咯。”天羽答。
宁武笑笑，说：“还是你告诉我的，只是我现在才有些理解。一切都是概。”他顿了顿，换了说法：“都是涟漪。”
“你竟然记下了老太太偏好。”天羽有些醋意的样子。
“波浪叠加的样子，确实更加生动。”宁武辩解。
天羽嘟起嘴。
“能为我解释下明言的信念吗？主教的谜语并不直白。”宁武向天羽请求。
天羽嘟嘟嘴，仿佛还没有为刚才的醋意释怀。
“请。”宁武说。
“好吧。他大致就在向我质问。”
“晋人，因感知兼爱与智慧，脱离大荒。再因感知仁义与忠勇，逼退强敌。后因感知开拓与平等，国家富饶。神始终若即若离，从不直言人间悲欢。晋穷奢极欲致家国破碎，自会因此感知克己与非攻。何故这次，神却要施下慈悲，误人心智。”
“晋虽有神话，却没有神治的传统。没有土地与历史的依托，人该怎么解释神？依靠神？没有这些经验，又如何凭借神去稳定治理国家？神若只是过客，匆匆留下踪迹，无论这踪迹一时激起多少狂热信仰，终会随时间渐渐平稳。”
“残存的信仰，会是克己与非攻，它们会通过与这片土地、历史形成相称的契约。沧海桑田，会有新的生灵依赖于这份契约诞生。这份契约，于新的生灵而言，才是道，才是理，才是神，才是其存在的基石。”
“最后我说，我只是路人。他就释怀咯。”
天羽终于说完了，停下喝了口水。
“他竟然说了这么多？”宁武有些惊讶。
天羽咽下了那口水，“是我对你，只说了这么多。在概念空间里，他持续输出的，是当时的感受与意志，编织成语言会因人而异。你若真想知道他的信念，回去问紫雪绒吧，去学习如何从概念上对接。”
宁武笑了笑。
“心结解开了吧。”天羽懒散地问。
“是你当时，小磁针的比喻，太傲慢了。”宁武回应天羽。
“这么快就学会开玩笑了？”
宁武也是一惊，自己似乎松弛过头了，立刻解释：“我本以为，那时的你在说，我就是那片引领大家的磁场。原来你说的那片磁场，指的是土地和时间，是历史人的经验，与未来人的希望。它们交织出现在人可行的现实。”
“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老太太虽然偏私而极端，却不是对我们。”
“你曾劝慰我，即使是极端纯真的涟漪，它也会以合理连续的方式抵达，然后再以合理连续的方式落幕，我好像有些奇怪的理解。”宁武说。
“说说！”天羽兴奋地回应。
“元漪在人开门时，藏下我的摇篮曲，疲惫的人因曲而入眠，因美梦而治愈，被治愈的人渐渐醒来，继续打扫现实。”
“你说的，好像是便利店的开门铃。”天羽玩闹地笑起来，打断了宁武的煽情。
宁武也跟着笑了起来，很自然。
“对了，元漪的事情，帮我向悠和蔓保密。”天羽突然提醒。
“这原来是这么秘密的事情吗？”
“不。对他们也不是秘密，这是我与他们的距离。他们若知道了，我与他们的距离，就变远了。”
“好，我答应。”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是一位年轻人，还领着一位老人。
年轻人把证件和账户卡递给了宁武和天羽，在老人的示意下，先离开了。
翟渊率先介绍：“你们好，我叫翟渊，在国家实验室任职。你们身份信息的制备有些特殊，需要走些后门通道完成，因此教会委托我办理，我这才得知你们。”
宁武回应：“你好。”
翟渊转向宁武，说：“下面仅是出于我的私人请求，你们可以随我去见一见我的夫人吗？你应该认识，她叫白静。”
连间是典型的作战会议室的风格，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正整齐的列队待命。另有一名拄着拐杖的老头，他正带着时髦的耳机，坐在另一头的座椅上，他是戒律司的现任司长。
见幕墙已被明言升起，老头摘下耳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他先是令小队长把武装队伍带离，然后慢悠悠地走向明言。
不似明言的满头华发，老人的头发却是清亮的乌黑。只是从他颤颤巍巍的行动上，就可以知道，这头乌发定是焗的。岁月催人，老人的实际状态，竟还不如明言。
“走不动路，就别过来了，就在那说吧。”明言也坐在他的椅子上，对蹒跚的老人说。
但是老人还是踱了过来，坐在明言面前，近前私语。
“明叔，还得是你。”曹小典竖着拇指，乐乐呵呵地说。
明言化解了一次无意义的冲突，让他们的计划继续运行在正轨。
曹小典早已是戒律司的正司长，但即使是他，也已是风烛残年。这次计划，是他能陪明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明叔，他们当真不是底下人安排的？你们沟通的太玄，我只听懂个大意的方向，但不明白你的判断依据。”曹小典问。
“对你来说，没有依据。只能算是我的直觉。”明言摇了摇头。
“明叔，你这人设不对，你可并不常说这种玄话。”曹小典像个老顽童一样追问。
“小姑娘，把我心里的答案，对我复述了一遍。”明言无奈地笑笑，反问曹小典，“你说，这对你，算是依据吗？”
曹小典又惊又喜，“嚯，嚯。我信您，这自然只能算我的依据了。她竟然还有这一手。”
“这么多年，神迹是越来越多。但国家实验中心、人文协会等机构，很快都能够对它们追根溯源，这也大大恢复了他们的权力地位。但唯有‘万千一梦’和‘未老的多吉’，这两个课题始终未被攻破。此前都成我心病了。”明言释怀地说。
“是啊。尤其是在与其他国家共享信息后，确认了这些不来自地球科技应用。”
“各国主流的意志，虽然把这些行为当成我们的外交欺诈和宗教渗透，但其实都私底下成立了外星科技调查机构。”明言感慨。
“像曦辉的主流观点，认为神不过是先发在前的生物。在科技爆炸的理论支撑下，人亦可与神明比肩。”
“我并不否定这种看法，它甚至更有现实意义。所以我才问了小姑娘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她对我们的态度，是亲是疏？是贵是贱？”
曹小典恍然大悟，“我本以为你在试探她的善恶。”
“我看过武秦的一个禅事，讲的是。山里有只老虎。今日饿了，吃一人，是恶。明日仍饱着，不吃人，是善吗？有只豺闯入山里，此时山里人烟稀罕，老虎把豺撵走，是善。明年，人烟渐丰，老虎由豺伤人，是恶吗？”
“懂了。先有亲疏远近、贫富贵贱，才分善恶。我们都是人，太亲太近，甚至能以善恶观反噬贫富贵贱。但若对方真是外星文明，双方光年遥距，仅用善恶去理解它们，就太大意了。”
明言点点头，继续说：“我的第二个问题，想探她的目的。我本以为，无论什么目的，都必与我们背道而驰，我想知道的是二者间的距离。”
“因为我们期待的是人治，她尚不属于我们。”曹小典点头认可。
“没错。但两个问题，小姑娘都用我心中的答案回答了。神是什么，突然就不重要了。”明言苦笑着摇摇头，“没有差距的回答，却也能是无限的差距。这些答案，都是过往岁月里，我一次次扪心所得，并不会因为她的复述而动摇。但正因此，我只能选择相信她。”
“这阳谋真阳到家了。”
“而我不知她如何看穿我的。所以没有继续试探的必要了。我索性开门见山，问她是神吗？其实心中没有答案。”
“她自称为人。我们也自称为人。没有冲突。”曹小典复述了一遍天羽的回答。
“这句回答完全出自她，不是我的答案。但我竟已相信。”明言欣然一笑，说：“天高海阔，怎会容不下遵纪守法的他乡过客，我们太紧张了。”
“但即使我们不在意，万一他们被底下人拿去做文章。”曹小典有些担心地提醒明言。
“这才是工作。他们不是工作。”明言语重心长地提醒曹小典。
“好酸啊，我不是和那个叫宁武的一个年纪吗？打工去了，打工去了。”
曹小典乐乐呵呵地自嘲，装作掩面而泣的样子，蹒跚离开。
出门前，曹小典回身，关心地说：“明叔，注意身体，多休息。精神再好，人也会吃不消。”
戒律司的计划仍在进行，多了一份从容。
---
宁武与天羽在一间会客室里面相对坐着，等待着给他们送证件的人。
现在四下无人，宁武问：“天羽，刚才你为什么要激怒主教？”
“他可不是被激怒了，他的枪击是深思熟虑的。我总要给他的杀意，一个释放的理由。”天羽回答。
“杀意？我们是在哪，惹上会被杀掉的事情？”
“因为我们存在本身这件事。”
宁武有些失望，他相信了天羽的话，“这有点恣意，我竟感觉主教应该不是一个滥杀的人。”
“你倒是很信我。”天羽开心地说，但没等宁武回应，就解释道：“杀意并不代表会真杀。主教的杀意，只是他行动的底线与觉悟。”
“我能理解。确实会有身体动的比思维快的情况，如果没有杀意，它会停在造成杀戮前。”宁武停了一停，补了一句，“除了发生一些彻底的意外。”他脑海闪过那个因为跳弹被他误杀的儿童。
“他从见我们开始，就抱有深埋的杀意。虽然杀意被理智制止，但只要杀意仍在，总会对我们的沟通有着不小的阻碍。”
“你怎么会感受地如此灵敏？在主教举枪前，我倒是能感受到一些杀意。”
“嗯，都是猎物的本能。当然还是靠了些置身事外的外挂的。”天羽双手托住脸蛋，一副求夸赞的笑容。
“外挂？”
“旁观者清的红雪绒。”
宁武四周看看，大概猜到，红雪绒应该仍在星笼，它只是与天羽保持着某种通讯。
“所以你也知道，在我们来的路上，就被很多人悄悄监视着？”
宁武一路上所警惕的，就是突然多出来的视线。
“当然，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只是在执行他们的任务与计划，主教的杀意，也不针对我们。只是误会。”
“你不是说，杀意源于我们的存在吗？”
“误会就是，他把我们的存在，当成他们计划的威胁。”
“计划？”宁武提问。
“归神计划。归还神的权柄，让社会回归人治。”天羽回答。
“政教分离？”宁武用了个更为精辟，更为学术的词汇。
“政教分离是个悠远的过程。一场计划，不足以毕其功于一役。这词有点宽泛。”天羽半否半认了宁武的回答。
“计划是不是有些理想了。”虽然嘴上在质疑，但宁武的微笑暴露了他的偏向。
“内容其实挺实际的。内容是：保障主教顺利的寿终正寝。确保在主教离开前，不再有任何神迹。”天羽回答。
“所以才会对我们的出现......”宁武有些犹豫。
“是的。与那些人造的神迹不同。我们的出现方式，他们仍解释不了。但他们有二十五年前的前车之鉴，所以对我们的出现，还挺谨慎。”天羽回答。
“我想，他们是为了让主教的权柄，平稳地分散回社会之中。确保不会有下一个主教，照猫画虎，顺承下主教的政治遗产。”宁武严肃地点头认同。
“与其说，确保不会有下一个主教，更像是现任主教找不到继任者了。”天羽补充了宁武的观点，问：“还记得他问我的问题吗？”
“记得。你的回答，有些玄。”宁武答。
天羽摇摇头，“我没有回答，无意争峰。”
随后天羽解释：“那些是他心中的答案，我代他复述，这是他又一次的自问自答。他追问到这个地步，已经走到了人的边缘。他被万千的信仰叠加着推上波峰，他劫持了波峰的信仰，也被波峰的信仰劫持。所以他追问什么，都只剩回音。”
宁武突然闪过天羽曾解释过的概念劫持，紧接着他便联系到，概念是相互干涉的。最后，宁武缓缓地问天羽：“人也是概念，对吗？我不是指字面上的定义。”
“你已经有答案咯。”天羽答。
宁武笑笑，说：“还是你告诉我的，只是我现在才有些理解。一切都是概。”他顿了顿，换了说法：“都是涟漪。”
“你竟然记下了老太太偏好。”天羽有些醋意的样子。
“波浪叠加的样子，确实更加生动。”宁武辩解。
天羽嘟起嘴。
“能为我解释下明言的信念吗？主教的谜语并不直白。”宁武向天羽请求。
天羽嘟嘟嘴，仿佛还没有为刚才的醋意释怀。
“请。”宁武说。
“好吧。他大致就在向我质问。”
“晋人，因感知兼爱与智慧，脱离大荒。再因感知仁义与忠勇，逼退强敌。后因感知开拓与平等，国家富饶。神始终若即若离，从不直言人间悲欢。晋穷奢极欲致家国破碎，自会因此感知克己与非攻。何故这次，神却要施下慈悲，误人心智。”
“晋虽有神话，却没有神治的传统。没有土地与历史的依托，人该怎么解释神？依靠神？没有这些经验，又如何凭借神去稳定治理国家？神若只是过客，匆匆留下踪迹，无论这踪迹一时激起多少狂热信仰，终会随时间渐渐平稳。”
“残存的信仰，会是克己与非攻，它们会通过与这片土地、历史形成相称的契约。沧海桑田，会有新的生灵依赖于这份契约诞生。这份契约，于新的生灵而言，才是道，才是理，才是神，才是其存在的基石。”
“最后我说，我只是路人。他就释怀咯。”
天羽终于说完了，停下喝了口水。
“他竟然说了这么多？”宁武有些惊讶。
天羽咽下了那口水，“是我对你，只说了这么多。在概念空间里，他持续输出的，是当时的感受与意志，编织成语言会因人而异。你若真想知道他的信念，回去问紫雪绒吧，去学习如何从概念上对接。”
宁武笑了笑。
“心结解开了吧。”天羽懒散地问。
“是你当时，小磁针的比喻，太傲慢了。”宁武回应天羽。
“这么快就学会开玩笑了？”
宁武也是一惊，自己似乎松弛过头了，立刻解释：“我本以为，那时的你在说，我就是那片引领大家的磁场。原来你说的那片磁场，指的是土地和时间，是历史人的经验，与未来人的希望。它们交织出现在人可行的现实。”
“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老太太虽然偏私而极端，却不是对我们。”
“你曾劝慰我，即使是极端纯真的涟漪，它也会以合理连续的方式抵达，然后再以合理连续的方式落幕，我好像有些奇怪的理解。”宁武说。
“说说！”天羽兴奋地回应。
“元漪在人开门时，藏下我的摇篮曲，疲惫的人因曲而入眠，因美梦而治愈，被治愈的人渐渐醒来，继续打扫现实。”
“你说的，好像是便利店的开门铃。”天羽玩闹地笑起来，打断了宁武的煽情。
宁武也跟着笑了起来，很自然。
“对了，元漪的事情，帮我向悠和蔓保密。”天羽突然提醒。
“这原来是这么秘密的事情吗？”
“不。对他们也不是秘密，这是我与他们的距离。他们若知道了，我与他们的距离，就变远了。”
“好，我答应。”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是一位年轻人，还领着一位老人。
年轻人把证件和账户卡递给了宁武和天羽，在老人的示意下，先离开了。
翟渊率先介绍：“你们好，我叫翟渊，在国家实验室任职。你们身份信息的制备有些特殊，需要走些后门通道完成，因此教会委托我办理，我这才得知你们。”
宁武回应：“你好。”
翟渊转向宁武，说：“下面仅是出于我的私人请求，你们可以随我去见一见我的夫人吗？你应该认识，她叫白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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