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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恳请瞎子来修钟

    他实在想不明白,钱痴下此毒手,难道只因为当初他和衣家离开钱生益吗?就这个事情还要搭进几条人命吗?退一万步讲,他钱痴的发达离不开伯家的老槽坊,他难道铁石心肠?不,不,不,肯定是另外有人给了他什么天大的好处,钱痴这个人,只要有钱,什么都敢做。

    立身去找钱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请他不看僧面看佛面,至少两家是乡亲,莫把事情做绝,世琦还送了一万两银票给钱痴。

    奇怪的是,以钱痴那么爱财的人,竟拒绝了这一万两银票,说他也有苦衷,自己有短处被别人攥在手里,这不是一万两银子能摆平的。到底是什么短处,钱痴不肯说。他虽不肯说出幕后指使人,但总算有一丝善念,他提醒立身两件事,一是保护好杜老大,世琦现在之所以没有定死罪,就因为杜老大没死;二是尽快找到左溪冷,找到他到大堂之上才能有对证。

    立身罕有地道谢,失望而归,将拜访经过告知衣家。衣传广请他挑二十个有功夫的自卫军,日夜轮流,暗地里保护好杜老大家;又让世瑛去遍寻名医,给杜老大医治;安排世珍到妙手春不断探访左溪冷情况,并寻找左溪冷下落。

    槽坊里的事,一是安抚要钱的;二是找官府解除查封,还要找人不让世琦和青子受苦;三是伙计们的吃饭问题,每天看着帐上的银子减少,只有出项,没有进项,衣传广的心在滴血。他不断告诫自己冷静,还好有刘太太带着叶秀敏、珍二奶奶和青子媳妇汪氏,料理家事,衣传广省了不少心。

    这天,衣传广正坐在大厅里发愁,门房递上手帖,说刘忌盈会长来访。

    衣传广三步并作两步,迎出门去,见到刘会长老远就伸出双手,说着,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刘忌盈跟着衣传广坐下,来不及喝一口茶,就问认不认识修钟的师傅。

    衣传广一愣。

    刘忌盈赶紧解释说,是这样的,县太爷有口精致的珐琅钟,是法国人送的,但是坏了,找了多少人都修不好。

    衣传广恍然大悟,问如果能修好,县太爷能否放人。

    刘会长说,如果有十足的把握,他就从县太爷那里取过来,到时候县太爷一高兴,就好说话了。但是这事儿还担风险,如果修不好,县太爷一生气,后果不堪设想。

    衣传广说,倒是听说安禄县有个瞎子,没有他修不好的钟,事到如此,只有冒险一搏。

    当天下午,刘忌盈会长亲自将钟送来,说这珐琅钟县太爷喜爱之至,出不得半点差池,否则世琦他们就有的苦吃了。他千叮咛万嘱咐,即使修不好,也要保持原样送回去。

    世瑛暂停寻找大夫,先回去找修钟人。卫长青说那个修钟人,脾气古怪,给不给修都还两说。那人跟她二爷交往甚密,她这就给二爷修书一封过去。世瑛说她多虑了,没那么多名堂,修钟还不是为了挣钱,又不是不给钱,没有不修的道理。

    卫长青见世瑛这样说,更不放心了,坚持与世瑛同路回安禄县,女儿闰余交给奶妈照顾。

    刘太太给他们准备好路上一应物品,第二天夫妇带着两个仆人就搭船轻装上路了。世瑛知道这口钟珍贵,用包袱包好,亲自背在身上。

    一路颇顺利,到了安禄县,世瑛执拗地不肯接受妻子的建议,卫长青气得牙根儿痒痒,说:“我看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世瑛置若罔闻,亲自抱着珐琅钟,带着俩仆人,抬着大礼,四处打听,找到安禄县里修钟瞎子的住所。

    瞎子叫常无名,附近的人提醒他们,说常小瞎脾气古怪,他不想修的钟,无论如何都不会修,管你是有钱还是有势。光这半年,被他拒绝的人数也数不清。

    世瑛听到这些,心头发凉,才知道该听卫长青的,到现在,别无他法,哑巴吃黄连,有苦没处诉,只有硬着头皮去找。

    到了常小瞎家大门前,只见两扇破旧的小黑门扇,半掩半闭,门上铜环的漆已脱落,斑斑驳驳。

    世瑛喊了几声不见人应。

    几个人仗着胆子走到院里,只见到处都破败不堪,杂草荒芜,墙垣半倒。既无狗吠,又无鸡鸣,只有一只大黄猫,懒洋洋睡在台阶上晒太阳。

    世瑛朝着北边的正房喊:“常伯父,常伯父,在下柳树村的衣世瑛,前来拜访!”

    不见回应。

    世瑛扭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仆人。

    仆人把礼盒放到地上,刚要上屋里去看。

    听到屋里有人咳嗽,紧接着听到拐杖触地的声音,还有踢踢踏踏走路的声音。

    大家都屏住呼吸,抬眼看。

    只见正屋的大门口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

    这老人双目失明,眼睛闭着,面无血色,个子很矮,左手拄着一根竹节拐棍,右手扶着门框,声音洪亮,问道:“要修钟吗?”

    世瑛赶紧恭恭敬敬答一声是,随即一挥手,让手下人把礼盒往屋里抬。

    “慢着!先给我看是什么样的。”老人耳朵很好使。

    “常伯父,这抬的是礼盒。”世瑛拱手说。

    “礼盒放下,无功不受禄,修好再说。先把钟给我摸一下。”

    世瑛命人把珐琅钟抱到小瞎面前。

    小瞎伸出一只手上下摩挲,想了一想,说:“这钟我不敢修,拿回去吧。”

    世瑛听了,就呆住了,不知是修不好还是什么原因,又不敢多问,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被孙悟空使了个定身法,定在那里一般。

    “请常伯父帮忙,这口钟事关重大,如能修好,柳树村衣家愿千金相赠。”世瑛深深稽首再拜。

    “我常某人平生最不爱的就是财,这口钟我不修,阁下请回吧。”老人转身往屋里走。

    世瑛的心剧烈跳动,脸涨地通红,当着仆人们的面,脸上抹不开,如被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

    眼看老人已走入黑漆漆的屋中。

    世瑛别无他法,只好让仆人将礼盒抬进老人屋中,无奈老人耳朵很好使,听到了,放下狠话说,要是放礼物在那里,以后衣家的人再也不要踏进这个院子。

    世瑛叹口气,只好带着仆人们抬着礼物,扫兴而归。

    世瑛回到家里垂头丧气,不知如何向太太卫长青诉说。

    卫长青看到他的表情就猜个八九不离十,嘻嘻笑着,说他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一定要“背着萝卜找擦窗”,拦也拦不住,何苦呢。

    世瑛没好气,说,我的四奶奶,你还笑得出来,这钟就算常小瞎要修,还真不好说能不能修好,要真那么好修,就不从汉南背到安禄县来了。

    卫长青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封信,说她知道世瑛要碰钉子,信早就准备好了,交给仆人快马加鞭去找她的二爷爷卫克典。

    世瑛的心这才略微放松,跟他的太太开玩笑说,哎呦,你这点蜡烛不知道油价的人,现在也关心起家事来了。

    “还不是关心你嘛,净说风凉话。”卫长青笑了笑。

    当晚送信人就气喘吁吁回来了,世瑛见送信人一脸喜色,左手扬着一封回信,就知道这事有戏。

    果然,卫克典答应第二天就一同前去拜访常小瞎。

    第二天一早,世瑛又带着那两个仆人,背着珐琅钟,带着两份重礼,先到卫克典家,送了一份。

    卫克典五十多岁,人高马大,为人热情,马上带着世瑛来到常下瞎家。

    世瑛这才知道,还有一个身体看起来不太好的老婆婆住在这里,猜想肯定是小瞎的媳妇。

    常小瞎拄着拐棍,戳着地,对卫克典说:“你呀你呀,净给我找事。这口钟来历不明,老朽不敢修。”

    “怎么着,我你都信不过了?”卫克典声音抬高。

    “像是宫里的物件,老朽不敢修,弄不好,我这把老骨头就得……。”

    “敢情你是怕这个,放一百个心到肚子里。这是从汉南拿回来的,法国人送给县太爷的。可惜被摔坏了,全汉南都找不到一个能修好的师傅”

    “你看看,净给我出难题。我修也不是,不修也不是啊。”常小瞎面露难色。

    “修,伙计,我信你。”卫克典拍拍常小瞎的肩膀。

    “得嘞,老规矩,你们都院里等着去吧,自己搬凳子。不喊你们别进来,要不,修不好别怪我。”

    卫克典唯唯答应着,带着世瑛他们到院里等,仆人们搬来简陋桌椅给卫爷爷和世瑛坐着喝茶。

    世瑛很好奇,他轻轻跟卫爷爷耳语,说他知道,珐琅钟里全是精密小零件,螺丝钉大大小小都有上百个,他打开之后,如何能放回原位呢?就是耳聪目明的人都修不好,他一个瞎子如何记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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