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钱痴留钱钱已潜
锁柱见巫氏气呼呼走了，顿觉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赶紧派人送走母亲芳草和弟弟金宝。
可是，等了好几天，并不见巫氏发作。锁柱心中奇怪，觉得巫氏性情变好了。
半年过后，巫氏极力劝说钱痴，给锁柱娶一房姨太太，女方叫红莲，是自己的远房侄女。说钱家吃亏吃在子嗣单薄，锁柱还是要娶一房小妾，多生儿子，钱家的产业才好壮大。
钱痴不同意，心说，我要娶小妾的时候，你怎么不同意呢，锁柱跟淑兰夫妻恩爱，又生了儿子，娶小妾只会影响他们夫妻感情。钱痴猜到巫氏是因为有了锁柱做掌柜，自己娘家沾不到钱生益的光，想着把侄女嫁过来，好浑水摸鱼。巫氏三番五次地说，钱痴都不肯同意。
最后巫氏跟钱痴翻脸了，大吵大闹，说，不要以为红莲嫁不出去，上赶着倒贴你家，我是为了你们钱家好，红莲这个女子，你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精干聪明，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你钱竹坡若是不同意我这个要求，我将来绝对不会同意让锁柱做东家，丽娘当初可是招的上门女婿，是要顶门立户的，虽说蔡丙添没了，可他还有两个儿子，况且大儿子桂江如今还是姓的钱，要论钱家的股份，钱桂江至少还有一半，如若不同意侄女红莲嫁过来，以后锁柱做东家时，就要给桂江一半的股份。
丽娘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姓钱，小儿子桂华姓爹爹的姓，叫蔡桂华。
为了这个条件，巫氏和钱痴夫妻二人，像做买卖的商人一样，称斤轮两地谈了不下十回。钱痴终于知道，巫氏的心里，就是要为女儿争取一半的家产，什么红莲粉莲，只是用来抛砖引玉的砖头。
翻过年，钱痴身子越发不好了，见聚福堂越发兴旺，还建了瓷窑，既卖酒，又卖酒瓶，他心里着急，想了想，自家的情况，错综复杂，眼看自己身子骨不好，活不了几年了，而巫氏还年轻，自己要把身后事都理顺了，锁柱以后才少遭难。钱痴把锁柱和丽娘都叫来，说钱生益以后就靠他们姐弟齐心协力一起经营，丽娘若是决定不改嫁，等自己百年之后，丽娘就可以儿子钱桂江的名义分一半股份，锁柱和金宝一起分一半的股份，锁柱做东家。
锁住和丽娘都无异议，钱痴将结果告知巫氏，又派人也告知芳草。巫氏得知钱痴的分配后，欢喜地不行，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竟也露出鲜花一样的笑。
钱竹坡一生爱财，要不然也就不是钱痴了，他将全部积蓄都锁在一间只他自己有钥匙的，无窗小黑屋里。
钱痴只要在家，每天必定要做一件事，数钱。
每天他悄悄打开那间小黑屋，将门反锁了，点一盏灯，一张一张数银票，看着厚厚的一沓一沓的银票，钱痴内心涌起一种满足。
数完，他什么也不做，在灯光下静静地看着小山一样的银票，觉得自己人生的全部努力，变得更有意义。
大概看一炷香的功夫，他的脸上浮起笑，发自内心的无法掩饰的笑，拿起灯，回转身，打开锁，吹熄了灯，放到门口桌上，扶着门框，迈步出屋，将门锁好，再拽一拽，看是不是锁结实了。
几十年来，这个习惯从没变过。
直到后来，他病重不能起床，不能到小黑屋数银票，这让他心里总悬念着，就只好一遍一遍摸枕头下的钥匙，钥匙在，钱在，他的心就是安的。
直到道光二十三年，钱痴临死，将自己与芳草的事情告知巫氏，没想到巫氏没有大吵大闹，看样子，她是早就知道了。
钱痴又把锁柱、丽娘还有他的小儿子钱金宝都喊到房中，当着众人面，将钥匙交到锁柱手里，告知锁柱自己一生积攒了银票三百六十万两，让他拿到清点后，分给丽娘一半，他和金宝一半，又叮嘱锁柱担起顶门立户的责任来，就一歪脖子，下了黄泉。
儿女痛哭。
巫氏原意不准芳草踏进钱家的大门守灵，但看到高高大大的锁柱，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花满楼带着太太江氏前来吊唁，乘机跟巫氏套近乎，在无人之处，江氏跟巫氏嘀咕了很久。
钱痴的丧事做得波澜不惊。
出殡之后，锁柱找来巫氏和丽娘，拿着钱痴留下的锁银票的房门钥匙，小心翼翼开了那间小黑屋。
点着灯。
锁柱和丽娘看到一摞一摞的银票，整整齐齐摆在床上和方桌上，心都要跳出来，嘴张得老大。
只有巫氏面无表情。
锁柱小心地抱起其中一沓银票，放到桌边，吹了吹上头的土，开始一张一张往下数，丽娘在旁边捏着笔登记，刚开始还是大面额的，有一千两的、一百两的，到后头，全是一两一两的。
锁柱和丽娘的额头都冒汗了。
重新拿来一沓翻开，情况一样。
再取一沓来数，还是这样。
锁柱憋着一股气，一股脑全部翻完，无一例外。
“爹爹的银票被人换过了！”锁柱的汗把背上的衣服都打湿了。
“这不是一天两天换完的，这么多银票！不知爹爹有多久没来这里。”丽娘声音颤抖着。
“一两年吧，他卧床不起之后，就再不能来这里。”锁柱擦了一把额上的汗。
“但是钥匙从来没有离开过爹爹，他睡觉前把钥匙锁在柜子里，再把柜子的钥匙放在枕头底下，出门戴在身上，没有人能拿他的钥匙。”丽娘说。
巫氏一句话不说，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哀哀的哭，用袖子掩着脸，装作抹眼泪，说：“这可怎么办，天塌了。人走了，钱也没了，这可叫我们怎么活！”
丽娘让人把母亲扶到房中休息，她和锁柱继续留在房中清算银票。姐弟两个把所有银票算了一遍，统共一万五千多两。
锁柱从中把大面额的挑出来，点了点，双手颤着，把银票递给丽娘，说，姐姐，这是七千八百两。
丽娘并不接手，说，我们娘几个，还有些体己私房钱，足够花几年的，只是，槽坊里一花钱就是大头，这一万多两，根本顶不了多少时日，现在不但要跟本地槽坊争竞，还来了格朗铺这样的洋酒行抢生意，当务之急，把这笔钱留在槽坊里，还要把槽坊里的资金尽快回笼才是。
锁柱点点头，说，还要尽快查出是谁捣的鬼，几百万两银票，说不见就不见了，不知谁能拿到这间屋子的钥匙。
可是，等了好几天，并不见巫氏发作。锁柱心中奇怪，觉得巫氏性情变好了。
半年过后，巫氏极力劝说钱痴，给锁柱娶一房姨太太，女方叫红莲，是自己的远房侄女。说钱家吃亏吃在子嗣单薄，锁柱还是要娶一房小妾，多生儿子，钱家的产业才好壮大。
钱痴不同意，心说，我要娶小妾的时候，你怎么不同意呢，锁柱跟淑兰夫妻恩爱，又生了儿子，娶小妾只会影响他们夫妻感情。钱痴猜到巫氏是因为有了锁柱做掌柜，自己娘家沾不到钱生益的光，想着把侄女嫁过来，好浑水摸鱼。巫氏三番五次地说，钱痴都不肯同意。
最后巫氏跟钱痴翻脸了，大吵大闹，说，不要以为红莲嫁不出去，上赶着倒贴你家，我是为了你们钱家好，红莲这个女子，你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精干聪明，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你钱竹坡若是不同意我这个要求，我将来绝对不会同意让锁柱做东家，丽娘当初可是招的上门女婿，是要顶门立户的，虽说蔡丙添没了，可他还有两个儿子，况且大儿子桂江如今还是姓的钱，要论钱家的股份，钱桂江至少还有一半，如若不同意侄女红莲嫁过来，以后锁柱做东家时，就要给桂江一半的股份。
丽娘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姓钱，小儿子桂华姓爹爹的姓，叫蔡桂华。
为了这个条件，巫氏和钱痴夫妻二人，像做买卖的商人一样，称斤轮两地谈了不下十回。钱痴终于知道，巫氏的心里，就是要为女儿争取一半的家产，什么红莲粉莲，只是用来抛砖引玉的砖头。
翻过年，钱痴身子越发不好了，见聚福堂越发兴旺，还建了瓷窑，既卖酒，又卖酒瓶，他心里着急，想了想，自家的情况，错综复杂，眼看自己身子骨不好，活不了几年了，而巫氏还年轻，自己要把身后事都理顺了，锁柱以后才少遭难。钱痴把锁柱和丽娘都叫来，说钱生益以后就靠他们姐弟齐心协力一起经营，丽娘若是决定不改嫁，等自己百年之后，丽娘就可以儿子钱桂江的名义分一半股份，锁柱和金宝一起分一半的股份，锁柱做东家。
锁住和丽娘都无异议，钱痴将结果告知巫氏，又派人也告知芳草。巫氏得知钱痴的分配后，欢喜地不行，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竟也露出鲜花一样的笑。
钱竹坡一生爱财，要不然也就不是钱痴了，他将全部积蓄都锁在一间只他自己有钥匙的，无窗小黑屋里。
钱痴只要在家，每天必定要做一件事，数钱。
每天他悄悄打开那间小黑屋，将门反锁了，点一盏灯，一张一张数银票，看着厚厚的一沓一沓的银票，钱痴内心涌起一种满足。
数完，他什么也不做，在灯光下静静地看着小山一样的银票，觉得自己人生的全部努力，变得更有意义。
大概看一炷香的功夫，他的脸上浮起笑，发自内心的无法掩饰的笑，拿起灯，回转身，打开锁，吹熄了灯，放到门口桌上，扶着门框，迈步出屋，将门锁好，再拽一拽，看是不是锁结实了。
几十年来，这个习惯从没变过。
直到后来，他病重不能起床，不能到小黑屋数银票，这让他心里总悬念着，就只好一遍一遍摸枕头下的钥匙，钥匙在，钱在，他的心就是安的。
直到道光二十三年，钱痴临死，将自己与芳草的事情告知巫氏，没想到巫氏没有大吵大闹，看样子，她是早就知道了。
钱痴又把锁柱、丽娘还有他的小儿子钱金宝都喊到房中，当着众人面，将钥匙交到锁柱手里，告知锁柱自己一生积攒了银票三百六十万两，让他拿到清点后，分给丽娘一半，他和金宝一半，又叮嘱锁柱担起顶门立户的责任来，就一歪脖子，下了黄泉。
儿女痛哭。
巫氏原意不准芳草踏进钱家的大门守灵，但看到高高大大的锁柱，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花满楼带着太太江氏前来吊唁，乘机跟巫氏套近乎，在无人之处，江氏跟巫氏嘀咕了很久。
钱痴的丧事做得波澜不惊。
出殡之后，锁柱找来巫氏和丽娘，拿着钱痴留下的锁银票的房门钥匙，小心翼翼开了那间小黑屋。
点着灯。
锁柱和丽娘看到一摞一摞的银票，整整齐齐摆在床上和方桌上，心都要跳出来，嘴张得老大。
只有巫氏面无表情。
锁柱小心地抱起其中一沓银票，放到桌边，吹了吹上头的土，开始一张一张往下数，丽娘在旁边捏着笔登记，刚开始还是大面额的，有一千两的、一百两的，到后头，全是一两一两的。
锁柱和丽娘的额头都冒汗了。
重新拿来一沓翻开，情况一样。
再取一沓来数，还是这样。
锁柱憋着一股气，一股脑全部翻完，无一例外。
“爹爹的银票被人换过了！”锁柱的汗把背上的衣服都打湿了。
“这不是一天两天换完的，这么多银票！不知爹爹有多久没来这里。”丽娘声音颤抖着。
“一两年吧，他卧床不起之后，就再不能来这里。”锁柱擦了一把额上的汗。
“但是钥匙从来没有离开过爹爹，他睡觉前把钥匙锁在柜子里，再把柜子的钥匙放在枕头底下，出门戴在身上，没有人能拿他的钥匙。”丽娘说。
巫氏一句话不说，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哀哀的哭，用袖子掩着脸，装作抹眼泪，说：“这可怎么办，天塌了。人走了，钱也没了，这可叫我们怎么活！”
丽娘让人把母亲扶到房中休息，她和锁柱继续留在房中清算银票。姐弟两个把所有银票算了一遍，统共一万五千多两。
锁柱从中把大面额的挑出来，点了点，双手颤着，把银票递给丽娘，说，姐姐，这是七千八百两。
丽娘并不接手，说，我们娘几个，还有些体己私房钱，足够花几年的，只是，槽坊里一花钱就是大头，这一万多两，根本顶不了多少时日，现在不但要跟本地槽坊争竞，还来了格朗铺这样的洋酒行抢生意，当务之急，把这笔钱留在槽坊里，还要把槽坊里的资金尽快回笼才是。
锁柱点点头，说，还要尽快查出是谁捣的鬼，几百万两银票，说不见就不见了，不知谁能拿到这间屋子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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