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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规矩还是要教

    安王周琅靠在车厢锦缎软垫上,身前神色疑惑紧张的礼部侍郎晁宗闵说道:“殿下,礼部早于半月前派人三百里加急通告途经县州,各地签名钤官押的册录也交到礼部,老臣亲自一一查看,蓬县知县吴鸣生也在其中。此事不关礼部的事,到底是何缘故老臣入城询问过吴鸣生后再报殿下。”晁宗闵深知安王殿下出示东胡关系重大一个处理不好轻则革职重则问斩,丝毫不敢懈怠,却不想刚出京城便在京畿辖县出了纰漏。

    周琅轻笑道:“晁大叔不用紧张,我相信错不在礼部。蓬县知县吴鸣生是什么人?”

    晁侍郎微微放松些,思考着道:“我记得吴鸣生是天顺八年的官家钦点的探花,入翰林院编修,人颇有才学通古知今,只是性子有些清傲为人所不喜,天顺十年官家忧心各地官吏人浮于事怠政懒政謩气沉沉,命吏部考察一批品行优良朝气进取的京城年轻官吏出官或升迁至各地州县,吴鸣生列入其中,吏部评价极好擢升为蓬县知县。”

    周琅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问道:“那按晁大叔所说,吴鸣生两年翰林院编修处在朝堂应该是通晓官场规矩,可今日却对皇家迎候如此轻漫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晁宗闵不敢猜测视线漂移不自然道:“老臣不知,也不敢妄加猜测。”

    周琅身子靠在锦缎软背上,手拂阿爹周贺亲手送给自己的神臂弩歪头沉思。礼部侍郎晁宗闵低头不语,对此事百思不得其解。

    车队到达蓬县城外半里处日渐西沉,晚霞遮映的天空绚丽深沉,一抹残影将蓬县将高大的城墙裁成红灰色的剪影。

    翎麾校尉胡重博命五百精骑侍卫安营扎寨。早已得知蓬县对安王殿下无人理睬无人迎候的事情的胡校尉和五百精卫眼色异样的偷摸打量钻出车厢脸带微笑伸着懒腰的安王周琅。

    胡校尉思量一下走到周琅面前,抱拳施礼道:“殿下,不如我派人先去城中与县中联络,要他们出城相迎。”

    周琅跳下车笑道:“胡大叔,没事,想必是县里忙忘记了,一会儿我们自己进去就好。”转身要走,又回过身来笑呵呵对胡重博道:“胡大叔,你安排五十骑随我入城,每十人一组,其中四组驻守四个城门,剩下一组随我去驿馆看看。”

    翎麾校尉胡重博有些为难的看着一脸笑意的安王殿下,含糊道:“这……”如无明令或动荡局面派兵控制城门是军忌讳,可按擅发兵之罪惩处。

    周琅明白,故作可怜状道:“胡大叔,现在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万一城中有人对我不利那该怎样,我也是防患于未然。”

    胡校尉一想也是,五百精骑侍卫本就来负责护卫殿下安全,如果殿下在宁国境内哪怕掉一个毫毛自己也吃罪不起,内侍丞秦洵也叮嘱过自己一路上必要严加保护听候安王殿下差遣,想明白这些胡校尉抱拳高声:“职下领命。”转身而去挑选最得力五十骑人马,另命道“今夜马不解鞍,人不卸甲,刀不离身。”

    周琅看到胡校尉在营中安排布置,又笑嘻嘻的和张彪接耳说了几句,张彪面色凝重眼中波动不住点头。

    一切安排妥当,周琅将佟中诚辛曼舒叫到自己的轩车上,一辆单马官制轩车在前,五辆双马华丽轩车随后的车队在三十骑绛衣软甲和五十银盔亮甲高举火把的环卫下向蓬县南门而去,秦铠肖墨寻张彪胡重博带队在前。

    蓬县城门已关闭,望楼上的哨卫早已发现城外半里处的异动,不知状况的监门被请上城楼透过女墙顺着哨卫手指方向看去,见五百米处篝火跃动火把林立,银色盔甲在火光的映射下仿佛游动的火团,监门看清了那是宁国禁军的装备却比距县城不远的军卫所的禁军黑盔黑铠的刺眼鲜亮,见一队禁军和精骑护卫的车队缓缓而来,领头的一名校尉带着两名亲随正驭马向城门跑来,监门慌忙跑下城墙命门卫将城门、瓮城门各打开一条缝侧身钻出,小跑着来到已距城十米的三名禁军面前,向面色冷峻的马上校尉抱拳问道:“小的蓬县监门孙犇,不知大人前来请恕罪,敢问大人到蓬县有何事?”看衣着和气势监门孙犇已确认为宁国禁军,但职责所在不得不问清楚。听到那校尉高声道:“翎麾校尉胡重博奉官家令护送安王殿下出使东胡,孙监门你们没有收到通告么?”孙犇惊疑站着张着大嘴,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脸色冷峻的胡校尉,就见他使个眼色身后一名眼前下马将令牌和文牒递到自己面前,孙监门字不认识几个,但是见惯各式令牌和文牒,脑中轰鸣身体颤抖张口结舌的说道:“小的确实不知,请大人稍等,待小的请示知县大人马上便为大人开门。”

    翎麾校尉胡重博厉声喝止监门孙犇怒喝道:“你有几个脑袋要安王殿下等你。”

    监门孙犇左右为难一边是城门例一边是安王殿下,探头看到车队越来越近,想着出再大的事还有吴知县呢,大不了自己回家守着这些年私下收进城税买的几十亩水田过日子,咬咬牙对着城头高声大喊:“城门全开。”“吱呀呀”城门瓮城门全开,车队已经到近前。

    车队、护卫进入蓬县县城,在礼部侍郎晁宗闵的指引下向蓬县驿馆而去。一组侍卫留守在两门全开的城门洞前骑在马上持械挺胸,另有三组沿着城墙边的马道向另外三门奔去。孙监门和守门的乡兵手足无措不敢动弹。

    宁国商业发达,商贾地位较前朝有所提升,城中宵禁时间只从子时至寅时三刻不单是京城还有各州县,此时蓬县城内华灯已亮,街上的人流虽没有京城的熙攘却也川流,叫卖声喧闹声不绝于耳,轩车内的小内侍侍女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远远的听见声音纷纷扒着窗子撩开厢帘探头展望,看到的却是兵甲劲装环伺的车队所经之处人们震惊的安静注视,只有灯火通明琳琅商品展现着这里的繁华。车队经过后,蓬县的百姓又开始喧哗讨论的多是华丽轩车和手持火把的彪悍冷峻护卫,京畿辖县的百姓不是没有见过世面,但一次五辆双马豪华轩车首尾相衔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惊叹说莫不是哪位皇子公主到了咱们蓬县,众人一阵哄笑道如果真是皇子胡知县早就屁颠屁颠的跟在了后面,你不见只是一个户部尚左郎中家的衙内吴大人侍候的比亲娘老子还周到。

    车队转入一条稍安静些的街巷,在蓬县馆驿紧闭的大门前停下,盔甲侍卫下马站立在大门两侧,胡重博校尉手握拳“咚咚咚”重重的凿在门上,礼部侍郎晁宗闵怒火中烧眼中冒火盯着闭合的大门。

    “吱呀”大门拉开一条缝,探出一个发髻有些散乱微眯眼睛打着哈欠的脑袋问道:“谁啊。”

    胡重博气愤怒道:“禁军校尉胡重博护送安王殿下下榻驿馆,马上开门。”

    那驿卒大惊,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清眼前鲜衣怒马的校尉,又瞥见不远处面带怒色的紫色近黑的大人,慌慌张张拉开了大门磕磕巴巴的嘟囔道:“怎么不见有人知会啊。”一队绛色劲衣蓝色软甲的护卫跑进门内将驿馆前后仔细的检查一遍,一人出来向骑在马上同样装扮的人抱拳道:“校尉,安全。”那校尉下了马走到一辆站着宫中内侍模样人的双马轩车前,对着车厢恭敬说道:“安王殿下可以下车了。”车帘撩开下来一男一女两个青衣小童,其中男童怀里抱着一把小弩腰间挎着箭袋,两人下了车,和从其他车上下来的一群男童女童站在杌凳两侧,驿卒骇然见到从车厢中又走出一个头带朝天翅官帽,身穿紫色近黑官服,腰系佩玉革带,脚穿黑色官靴的小孩,惊骇的驿卒又揉了揉眼睛发现确实是小孩,那个小孩站在车上四处打量,车下众人包括那名紫色近黑官衣的大人都在对小孩施礼。

    周琅被刘内侍刘全恩扶着走下轩车,没理会站在门边呆若木鸡的驿卒径直走进驿馆,跨步迈上官厅的台阶转身站定,身后紧跟的佟中诚辛曼舒分立两旁,随后是刘内侍和夏锦带着的一群内侍侍女站到两侧,护卫手持火把站在甬路两旁。

    周琅向后低头看看,抬脚轻轻踢了踢美滋滋抱着神臂弩目视前往咧嘴傻笑的佟中诚。

    佟中诚转头看安王殿下,见殿下扭头眼神向下示意,赶忙跑到殿下身后整理一下本就平整的衣服,笑嘻嘻的说:“好了殿下。”

    周琅叹气瞟了一眼,抬头又对刘内侍使眼色。刘内侍好像不明所以,对着安王殿下挤眉弄眼。

    夏锦在旁边看明白了,捂嘴一笑低声吩咐两个小侍女去搬来官厅主位的高背扶手椅放在周琅的身后。

    周琅松口气坐到椅子上对着刘内侍道:“刘内侍,你好歹在宫里三十几年了算是老的不能再老的老太监吧,这么点事都看不出来。”

    刘内侍低头委屈道:“安王殿下不说话,我哪么敢妄自揣测。”

    周琅气呼呼的道:“难怪太子哥哥说你们这些老家伙坏的很,你就是故意要看我出丑是吧。”

    刘内侍夸张的带着哭音叫屈:“安王殿下冤枉啊,打死我都不敢,我对殿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天地可昭。”

    周琅身子一麻嘬着牙花子道:“行了,别说了,我有我的规矩,可宫中的规矩该教的你还是要教,别找着借口就偷懒。”

    刘内侍喜笑颜开掐着兰花指扭着身子谄媚道:“安王殿下您放心,老臣一定将他们教好,保证伺候你舒舒服服的。”

    秦铠咬着牙,没料到这东西比齐叔齐思贤还媚骨。夏锦肖墨寻张彪和一众护卫身子发麻嘬着牙花子拧了拧脖子。晁侍郎小男童女们倒是习以为常,这样的在宫中天天见。

    周琅不理会刘内侍刘全恩,目视诺大驿馆中只剩下唯一的一个驿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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