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法子

    哪吒,在中国可谓是家喻户晓。

    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哪吒闹海”的故事。

    哪吒在海边看到了祸乱百姓的龙三太子,大怒之下将它扒皮抽筋,而后更是跑到东海龙宫大闹了一场。

    可以说,吕兰清现在敢兴建女学,与封建礼教对抗,就是来源于这个故事里所包含的那股大无畏的精神。

    后来,哪吒的父母被东海龙宫抓作人质,逼得他割肉还母,剔骨还父,自杀而亡。

    除了这个版本,吕兰清还听过一种说法:

    哪吒之死,其实是其父李靖害怕他的行为惹来祸事,想要杀了他平息龙王的怒火。

    哪吒不从,他便搬出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教条,逼得哪吒自杀,以谢父母生养之恩。

    昨天王老爷提到这个问题时,自己还不知所云。

    今天灵光乍现,吕兰清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子明白了他想提点自己的事情。

    名单上画着红叉的学生们,从报名到退学,都由其父亲一手操办。她们本人,可能连女学是为何物都不知道。

    而留在名单上的杨灵秀、曹书云、杨美玉和刘文芳四个人,都是自己前来报名的。

    想通了这一点,吕兰清忍不住轻笑起来:“凡事皆由心而为...原来是这样...”

    吕蕙如看她一会哭一会笑的,有点莫名其妙,又听她念了这句话,忍不住问:

    “你在说什么呢?神神叨叨的。”

    吕兰清越想越开心,到最后竟咧着嘴大笑起来:“我悟了!我悟了!”

    吕蕙如更是一头雾水:“什么悟了?”

    “我们前几日做的皆是无用功!”

    吕兰清解释:“我们压根就是找错了道、寻错了人!”

    “那我们应该找谁?”

    “我们招的是学生,那我们找的也应该是学生呀!”

    吕蕙如蹙眉,不赞同道:“就算说服她们了,她们也不能来啊。”

    吕兰清微微一笑:“长姐,小时候父亲不让你看杂书,你不也把红楼梦看完了吗?”

    吕蕙如:“......说话就说话,揭我短干什么!再说了,你不也看了!?”

    “我是想说,当一个人真正想做一件事的时候,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拦她的。”

    吕蕙如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模样,好像又恢复了以往骄傲自满的性子,忍不住打击道:

    “你自己就因为反叛吃了大亏,别让你的学生也跟你一样,栽一个大跟头!你是有我们护着,这次才能安然无恙;

    “可若真的带着学生公然反抗,你又有几分把握能越过她们的父母,护她们周全?”

    吕兰清沉默了。

    她刚想到这个法子时确实有几分飘飘然,可吕蕙如一提醒,这几天受的冷嘲热讽就立即浮现在脑海,让她清醒过来。

    长姐说得没错。

    这个时代对女子而言本就十分苛责。

    小时候的自己因为被山贼绑架,就被夫家退婚,还有乡绅逼上门来,要求自己自缢谢罪,以保贞洁。

    天津名流们支持女学的意愿都不大,对自己也颇有成见。假如这些女学生们真的偷偷跟着自己读书学习,还不知道会面对怎样的后果。

    关禁闭、许人家都算是好的,吕兰清曾听别人提起过,有些人家的小姐假若做了出格之事,那就只能在尼姑庵常伴青灯了。

    自己一个外人,根本无法左右其父母的想法,更无法为这些学生的学习生涯保驾护航,顶了天就是时常去尼姑庵上香,为她们多备点香油钱。

    吕蕙如看她的表情越来越沉重,心中暗道不好。

    她本是习惯性地想压压吕兰清的性子,却没想到吕兰清经历了退学事件后性情大变,自己随口一句话就让她泄了气。

    这可不行!

    自己是想让她变得稳重,又不是变成畏手畏脚的懦夫,于是赶紧补充道:

    “你这的确是个好法子!不过除了说服学生们,咱们还得想办法说服她们的母亲。若有家中女眷为她们作保,想来也会轻松一点。”

    吕兰清点头:“也是,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之深远。她们的母亲多年来深谙后宅之苦,应该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

    吕蕙如却没有这么乐观。

    妇人久居内宅,每日被琐事困扰,怕是早将幼时所习典籍忘却,多年来又时刻遵循着“三从四德”的教条,想要说服她们,恐怕没那么容易。

    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溜溜,这个法子管不管用,只有试过了才知道。

    在尝试之前,吕蕙如不会说任何一句丧气话;吕兰清和她的想法如出一辙,两人二话不说,便开始计划着如何说服学生的母亲。

    说服她们的第一步,就是“说”,要想“说个明白”,就得先同她们见上一面。

    但吕兰清和吕蕙如连这些官员的家都进不了,更别提与其中女眷见面。

    一番合计后,两人很快想到了办法:举办一场宴会,邀请后宅女眷们齐聚一堂。

    但这场宴会绝不能以吕兰清和吕蕙如的名义举办,毕竟她们二人,现在可算得上是天津人人喊打的存在了。

    所以这事只能拜托别人。

    这件事由英夫人来做最合适,毕竟她皇室的身份摆在那里,论情论权都能说得上话。

    但英夫人目前正在上海参加婚礼,无暇分身回来。

    思来想去,吕兰清把目标放在了凌芝身上,她是除了英夫人外,自己在天津唯一熟识的适龄女性了。

    可真正到了傅增湘家门前,她又犹豫着不敢敲门。

    吕兰清不愿意麻烦凌芝,一来因为她本就体弱多病,喜爱独处,若是操办宴会让她受了累,病情加重,那自己就是罪魁祸首了;

    二来则因为她是傅增湘的妻子,而傅增湘早在出事那日就早已言明,让吕兰清和吕蕙如莫要“扯上他”。

    吕兰清敲门的手抬了又放,放了又抬,如此重复了三次,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

    凌芝面色苍白地站在门口,用手绢捂着嘴,轻轻咳嗽了几声,责备道:

    “你何时变得如此束手束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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