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论爱

    这一晚的吕家小院热闹极了,尤其是吕美荪的房间里,聊天的声音越来越大。

    用古语来说,就是“三个女人一台戏”,用外国人的话来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而今晚的吕家则有一千五百只鸭子。

    吕兰清、吕蕙如和吕美荪三人躺在炕上,抱成一团,嘴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恨不得将八年来的经历在这今晚全部说完。

    吕兰清和吕蕙如一直待在一起,经历大差不差。所以今晚的卧谈会,主要聊的是吕美荪的经历。

    “我跟你们说,上海真有几分纸醉金迷的感觉。我刚到上海时,身上带的钱只够半年的房租,要知道,那笔钱在来安,能买一座五进的院子!”

    吕兰清好奇:“那你后来租房了吗?”

    吕蕙如嘿嘿一笑:“没有,我到上海第一天就直接去了经正学校,经先生那时正在为学生太少而发愁呢,知道我是从安徽来的,康太太还特地为我安排了住宿,入学前三个月还不收学费和饭费,让我省了一大笔钱呢!”

    吕兰清点点头,比起这些,她更关心吕美荪的学业:“你在经正女学堂都学了些什么呀?”

    吕美荪道:“就是章程里那些课程呗,不过我到上海时已近二十岁,华文课程那些《女孝经》、《女四书》什么的我都没学,不过,我也只在那里学了一年,庚子前一年,学校就因为经费有限,被迫停业了。”

    “啊——?”吕兰清有点失望。

    “啊什么啊,学校停业了,又不是我停学了。我从学校离开后,就进了中国女学会,在里面认识了很多有志之士呢!”

    吕蕙如来了兴趣:“比如?”

    “比如撰写《女界钟》的金先生和柳先生,甚至还有幸见过咱们中国第一位女留学生!”

    吕兰清来了兴趣:“你是说福建那位林前辈?我听说她是学医的!”

    吕美荪摇摇头:“不是她,虽然我说的那人也是学医的,不过她姓金,叫金韵梅,现在定居在夏威夷呢!”

    吕兰清倒是没听说过这人,点点头不再追问,吕蕙如却好奇:“你从学校离开之后,从未找我要过钱,你在上海是如何生存的?”

    吕美荪一愣,没想到长姐会突然把话题转到这里,叹了口气才开口:“最开始时借住在同学家里,后来发生了那事,我就靠着平时投稿的稿费自己租了房。”

    吕兰清迷茫:“那事?”

    吕蕙如解释道:“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你二姐在上海曾有过几个追求者,其中一个就是她同学的兄长。”

    吕兰清了然,问:“二姐,你为何拒绝他啊?”

    吕美荪道:“他家虽然富裕,但并无实权,又是个花花公子,追求我嘛,不过图一时新鲜罢了。我拒绝他没多久,他就成了亲,听说现在已经有三房姨太太,孩子都五个了!”

    吕兰清惊讶不已,就连吕蕙如都长大了嘴:“这么能生?”

    吕美荪笑道:“可不?而且他还曾回头找过我,说什么‘我成亲是家里逼的’,还说什么‘只要你愿意,我立刻把家里的女人都遣了!’

    “这么没有责任心的人,我怎么可能看得上!?”

    吕兰清忍不住笑:“他这话若是对我朋友说,恐怕我朋友立刻就被他拐走了!”

    嗯,这个朋友就是元汀兰,别说拐走了,她甚至可能会跟着跑。还好她遇到的事方小洲,不然下场肯定很惨。

    吕美荪道:“十几岁的小姑娘可能会被这种甜言蜜语骗走,我都这么大了,清醒着呢。他这话,就跟唐玄宗承诺杨玉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一样可笑!”

    吕蕙如赞道:“嗯,你最清醒了。”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让吕美荪不禁怀疑:“长姐,你这话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吕兰清道:“夸你呢,二姐。长姐不擅长夸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吕兰清说完,又连忙追问:“那其他几个追求者呢?”

    吕美荪扳着手指数:“一个太软弱、一个太听他娘的话、一个伪君子,还有一个嘛...各方面都挺好,可惜是个典型的上海人,没有男子气概!”

    吕兰清没见过几个上海人,对于这个“典型”有点不理解,但也能猜到个大概:“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吕美荪摇头道:“所有标准都是假的,只有喜欢是真的,当你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哪怕他不满足你所有要求,你也愿意和他走到一起。”

    她这富有哲理的话,让没有感情经历的吕兰清有点费解,又让结过婚的吕蕙如忍不住感叹:“你究竟经历了多少,竟有这么深刻的认识?”

    吕蕙如不好意思道:“其实我还没有与人交往过,不过是见得多了,也就想的多了点。”

    吕兰清好奇:“二姐,你是如何认识英先生的?你认为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吕美荪道:“我去拜访朋友时,正好遇到他在我朋友家里做客,就这么认识了。他嘛...比伪君子稍微高级一点,算个有贼心没贼胆的懦夫吧。”

    “其实我对他印象还算不错,不过有一次他跟我说,他对英夫人其实没有爱意,不过是看在英夫人跟他私奔的份上,才不得不成亲。”

    “他竟然连这话都跟你说了......”吕蕙如蹙眉叮嘱,“你日后还是和英先生保持一点距离吧。”

    吕美荪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也没有点头答应。

    吕蕙如没听到回应,立马推了她一下,继续道:“你们关系好,我不反对,但该有的边界感还是得有的。”

    吕兰清一听到“边界感”三个字,就立马明白了自己刚才觉得奇怪的原因。

    先前吕美荪说“别人怎么待我,与我无关。”

    这句话乍一听很有道理,但若涉及感情,那定是二姐的言行举止让对方误会了,之后也并未解释清楚,甚至可能利用这个误会,来达成自身的目的。

    而造成这个误会的根本,就是缺少了“边界感”。

    吕美荪自然明白长姐的意思,她闷闷答:“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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