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上厕所，不能回头
弘道书院。
一位面容白净，瞳色泛青的小儒生站在书院门口，东张西望，身形鬼祟。
瞅了几眼之后，瞄准了大门口一位扫地的侍从，便快步走了过去。
“小哥，小哥，这新生报到，该去何处啊。”白脸儒生笑呵呵的询问。
侍从立起手中扫帚，立端了身形，恭敬的行礼，随后开言：“公子，此间并非开院招生之际，怕是要劳烦公子择日再来了。”
这个回答，少年并不意外，笑容未减，接着回道：“哦哦，我知道，我是插班......啊不对，嗯，转院......诶呀......你懂我意思吗？”
说着少年手中掏出了一封红封书信。
侍从似乎知道了此人来意，便改口说道：“公子，且随我来。”
二人便入了书院。
穿梭于书院之中，白面少年应接不暇，侍从顺嘴就给他介绍了几处。
前院讲堂，后院藏书，左院祭祀，右院议事。斋舍罗列四周，加之一片后山。便是整个书院格局。
二人说话间，便来至右院。
侍从认得少年手中红封，所去‘监务堂’，便是办理外来学士游学求访之事的地方。
“公子，到了，进去吧。”侍从行礼之后，躬身离开。
白脸少年打量了一番右院情况，抬步走入监务堂中。
“老师......先生......校长？学生，陈北，求见。”
少年站在门口，从门缝中，瞅见屋中横列书桌若干，每桌都立坐一位严面长褂的先生，各自低头书写着什么。便小声打破了屋中宁静。
主桌先生，在几人中瞅着最枯瘦，却也最是威严。他身形不动，也不曾抬头，只轻点一人，道：
“刘司务。”
一人闻声而动，起身先向主桌行礼，随即走向了门口少年。
“来生，可有谏信？”
陈北递上手中红封，便被带入堂中办理琐碎。
咚！
咚！
两声钟声响过。
正在给陈北签署文书的刘司务闻声起立。堂中众人皆如此。
陈北赶忙有样学样，众人朝着主桌躬身行礼。
枯瘦长者缓缓起身，近处的两位司务上前左右搀扶，向外走去。
待几人出堂，剩下的司务们又互相行礼，三两结伴出门。
陈北心中暗道不爽，
[一定要这样嘛......像机器人一样......]
听此言便知，这陈北正是李素装扮的书生。
“小北，入院事宜还未办完，先随我一道吧，带你去吃饭。”刘司务对着李素温声说道。
“有劳！”李素赶忙行礼。
虽然李素一直不爽于书院中的繁礼，但身处其中，习惯的也很快，总之就是，干什么，说什么，先躬身。
二人去至斋堂时，礼节就更多了。从入座到吃相，皆有讲究。
在一个庞大、严密的行事规矩之中，众人井井有条的按部执行。
没有一行逾矩，没有一声异样。
吃完饭时，李素只觉得腰酸背痛，脑袋昏沉。
待分好了住舍，躺到榻上之时，天色已晚。
迷迷糊糊中，听闻些许响动，李素抬头，见屋中人影晃动。
“草！”
李素祭出仙草，紧张的起身。
“兄台，莫不是在下惊扰了，万分抱歉，在下......”一位儒生说着便要行大礼致歉。
李素赶忙摆手，说道：“啊，没有没有，刚才我做噩梦了。你好啊，我叫李......陈北。”
“陈兄请见，小生宋时方，有礼了。”作揖下礼，不在话下。
李素起身靠去。
“宋兄，不必如此，我不讲究这个，随意就好，随意就好。”
拘礼了一整天，李素可不想休憩之处，睡个觉还要躬来躬去的，便如此回道。
“哪里哪里，陈兄自然请便，宋某不能失礼。”
见言语无效，李素也任由他去，在桌边沏下两杯淡茶，想着和这宋时方闲聊几句。
谁料......那厮又躬一身，道：“陈兄，圣人有云，食不言，寝不语，此间已到寝时，宋某冒昧，难以相陪了。”
语毕，朝着几个方向，恭敬三拜，便上榻睡去了。
李素愣愣的看完一切，心中盘算了起来。
[这特么......查个屁啊，从吃到睡，每一分钟，不，是每一秒钟，每一个动作，都有典可依，有礼要循，完全，完全没有商谈的契机，这也太邪门了。]
自己将两杯茶喝完，只觉体内液体充盈，瞅了一眼屋中角落的木桶......李素干咽一口唾沫，起身，向屋外走去。
静，太静了。
才刚刚下晚课，没多久，整个寝院之中，无一屋亮灯，无一声响动。
就好像一台庞大的机器，突然熄火，整个书院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李素穿行在廊台之间，向寝院后面的茅房走去。
出了寝院，便近后山。
通过白日的了解，李素知道这后山口，有一处‘虚怀林’。
此林并非因木而成林，而是齐齐整整排列着无数牌坊。
这些牌坊，多是皇朝所赐，以表书院门生之功勋、科第、德行之用。
本应立于院前，甚至是坊道路口，以彰显其功。
可书院自古以来，都是将这些表彰之物，收于后山。称此地‘虚怀’，想必是借谦卑之意吧。
路上，李素借着月光，远远能够瞧见些牌坊的檐柱。
仿佛一个个庞大的钢钉，死死扎在一条细长的脖颈之上，叫人喘不过气。
嶙峋各异的檐角，在黑夜中更显几分诡异，令李素体内晃荡的液体又吃力了些，只能快步向茅房走去。
“呼......”
李素一声长呼，终于轻松了。
表情惬意的自茅房走出，紧了紧腰间布带，正想欣赏一番空中夜星。
啪！
[？]
李素定了定心神，想来，自己没有感觉错——
茅房旁边应该蹲着一个人。
而且，此人刚才，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液体流失太多，脑力虚脱有了错觉？]
李素身处漆黑的后院之中，一时间无数电影情节涌上心头。
[是......不行，不能回头，错觉，该是错觉，人有三把火！夜里拍肩灭一把，回头要出事的......不能回头。]
李素告诫着自己，随即低头准备快步离开。
啪！
这第二巴掌，哪怕是个傻子都要回头了吧。
李素深吸一口气，缓缓向身后看去。
哦，还好，认识。
是白日里，监务堂主桌之上，那位枯瘦的老头。
书院大监士，林伯远先生。
只是，这个时间，这个角度，虽然认识，但也叫李素心中生起阵阵陌生寒意......
林老先生面容枯瘦，两个眼珠深深陷入骨中，此刻，却奋力的向外鼓着，带着......几分愤怒？
这个老头在怒视自己。
衣衫也不似白日的文雅，而是一身鲜红的官袍！腰间一条玉带，似乎并不合身。
“林老......监士，你......你好。”
李素吞下一口唾沫，强行努出一个笑容，也不知这乌漆嘛黑的地方，林老能不能看清，自己脸上的善意和眼中的尊敬......
面前，两只奋力颤动的眼球，就要爆开一般，干瘪的双唇微动，一声苍老而嘶哑的声音自喉中渗出——
“孽障，找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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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面容白净，瞳色泛青的小儒生站在书院门口，东张西望，身形鬼祟。
瞅了几眼之后，瞄准了大门口一位扫地的侍从，便快步走了过去。
“小哥，小哥，这新生报到，该去何处啊。”白脸儒生笑呵呵的询问。
侍从立起手中扫帚，立端了身形，恭敬的行礼，随后开言：“公子，此间并非开院招生之际，怕是要劳烦公子择日再来了。”
这个回答，少年并不意外，笑容未减，接着回道：“哦哦，我知道，我是插班......啊不对，嗯，转院......诶呀......你懂我意思吗？”
说着少年手中掏出了一封红封书信。
侍从似乎知道了此人来意，便改口说道：“公子，且随我来。”
二人便入了书院。
穿梭于书院之中，白面少年应接不暇，侍从顺嘴就给他介绍了几处。
前院讲堂，后院藏书，左院祭祀，右院议事。斋舍罗列四周，加之一片后山。便是整个书院格局。
二人说话间，便来至右院。
侍从认得少年手中红封，所去‘监务堂’，便是办理外来学士游学求访之事的地方。
“公子，到了，进去吧。”侍从行礼之后，躬身离开。
白脸少年打量了一番右院情况，抬步走入监务堂中。
“老师......先生......校长？学生，陈北，求见。”
少年站在门口，从门缝中，瞅见屋中横列书桌若干，每桌都立坐一位严面长褂的先生，各自低头书写着什么。便小声打破了屋中宁静。
主桌先生，在几人中瞅着最枯瘦，却也最是威严。他身形不动，也不曾抬头，只轻点一人，道：
“刘司务。”
一人闻声而动，起身先向主桌行礼，随即走向了门口少年。
“来生，可有谏信？”
陈北递上手中红封，便被带入堂中办理琐碎。
咚！
咚！
两声钟声响过。
正在给陈北签署文书的刘司务闻声起立。堂中众人皆如此。
陈北赶忙有样学样，众人朝着主桌躬身行礼。
枯瘦长者缓缓起身，近处的两位司务上前左右搀扶，向外走去。
待几人出堂，剩下的司务们又互相行礼，三两结伴出门。
陈北心中暗道不爽，
[一定要这样嘛......像机器人一样......]
听此言便知，这陈北正是李素装扮的书生。
“小北，入院事宜还未办完，先随我一道吧，带你去吃饭。”刘司务对着李素温声说道。
“有劳！”李素赶忙行礼。
虽然李素一直不爽于书院中的繁礼，但身处其中，习惯的也很快，总之就是，干什么，说什么，先躬身。
二人去至斋堂时，礼节就更多了。从入座到吃相，皆有讲究。
在一个庞大、严密的行事规矩之中，众人井井有条的按部执行。
没有一行逾矩，没有一声异样。
吃完饭时，李素只觉得腰酸背痛，脑袋昏沉。
待分好了住舍，躺到榻上之时，天色已晚。
迷迷糊糊中，听闻些许响动，李素抬头，见屋中人影晃动。
“草！”
李素祭出仙草，紧张的起身。
“兄台，莫不是在下惊扰了，万分抱歉，在下......”一位儒生说着便要行大礼致歉。
李素赶忙摆手，说道：“啊，没有没有，刚才我做噩梦了。你好啊，我叫李......陈北。”
“陈兄请见，小生宋时方，有礼了。”作揖下礼，不在话下。
李素起身靠去。
“宋兄，不必如此，我不讲究这个，随意就好，随意就好。”
拘礼了一整天，李素可不想休憩之处，睡个觉还要躬来躬去的，便如此回道。
“哪里哪里，陈兄自然请便，宋某不能失礼。”
见言语无效，李素也任由他去，在桌边沏下两杯淡茶，想着和这宋时方闲聊几句。
谁料......那厮又躬一身，道：“陈兄，圣人有云，食不言，寝不语，此间已到寝时，宋某冒昧，难以相陪了。”
语毕，朝着几个方向，恭敬三拜，便上榻睡去了。
李素愣愣的看完一切，心中盘算了起来。
[这特么......查个屁啊，从吃到睡，每一分钟，不，是每一秒钟，每一个动作，都有典可依，有礼要循，完全，完全没有商谈的契机，这也太邪门了。]
自己将两杯茶喝完，只觉体内液体充盈，瞅了一眼屋中角落的木桶......李素干咽一口唾沫，起身，向屋外走去。
静，太静了。
才刚刚下晚课，没多久，整个寝院之中，无一屋亮灯，无一声响动。
就好像一台庞大的机器，突然熄火，整个书院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李素穿行在廊台之间，向寝院后面的茅房走去。
出了寝院，便近后山。
通过白日的了解，李素知道这后山口，有一处‘虚怀林’。
此林并非因木而成林，而是齐齐整整排列着无数牌坊。
这些牌坊，多是皇朝所赐，以表书院门生之功勋、科第、德行之用。
本应立于院前，甚至是坊道路口，以彰显其功。
可书院自古以来，都是将这些表彰之物，收于后山。称此地‘虚怀’，想必是借谦卑之意吧。
路上，李素借着月光，远远能够瞧见些牌坊的檐柱。
仿佛一个个庞大的钢钉，死死扎在一条细长的脖颈之上，叫人喘不过气。
嶙峋各异的檐角，在黑夜中更显几分诡异，令李素体内晃荡的液体又吃力了些，只能快步向茅房走去。
“呼......”
李素一声长呼，终于轻松了。
表情惬意的自茅房走出，紧了紧腰间布带，正想欣赏一番空中夜星。
啪！
[？]
李素定了定心神，想来，自己没有感觉错——
茅房旁边应该蹲着一个人。
而且，此人刚才，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液体流失太多，脑力虚脱有了错觉？]
李素身处漆黑的后院之中，一时间无数电影情节涌上心头。
[是......不行，不能回头，错觉，该是错觉，人有三把火！夜里拍肩灭一把，回头要出事的......不能回头。]
李素告诫着自己，随即低头准备快步离开。
啪！
这第二巴掌，哪怕是个傻子都要回头了吧。
李素深吸一口气，缓缓向身后看去。
哦，还好，认识。
是白日里，监务堂主桌之上，那位枯瘦的老头。
书院大监士，林伯远先生。
只是，这个时间，这个角度，虽然认识，但也叫李素心中生起阵阵陌生寒意......
林老先生面容枯瘦，两个眼珠深深陷入骨中，此刻，却奋力的向外鼓着，带着......几分愤怒？
这个老头在怒视自己。
衣衫也不似白日的文雅，而是一身鲜红的官袍！腰间一条玉带，似乎并不合身。
“林老......监士，你......你好。”
李素吞下一口唾沫，强行努出一个笑容，也不知这乌漆嘛黑的地方，林老能不能看清，自己脸上的善意和眼中的尊敬......
面前，两只奋力颤动的眼球，就要爆开一般，干瘪的双唇微动，一声苍老而嘶哑的声音自喉中渗出——
“孽障，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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