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黑影

    如果是我自己，我可能会宁在这里等死，也绝对没有勇气再爬回那个草洞中。

    但是呢，还是前面说过的道理，良儿在我身边，我就有一种责任感，必须救他出去。或者说呢，是一种表现欲，要表现出一种哥哥所应该有的行为！

    我又蹲回到草洞前往里面看，一看就又增加了三分恐惧。

    刚才在洞里面爬的时候，没觉得里面有多黑暗，但是现在从外面往里面看，却只能看进去一米，再往后面，就是黑洞洞的！

    我再三鼓了鼓勇气，才咬着牙爬了进去，刚爬进去两步，一个草叶子差点儿刮到我眼睛上，我下意识闭上眼，把那根草叶扯掉，揉了揉眼，刚一睁开，往前一看，就吓的浑身一抖！下意识就往后一跳，良儿呢，就跟在我身后爬着呢，我猛的一退，一脚踹在他身上，他惨叫了一声！

    我也顾不得问踢到他哪儿了？疼不疼？紧张的一连串的大叫：“退！退！退！“

    良儿也顾不得喊疼，连滚带爬的从草洞里逃了出去！

    我被他堵了一下，一时逃不出草洞，心里反而冷静了一点儿，死死的盯着草洞深处！

    “咋了？”良儿在后面问我。

    “有东西！”

    “啥东西？”

    我没有回答。

    其实刚才我也没看清是什么东西！

    只是看见黑暗的草洞里面，有一团黑影！

    这团黑影呢，离洞口很近，只有三四米的距离，我在草洞外面的时候，因为外面太亮，看洞里面就是黑洞洞的，所以没有看见，一爬进洞里，看见它时，就已经几乎与它贴到了起了！

    再加上呢，我往洞里爬的时候，心里就满是恐惧，情绪紧张到了极点，一看看那团黑影，跟本没去分辨是什么，第一个念头就是娃娃鬼要来害我，所以这一瞬间想到的就是逃跑！

    这时候稍冷静下来，恢复了一点儿思维能力，这才想到，那黑影其实不大，比兔子大些，跟个大狐狸似的那么大，最多跟个半大的小狗似的。

    我心里立即就安稳了些，很可能就是只炸起毛来的狐狸或野狗，这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即使不是狐狸，即使它就是娃娃鬼……

    这么一小点儿的娃娃鬼，我也能掐死它！

    我不想在良儿面前表现的胆小，心里给自己鼓着气，我又一次小心冀翼的往草洞里爬去！

    这一次，我瞪大眼睛，紧紧盯着前面，随着我爬进草洞，外面的亮光被我的身影挡住，我停了下来，等眼睛适应了洞里的光线，往洞里一看，心里就猛的虚了起来！

    没有东西！刚才那团黑东西不见了！

    刚才是幻觉？看花眼了？

    不对，刚才看的真儿真儿的！绝不是幻觉！

    跑了？藏起来了？

    往洞的深处跑了？还是……

    刚才说过嘛，草洞里因为光线较暗，再加上重重草叶遮挡，往前只能看一米来远！

    我倒不怕它往洞深处跑了，它会跑，说明它也怕我嘛，很可能就是狐狸之类的东西，这种小畜牲，对于山里的孩子来说，就是一盆肉。

    我怕它是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那就肯定是娃娃鬼了，如果娃娃鬼是一种野兽，我也不太害怕，最怕的就是这种不知道娃娃鬼具体是个什么东西，会突然消失突然出现，尤其是知道它就在我附近，却看不见它的时候！

    我立时怯了，就想退回去！

    但是呢，还是那句话，那时候的我啊，在良儿跟前是一直死撑着做哥哥的样子的，又怕他看出来我胆小，又觉得有带他出去的责任，所以，实在没脸退出去！

    唉，那时候的担当真让现在的我脸红啊，如果是现在的我呢，我肯定会退回去，而且能想出一百理由，解释退出去，不是因为我胆小……

    不能退回去！我只得咬着牙，死撑着，一点点儿往草洞深处蹭！

    嘴里一个劲儿的告诉自己，那只是狐狸，是狐狸！

    但越往里爬，就越觉得那就是娃娃鬼！

    后背上的汗一层一层的出，后脖子都僵了，总觉得那娃娃鬼就在我背后，正准备咬我的后脖子呢！

    我几乎是每呼吸一口气，就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幸好后面什么都没有！

    也许是出的汗太多了，也许是一直回头，头晃的狠了，我的手和腿像使脱了力了一样，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头也开始昏了起来！

    我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好像背上被压了几百斤的沙袋似的，压的我动不了身，只能像虫子似的一点儿一点儿的往拱！

    这时，我心里想的是，这么慢，什么时候才能拱到头？娃娃鬼千万别出来，它出来了，我跑都跑不动……

    这个念头还没想完，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好像睡的正沉的时候，在耳边放了一个响雷炮！又是震又是惊又是吓，这一瞬间我的心脏好像猛的要跳出腔子！我真真切切的感觉到柔软娇嫩的心脏狠狠的撞在坚硬的腔子壁子，又猛的摔下去！疼的我压住心口，不敢喘气儿，好像心脏里有根筋儿被用力往外扯似的，一抽一抽的疼！

    我猛的坐了起来！

    坐了起来？

    放炮声？心脏疼？坐了起来？

    这似乎都不对劲儿……

    一瞬间好些念头堵在了脑子里，把脑子都堵死了！

    我的脑子空白了很长时间，才恢复了运转……

    然后就首先发现，我竟然不在草洞里爬了，而是坐在草洞的外面，背靠在那口厚重的木头箱子上！

    这不对啊！

    炮声响的前一瞬间，我还在草洞里使脱了力，艰难的往前爬，怎么炮一响，我就坐在草洞的外面了？

    我连忙转头四望，就看见良儿跪坐在我身边，满脸鼻涕眼泪的看着我！

    见我看向他，就忙问我：“醒了吗？好了吗？认得我吗？”

    我被他问的更蒙了，不知道他在问什么，连忙问：“咋回事儿？”

    良儿说：“你昏了……”

    我爬进洞之后，他在外面等我好久，叫我我也不应，他只好仗着胆子爬进草洞去找我，就看见我昏在草洞里了，他就拼尽全力才把我拖了出来！拖出来后，怎么叫也叫不醒我，他都急的哭了一通鼻子了，等到外面放炮，我才突然醒过来的！

    按他的说法，我早就昏过去了！起码有将近十分钟了！

    那在洞里拼命往前拱的是谁？是我的幻觉？但那也未免太真实了吧！而且当时我的脑子里还在转动，还在想拱的这么慢，娃娃鬼千万别出来！

    这绝对不是幻觉！

    我当然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幻觉，但做梦总做过的，我以为幻觉应该就跟做梦一样。

    梦呢跟现实有明显的界线，在梦里呢，无论感觉怎么真实，只要一醒，就知道那是个梦，那是假的。

    我这次的状态却不同，即便是现在也感觉刚才在洞里艰难的往里爬的感觉那么真，是真实的！

    就好像，刚才分成了两个我，一个被良儿拖了出来，一个在洞里艰难的往里爬，突然炮声一响，这一瞬间，两个我又合成了一个！

    其实呢，还有一个更简单的解释，叫做失魂症，这个呢，在古书里经常有记载，在小说里也经常看到，说的都特别玄。

    离我最近的一次呢，是我们本县的一个叫做观音坪的村子，说是一个县的，但离我们村子有一两百多里，在我们西面，太行山的更深处，说是那村里有个孩子掉井里，救上来之后，就一直昏迷着，怎么救也救不醒，村里的老人就叫村里的所有的年青人，爬上全村各个房子的屋脊上，破开吼喉朝四面八方大声喊那孩子的名字，喊哑了好几个人，那孩子竟然真的醒了！

    但是无论是书上还是那个孩子，都没有听说他们有昏迷后的记忆的。

    所以说是失魂症，也不太对。

    不管怎么说吧，因为这次经历，还有后来无数次类似的经历，在我心底里隐隐种下了，人是有灵魂的，人的灵魂和身体是可以分开的这种认识。

    其实说这么多不是为了什么恐怖的玄谈，而是说明白这是一种真实的症状！大多数人应该都有类似的经历，人在精神极度专注的时候，比如专心思考一个问题，或者精神痴迷在一种东西上，比如看电影之类的，这时候要起身上厕所或者去喝水的时候，你起身走了两步之后，可能会突然发现自己其实还在那儿坐着呢！

    这种症状呢，偶尔有一次，或者说孩子的时候经历过几次，长大之后就没有了，这是正常情况。

    但如果是经常出现，这就是一种怪病了，

    当然，那时候没有想这么多，那时候心里只有害怕，而且也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冷静的分析，那时候我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嘛，所以心里想的是，刚才自己的灵魂被那娃娃鬼勾走了！幸好前院放炮，打断了娃娃鬼勾我的魂！

    我从来没觉得放炮声如此的亲切，好像是孩子在森林里迷路的时候，听见了大人的声音！

    砰！砰！砰！砰！

    又响了四声，一共响了五声炮。

    这是迎神炮！

    今天晚上要去村外伏魔庙迎神，按七太爷爷的说法，这是请神礼儿，跟古代大官儿出巡要鸣锣开道一个意思。

    按礼呢，从上午十点开始，每到一个整时辰就要放五响炮，一直到晚上八点，一共六次三十响。这叫什么三十响炮净阴街阳巷请开神门之类的……

    这是上午十点，第一次在娘娘庙的院子里放五响炮！

    一连的炮声让我从恐惧的情绪中解脱了出来！

    炮声停了，我靠在箱子上喘气，良儿瞪着大眼睛盯着草洞口，怕娃娃鬼突然从那里面冲出来！

    我休息了一会儿，有了力气，站起来想再有什么办法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