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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身在西柔心在陈 1

    天脉城,陈国常、永二州之中常州东部的一道天然屏障,保护了陈国后方的大片肥沃的土壤,让百姓得以仰仗生息。如今这里已经成为了军队驻扎的要塞和与西柔划界的唯一抵御地点,若是天脉城失守,西柔便可长驱直入,夺取京都只是时间问题。

    文灵轩对着眼前的地形沙盘不断演化着战场上可能出现的情况。鹰哲如今不出兵一是忌惮神武营的实力,二是上次交锋之时双方都损失惨重。

    鹰哲虽快速将常、永二州大部分土地吞入西柔版图但旗下士兵死伤约有数十万,目前看来鹰哲虽胜尤败。

    而陈国方面,文灵轩率领神武营与鹰哲在永州城五里外的松柏关一战,因后备补给不利且人员内部矛盾深化才导致永州又一次失守,所以他火速做出决断放弃永州而保存神武营兵力以备再次进攻夺回永州。为此他失去了一位兄长,二哥文灵涵。

    文灵轩盯着沙盘出神的想到,如今两方势力都在这个档口上心照不宣的选择休战,只待双方有了缓和之后再进行较量。而文灵轩明白天脉城背靠青月山的忘情崖易守难攻,选择在这里驻扎休整兵力将军营重整,不但有后方的充足补给还不用担心鹰哲的部队突袭。这一驻扎便是数月,由春暖花开直至盛夏时节。

    这一夜文灵轩心中烦闷,遂着了轻便的素衣悄悄行出军营。夏夜的树林中传来知了不紧不慢的鸣叫,文灵轩突然想起那一年在青月山上的时光。沈玉舒那时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女子,心中的仇恨和冲动刚因在顾曦月那里吃了亏而有所收敛。

    自己也在这期间逐渐对她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起初自己并没有发觉,直到自己发现顾曦延同样对她不一样的态度时这才察觉,原来自己的心早已被这个倔强且脾气有些暴躁的女孩儿所打动。

    他不由自己的想要帮助她安慰她,只想让她留在自己的身边永远保护她。可是在她眼中很久很久却只有一个人的身影存在过。虽然她极力克制着自己情感,可还是被他发现了端倪。

    他想过成全,所以很长时间只是作为朋友陪在她身边。直到他得知顾曦延受到顾德的蛊惑导致隐藏于心底魔性爆发,对她做了那件事后,他便下决心要保护她不再让她受伤害。可不曾想她却失踪了,失踪的那么彻底。

    文灵轩仰望着天空许久,不知如今她和小朗在京都生活的如何,还有那个瑾儿。当日他因为撞见顾曦延与沈玉舒抱在一起,心生怨气,喝了一夜的酒,不想醒来时却瞧见身边睡着瑾儿。

    他慌忙起身,那女子也睁开了双眼,文灵轩当时血直往头上涌,不知该怎么办。反而是瑾儿识大体的说道:“将军,今日的事情是奴婢不对,奴婢如今已是将军的人了,若是将军不嫌弃,奴婢只愿一生都陪着将军,不离左右,奴婢绝不跟夫人争宠。”

    文灵轩当时懊悔不已,什么话也没说披着衣服就出了门。

    他正思索间,兵营方向却跑来两个士兵。文灵轩心中一紧想,难不成营中出了什么要事,忙上前迎道:“怎么了?”

    那二人喘着气,其中一人道:“启禀将军,营中来了不明来路的两个男子,其中一个身受重伤,他们称与将军是旧识,所以属下不敢怠慢特来请将军回营。”

    文灵轩听罢一想,事情似乎有些不对,便连忙随着两个士兵回了营。

    昏暗的营帐中,军医正在为受伤的叶知秋包扎腰部的伤口。

    文灵轩坐在一旁,脸色晦暗道:“为何现在才肯来告诉我,他大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瞒着我!”

    立于一旁的乔二道:“主上也是想不动声色的把人带回来,所以才拖了这么久,如今文夫人怕是已经到了西柔人的营帐。将军,接下来就怕鹰哲以文夫人做要挟,让您开城门。”

    文灵轩攥紧了拳头用力的砸向桌沿,桌上的茶杯受外力侵袭,跳弹了一下,倒在一边打了几个转儿。

    乔二见状不再说话,只听床上的叶知秋咳嗽了一声睁开了双眼道:“鄂里克将舒儿绑至回真,是因为吃了鄂里克给她的无忧散,解药一直都在鄂里克手中,若是她三个月不服用解药就会死。在这之前鄂里克的姐姐和外甥女却被鹰哲掳劫到了西柔,所以鄂里克听鹰哲吩咐又将舒儿带到了西柔想要换回自己的姐姐和外甥。”

    文灵轩听闻一愣道:“她怎么会食了无忧散,我怎么都不知道。”

    叶知秋拖着困乏的声音道:“她没有告诉我们任何一个人,若不是当日在宫中师叔将她救下,我们大家都被蒙在鼓里。只是其中缘由我也不是很清楚,师父死后我忙于烟雨楼的一些事宜很少与她碰面。”

    “傻丫头。”文灵轩有些心痛的自言自语道。

    三人正在对话间,营帐外传来文若雨的声音道:“叔父可在里面?”

    文灵轩言道:“何事?”

    文若雨继续道:“鹰哲拍使者前来说有东西要交给叔父,还请叔父移步。”

    文灵轩听罢起身准备出营帐,叶知秋见状挣扎着支起上半身望着文灵轩道:“此时见你怕是与舒儿之事有关,你切要小心应对。”

    文灵轩停顿了一下目光一转,掀开帐帘出去了。

    沈玉舒不知在这草棚里呆了多少天,每日只有一些干粮和一碗清水,她瞧着草棚顶上透出来的几丝光晕,想起了小朗。叶知秋说她被掳走之后,顾曦延便以将军之子的名头为由将小朗接近了宫里暂住。

    其实这样也好,文灵轩说顾曦延已经知道了小朗的身份,她想作为小朗亲生父亲应该不会亏待了自己的孩子。沈玉舒抱着双膝坐在地上,目光注视着前方,突然间小朗的笑脸便出现在了眼前,沈玉舒望着小朗的笑脸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孩子很听话,不怎么哭闹,在谁怀里都能睡的很香甜。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回到京都,还能不见到她日思夜想的孩子。

    “你倒是悠闲,在这种地方都能笑的出来。”门边一个身影背着光而来,在地上形成一个狭长的暗影。

    沈玉舒用手遮住眼睛道:“哭也无济于事啊。”

    那人笑了笑,道:“随我来。”

    沈玉舒听话的跟着鹰哲出了草棚,穿过军营的大半,来到一个偌大的营帐外。鹰哲停下脚步目光如炬的盯着沈玉舒道:“我听闻你是个女郎中。”

    沈玉舒点了点头苦笑道:“这可能是我如今所有的利用价值里唯一一个可以让我活下去的价值。”

    “你倒是看得明白。”鹰哲哼了一口气道。

    “我不看明白一点,你也不会放我出来。是不是可汗有什么疑难杂症不方便让军医知晓所以才将我放出来替您瞧瞧,要是出了事也好推在我一个外人身上。”沈玉舒冷冷的说道。

    鹰哲好奇的看着沈玉舒道:“真佩服你的想象力,确实是有人得了病,不过不是我。”鹰哲指了指一旁的营帐,“你进去就知道了,不过你听好了,你要是治不好,我就把你脱光了绑起来掉在营帐外的大旗杆上,好让那个神武将军丢丢脸!”

    沈玉舒走上前道:“你放心,这天底下还没有我治不好的病。”说罢,掀起帐帘,进了帐篷里。

    这座帐篷可能因为长期没有通风缘故,里面充斥了各种难闻的味道。沈玉舒捂着鼻子搜寻了一圈,才望见床榻上卧着一个身影。

    沈玉舒走上前一瞧,心中大惊忙跪在床榻边拉着那人的手摇着她的肩道:“乌林娜,乌林娜,你醒醒,是我舒儿啊!”

    乌林娜的脸色铁青眼窝深陷的缓缓睁开双眼,伸出双手在空中摸索,沈玉舒一些吃惊将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可乌林娜的眼神却没有任何反应。

    沈玉舒惊恐的一把抓住乌林娜的手激动道:“乌林娜,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乌林娜这才反握住沈玉舒的手微笑道:“舒儿,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鄂里克也不会这样对你,他是喜爱你的当初给你吃无忧散只是怕你会一去不返,你不要怪他。”

    沈玉舒的眼泪再也收不住,断了线似的滚下来,滴在乌林娜的手背上,“我不怪他,是我自己不好,乌林娜鹰哲他怎么会囚禁你和阿林呢?”

    乌林娜咳了几声,虚弱道:“舒儿,一切都是我的孽。当初我就不该听信鹰哲的花言巧语,这样就不会有阿林,就不会有鄂里克带你来西柔之事。”

    沈玉舒恍然明白这其中因果,只是如今乌琳娜气若游丝,她已无暇再顾及其中细节,而是道:“乌林娜,我们先不说这些,让我给你瞧瞧你的病,你的眼睛这是……”

    乌林娜摇了摇另一只手,“舒儿,别再为我操心了,这一路来到西柔,被鹰哲关在这里我已经想明白了,是我自作孽便让我来结束一切。只是舒儿,希望你能答应我,如果我有不测一定要保住阿林的性命,我不相信鹰哲的话,就连鄂里克的话我也不信!”乌林娜情绪激动起来。

    沈玉舒见状只能温言安慰,“好,我答应你,你先等一等,帐篷外有人来了,我去看看。”沈玉舒放开乌林娜的手,一个箭步冲出帐篷看着还站在原地的鹰哲冷冷道:“可汗还在这里。”

    鹰哲没有接着沈玉舒的话说,而是问道:“病瞧的怎么样了?”

    沈玉舒缓和了一下心情道:“可汗若是还想让帐中之人活下来,便要听在下几句话。”

    鹰哲像是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道:“你说说看。”

    沈玉舒也不理会他脸上的表情,“第一,最好找一个通风的帐篷或者房屋让她住进去,且每日要定时通风通气。第二,病人如今有眼疾在身,所以需要有专门的人在身边伺候,最好是懂得病人习惯的人在身边。第三,病人不但身体有疾,且心病更重,所以想要让她的病灶快点消除最好的方法是心药来医,也就是说尽量满足病人的需求,让她心情保持平和愉悦。”

    鹰哲身边一个光头的将军听罢抽出腰刀就要向沈玉舒看来道:“一个蛮人的女子,竟敢给王上提这么多要求,找死!”

    鹰哲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瞪了那光头一眼,光头便乖乖的将腰刀收了回去。

    鹰哲转而盯着沈玉舒道:“凭什么要让本王听你的?”

    “就凭我救的人是你女儿的亲生母亲!”沈玉舒不温不火的说了一句,观察着鹰哲脸上的表情。

    鹰哲思忖许久道:“我答应你,不过你要保证治好她!”

    沈玉舒道:“大王放心,只要听我方才提的那些方法,她不出两个月身病心病即可痊愈,若是事有差池,那我也不敢保证她会如何。”

    鹰哲笑道:“你这女子真会说话。赫哲,就按照她说的做,要是治不好大妃,你们一个个提头来见!”

    方才的光头见此情形有些不情愿的领了命。

    沈玉舒看了看一旁若有所思的望着帐篷的鹰哲不再说话,转身进了帐篷。

    鹰哲手下人办事很快,在沈玉舒给乌林娜简单擦洗了一下之后便将她们带到了一处民宅,是一个简易的四合院。听这里的看守说,这座院子本来是永州一个员外家在郊外的别院。刚建好没多久西柔人就攻打了过来,所以一次都没有用过。沈玉舒看了看这座宅子,倒是有些像当年青月山中顾曦延住的那座。

    鹰哲不知从哪里找来两名中年妇人伺候乌林娜,两名妇女眼中都透着惶恐的神色看着带着她们进门的守卫。

    沈玉舒将乌林娜安顿好,见她手上脚上还铐着铁链,便出门寻侍卫道:“这就是你们可汗对待大妃的礼节吗,给你们的大妃身上带着手铐脚铐,大妃的病怎么会好!”

    两个侍卫听罢,支支吾吾的不知怎么解释。门口尾随她们而来的赫哲道:“带这些东西就是怕她跑了,我看给你也带上最好,顽固不化的蛮子!”

    沈玉舒看见赫哲眼中的一丝戏谑,“这可是你们汗王的意思?若是,那么请麻烦转告你们汗王。你们大妃这病恕在下无能为力,还请另请高明!”

    赫哲一时语噎,只好讪讪的吩咐侍卫进屋除去了乌林娜手脚上的铁铐。沈玉舒见乌林娜手腕上淤青的痕迹心中难过不已。忙吩咐一旁听命的老妈妈烧些水来为乌林娜好好洗洗。她不禁心头发涩,好好一个回真公主,如今早已被折磨的不人不鬼。

    因为长期没有通过风呼吸过新鲜空气的缘故,乌林娜整个都萎靡不振,沈玉舒给她洗漱完哄她睡下时,她突然睁大眼睛抓住沈玉舒道:“舒儿,你可见过阿林?”

    沈玉舒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只在初进营帐的时候见鹰哲抱着她,之后便再没见过了。听说鹰哲一直将阿林放在自己的营帐中养着,阿林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不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怎么样的。你先放心的睡下,等病好了,我们才有力气面对外面的事情。”

    乌林娜似是放下心来,安心躺下双眼无神的望着床顶,眼角滑落的泪滴打湿了枕头,“舒儿,那年我因为一些琐事与鄂里克吵了架,心中有怨气便带着阿丽娜去回真东北边境的阿兰寺祈福。我还记得那一夜风那么大,眼看着雨就要下下来。我怕阿丽娜着凉起身去关窗子,没想却在窗子外瞧见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我怕惊倒阿丽娜,便悄悄跑出去一探究竟,没想就这样遇见了他。鹰哲那时被自己的堂兄追杀,虽然已经贵为王上却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我见他可怜便背着鄂里克和阿丽娜悄悄收留了他。他对我很好,说会一辈子爱我守着我,我想尽办法治好他身上的伤。那时他总说要带我回西柔去,我却只当他这是在安慰我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他告诉我时机已经成熟他要回西柔去了,我才担心起来。当时我并不知自己已经怀了阿林,若是知道也许现在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他要带我走,我却想让他留在回真,没想第二日清晨他便一个人不声不响连招呼都不打就离开了。我想他那时应该是对我断了情,所以自己从那以后心也死了。可没想如今他会用这样的方式捆绑着我们母女在他身边。舒儿,你知道吗,他说阿林是西柔的天女会给西柔带来祥瑞,若不是为了这个由头他早就不会不要我们了。”

    沈玉舒听着替乌林娜盖好被子道:“原来你与他是这样相识。”

    乌林娜无声的流着泪道:“舒儿,你说我该怎么办,鄂里克是我的亲弟弟,他这样为我受制于鹰哲,我真是想了结自己不要让他这样为难。”

    沈玉舒忙安慰道:“乌林娜,你别这样想,活着才有希望,你知道吗,曾经我也自杀过,若不是文灵轩救了我,根本不会有现在的我。”

    乌林娜握住沈玉舒的手道:“你这样坚强没想到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沈玉舒笑了笑道:“这可是一段很长的故事,你先好好养病,等你身体好一些精神头好的时候,我再慢慢讲给你听如何?”

    乌林娜疲惫的眨了眨眼睛道:“也是。”

    沈玉舒安排好乌林娜睡着,便开始着手药物的事情,乌林娜气虚体寒,当年生子的亏虚还没有补回来,用药不能太猛。且施以金针作为辅助,效果可能会更好。想及此处,沈玉舒便问老妈妈要来纸笔开始写药方。

    当老妈妈退出房间,四周安静下来后,沈玉舒自嘲的问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明明知道自己是鹰哲要挟文灵轩的筹码,如今不想着逃跑或者以死明志,却还留在这里给乌琳娜治病。这座宅院后面就是绵延不绝的山脉直绕向青月山后山崖壁,逃进里面躲几天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也可解了文灵轩的难题。

    可沈玉舒叹了口气回身望了望沉睡的乌林娜却又心有不忍,乌林娜一辈子孤苦,若有能力还是治好她的身体再走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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