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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相府

    燕行云的仪仗卫队自燕京城东门驰入,路过城门时,一名亲卫停下,找到城门司值守官员,通报了王长子殿下遇刺经过,要城门司先派兵过去守住现场。城门司当值的校尉听闻王长子遇刺,头皮都炸了。

    现今的燕京城承自当年的金中都,昔年金于燕京修建中都,后被蒙古攻占遭到破坏,大虞灭宋后,蒙古大汗阿里不哥为监视大虞,命人重修扩建燕京城。天盛十五年燕骥带兵攻克燕京,燕京城并未遭到太大损害,后燕骥获封燕王后驻跸燕京,又命人修缮城墙宫殿,自此定了现今燕京城的格局直至如今。

    如今的燕京城外城有八座城门,东城三门自北至南分别为光熙门、崇仁门、阳春门;南城三门自西向东为顺承门、丽正门、景风门;西城三门自北至南为肃清门、和义门、丽泽门;北城只有两门西边为健德门东边为崇智门。而后城中又建王城,王城有四门,南门名为承天门,其余三门皆名红门。

    王城由燕王亲军戍卫,在外城设东西南北四座城门司衙门,城门司设指挥一人由文官担任,只是正六品的官身,但手下却长官万名兵丁,负责一侧城门守卫,城内及城外十里治安,此刻这东城城门司的校尉听到燕王长子在城外五里遇刺,岂能不肝胆俱裂,若不是刚才看见燕行云骑马而过,想是无有大碍,这校尉现在恐怕已经吓昏过去了,来不及多问,这位值守校尉一边派人速去向东城城门司指挥通报,一边派出一队五十人兵丁,先赶去行刺的现场。

    另一边,燕行云一行人自阳春门入城,顺着大街直奔王城承天门而去,此时天色已暗,此条大街联通王城正门,十分宽敞,左右两侧俱是高门大院,都是燕国公猴大臣的住所。

    在城外疾驰时尚不觉得如何,等到入了城,精神稍怠,燕行云只觉得左肩的箭伤越来越痛,疼的他冷汗直流,又加上刚才一路颠簸,伤口一直不停地在向外渗血,大半个臂膀都被鲜血浸透了,于是马速越来越慢。终于在离王城还有一里多远的地方,燕行云再也支撑不住,勉强停马,身子一歪就要栽倒在地。一直在旁边注意着燕行云状况的叶庭圭在燕行云停马时便已翻身下马,眼见燕行云身子歪倒,急忙用双手接住抱起。

    叶庭圭向四周一看,旁边正是一座府邸大门,此时门前挂着两个大红灯笼,大门已是紧闭。叶庭圭无暇理会是谁的府邸,只急忙对一旁的甲士吩咐道:“把门撞开,去人把太医带到这来为殿下医治,再去向王上通报殿下遇刺。”

    听得叶庭圭吩咐,三骑甲士纵马向王城飞驰,一名甲士驱使马匹径直走上台阶,来到府邸大门前,御马昂起前蹄重重砸在大门上,那府邸大门的门栓在这千钧之力下骤然崩碎,两扇大门轰的一声就被砸开。叶庭圭抱着昏迷的燕行云,领着甲士就冲进了府内。

    那府内的门房正在门内悠闲的喝茶,这两日府邸主人心情不好,吩咐了闭门谢客,这倒让他难得的清闲了两日,刚哼着小曲喝了一口新沏的茶,还没咂摸出味来,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两扇大门轰然打开,一群身上带血的甲士就这么冲进了府邸。

    还没等那门房回过神来,一名甲士就冲到他近前将他一把从椅子上揪起,冲他喊着什么,那门房人都是懵的,根本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只喃喃的说着:“这…这里是丞相府邸,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原来,这里竟是沈熙之沈老丞相的府邸。

    甲士见他的样子也是气急当下给了他两巴掌,喊道:“王长子殿下遇刺,借用你们的府邸,去叫人准备一间屋子!”挨了两巴掌后,那门房终于是清醒了一点,听清了甲士的话语,急忙“啊!”的大叫一声,向府内跑去通禀,片刻之后,整个相府就开始慌乱起来。

    半刻之后,年已六旬沈熙之来到燕行云身边,此刻燕行云被安置在相府的一间宽敞的厢房内,太医还未到,因为左肩上还有半只残箭没有取出,叶庭圭让相府的人找来几床被子放在燕行云身后让他倚靠着。

    燕行云已经醒了,喝了些水后,精神恢复了稍许,看见设老丞相从外面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燕行云还想要起身。沈熙之跑到床边,伸手按住燕行云,老人家大概是跑了一路,此刻大口喘着粗气,花白的胡须上甚至还沾着一个饭粒,看来应该是还在用晚膳时听到了下人的禀报,急忙跑过来。

    燕行云看老丞相脸色通红,满头大汗,神色慌张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气喘不已而无法说出来。燕行云看着老丞相焦急的样子,笑了一下,竟是先开口安抚了老丞相:“老相不必担忧,只是肩膀中了一箭,不曾伤及肺腑,等御医来了将箭取了修养一阵就好。”

    沈熙之紧喘了几口气,终于将呼吸平复了许多,急忙问到:“殿下在何处遇刺,可曾抓到凶手?”

    在后方站立的叶庭圭代为回到道:“回丞相大人,今日殿下去先王后梓宫所在祭拜,傍晚回城时在城东五里外遇五十余匪徒袭击,那伙匪徒已被尽数斩杀,没有活口。”

    燕行云扫视了一圈,看到老相身后还跟了个年轻人,是沈熙之的孙子沈宗道,燕行云曾经见过他,两年前的祥嘉十二年,燕国的乡试中中举,随后参加了祥嘉十三年的春闱,高中头甲第三名,成为了大虞的探花郎。

    自当今圣上继位封疆裂土以来,共举行了四次科举两次恩科,藩国的举子参加科举得中后可以选择留在朝廷为官或者回藩国为官,正因如此这些年科举五大藩国的举子只有两人获得了头甲,其中一人是楚国的一名举子因为得罪了楚国的高管逃至洛京,最终得了头甲第二名榜眼。此人自然不会回楚国,高中后就进了翰林院任编修,现在已经成了正四品的詹事府少詹事,东宫属官,俨然已成朝廷新贵,另一位就是这位沈宗道沈探花。

    其实这些年,燕藩算是五大藩国中与朝廷关系最好的,一是其他藩国都是宗藩,都曾与当今天子争过帝位,如此一来燕国这唯一的异姓藩国反而成了威胁最小的,朝廷还可以依靠燕藩来震慑其他宗藩。二是初代燕王有扶龙保驾之功,而当今燕王也没有野心,甚至可以说是胸无大志,对朝廷素来恭谨,是五大藩国中最守规矩的。当年燕王那句“朝会乃天子礼非诸侯事!”传到京城,使得当今天子龙心大悦,厚赏了燕王。

    因为有着这般缘故,所以当初天子明知沈宗道是燕国丞相之孙,必然会回到燕国,仍是钦点他成为探花郎,算是显示对燕藩的亲近之意。现如今在燕国的行在礼部任考功清吏司员外郎,正六品官职,以大虞制头甲二三名授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来算,这位沈探花踏入仕途仅一年多就连升了两级。

    燕行云对高福使了个眼色,高福随即对屋内的下人们挥了挥手,将他们赶了出去,屋内只留下了沈熙之祖孙,高福和叶庭圭四人。沈熙之见燕行云如此,立刻凑上前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老臣去做?”

    燕行云看着这位曾随祖父一起为太祖打拼天下的老丞相,挣扎着坐起身,对着老相言辞恳切的说:“我想请老相救我。”

    沈熙之听到此言,立刻跪倒在地,后面的沈宗道也随之跪倒,沈熙之激动的说道:“殿下放心,老臣能猜到是谁所为,我就是拼上我这把老骨头,也不会让奸人得逞。”

    燕行云见老相下跪,急忙想要搀扶,猛然一动又牵动了伤口,顿时疼的冷汗直流,沈熙之急忙起身扶燕行云靠在被子上。燕行云拉着沈熙之的手说道:“老相,此番行刺估计是查不出什么结果,父王生性慈悲,遇事难有决断,我在燕京就是一个矗立在城头的靶子,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有冷箭向我射来,防住了这次也难防下次。”

    沈熙之听到燕行云这话,皱紧了眉头问道:“殿下何意?”

    燕行云沉默了片刻,盯着沈熙之的眼睛缓缓说道:“这次伤愈之后,我会向父王请命,派我镇守辽西。”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除了高福之外,其他三人皆是面色剧变。沈熙之扭头看向了一旁的叶庭圭,燕行云看到老相的动作,轻拍其手背说道:“嗣忠护卫我多年,若无他和建章宫一众护卫,我也活不到今天,老相放心。”

    一旁的叶庭圭正因燕行云的话语震惊,却听到燕行云如此说,心中顿时多了几分感动,随后默然抱拳行礼,眼神也再次变得坚定。

    沈熙之抚着胡须沉吟了片刻,看着燕行云语重心长的说道:“殿下可知,昔年太祖高皇帝领兵亲伐蒙古,当时太祖年事已高,又未立太子,我和先王都力劝其不要亲征,坐镇洛京。太祖不听,我又劝让皇长子也就是现在的秦王留守洛京,本来陛下已经允准,但秦王当年也不听我劝告,执意要领兵出征,要去争什么军功,最终落得了如今这般下场。”

    燕行云明白老相的意思,但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明白老相的意思,但我与当年的秦王不同,父王如今春秋正盛,而我年纪尚幼,又无任何功绩可言,留在这燕京城内,只能是锁于深宫,等着别人的暗箭向我射来。昔年重耳逃国得生,申生留国身死,我若一直留在这里,恐怕也难逃申生的下场,去到辽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一直在后面不曾言语的沈宗道突然说道:“殿下,就算离京,为何非要去辽西那苦寒之地,宣府防御使那里……”

    未等他说完,燕行云就打断了他的话:“宣府镇太近了,我不放心,别人也不会放心,只有到关外去,到了长城之外,离京千里,让人看不见听不着,别人才能安心,我也才能放开手脚。”

    “可是殿下,辽西虽可天高任鸟飞,可毕竟离燕京千里之隔,万一……”沈宗道没有说下去,但屋内的众人皆明白他的意思。

    燕行云听完之后望向老相:“所以我要请老相,帮我看住燕京!”

    沈熙之听到燕行云如此说,明白其心意已决,站起身来,整肃衣袍,躬身行揖礼:“昔年先王与我生死之交,亦曾于沙场上有救命之恩,当年先王获封后,曾与我言‘吾儿不才,然吾孙天资聪慧,必成大器’,今日我更知先王所言无错,既然殿下心意已决,老臣愿供驱驰。”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侍卫通报,太医已到,燕行云对高福点了点头,然后对沈熙之说道:“多谢老相!”随后高福对门外喊道:“让太医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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