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牛（三）
十几岁的周德贵，辍学没读书后，刚开始也随着大潮去城里打过工。
他在路边看着的城里婆娘和姑娘，长得可真好看啊，还会打扮。
好不容易求着村里出来的同乡介绍，周德贵才能跟着工程队给人建房子。
那家的女主人是个挺温柔漂亮的一姑娘，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对人也斯斯文文的。
就是看男人没眼光，只知道找些五大三粗的。
一个个牛气的很，活儿只要哪有不利索的，就开口凶骂。
他就骂过好多次，不就是抽根烟吗？烦得要死。
结束了那份工后，有天周德贵又在街上遇到了那家的女主人，就想去打个招呼。
结果一路跟随，姑娘都没注意到他。
街上也没看到其他人，又正是僻静的地儿。
心里的恶意怎么也忍不住的涌了上来，周德贵觉得这简直是老天爷给他赐的机会。
一个猛子，就直接扑了上去。
姑娘刚开始也是哭闹不止，又踢又闹，大喊着救命。
他怕把人招来了，把姑娘嘴捂得严严实实的。
最后也听得实在烦得很，本来就害怕的心里顿时怒火丛生。
几个巴掌下去，姑娘就没动静了，安分多了。
完事之后，周德贵偷偷摸摸的把晕过去的姑娘。
拖到了小巷子的垃圾桶边，用废物渣滓给人盖住就跑了。
一路跑远之后，确实没人发现追上来之后，快活的哼着小曲回去了工地大棚。
自己也是尝过城里姑娘滋味的人了，等回了村里又可以吹嘘上一阵子。
周德贵觉得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推开外边工友搭过来的臭脚，爬到自己的床铺。
翘着腿，一边想着要是有个城里婆娘暖被窝，再生两个大胖小子，不晓得是个怎样的神仙日子。
在工地上继续上了两天工，周德贵后知后觉的怕那家男主人找上门来。
毕竟他要是晓得了，自己可能得没命。
想着要不回村里去避避风头？
但也在打赌那姑娘不敢讲出来，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自己就说是姑娘先主动勾引自己的！
胆战心惊的干完了一天活，挑了挑大锅里没啥油水的饭菜。
还是害怕，周德贵托同乡买了回村里的票，得快点回去躲躲风头才行。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还是被找到了。
警察直接上门就给他逮住了，他甚至都还没来及出工地范围。
周德贵被判了十年，他开始还不服。不就睡个女人吗？
至于吗？想着要学电视上那种上诉，看电视里，都是能减刑的。
结果，屁事没管用，还是维持了原判。
在监狱十年日子里，周德贵过得苦不堪言。
大家听说他怎么进去之后，更是都针对他，他出了狱之后就灰溜溜的回乡下老家了。
在乡下大家听说过周德贵坐过牢，都对他指指点点的。
刚开始他也不以为意。说的人多了，他就不敢反驳了，毕竟他真干过这事。
窝里横的在家里靠着父母痒。
眼看着自己都快四十了，村里的同辈都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自己还是光棍一条，爹娘也催得紧。
刚开始他还不敢动歪心思。
可是亲眼看见有一个疯婆娘说着自己是被买来的，逃不出去，跳崖了之后。
他才意识到，原来他们村里。婆娘是可以买的！
求着家里的爹娘好久，才通过人贩子买来个姑娘。
结果是这也是个疯的，妈的，不仅想要逃跑，还总是伤到了自己。
好不容易摸着脖子上好一点的伤口，周德贵又打开了石幼的小屋。这次他学聪明了。
抵着嘴里被塞的脏布条，盯着再次穿上衣服的男人。
石幼已经不在乎自己是否袒胸露乳了，反正在这个房间也是牲畜般活着。
她得继续寻找机会才行。
终于，在乖乖配合的几个月后，石幼找到了机会。
这时候，周大娘再次给她送饭的时候，终于感受到了她大得不正常的肚子。
经历长期的吃不饱和一直受困在炕上没有活动范围的石幼，四肢纤细得不像话。
现在就像是跟柴火棍中间顶着个鸡蛋那么诡异，她一直不说话，也没人细致的关注她。
只要她还能吃饭，还能给周家传宗接代，没人在乎她是死是活。
周大娘几乎狂喜地去和周家人分享这个好消息，周家的孙子这是要来了啊。
确定她是怀上了，额外的给石幼的饮食加了个鸡蛋，这次允许她吃饱了。
毕竟通过周家人的观察，石幼现在也是认命了。
不哭不闹的就这么过了几个月，不信她还有什么花样要耍。
一周后，石幼就被允许出这间屋子了。
但她刚被解开绳子的时候，都没有主动出去，甚至最后是周大娘主动拉她出门的。
长久没见光的眼睛生理性的开始湿润，石幼淡定的用袖子抹掉。
对了，她现在穿的所有衣服都是周大娘的。
别说被关之前，她俩就有体型差距了，现在石幼就像是套着布料的风筝骨。
除了肚子的部分顶起了布料，其他部分空荡得吓人。
更别说，她动不动就用那双没有情绪的大眼睛紧盯着人看了。
周家人被她吓到过很多次，但无论是被扇多少巴掌，她都还是那样不改。
周大娘带着石幼出去逛了几天之后，都没有发生过异常事情。
加上她实在诡异得令人发麻，周大娘一般都把她放一边，自己去和村里人唠家常。
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石幼薅着手里的花。
这花很寻常，一路走过来，她见得不少。
这花，外婆还在乡下教她有什么作用呢。
有小朋友上来好奇的看着她的肚子，石幼眯着眼睛问。
“想要摸摸吗？后面就摸不到了哦。”
小朋友正要伸手的时候，被他背后的大人阻止了。
大人带着歉意的对石幼表达了不好意思，就带着小孩儿离开了。
石幼猜想，这姑娘应该是嫁过来的，多正常啊，多礼貌啊，多爱她孩子啊。
暂时就不害她好了。
在又一次周大娘回去做饭，忘记把石幼领回家。
焦急忙慌的准备出门找，结果碰到她自己主动回去之后。
周家人就对她放松了警惕，毕竟看着月份越大的肚子。她自己看来都认命了。
石幼坐在村口，看着周大娘回去做饭。
等着她继续遗忘自己，也等着周围的人都不注意自己。
像往常一样的一路薅着一把花捏在手里走向远方。
从刚开始的慢走到捧着肚子快跑，石幼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重新的越跳越快。
眼看着就要走到熟悉的山上的路了，上次那个小孩的妈妈居然也出现在了这里。
“你要小心自己的身体才行。这样很危险，孕妇也不可以碰夹竹桃。”
她担忧的指了指石幼的肚子和手里的花。
“谢谢，不过我知道。这个秘密要保密哦。”
石幼对着她俏皮的眨眨眼睛“如果我成功了的话，我也告诉你一个惊喜。”
看着女人走远，石幼才选了新的路继续跑。
刚刚的路被她知道了，以防万一，换一条更安全。
她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功上山去找到那个男人求救。
他那么爱爱自己的女儿，看在他女儿母亲同样的遭遇之下，应该是有希望帮自己的。
周家人是在天黑之后，石幼还没回家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再次逃跑。
刚开始都没意识到她是逃跑，以为是她又发呆忘记了。
直到在村口没找到，才在别人的描述下知道她是真的又跑了。
一路跟着找，碰到了遇到过石幼的女人。
猜测着她是不是上山去找周德刚，不，现在改名叫王德刚了。
毕竟他一贯看不得这些，这不，为了他那个侄女儿，都搬到山上去了。
好不容易上山，石幼失望了。
居然没有人在家，她左找右看，都没找到人。
听到后边有声音响起来了，果然，大着肚子就是走得慢。
躲进曾经的那个小洞，石幼忍不住祈祷外边的人找不到就她离开。
这样她只需要等到男人回来，再求他，就可以看到希望了。
但事实总是事与愿违，当被周德贵抓着头发从小洞口拖出来的时候。
石幼不作他想，把手里一直没有扔开的夹竹桃使劲往嘴里塞。
“德贵，小心她的肚子！”
周大娘看着周德贵除了扇巴掌，还想继续打石幼的时候，忍不住的尖叫。
这可是周家的孙子！
捧着肚子挑衅的对着周德贵吐出嘴里的血水，石幼悠悠然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下山去。
路过夹竹桃，依旧薅着一大把捏手里。
在继续被关之前，狼吞虎咽的把花团吧团吧塞进嘴里大口咀嚼。
看着愤怒得想打她，一路担忧她肚子还有一直沉默的周家人。
石幼忍着肚子里翻滚的痛意，慢悠悠咽下最后一口蛋。
她还是想活，还是想活。
一直密切关注她的周大娘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看着石幼脚下被染红的地面，忍不住怪叫着跑过来扶住她。
天爷啊，这可不能出事啊。
最后周家人请来的土大夫终究也没看出来什么毛病。
排出的胎儿五官都差不多要长齐了。
当检查出来是个男婴的时候，周大娘晕了过去，周老头也继续沉默。
周德贵倒是没有什么太大感觉，和石幼一样，又和石幼不一样。
因为这是石幼为自己被迫接受的“肿瘤消除手术”，而在座的周家人都是竹篮打水落了空。
再次失去了自由后，石幼回到了熟悉的小土屋。
刚开始还没有被绑起来，但是那天那个女人说要来看石幼。
劝她不要再吃夹竹桃，容易流产的话被周大娘听到之后。
也再次进入了漫长的黑暗日子，石幼记不得到底是几年了。
只记得原来不着寸缕的冬天可真难熬啊，她哀求着周大娘，甚至周德贵。
被暴打一顿后，裹着施舍般的破碎夹袄。她大笑着，看吧，她还是想活。
实在痛得饿得受不了的时候，石幼都不明白。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过下去，过着这牲畜一般的日子也要活下去。
很快，石幼又再次怀孕了。
这次周家人没有掉以轻心，她还是依旧被关着。
石幼也等来了真正的生产，第二胎是个女孩儿。
不过也没到石幼担心她的命运的时候，这个孩子还没来得急在这世上，多哭嚎上几声。
周家人就在粪坑中结束了她的命运。
在这个被禁锢的炕上不知多久，第三个孩子诞生了。
这个周家的孙子，终于被周家人以家康的名字允许存活下来。
终于给周家“传宗接了代”，石幼的待遇也得到了短暂的放松。
刚刚生产完的石幼看着躺在自己旁边熟睡的婴儿，他仿佛是感受不到这世间任何脏污的存在。
在这昏暗血腥的小屋，也像个小天使一般静静的呼吸着甜睡。
孩子因为在孕期没有吸收到什么营养，身体，脑袋都是小小的。
石幼拿着自己枯瘦的手腕拂在孩子脸上，心里下了某种坚决的决定。
看了看窗外，周家人都在庆祝着这孩子的诞生。
烧香放炮，没人会来关注她。
眼神暗沉下来，石幼拿起包裹着孩子的襁褓布。
轻轻的盖在他的口鼻上，用尽全力的狠狠捂住。
牲畜般的产物，并没有允许活下来的存在价值。
可能是老来得子的新鲜，周德贵刨了两口碗里没啥油水的饭食。
实在没滋没味，不如去瞅瞅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结果在院子里就听到了孩子细弱的哭闹声。
一脚踹开门，就看到石幼这个养不熟的疯女人，居然在掐他的儿子。
周德贵一把扯开石幼，掀开娃脸上盖的布，脸都红紫红紫的。
抱着娃拍拍后背，把脸贴近感受他还有没有气儿。
还好还有呼吸，周德贵狠狠踹了两脚地上的石幼。
赶紧抱着娃出门，去找村里的土大夫瞧瞧。
这疯女人真的冷血得很，自己亲生的娃都想着掐。
真是后悔花了大价钱买了这么个玩意儿回来，晦气。
捂着腹部蜷缩在地上，石幼看着周德贵锁上的门缝中透出的光。
小幅度的大笑着。笑这猪狗不如的日子，笑这畜生轮回般的周家。
她告诉自己，不管怎样。
都是得活的，活下去才有希望能走出去。
石幼艰难的把自己摞到矮炕上去，不敢跨太大步。
自然生产造成的撕裂口，加上刚刚收到的踹伤。
周家人肯定是不会舍得给她用药物的，伤口感染发烧的风险现在随时都能要了她的命。
她得想个法子才行，如果全靠自愈，太难了。
石幼掀开裙子，看着血淋淋的下半生，寻找着出血口。
咬得嘴唇发白，才尽量挤压着让它流出更多血。
然后再慢慢的支着身子躺下去。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周大娘给石幼来送饭。
打开灯，吓一跳。
石幼身下的炕湿漉漉的一大片，淌到地上都红得发黑。
她慌张的跑过来拍拍石幼的脸，已经叫不醒人了。
掀开裙子一看，天爷哟。
德福怎么能打刚生完孩子的肚子呢！
孩子还要靠娘吃奶呢。
摸摸额头，也是烫得不得了。
周大娘端上碗就锁着门出去了，跟周老头商量了一下。
还是得请大夫过来看看才行。
旁边抱着孩子的周德贵插话
“我刚刚抱着娃去找大夫，他说娃没问题。之后，我看他就收拾到镇上找自己女儿去了。”
他不屑的撇撇嘴“说是一两天不回来了，那个女人好不了就好不了呗。”
周老头白了一眼周德贵，抱着烟筒，抽着两口水烟。
沉闷说到“老二前几天锯柴火的时候，腿被割到了。家里应该有药，你去找他拿点。”
好不容易找到主心骨的周大娘，这才放下心来的出了门。
半路嘀咕着，德贵这小子也是，花了钱买来的女人就这么糟蹋。
真是造孽。
摸黑走到二叔家，周大娘拍着房门：
“二婶，二婶，我是德贵娘呀，快开开门，开开门…有个事儿找你商量。”
过了几晌，才听到有脚步声从院儿里走来。
二婶打开门，周大娘也没多藏，立马就把来意说了个清楚。
“德贵的刚生的娃儿他娘，这不，城里人都娇贵着呢。
这大半夜的发起烧来了。村里的大夫也不在，去城里了。
二叔不是前几天腿伤着了吗！
你给我拿点消炎止痛的药，我回去给娃儿他娘吃下去，看能不能好点。”
二婶听了这番话，也没多磨蹭，回屋拿了药就准备给周大娘。
但看着药盒里剩下的一板药片，还是回来拿剪刀剪成了两节。
把剩的药片放桌上，自家当家的还得用呢。
周大娘拿了药片就往回赶。
等到了关着石幼那屋的时候，石幼已经烧得滚滚烫的了。
接了点水，掰开石幼的嘴才把药灌下去。
她又掀开了石幼穿着的破布裙子，血把布料浸得透透的。
这伤口还在接连得冒着血，要是不管，怕是要撑不过去了。
看着已经烧得开始说胡话的石幼。
她紧紧抓着周大娘的手，一直嚷嚷着什么“救命”“还想活”“孩子”的字眼。
周大娘叹口气，罢了，罢了，终究是给周家生下孙子了。
去厨房灶台下接了点碳木灰，再翻了条干活穿不了的旧裙子。
回到屋里，脱掉石幼脏得已经不能再穿的裙子。
用干的剩部分给石幼淌血的伤口和打湿的腿擦了擦。
可能是被按痛了，石幼忍不住的一直皱眉低呼。
好一会儿，却还是没能睁开眼。
周大娘把炭木灰在石幼伤口上撒上厚厚的一层，见没有血继续流下来后，才把旧裙子给她穿上。
看着好不容易有个人样，不再是血葫芦的石幼，才把她扶起来继续灌了点稀粥下去。
收拾完了，周大娘叹着气锁门出去了。
这女人啊，终究是要过生孩子这道鬼门关的。
听到锁链声响起石幼才睁开眼睛。
哪里还有半点迷茫，这把她终究还是赌赢了的。
他在路边看着的城里婆娘和姑娘，长得可真好看啊，还会打扮。
好不容易求着村里出来的同乡介绍，周德贵才能跟着工程队给人建房子。
那家的女主人是个挺温柔漂亮的一姑娘，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对人也斯斯文文的。
就是看男人没眼光，只知道找些五大三粗的。
一个个牛气的很，活儿只要哪有不利索的，就开口凶骂。
他就骂过好多次，不就是抽根烟吗？烦得要死。
结束了那份工后，有天周德贵又在街上遇到了那家的女主人，就想去打个招呼。
结果一路跟随，姑娘都没注意到他。
街上也没看到其他人，又正是僻静的地儿。
心里的恶意怎么也忍不住的涌了上来，周德贵觉得这简直是老天爷给他赐的机会。
一个猛子，就直接扑了上去。
姑娘刚开始也是哭闹不止，又踢又闹，大喊着救命。
他怕把人招来了，把姑娘嘴捂得严严实实的。
最后也听得实在烦得很，本来就害怕的心里顿时怒火丛生。
几个巴掌下去，姑娘就没动静了，安分多了。
完事之后，周德贵偷偷摸摸的把晕过去的姑娘。
拖到了小巷子的垃圾桶边，用废物渣滓给人盖住就跑了。
一路跑远之后，确实没人发现追上来之后，快活的哼着小曲回去了工地大棚。
自己也是尝过城里姑娘滋味的人了，等回了村里又可以吹嘘上一阵子。
周德贵觉得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推开外边工友搭过来的臭脚，爬到自己的床铺。
翘着腿，一边想着要是有个城里婆娘暖被窝，再生两个大胖小子，不晓得是个怎样的神仙日子。
在工地上继续上了两天工，周德贵后知后觉的怕那家男主人找上门来。
毕竟他要是晓得了，自己可能得没命。
想着要不回村里去避避风头？
但也在打赌那姑娘不敢讲出来，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自己就说是姑娘先主动勾引自己的！
胆战心惊的干完了一天活，挑了挑大锅里没啥油水的饭菜。
还是害怕，周德贵托同乡买了回村里的票，得快点回去躲躲风头才行。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还是被找到了。
警察直接上门就给他逮住了，他甚至都还没来及出工地范围。
周德贵被判了十年，他开始还不服。不就睡个女人吗？
至于吗？想着要学电视上那种上诉，看电视里，都是能减刑的。
结果，屁事没管用，还是维持了原判。
在监狱十年日子里，周德贵过得苦不堪言。
大家听说他怎么进去之后，更是都针对他，他出了狱之后就灰溜溜的回乡下老家了。
在乡下大家听说过周德贵坐过牢，都对他指指点点的。
刚开始他也不以为意。说的人多了，他就不敢反驳了，毕竟他真干过这事。
窝里横的在家里靠着父母痒。
眼看着自己都快四十了，村里的同辈都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自己还是光棍一条，爹娘也催得紧。
刚开始他还不敢动歪心思。
可是亲眼看见有一个疯婆娘说着自己是被买来的，逃不出去，跳崖了之后。
他才意识到，原来他们村里。婆娘是可以买的！
求着家里的爹娘好久，才通过人贩子买来个姑娘。
结果是这也是个疯的，妈的，不仅想要逃跑，还总是伤到了自己。
好不容易摸着脖子上好一点的伤口，周德贵又打开了石幼的小屋。这次他学聪明了。
抵着嘴里被塞的脏布条，盯着再次穿上衣服的男人。
石幼已经不在乎自己是否袒胸露乳了，反正在这个房间也是牲畜般活着。
她得继续寻找机会才行。
终于，在乖乖配合的几个月后，石幼找到了机会。
这时候，周大娘再次给她送饭的时候，终于感受到了她大得不正常的肚子。
经历长期的吃不饱和一直受困在炕上没有活动范围的石幼，四肢纤细得不像话。
现在就像是跟柴火棍中间顶着个鸡蛋那么诡异，她一直不说话，也没人细致的关注她。
只要她还能吃饭，还能给周家传宗接代，没人在乎她是死是活。
周大娘几乎狂喜地去和周家人分享这个好消息，周家的孙子这是要来了啊。
确定她是怀上了，额外的给石幼的饮食加了个鸡蛋，这次允许她吃饱了。
毕竟通过周家人的观察，石幼现在也是认命了。
不哭不闹的就这么过了几个月，不信她还有什么花样要耍。
一周后，石幼就被允许出这间屋子了。
但她刚被解开绳子的时候，都没有主动出去，甚至最后是周大娘主动拉她出门的。
长久没见光的眼睛生理性的开始湿润，石幼淡定的用袖子抹掉。
对了，她现在穿的所有衣服都是周大娘的。
别说被关之前，她俩就有体型差距了，现在石幼就像是套着布料的风筝骨。
除了肚子的部分顶起了布料，其他部分空荡得吓人。
更别说，她动不动就用那双没有情绪的大眼睛紧盯着人看了。
周家人被她吓到过很多次，但无论是被扇多少巴掌，她都还是那样不改。
周大娘带着石幼出去逛了几天之后，都没有发生过异常事情。
加上她实在诡异得令人发麻，周大娘一般都把她放一边，自己去和村里人唠家常。
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石幼薅着手里的花。
这花很寻常，一路走过来，她见得不少。
这花，外婆还在乡下教她有什么作用呢。
有小朋友上来好奇的看着她的肚子，石幼眯着眼睛问。
“想要摸摸吗？后面就摸不到了哦。”
小朋友正要伸手的时候，被他背后的大人阻止了。
大人带着歉意的对石幼表达了不好意思，就带着小孩儿离开了。
石幼猜想，这姑娘应该是嫁过来的，多正常啊，多礼貌啊，多爱她孩子啊。
暂时就不害她好了。
在又一次周大娘回去做饭，忘记把石幼领回家。
焦急忙慌的准备出门找，结果碰到她自己主动回去之后。
周家人就对她放松了警惕，毕竟看着月份越大的肚子。她自己看来都认命了。
石幼坐在村口，看着周大娘回去做饭。
等着她继续遗忘自己，也等着周围的人都不注意自己。
像往常一样的一路薅着一把花捏在手里走向远方。
从刚开始的慢走到捧着肚子快跑，石幼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重新的越跳越快。
眼看着就要走到熟悉的山上的路了，上次那个小孩的妈妈居然也出现在了这里。
“你要小心自己的身体才行。这样很危险，孕妇也不可以碰夹竹桃。”
她担忧的指了指石幼的肚子和手里的花。
“谢谢，不过我知道。这个秘密要保密哦。”
石幼对着她俏皮的眨眨眼睛“如果我成功了的话，我也告诉你一个惊喜。”
看着女人走远，石幼才选了新的路继续跑。
刚刚的路被她知道了，以防万一，换一条更安全。
她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功上山去找到那个男人求救。
他那么爱爱自己的女儿，看在他女儿母亲同样的遭遇之下，应该是有希望帮自己的。
周家人是在天黑之后，石幼还没回家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再次逃跑。
刚开始都没意识到她是逃跑，以为是她又发呆忘记了。
直到在村口没找到，才在别人的描述下知道她是真的又跑了。
一路跟着找，碰到了遇到过石幼的女人。
猜测着她是不是上山去找周德刚，不，现在改名叫王德刚了。
毕竟他一贯看不得这些，这不，为了他那个侄女儿，都搬到山上去了。
好不容易上山，石幼失望了。
居然没有人在家，她左找右看，都没找到人。
听到后边有声音响起来了，果然，大着肚子就是走得慢。
躲进曾经的那个小洞，石幼忍不住祈祷外边的人找不到就她离开。
这样她只需要等到男人回来，再求他，就可以看到希望了。
但事实总是事与愿违，当被周德贵抓着头发从小洞口拖出来的时候。
石幼不作他想，把手里一直没有扔开的夹竹桃使劲往嘴里塞。
“德贵，小心她的肚子！”
周大娘看着周德贵除了扇巴掌，还想继续打石幼的时候，忍不住的尖叫。
这可是周家的孙子！
捧着肚子挑衅的对着周德贵吐出嘴里的血水，石幼悠悠然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下山去。
路过夹竹桃，依旧薅着一大把捏手里。
在继续被关之前，狼吞虎咽的把花团吧团吧塞进嘴里大口咀嚼。
看着愤怒得想打她，一路担忧她肚子还有一直沉默的周家人。
石幼忍着肚子里翻滚的痛意，慢悠悠咽下最后一口蛋。
她还是想活，还是想活。
一直密切关注她的周大娘是第一个发现的人。
看着石幼脚下被染红的地面，忍不住怪叫着跑过来扶住她。
天爷啊，这可不能出事啊。
最后周家人请来的土大夫终究也没看出来什么毛病。
排出的胎儿五官都差不多要长齐了。
当检查出来是个男婴的时候，周大娘晕了过去，周老头也继续沉默。
周德贵倒是没有什么太大感觉，和石幼一样，又和石幼不一样。
因为这是石幼为自己被迫接受的“肿瘤消除手术”，而在座的周家人都是竹篮打水落了空。
再次失去了自由后，石幼回到了熟悉的小土屋。
刚开始还没有被绑起来，但是那天那个女人说要来看石幼。
劝她不要再吃夹竹桃，容易流产的话被周大娘听到之后。
也再次进入了漫长的黑暗日子，石幼记不得到底是几年了。
只记得原来不着寸缕的冬天可真难熬啊，她哀求着周大娘，甚至周德贵。
被暴打一顿后，裹着施舍般的破碎夹袄。她大笑着，看吧，她还是想活。
实在痛得饿得受不了的时候，石幼都不明白。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过下去，过着这牲畜一般的日子也要活下去。
很快，石幼又再次怀孕了。
这次周家人没有掉以轻心，她还是依旧被关着。
石幼也等来了真正的生产，第二胎是个女孩儿。
不过也没到石幼担心她的命运的时候，这个孩子还没来得急在这世上，多哭嚎上几声。
周家人就在粪坑中结束了她的命运。
在这个被禁锢的炕上不知多久，第三个孩子诞生了。
这个周家的孙子，终于被周家人以家康的名字允许存活下来。
终于给周家“传宗接了代”，石幼的待遇也得到了短暂的放松。
刚刚生产完的石幼看着躺在自己旁边熟睡的婴儿，他仿佛是感受不到这世间任何脏污的存在。
在这昏暗血腥的小屋，也像个小天使一般静静的呼吸着甜睡。
孩子因为在孕期没有吸收到什么营养，身体，脑袋都是小小的。
石幼拿着自己枯瘦的手腕拂在孩子脸上，心里下了某种坚决的决定。
看了看窗外，周家人都在庆祝着这孩子的诞生。
烧香放炮，没人会来关注她。
眼神暗沉下来，石幼拿起包裹着孩子的襁褓布。
轻轻的盖在他的口鼻上，用尽全力的狠狠捂住。
牲畜般的产物，并没有允许活下来的存在价值。
可能是老来得子的新鲜，周德贵刨了两口碗里没啥油水的饭食。
实在没滋没味，不如去瞅瞅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结果在院子里就听到了孩子细弱的哭闹声。
一脚踹开门，就看到石幼这个养不熟的疯女人，居然在掐他的儿子。
周德贵一把扯开石幼，掀开娃脸上盖的布，脸都红紫红紫的。
抱着娃拍拍后背，把脸贴近感受他还有没有气儿。
还好还有呼吸，周德贵狠狠踹了两脚地上的石幼。
赶紧抱着娃出门，去找村里的土大夫瞧瞧。
这疯女人真的冷血得很，自己亲生的娃都想着掐。
真是后悔花了大价钱买了这么个玩意儿回来，晦气。
捂着腹部蜷缩在地上，石幼看着周德贵锁上的门缝中透出的光。
小幅度的大笑着。笑这猪狗不如的日子，笑这畜生轮回般的周家。
她告诉自己，不管怎样。
都是得活的，活下去才有希望能走出去。
石幼艰难的把自己摞到矮炕上去，不敢跨太大步。
自然生产造成的撕裂口，加上刚刚收到的踹伤。
周家人肯定是不会舍得给她用药物的，伤口感染发烧的风险现在随时都能要了她的命。
她得想个法子才行，如果全靠自愈，太难了。
石幼掀开裙子，看着血淋淋的下半生，寻找着出血口。
咬得嘴唇发白，才尽量挤压着让它流出更多血。
然后再慢慢的支着身子躺下去。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周大娘给石幼来送饭。
打开灯，吓一跳。
石幼身下的炕湿漉漉的一大片，淌到地上都红得发黑。
她慌张的跑过来拍拍石幼的脸，已经叫不醒人了。
掀开裙子一看，天爷哟。
德福怎么能打刚生完孩子的肚子呢！
孩子还要靠娘吃奶呢。
摸摸额头，也是烫得不得了。
周大娘端上碗就锁着门出去了，跟周老头商量了一下。
还是得请大夫过来看看才行。
旁边抱着孩子的周德贵插话
“我刚刚抱着娃去找大夫，他说娃没问题。之后，我看他就收拾到镇上找自己女儿去了。”
他不屑的撇撇嘴“说是一两天不回来了，那个女人好不了就好不了呗。”
周老头白了一眼周德贵，抱着烟筒，抽着两口水烟。
沉闷说到“老二前几天锯柴火的时候，腿被割到了。家里应该有药，你去找他拿点。”
好不容易找到主心骨的周大娘，这才放下心来的出了门。
半路嘀咕着，德贵这小子也是，花了钱买来的女人就这么糟蹋。
真是造孽。
摸黑走到二叔家，周大娘拍着房门：
“二婶，二婶，我是德贵娘呀，快开开门，开开门…有个事儿找你商量。”
过了几晌，才听到有脚步声从院儿里走来。
二婶打开门，周大娘也没多藏，立马就把来意说了个清楚。
“德贵的刚生的娃儿他娘，这不，城里人都娇贵着呢。
这大半夜的发起烧来了。村里的大夫也不在，去城里了。
二叔不是前几天腿伤着了吗！
你给我拿点消炎止痛的药，我回去给娃儿他娘吃下去，看能不能好点。”
二婶听了这番话，也没多磨蹭，回屋拿了药就准备给周大娘。
但看着药盒里剩下的一板药片，还是回来拿剪刀剪成了两节。
把剩的药片放桌上，自家当家的还得用呢。
周大娘拿了药片就往回赶。
等到了关着石幼那屋的时候，石幼已经烧得滚滚烫的了。
接了点水，掰开石幼的嘴才把药灌下去。
她又掀开了石幼穿着的破布裙子，血把布料浸得透透的。
这伤口还在接连得冒着血，要是不管，怕是要撑不过去了。
看着已经烧得开始说胡话的石幼。
她紧紧抓着周大娘的手，一直嚷嚷着什么“救命”“还想活”“孩子”的字眼。
周大娘叹口气，罢了，罢了，终究是给周家生下孙子了。
去厨房灶台下接了点碳木灰，再翻了条干活穿不了的旧裙子。
回到屋里，脱掉石幼脏得已经不能再穿的裙子。
用干的剩部分给石幼淌血的伤口和打湿的腿擦了擦。
可能是被按痛了，石幼忍不住的一直皱眉低呼。
好一会儿，却还是没能睁开眼。
周大娘把炭木灰在石幼伤口上撒上厚厚的一层，见没有血继续流下来后，才把旧裙子给她穿上。
看着好不容易有个人样，不再是血葫芦的石幼，才把她扶起来继续灌了点稀粥下去。
收拾完了，周大娘叹着气锁门出去了。
这女人啊，终究是要过生孩子这道鬼门关的。
听到锁链声响起石幼才睁开眼睛。
哪里还有半点迷茫，这把她终究还是赌赢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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