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张婷婷

    终于回到了塔塔镇,张婷婷长长出了一口气,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她一边走,一边还在心疼那刚刚支付给出租车的五百元。

    从庆州市到塔塔镇,平时也就二百来块钱的出租车费,可这讨厌的雪,下个不停,那些出租车司机,就根本不愿意出门。

    她先后打电话联系了十多个出租车,有的听说她要到塔塔镇,便直接拒绝了她,有的漫天要价,最高的要了800元,就刚才送走的那位司机,算是要价最少的。

    她在餐厅打工,当服务员,一个月也就两千四百块钱的工资,加上加班费和全勤补助,一个月勉强能够拿上三千块钱。

    要不是公公突然死了,这个春节她准备不回来了。雪如此大,到了塔塔镇,离家还有六十多里的土里,坑坑洼洼的土路,本来非常难走,如今风加暴雪,变得更加难走。

    还是城里好,下雪天出点钱,便有车接送,不像山里,就那土路,司机是不会去玩命的,即使有玩命的司机,她也没有那么多钱雇车。

    腊月二十八的晚上,塔塔镇街道很冷清,除了几个在雪地里胡乱走着的流浪狗外,没有一个人。

    街道的雪已经掩没了皮靴,大概有六七寸厚,这里是柏油路,而且地势比较低,她想也许通往老家的土里有些地方积雪已经过尺了。

    一位醉汉摇摇晃晃从一家餐厅出来,走了几步,便开始撒尿,嘴里还不停地骂着该死的雪,坏了老子的好事。

    “平安旅社”四个大字无精打采地望着白茫茫的街道,走进大门,便是登记室。

    一位体态臃肿的老太太坐在火炉子旁边烤火,看见她进来,懒懒地说:“住一晚五十块钱,先交钱登记,登记好了后,煤自己取,去五号房间住。”

    她交了钱,端着三块冒着火焰的煤来到五号房间,打开房门,里面的摆布非常简单。

    两张单人床,两把椅子,一个木头桌子,一个火炉子,火炉子旁边放着半桶煤,靠门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塑料洗脸盆子。

    就这样的条件,还要五十块钱,也太贵了吧。没有办法,塔塔镇就这一家旅社。

    屋子里和屋外一样冷,生着了火炉子后,她把电褥子放到了高温上,然后来到老太太房间提了一壶热水。实在太冷,她想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屋子里的煤烟终于散去了,她关了房门,拿出手机,给家里拨了一个电话。

    前天她和女儿燕子通过电话,说她今天回来,没有想到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让她不能按时回到家。

    燕子一定很焦急,昨天她打电话,没有打通,今天打了三次,还是没有打通。

    她试着又拨了一次,还是没有打通,她又试着给村部小卖部的王芳拨了一下电话,还是没有打通。

    一定是没有电了,山里的电非常不稳定,遇见大风天气,经常断电,一定是没有电了。

    她放下手机,躺在床上,脑子乱得很。

    自从那个家暴她的丈夫死了后,她以为她会活得好一点,可三年来,她过得并不好。

    丈夫活着的时候,虽然家暴她,但顾家,家里的开销她从来不用管,也就不用愁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事。

    本来她也想过离婚,可为了燕子她忍了。她忍气吞声,百般讨好自己的男人,就是想让自己的男人能够回头,能够对她好点。

    可她换来的是丈夫越来越严重的家暴,无数次,她心里诅咒过,让那个讨厌的人早早死去。

    也许上天可怜她,也许是她的诅咒起了作用,那个讨厌的人最终死于一场车祸。

    丈夫死了后,她自由了,她本以为她能够过得很快乐,就像以前单身的时候一样快乐,可这三年来,她总快乐不起来。她的心碎了,难过的事长居在那颗支离破碎的心里,让她很难快乐起来。

    丈夫死后,婆婆经常害病,地里那些收入根本不够给婆婆看病,她不得不外出打工。

    她没有手艺,也没有多少文化,来到城里,只能干一些苦力活。

    刚出来的时候,她在建筑工地当过小工,活虽然苦点,但她能够扛得住,让她忍受不了的是那些男人,二百多人的建筑工地,除了做饭的那位阿姨外,就她一个女的。

    那些男人就像疯狗一样,每天都有人缠着她,说着一些不堪入目的话,还有人竟然赤裸裸拿着钱要干那事。

    她忍受不了那种骚扰,逃离了,来到了饭馆,当起了服务员。饭馆的活虽然苦一点,但管吃管住,最重要的是没有人骚扰她。

    婚后生活让她的心很乱,她出来打工,一方面是为了挣钱,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图个心静。

    女人这辈子太不容易了,女人一旦结婚,快乐便和男人绑在了一起。嫁错了人,就没有了快乐。心痛了碎了,要想再度找到快乐,也很难以回到当初那种感觉了。

    本来她可以有快乐的生活,她的心中本来也有自己的白马王子,可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太贫穷,恰恰缺钱的母亲和哥哥百般阻拦,最终让他们分开了。

    那一年,母亲患病,她被迫回家照顾母亲,在照顾母亲的那些日子里,她和她心中的白马王子——李虎终于再一次相遇了。

    他们两个的家只隔着一条河,他们吃着同一条河里的水,是同学,也是发小,他们青梅竹马,无话不谈。

    李虎高中毕业后在村上的羊场干了一年后,便回家养了鸡。李虎养鸡不是圈养,而是赶着放牧鸡,就像放牧羊一样放牧鸡。

    放牧鸡在山里很新鲜,就在山里人骂李虎是糟蹋日子时,李虎养的第一批鸡受到了城里人的哄抢。

    放养的鸡吃山里的草草和虫虫,营养丰富,肉质好,乃绿色食品,非常受城里人喜欢。

    那段时间,李虎一扫从羊场失业后的颓废,非常高兴,她也高兴,他们经常在晚饭后一起走到村口那棵大柳树下享受生活。

    她躺在他的身边,望着满天的繁星,倾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她和他一起在星空漫步,一起拜访了月下老人,听了许多甜美而又忧伤的爱情故事。

    就在他们沉醉在爱的幸福之中时,哥哥找到了一个姑娘,对方要十八万的彩礼钱,母亲和父亲拿不出来钱,就想起了卖她,用卖她的钱给嫂子给彩礼钱。

    虽然李虎的鸡赚了钱,但他养的鸡很少,也只是在实验阶段,也没有赚多少钱,面对十八万块钱,李虎实在是拿不出来。

    疼爱她的哥哥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突然跪在正在做饭的她面前,带着哭腔说:“妹妹,就算哥求你了。如果二十天内还凑不够那些钱,雪的娘家人就要给雪另外找对象了……”

    她的心都碎了,哥哥为她找的人是一个外地人,是哥哥打工的时候认识的,是一个货车司机,比她大十岁。

    十八万块钱,不要说李虎拿不出来,就是村里那些吃国家饭的人家也拿不出来,哥哥便想起了那个货车司机。

    一边是爱情,一边是亲情,那个时候她非常痛苦。

    李虎为了赚到更多的钱,便把赚到的钱全部进了鸡苗,想通过扩大养殖规模赚更多的钱。

    人算不如天算,李虎的发财梦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鸡瘟击碎了,漫山遍野的死鸡,成了野狐子的美味佳肴。

    李虎不但亏了,而且还把她借给他的一万块钱一起亏了,那一万块钱是她从学校出来在县宾馆上班赚的,她借给他是想着让他赚大钱,好给哥凑娶嫂子的钱。

    一边是失魂落魄的李虎,一边是跪着求她的哥哥,让她非常为难。哥哥见求她不动,便让母亲求她。

    那是一个让她泪流满面的晚上,晚饭后,她正在洗碗筷,一贯爱她的母亲突然跪在地上对她说:“婷婷,娘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如果你不原谅娘,娘就碰死在灶台算了。”

    她慌忙去拉母亲,可母亲死活不肯起来,对她说:“婷婷,娘为了娶你嫂子,已经把你许给了陈麦衣,虽然他比你大十岁,但他有钱,而且上了年纪的人更知道心疼人……”

    母亲的话还没说完,她就哭着跑出了门,跑到村口那棵大柳树下,去找她日思夜想的人,可是那晚她并没有找到他。

    李虎突然消失了,离家出走了。

    她爱的人悄无声息地走了,她最亲的人逼她嫁人,她无路可走,想到了死。

    就在她去跳崖的时候,她被哥哥抱住了,泪流满面的哥哥对她说:“好妹妹,你就想开点,你去了那边,如果他对你不好,你就离婚,到时候你嫂子也进了门,至于欠人家的钱,你离婚了哥再想办法慢慢给归还。”

    那个时候,她想给哥哥一巴掌,可她还是忍住了。

    回到家后,母亲正在吐血,她看见母亲那个样子,为了不让母亲伤心,便答应了那门亲事。

    她的不幸生活便是从答应嫁给那个人的那一刻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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