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断刃：淬火
【悠婪】
“『群蜂教』总部教区有八条环路，第八环为建木林，供人祷告，第六环开始直到二环都用于护教团修炼——当然了，肯定没那么简单，任何教会都有秘密，越接近中心教堂的环就越戒备森严。”
雪莲曾这么说过，在她离开的那天。
两天后，雪莲通过传音符告诉桂银他们：“手术确定在三天后……教皇答应我，如果我死了，尸体会埋在……”
在这之后，桂银感应到装在雪莲身上的标记断开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报纸上又宣称八神教破解了食之漠神秘敌人留下的迷雾，并且即将掌握他们的全部信息。
“有可能破解吗？”悠婪问桂银。
“不清楚。”桂银回答。
“就算被破解了，再换一张脸不就好了？”
桂银沉默片刻，道：“这张脸，有人认识。”
“你现在想用那张脸名杨万里吗？演舞台剧去怎么样？”
“未尝不可。”
“你也会开玩笑了啊。”
“我可能，变得有点像以前了，那些失去的记忆……”
悠婪抱胸：“现在怎么办？是去找雪莲，还是通过标记找目击过我们的那些人？或者兵分两路？”
两边都是陷阱，他们选一个踩中。
桂银闭上眼。
“雪莲。”
【利刃】
『群蜂教』总部教区，第七环，招待室内，『90』小队聊着闲天，利刃则闭目养神，脑内的那个女人似乎彻底消失了。
夏洛特和鸢从中心教堂回来。
“见到秘密武器了吗？”道尔问。
“见到了，是个人。”夏洛特回答，坐到沙发上。
“人？”叶子不解。
鸢手架在沙发的靠背上，垂眸道：“人就是人，叶子，不过是那种一次性用品。”
“哼哼。”妖导使立明白了，阴沉地冷笑着，“所谓的第二教会，做事和邪教没多大区别。”
(却被八神教允许着。)利刃想，(甚至有可能就是八神教一手策划的，第二教会不过是个保险销，只要销断掉，一切追查就不得不停下来。)
鸢看了利刃一眼，蔚蓝之色恍惚间透过驱魔贴，与脑中的血红女人产生共鸣，一股叛逆的力量狂暴地在体内横冲直撞。
咔嚓一声，八神教所构建的钢铁城堡，出现了无法补救的裂缝。
【桂银】
“我是雪莲的队长。”悠婪说着，拿出印。
“抱歉，本日教区不接待任何人。”守卫说。
悠婪继续问：“明天呢？”
“明天有明天的安排。”
得到这样的回复后，悠婪与桂银选择潜入。
第八环的建木林内只有少量守卫，轻松绕过。
第七环是一圈巨大的环形城市，那几个目击者的气息也这其中，不过现在没时间管他们。城市设有结界，桂银一个呼吸间解开了。
“等等。”当悠婪准备突破第六环的锁阵时，桂银叫住了她。
“怎么了？”她问。
“我在一个人身上感应到了雪莲的符力。”
第七环的城市占地一万多方公里，居民数八百多万。
一路潜行……
【神父】
老神父被突如其来的男女吓了一跳。
“……是的，我认识她。”老神父回答他们的问题。
“我是她的队长。”女人说，给了神父一块印。
(怎么找到我的……是雪莲告诉他们的吗？)
确认队伍标印上确实有雪莲的符力后，老神父问红发女人：“有什么事吗？”
“我们想找雪莲，有些事情还没有交代清楚。”女人回答。
神父说：“我不清楚，是教皇亲自来第七环接她走的。”
男人叹了口气：“那么，打扰了。”
“等等。”老神父顿了顿，“雪莲，她这些年在做什么？过得怎么样……‘手术’又是为什么？”
“雪莲……她过得很不好，手术的成功率是百分之五十，剩下的，我不能说。”男人直视神父，“有一个地方，雪莲提到过，我想去看看。”
“哪？”
男人说出那个地方。
神父愣了愣，神情恍惚。
“那个地方，现在已经是一座焚烧场了。”说着，他指了指西边的天空，灰白积云连接着圆拱形的灰白巨炉。
雾气腾腾，蒸汽之下是熊熊烈火，烈火之下埋葬着过去。
“你确定是那里吗？”桂银问。
“没错，我记得很清楚。”老神父眼中带着留念，“那里本来是专门为雪莲提供算力训练的场地，有什么混算仪，我经常能看见她休息的时候在那里的一颗银杏下面自言自语，或者在本子上写什么东西。”
【悠婪】
(雪莲说过，教皇答应她把尸体埋在那颗树下面。)悠婪握了握拳，（该死。）
“但是……雪莲离开后不久，那个地方出了一个现在都没有查明原因的失误，混算仪发生大爆炸，把周围的城区都完全摧毁，留下的符辐又不好让人居住，就只能建立焚烧场覆盖空缺，慢慢消耗符辐。”
(只要那个焚烧场再来一次所谓的失误，)悠婪想，(就再也没人能查出雪莲的痕迹了。)
告别老神父，二人来到第六环外的锁阵处，桂银对悠婪说：“进去之后，就只能放开手脚了。”
“当然。”
“之前食之漠遇见的那个男人，他就在后面的城区。”
“如果他来碍事怎么办？”
“他现在不重要，能避就避，避不开就杀，杀不了就用那个。”
悠婪点了点头，抬手捏碎锁阵。
【R.鸢】
若非是以强大的力量直接碾压，绝不至于形成眼前的景象。
『群蜂教』第六环，一片狼藉，呻吟声此起彼伏。
鸢、利刃和道尔一队人全速向那两个强大的气息奔去。
在感应中，那两个怪物已经突破第五环，而且速度丝毫没有下降的痕迹。
“入侵者真的受到阻击了吗？”鸢不禁发问。
“护教团的气息在不断更换，阵从一开始就被破坏了，入侵者相当强。”阿录感应着，“应该就是我们在食之漠遇到的其中两个。”
“夏洛特现在怎么样？”鸢问。夏洛特的速度远超众人，他无疑需要独自对抗那两个怪物一段时间。
“他就快追上了，最多一分钟。”
(夏洛特。)
“做好准备。”道尔喊，他的声音在风中依然响亮。
【桂银】
下方不断出现前来阻止自己的士兵，桂银随手挡下他们的攻击，悠婪则转眼间便将他们轰散，二人默契地制造出不可阻挡的势头。
(第三环……)他们所面对的阻击确实在不断增强，但也仅此而已，二人依旧游刃有余，速度不减。
(只要找到雪莲标记消失的场地然后搞清手段，再演算那里的环境，就能够理解标记消失时的变化，也就有可能再次连接上雪莲。)
突然，桂银察觉到某种攻击出现在身后，他及时侧身躲过，在短暂的刹那看清那道锋利的剑风。
后方数里处，又有一束剑光斩来，桂银下意识地放弃躲避，直接抬手格挡。
鲜血从空中落下。
一柄长剑已经斩入桂银手臂，不过在骨头处停下，再也无法侵入分毫。
【夏洛特】
打出一道剑气后，夏洛特将『雪』抛出。
划破丝丝空间，夏洛特的利剑以无人能躲的速度击中敌人。
“嗯？”夏洛特意外。
(居然接下了。)
眼角撩过一抹红色，夏洛特抬手护住身侧，但仍被什么钝物击飞，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
(来。)
夏洛特撞进被摧毁的石阵废墟中，与此同时，『雪』穿过重重障碍再次回到他的手上。
那两个人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远，看来他们不打算和自己耗时间。
夏洛特重新催动符力，开始解析『雪』上沾的血。
(转。)
夏洛特画印，那个一开始被『雪』击中的男人突然从空中坠落，因为铁锈从他的伤口开始迅速向体内生长。
夏洛特马上起身追赶，这种小手段拖不了『安拉之敌』太久。
四个呼吸的时间，穿过森林，他看清了这两个人:黑色长发的青年，单膝跪地，锈在他的体内逐渐被消灭；另一个红发眼罩的少女，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夏洛特与他们对视了一瞬间，便各自爆发符力，身影在原地消失，唯有空气中的极高频率的振动与漫天缭绕乱舞的剑光，证明着这场战斗已经无人能够插手。
一道打空的斩击撕裂大地。
三人在比拼速度——严谨地说，是夏洛特努力地将对决的主要因素拉向“速度”，以此拖住他们，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自从爬出井五年后，夏洛特便再也没有遇见能让自己感受到死亡的人，他的剑也是从那时开始就一直名为『雪』。
人们都说，世间再也没有比夏洛特的剑更锋利的武器了。
爬出井的第八年，夏洛特身体刚刚停止发育的时候，北部发生三教独立战争，巨型第二教会『食稻』叛变，联合另外两个邪教占据了北部的十座城市，企图将城市内的居民炼化，以此获得足以与八神教对话的力量。
夏洛特那时就在北部，他一剑斩开封印城市的阵，独自闯入其中。
当八神教组织的军队赶到时，那夏洛特与『食稻』会战的平原已成为了盆地，两个邪教与『食稻』主力几乎全灭，未直接参战或者没有在巨阵内的剩余力量形成了现在的『食稻军』，『食稻军』没有教堂，他们的踪迹十几年来从未在北方出现过，这一切都是为了躲避夏洛特，尽管夏洛特差不多快忘了这场战争。
而现在，夏洛特面临着数十倍于那时的压力。
同自己对战的两人显然是世界的最强者自己几乎不可能单独击败其中任意一个，就连与二人周旋都是问题。
大地在三人的战斗中崩裂，露出藏在下面保持符阵的管道。
（『钥匙』，转动。）
万物骤然变重，三人速度被压制，身影不时显现。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凹坑在三人下方形成。
下一刻。
所有事物都被吸向那个凹坑之中，凹坑不断变大变深，如海上漩涡，吞噬一切。
夏洛特发动了他所理解的『钥匙』。
并非符力，并非某种阵，也并非什么装置，这吸引所有事物，将它们压向某处的力量之源无人知晓，就连夏洛特自己也无法解释。
像这样的力量，有人说是来自八神的馈赠，是理解了安拉后获得的能力，也有人说是异神或恶魔的诱惑。当夏洛特见到“叛教者”的能力后，他立刻就明白了，那是另一种『钥匙』。
红发女人和长发男人被卷入漩涡之下。夏洛特并不受这引力的影响，他高高跃起，画印增强算力，再以强大的算力掌控引力。
“封。”
符力与引力同时爆发，轰得一声闷响，裂缝融合，下方的大地被压缩填平，黑色符文在土地上生长并镇压下方的一切。
(这样总……)
夏洛特还未落地，下方的大地就开始剧烈震动，红色的高温逐渐显现，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死亡的气息填满肺部。
一个棕色的身影在白光爆炸之前赶来。
【利刃】
鸢挡下了爆炸——不，只挡下了一小部分。
前方的世界仿佛被那刺目的白芒瓦解了，自己和道尔小队站在悬崖边缘，看着刚刚形成的无底深渊，仿佛身处世界终点。
无数大小不一的碎石瓦土漂浮在深渊上下，道尔说那是夏洛特的独有的力量，他还没死。
传音符亮起，道尔打开。
“道尔，”夏洛特的声音，“下来，别带孩子。”
道尔眼光扫过众人，让他们在这里做好准备，随后跳下深渊。
此刻，利刃才发觉自己眼睛下方的伤口在流血，仿佛有火焰在伤口里面熊熊燃烧，驱魔贴已经在高温下化为灰烬。
她又想起了那个红发女人。
“呕——”
利刃跪地干呕，如果没有绝食，她相信自己能把整个胃吐出来。
一秒、两秒……利刃数着时间以保持理智。
……三百五十秒……
“有东西要上来了。”阿录说道，所有人都做出戒备动作。
(道尔？夏洛特？还是那两个……)
不管是谁要上来，都比预期的要早太多了。
是道尔，他后面跟着夏洛特，夏洛特抱着精疲力尽的鸢，鸢用左手疲惫地笑着向他们打招呼，而他的右手——挡下攻击的那只——已经不成形状。
“我们做个可以接受的承诺。”鸢说。
【道尔】
承诺一：这次袭击只是那两个怪物与『群蜂教』之间的恩怨，不会波及八神教、帝国，乃至『群蜂教』第八环的普通居民，同时，夏洛特一行人不得再干涉他们的行动。
承诺二：
鸢表明组织和八神教是敌对关系。
“如果有机会，”鸢对两个怪物说，“请站在我们这边，至少不要在最终决战时帮助八神教，作为报答，我会告诉你关于『群蜂教』秘密武器『叛教者』的情报。”
红发女人脸上的表情似乎发生了改变。
“好。”男人回答。
承诺一只是顺水推舟，夏洛特和自己如果拼命阻止那两个怪物的话，相信也会让他们感到棘手的，但现在完全没必要那么做，各退一步，牺牲『群蜂教』是最优解，八神教也可以借此机会测试『群蜂教』多年来的实验成果。
至于承诺二，道尔已经控制自己和鸢脖子上的符，使『暗箱』听到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也是夏洛特让他下来的原因——只有他能做到如此明目张胆地骗过『暗箱』。
“就这样吗？”妖导使问，道尔只告诉了他们第一个承诺。
“就这样。”道尔回答，指了指脖子上的符环，“被默许了。”
在撤退的路上，众人发现倒下的护教团士兵们已经完全失去了气息。
“都死了。”阿录断定，“外伤大都不致命，他们……”
“就像灵魂被人夺走了。”利刃说。
“不救救他们吗？”叶子问。
“救不了，”鸢在夏洛特背上，声音平静，“『群蜂教』的武器，就是以他们为消耗品的。”
“八十万护教团的命？”利刃不可置信。
叶子抿着嘴，眼神不解：“他们都死了的话，『群蜂教』还算存在吗？”
“『群蜂教』早晚会有这么一天，”鸢叹了口气，“掌握这种将大量意识合为一体的技术，就是『群蜂教』存在的目的。他们一直…咳咳…”
(一直在等一个名归言顺的理由，好实现体量高达八十万人的技术检验。)
【『群蜂教』教皇】
八十多万不同的力量正在向自己汇聚。
他们拦不住那两个入侵者的，面对那种级别的敌人，他们连接近后战死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如此，是时候成为『蜂群』了。
【悠婪】
后来的路上，所有敌人都消失了。
桂银与悠婪进入『群蜂教』最中心的基地。
“这地方太显眼了。”悠婪说，“雪莲有可能在吗？”
“标记是在这附近消失的，”桂银回答，继续走，“在前面，地底下。”
“停下。”
一个——似乎不不止一个——声音叫住桂银。
二人回头。
说话之人是一个男人……不，是女人，是少女……是男孩，是老人、老媪、死人、活人、诚实之人、奸奇之人、美丽之人、丑陋之人、肮脏之人、纯真之人……
“你们…”它们说，“…要加入吗？”
“滚。”悠婪打出一发结构简单但威力极大的炮击。
“别把这地方……”桂银说到一半。
它们抬起一只手，解析了悠婪的光炮。
桂银与悠婪同时皱眉。
这个怪物一样的家伙“解析”了炮击，而不是“挡下”，被解析的攻击化为粼粼光点，这意味着这个怪物的的算力至少和他们是一个级别的。
悠婪刚想说些什么，怪物已经在这片空间内构造好了上万道的攻击，风火雷电瞬间包围二人。
悠婪的大脑自动用符力护住身体，计算量一时间超出了预期。
眼前一黑，头痛欲裂，悠婪向后跳出，睁开眼。
一只纤细的手刺向桂银。
桂银手指微动，风刃瞬间将那根手掌斩断，双方同时拉开距离。
手掌被斩断的人是雪莲，她的眼睛被绷带缠上。
”雪莲！”悠婪喊。
雪莲的新手顷刻间已经有了骨头形状，怪物从她身后走出，悠婪能感觉到一股能量高速向怪物的身体汇聚，然后和雪莲产生共鸣。
“它的算力确实很强，不过攻击结构却不复杂，因为……”桂银说着，那怪物又构造出数不清的攻击，但这回桂银随和自己随手挡下了。
“……它的算力是依靠符力……或者其他什么强行提升的。”桂银说。
“了解。”悠婪回应。
(桂银一下子就能适应了…和我一样快？）
桂银明明为了破解自己身上的诅咒分出了四成算力，难道说他的原先的算力如此庞大？
【『群蜂教』教皇】
符力取之不尽，但无法击溃眼前的两人。
越是拼命构造攻击，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就越频繁地在脑中产生，意识逐渐模糊，因此只能不断尝试可能对敌人造成伤害的攻击结构，但敌人却越来越适应自己不断变化的轰炸。
他明白了。
八十万人的算法虽然繁多，但没有一种能使眼前的敌人受到实质性伤害，他也有没有整合这些算法的能力。
说到底，他只不过是“叛教者”的下位替代，是实验的失败品，在八神教眼里不过是随手制造的副产物，连被禁锢的资格都没有。
正因如此，他才一路爬到教皇的位置，把自己原本只能作为连接器——连接“叛教者”和其他灵魂——的身体改造成能够承载灵魂的容器，为此，他在改造的过程中尝试融合了上千缕灵魂，经历并承担了它们的恐惧、欲望、执念。
但他还是失败了，上千灵魂没有一个能留在他的意识中，它们只是在自己脑内留下一个形状，然后就被灵魂森林召回了。
他不可能成功，因为他就是作为连接器而被制造的，而且还是众多连接器中的庸者，这样的人不可能真正成为“叛教者”。
绝望逐渐如铁锈般侵蚀他，陌生的灵魂在他脑内留下形状使他产生幻觉，他不时会看见其他人的记忆，他变得不像原本的模样。
所有人都认识他，他像所有人，但似乎又没人记得他，因为连他自己也忘了自己的名字。
他只剩下一个名字：教皇。
“本来想通过这次表现获得在八神教的话语权的……”教皇的瞳孔变得模糊。
他还在疯狂构建攻击，进攻频率不断提升，达到了一瞬间上百万种。
他们所在的教堂已是人间地狱的模样，黑色粘稠的致命混沌物质布满地面，若从百里外观察这儿，就能看到天地间充满了海市蜃楼般的幻象。
男人和女人一左一右，逐步靠近自己，他的攻击越来越惊人，但对这两个人的效果却愈发微乎其微。
他们，就要完全适应所有算法了。
“没办法。”教皇看了一眼在他旁边充当辅助装置的“叛教者”。
“该把它还给你了。”
荣耀、价值、存在的意义、使命、特殊性……“叛教者”应有尽有，她天生就是最重要最成功的试验品。
如果是她，八十万种算法瞬间就能整合成功，八十万意识分工合作，以此达成奇迹。
无可奈何，自己不是她。
【悠婪】
雪莲的气息改变了。
桂银一个箭步冲上去，指尖即将触碰到雪莲。
另一个怪物仰面倒下，世界停顿了一瞬。
雪莲消失了。
“喂……”悠婪叫桂银，悠婪能听见自己心脏在狂跳——或许是桂银的。
雪莲变得无处不在，她似乎要与世界融为一体。她变大了，大得无与伦比，两颗微粒的空隙包含了日月。
这就是那个剑士说的，“没有反制方法的『钥匙』”。
悠婪与桂银相望，突然觉得对方与自己相距千里。
悠婪向桂银迈出一步，一步踏下，她已经站在远处的山头，远处的山又突然间小如尘埃，世界从此处开始崩坏，区域划分，各自变成不同的大小，相互之间的空隙处显现出世界真正的样子，桂银和悠婪都看见了空隙中的景象，可是大脑却无法将其记下，无法产生能够存在于世的想法。
根据之前的推测，沙华和雪莲的特殊力量与空间有关，一个改变空间，一个限制空间。
只是，这些情报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空间在交变，移动没有意义，此地无法逃离。雪莲就在眼前，但她的身体已经不存在了，她“稀释”于世间。
(原来如此……是这样的陷阱。)悠婪皱眉。
桂银在画印。
(强行突破，可行吗……？)
一只骨肉相间的手从脚下的黑泥伸出，随后露出一张被黑泥腐蚀，失去所有特征的脸。
(那个怪物？)
变了，变得不像任何人。
“喂……”它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要我帮忙吗？”
悠婪和桂银看着它，没有说话。
“叛教者，”它自顾自地说，“她吸收了八十万护教团的灵魂，并且成功整合了全部的算法，因此才能够将那种改变空间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它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
“不过，即便如此庞大的算力也只能支持她无意识地封锁周围的空间——八神教就是这个打算，他们忌惮你……长话短说吧，我有破局的办法，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桂银问。
他们以后都不会知道，这个无名之人为了寻找所谓“破局的办法”付出了什么代价，而它这么做的初衷，仅仅是为了在被成品叛教者取代时增加一件筹码——直到它发现不把主位让给叛教者故事就根本无法前进。
“很简单。”它说，“我要八神教崩溃。”
桂银答应了。
它点了点头，道：“叛教者会无意识地去解析她能力范围的一切环境数据，只要对这片空间输入超越叛教者计算能力极限的数据，她就会回归原本密度的身体，从新构架足以更改周围环境的道路……趁这段时间，杀了她，或者精准销毁叛教者的原灵魂——一个叫雪莲，一个叫沙华，对吧？只要其中一个消失，叛教者就不再是成品，眼前的封印也就能解除了。”
(无法被解析的……)悠婪突然想起来什么，她看见桂银捂住左眼，(那个未知的力量。)
黑白色碎片鱼涌而出。
“『群蜂教』总部教区有八条环路，第八环为建木林，供人祷告，第六环开始直到二环都用于护教团修炼——当然了，肯定没那么简单，任何教会都有秘密，越接近中心教堂的环就越戒备森严。”
雪莲曾这么说过，在她离开的那天。
两天后，雪莲通过传音符告诉桂银他们：“手术确定在三天后……教皇答应我，如果我死了，尸体会埋在……”
在这之后，桂银感应到装在雪莲身上的标记断开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报纸上又宣称八神教破解了食之漠神秘敌人留下的迷雾，并且即将掌握他们的全部信息。
“有可能破解吗？”悠婪问桂银。
“不清楚。”桂银回答。
“就算被破解了，再换一张脸不就好了？”
桂银沉默片刻，道：“这张脸，有人认识。”
“你现在想用那张脸名杨万里吗？演舞台剧去怎么样？”
“未尝不可。”
“你也会开玩笑了啊。”
“我可能，变得有点像以前了，那些失去的记忆……”
悠婪抱胸：“现在怎么办？是去找雪莲，还是通过标记找目击过我们的那些人？或者兵分两路？”
两边都是陷阱，他们选一个踩中。
桂银闭上眼。
“雪莲。”
【利刃】
『群蜂教』总部教区，第七环，招待室内，『90』小队聊着闲天，利刃则闭目养神，脑内的那个女人似乎彻底消失了。
夏洛特和鸢从中心教堂回来。
“见到秘密武器了吗？”道尔问。
“见到了，是个人。”夏洛特回答，坐到沙发上。
“人？”叶子不解。
鸢手架在沙发的靠背上，垂眸道：“人就是人，叶子，不过是那种一次性用品。”
“哼哼。”妖导使立明白了，阴沉地冷笑着，“所谓的第二教会，做事和邪教没多大区别。”
(却被八神教允许着。)利刃想，(甚至有可能就是八神教一手策划的，第二教会不过是个保险销，只要销断掉，一切追查就不得不停下来。)
鸢看了利刃一眼，蔚蓝之色恍惚间透过驱魔贴，与脑中的血红女人产生共鸣，一股叛逆的力量狂暴地在体内横冲直撞。
咔嚓一声，八神教所构建的钢铁城堡，出现了无法补救的裂缝。
【桂银】
“我是雪莲的队长。”悠婪说着，拿出印。
“抱歉，本日教区不接待任何人。”守卫说。
悠婪继续问：“明天呢？”
“明天有明天的安排。”
得到这样的回复后，悠婪与桂银选择潜入。
第八环的建木林内只有少量守卫，轻松绕过。
第七环是一圈巨大的环形城市，那几个目击者的气息也这其中，不过现在没时间管他们。城市设有结界，桂银一个呼吸间解开了。
“等等。”当悠婪准备突破第六环的锁阵时，桂银叫住了她。
“怎么了？”她问。
“我在一个人身上感应到了雪莲的符力。”
第七环的城市占地一万多方公里，居民数八百多万。
一路潜行……
【神父】
老神父被突如其来的男女吓了一跳。
“……是的，我认识她。”老神父回答他们的问题。
“我是她的队长。”女人说，给了神父一块印。
(怎么找到我的……是雪莲告诉他们的吗？)
确认队伍标印上确实有雪莲的符力后，老神父问红发女人：“有什么事吗？”
“我们想找雪莲，有些事情还没有交代清楚。”女人回答。
神父说：“我不清楚，是教皇亲自来第七环接她走的。”
男人叹了口气：“那么，打扰了。”
“等等。”老神父顿了顿，“雪莲，她这些年在做什么？过得怎么样……‘手术’又是为什么？”
“雪莲……她过得很不好，手术的成功率是百分之五十，剩下的，我不能说。”男人直视神父，“有一个地方，雪莲提到过，我想去看看。”
“哪？”
男人说出那个地方。
神父愣了愣，神情恍惚。
“那个地方，现在已经是一座焚烧场了。”说着，他指了指西边的天空，灰白积云连接着圆拱形的灰白巨炉。
雾气腾腾，蒸汽之下是熊熊烈火，烈火之下埋葬着过去。
“你确定是那里吗？”桂银问。
“没错，我记得很清楚。”老神父眼中带着留念，“那里本来是专门为雪莲提供算力训练的场地，有什么混算仪，我经常能看见她休息的时候在那里的一颗银杏下面自言自语，或者在本子上写什么东西。”
【悠婪】
(雪莲说过，教皇答应她把尸体埋在那颗树下面。)悠婪握了握拳，（该死。）
“但是……雪莲离开后不久，那个地方出了一个现在都没有查明原因的失误，混算仪发生大爆炸，把周围的城区都完全摧毁，留下的符辐又不好让人居住，就只能建立焚烧场覆盖空缺，慢慢消耗符辐。”
(只要那个焚烧场再来一次所谓的失误，)悠婪想，(就再也没人能查出雪莲的痕迹了。)
告别老神父，二人来到第六环外的锁阵处，桂银对悠婪说：“进去之后，就只能放开手脚了。”
“当然。”
“之前食之漠遇见的那个男人，他就在后面的城区。”
“如果他来碍事怎么办？”
“他现在不重要，能避就避，避不开就杀，杀不了就用那个。”
悠婪点了点头，抬手捏碎锁阵。
【R.鸢】
若非是以强大的力量直接碾压，绝不至于形成眼前的景象。
『群蜂教』第六环，一片狼藉，呻吟声此起彼伏。
鸢、利刃和道尔一队人全速向那两个强大的气息奔去。
在感应中，那两个怪物已经突破第五环，而且速度丝毫没有下降的痕迹。
“入侵者真的受到阻击了吗？”鸢不禁发问。
“护教团的气息在不断更换，阵从一开始就被破坏了，入侵者相当强。”阿录感应着，“应该就是我们在食之漠遇到的其中两个。”
“夏洛特现在怎么样？”鸢问。夏洛特的速度远超众人，他无疑需要独自对抗那两个怪物一段时间。
“他就快追上了，最多一分钟。”
(夏洛特。)
“做好准备。”道尔喊，他的声音在风中依然响亮。
【桂银】
下方不断出现前来阻止自己的士兵，桂银随手挡下他们的攻击，悠婪则转眼间便将他们轰散，二人默契地制造出不可阻挡的势头。
(第三环……)他们所面对的阻击确实在不断增强，但也仅此而已，二人依旧游刃有余，速度不减。
(只要找到雪莲标记消失的场地然后搞清手段，再演算那里的环境，就能够理解标记消失时的变化，也就有可能再次连接上雪莲。)
突然，桂银察觉到某种攻击出现在身后，他及时侧身躲过，在短暂的刹那看清那道锋利的剑风。
后方数里处，又有一束剑光斩来，桂银下意识地放弃躲避，直接抬手格挡。
鲜血从空中落下。
一柄长剑已经斩入桂银手臂，不过在骨头处停下，再也无法侵入分毫。
【夏洛特】
打出一道剑气后，夏洛特将『雪』抛出。
划破丝丝空间，夏洛特的利剑以无人能躲的速度击中敌人。
“嗯？”夏洛特意外。
(居然接下了。)
眼角撩过一抹红色，夏洛特抬手护住身侧，但仍被什么钝物击飞，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
(来。)
夏洛特撞进被摧毁的石阵废墟中，与此同时，『雪』穿过重重障碍再次回到他的手上。
那两个人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远，看来他们不打算和自己耗时间。
夏洛特重新催动符力，开始解析『雪』上沾的血。
(转。)
夏洛特画印，那个一开始被『雪』击中的男人突然从空中坠落，因为铁锈从他的伤口开始迅速向体内生长。
夏洛特马上起身追赶，这种小手段拖不了『安拉之敌』太久。
四个呼吸的时间，穿过森林，他看清了这两个人:黑色长发的青年，单膝跪地，锈在他的体内逐渐被消灭；另一个红发眼罩的少女，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夏洛特与他们对视了一瞬间，便各自爆发符力，身影在原地消失，唯有空气中的极高频率的振动与漫天缭绕乱舞的剑光，证明着这场战斗已经无人能够插手。
一道打空的斩击撕裂大地。
三人在比拼速度——严谨地说，是夏洛特努力地将对决的主要因素拉向“速度”，以此拖住他们，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自从爬出井五年后，夏洛特便再也没有遇见能让自己感受到死亡的人，他的剑也是从那时开始就一直名为『雪』。
人们都说，世间再也没有比夏洛特的剑更锋利的武器了。
爬出井的第八年，夏洛特身体刚刚停止发育的时候，北部发生三教独立战争，巨型第二教会『食稻』叛变，联合另外两个邪教占据了北部的十座城市，企图将城市内的居民炼化，以此获得足以与八神教对话的力量。
夏洛特那时就在北部，他一剑斩开封印城市的阵，独自闯入其中。
当八神教组织的军队赶到时，那夏洛特与『食稻』会战的平原已成为了盆地，两个邪教与『食稻』主力几乎全灭，未直接参战或者没有在巨阵内的剩余力量形成了现在的『食稻军』，『食稻军』没有教堂，他们的踪迹十几年来从未在北方出现过，这一切都是为了躲避夏洛特，尽管夏洛特差不多快忘了这场战争。
而现在，夏洛特面临着数十倍于那时的压力。
同自己对战的两人显然是世界的最强者自己几乎不可能单独击败其中任意一个，就连与二人周旋都是问题。
大地在三人的战斗中崩裂，露出藏在下面保持符阵的管道。
（『钥匙』，转动。）
万物骤然变重，三人速度被压制，身影不时显现。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凹坑在三人下方形成。
下一刻。
所有事物都被吸向那个凹坑之中，凹坑不断变大变深，如海上漩涡，吞噬一切。
夏洛特发动了他所理解的『钥匙』。
并非符力，并非某种阵，也并非什么装置，这吸引所有事物，将它们压向某处的力量之源无人知晓，就连夏洛特自己也无法解释。
像这样的力量，有人说是来自八神的馈赠，是理解了安拉后获得的能力，也有人说是异神或恶魔的诱惑。当夏洛特见到“叛教者”的能力后，他立刻就明白了，那是另一种『钥匙』。
红发女人和长发男人被卷入漩涡之下。夏洛特并不受这引力的影响，他高高跃起，画印增强算力，再以强大的算力掌控引力。
“封。”
符力与引力同时爆发，轰得一声闷响，裂缝融合，下方的大地被压缩填平，黑色符文在土地上生长并镇压下方的一切。
(这样总……)
夏洛特还未落地，下方的大地就开始剧烈震动，红色的高温逐渐显现，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死亡的气息填满肺部。
一个棕色的身影在白光爆炸之前赶来。
【利刃】
鸢挡下了爆炸——不，只挡下了一小部分。
前方的世界仿佛被那刺目的白芒瓦解了，自己和道尔小队站在悬崖边缘，看着刚刚形成的无底深渊，仿佛身处世界终点。
无数大小不一的碎石瓦土漂浮在深渊上下，道尔说那是夏洛特的独有的力量，他还没死。
传音符亮起，道尔打开。
“道尔，”夏洛特的声音，“下来，别带孩子。”
道尔眼光扫过众人，让他们在这里做好准备，随后跳下深渊。
此刻，利刃才发觉自己眼睛下方的伤口在流血，仿佛有火焰在伤口里面熊熊燃烧，驱魔贴已经在高温下化为灰烬。
她又想起了那个红发女人。
“呕——”
利刃跪地干呕，如果没有绝食，她相信自己能把整个胃吐出来。
一秒、两秒……利刃数着时间以保持理智。
……三百五十秒……
“有东西要上来了。”阿录说道，所有人都做出戒备动作。
(道尔？夏洛特？还是那两个……)
不管是谁要上来，都比预期的要早太多了。
是道尔，他后面跟着夏洛特，夏洛特抱着精疲力尽的鸢，鸢用左手疲惫地笑着向他们打招呼，而他的右手——挡下攻击的那只——已经不成形状。
“我们做个可以接受的承诺。”鸢说。
【道尔】
承诺一：这次袭击只是那两个怪物与『群蜂教』之间的恩怨，不会波及八神教、帝国，乃至『群蜂教』第八环的普通居民，同时，夏洛特一行人不得再干涉他们的行动。
承诺二：
鸢表明组织和八神教是敌对关系。
“如果有机会，”鸢对两个怪物说，“请站在我们这边，至少不要在最终决战时帮助八神教，作为报答，我会告诉你关于『群蜂教』秘密武器『叛教者』的情报。”
红发女人脸上的表情似乎发生了改变。
“好。”男人回答。
承诺一只是顺水推舟，夏洛特和自己如果拼命阻止那两个怪物的话，相信也会让他们感到棘手的，但现在完全没必要那么做，各退一步，牺牲『群蜂教』是最优解，八神教也可以借此机会测试『群蜂教』多年来的实验成果。
至于承诺二，道尔已经控制自己和鸢脖子上的符，使『暗箱』听到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也是夏洛特让他下来的原因——只有他能做到如此明目张胆地骗过『暗箱』。
“就这样吗？”妖导使问，道尔只告诉了他们第一个承诺。
“就这样。”道尔回答，指了指脖子上的符环，“被默许了。”
在撤退的路上，众人发现倒下的护教团士兵们已经完全失去了气息。
“都死了。”阿录断定，“外伤大都不致命，他们……”
“就像灵魂被人夺走了。”利刃说。
“不救救他们吗？”叶子问。
“救不了，”鸢在夏洛特背上，声音平静，“『群蜂教』的武器，就是以他们为消耗品的。”
“八十万护教团的命？”利刃不可置信。
叶子抿着嘴，眼神不解：“他们都死了的话，『群蜂教』还算存在吗？”
“『群蜂教』早晚会有这么一天，”鸢叹了口气，“掌握这种将大量意识合为一体的技术，就是『群蜂教』存在的目的。他们一直…咳咳…”
(一直在等一个名归言顺的理由，好实现体量高达八十万人的技术检验。)
【『群蜂教』教皇】
八十多万不同的力量正在向自己汇聚。
他们拦不住那两个入侵者的，面对那种级别的敌人，他们连接近后战死的机会都没有。
既然如此，是时候成为『蜂群』了。
【悠婪】
后来的路上，所有敌人都消失了。
桂银与悠婪进入『群蜂教』最中心的基地。
“这地方太显眼了。”悠婪说，“雪莲有可能在吗？”
“标记是在这附近消失的，”桂银回答，继续走，“在前面，地底下。”
“停下。”
一个——似乎不不止一个——声音叫住桂银。
二人回头。
说话之人是一个男人……不，是女人，是少女……是男孩，是老人、老媪、死人、活人、诚实之人、奸奇之人、美丽之人、丑陋之人、肮脏之人、纯真之人……
“你们…”它们说，“…要加入吗？”
“滚。”悠婪打出一发结构简单但威力极大的炮击。
“别把这地方……”桂银说到一半。
它们抬起一只手，解析了悠婪的光炮。
桂银与悠婪同时皱眉。
这个怪物一样的家伙“解析”了炮击，而不是“挡下”，被解析的攻击化为粼粼光点，这意味着这个怪物的的算力至少和他们是一个级别的。
悠婪刚想说些什么，怪物已经在这片空间内构造好了上万道的攻击，风火雷电瞬间包围二人。
悠婪的大脑自动用符力护住身体，计算量一时间超出了预期。
眼前一黑，头痛欲裂，悠婪向后跳出，睁开眼。
一只纤细的手刺向桂银。
桂银手指微动，风刃瞬间将那根手掌斩断，双方同时拉开距离。
手掌被斩断的人是雪莲，她的眼睛被绷带缠上。
”雪莲！”悠婪喊。
雪莲的新手顷刻间已经有了骨头形状，怪物从她身后走出，悠婪能感觉到一股能量高速向怪物的身体汇聚，然后和雪莲产生共鸣。
“它的算力确实很强，不过攻击结构却不复杂，因为……”桂银说着，那怪物又构造出数不清的攻击，但这回桂银随和自己随手挡下了。
“……它的算力是依靠符力……或者其他什么强行提升的。”桂银说。
“了解。”悠婪回应。
(桂银一下子就能适应了…和我一样快？）
桂银明明为了破解自己身上的诅咒分出了四成算力，难道说他的原先的算力如此庞大？
【『群蜂教』教皇】
符力取之不尽，但无法击溃眼前的两人。
越是拼命构造攻击，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就越频繁地在脑中产生，意识逐渐模糊，因此只能不断尝试可能对敌人造成伤害的攻击结构，但敌人却越来越适应自己不断变化的轰炸。
他明白了。
八十万人的算法虽然繁多，但没有一种能使眼前的敌人受到实质性伤害，他也有没有整合这些算法的能力。
说到底，他只不过是“叛教者”的下位替代，是实验的失败品，在八神教眼里不过是随手制造的副产物，连被禁锢的资格都没有。
正因如此，他才一路爬到教皇的位置，把自己原本只能作为连接器——连接“叛教者”和其他灵魂——的身体改造成能够承载灵魂的容器，为此，他在改造的过程中尝试融合了上千缕灵魂，经历并承担了它们的恐惧、欲望、执念。
但他还是失败了，上千灵魂没有一个能留在他的意识中，它们只是在自己脑内留下一个形状，然后就被灵魂森林召回了。
他不可能成功，因为他就是作为连接器而被制造的，而且还是众多连接器中的庸者，这样的人不可能真正成为“叛教者”。
绝望逐渐如铁锈般侵蚀他，陌生的灵魂在他脑内留下形状使他产生幻觉，他不时会看见其他人的记忆，他变得不像原本的模样。
所有人都认识他，他像所有人，但似乎又没人记得他，因为连他自己也忘了自己的名字。
他只剩下一个名字：教皇。
“本来想通过这次表现获得在八神教的话语权的……”教皇的瞳孔变得模糊。
他还在疯狂构建攻击，进攻频率不断提升，达到了一瞬间上百万种。
他们所在的教堂已是人间地狱的模样，黑色粘稠的致命混沌物质布满地面，若从百里外观察这儿，就能看到天地间充满了海市蜃楼般的幻象。
男人和女人一左一右，逐步靠近自己，他的攻击越来越惊人，但对这两个人的效果却愈发微乎其微。
他们，就要完全适应所有算法了。
“没办法。”教皇看了一眼在他旁边充当辅助装置的“叛教者”。
“该把它还给你了。”
荣耀、价值、存在的意义、使命、特殊性……“叛教者”应有尽有，她天生就是最重要最成功的试验品。
如果是她，八十万种算法瞬间就能整合成功，八十万意识分工合作，以此达成奇迹。
无可奈何，自己不是她。
【悠婪】
雪莲的气息改变了。
桂银一个箭步冲上去，指尖即将触碰到雪莲。
另一个怪物仰面倒下，世界停顿了一瞬。
雪莲消失了。
“喂……”悠婪叫桂银，悠婪能听见自己心脏在狂跳——或许是桂银的。
雪莲变得无处不在，她似乎要与世界融为一体。她变大了，大得无与伦比，两颗微粒的空隙包含了日月。
这就是那个剑士说的，“没有反制方法的『钥匙』”。
悠婪与桂银相望，突然觉得对方与自己相距千里。
悠婪向桂银迈出一步，一步踏下，她已经站在远处的山头，远处的山又突然间小如尘埃，世界从此处开始崩坏，区域划分，各自变成不同的大小，相互之间的空隙处显现出世界真正的样子，桂银和悠婪都看见了空隙中的景象，可是大脑却无法将其记下，无法产生能够存在于世的想法。
根据之前的推测，沙华和雪莲的特殊力量与空间有关，一个改变空间，一个限制空间。
只是，这些情报已经派不上用场了。
空间在交变，移动没有意义，此地无法逃离。雪莲就在眼前，但她的身体已经不存在了，她“稀释”于世间。
(原来如此……是这样的陷阱。)悠婪皱眉。
桂银在画印。
(强行突破，可行吗……？)
一只骨肉相间的手从脚下的黑泥伸出，随后露出一张被黑泥腐蚀，失去所有特征的脸。
(那个怪物？)
变了，变得不像任何人。
“喂……”它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要我帮忙吗？”
悠婪和桂银看着它，没有说话。
“叛教者，”它自顾自地说，“她吸收了八十万护教团的灵魂，并且成功整合了全部的算法，因此才能够将那种改变空间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它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
“不过，即便如此庞大的算力也只能支持她无意识地封锁周围的空间——八神教就是这个打算，他们忌惮你……长话短说吧，我有破局的办法，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桂银问。
他们以后都不会知道，这个无名之人为了寻找所谓“破局的办法”付出了什么代价，而它这么做的初衷，仅仅是为了在被成品叛教者取代时增加一件筹码——直到它发现不把主位让给叛教者故事就根本无法前进。
“很简单。”它说，“我要八神教崩溃。”
桂银答应了。
它点了点头，道：“叛教者会无意识地去解析她能力范围的一切环境数据，只要对这片空间输入超越叛教者计算能力极限的数据，她就会回归原本密度的身体，从新构架足以更改周围环境的道路……趁这段时间，杀了她，或者精准销毁叛教者的原灵魂——一个叫雪莲，一个叫沙华，对吧？只要其中一个消失，叛教者就不再是成品，眼前的封印也就能解除了。”
(无法被解析的……)悠婪突然想起来什么，她看见桂银捂住左眼，(那个未知的力量。)
黑白色碎片鱼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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