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废土之上（一）
公元二一一三年，H省八里林场。
狂风卷起成片的沙浪在空中飞舞，能见度变得极低。
一座六层高的林场家属楼正被黄沙不断的冲洗，风侵蚀掉了它的涂层，白色的保温泡沫裸露在楼体表面。
“你们，是新时代的希望。”一个干枯的老先生的声音在六楼传开。
这是一间客厅，墙壁风化严重，一颗灯泡孤零零地钓在房顶。
“五二年的时候，你们都还没出生嘞，那时候世界很太平，有一个叫世界科学学会的组织，很厉害，设计生产出了可控核聚变的完整机组。”
“杨老师，什么是核桃煎鸡蛋？”林天问。
“可控核聚变！叫可控核聚变！”杨老师反复强调。
“可控核聚变是一个，很厉害的东西。有了他，人类能够跑出太阳系，跑出宇宙！想去那就去哪。”
客厅里从前到后摆了八张红木长桌，林天坐在第一排，趴在桌子上看着眼前的杨老师独自碎碎念。曹航在最后一排，呼呼大睡。
“机组搞出来以后，关于如何利用它、怎样利用它的问题，学会上下一直没有统一答案。一直到五五年...”
杨老师仿佛要讲到重点，双手突然用力在身前“啪”的一声，双手合十，两眼瞪得老圆，一字一句的说。
“五五年，世界科学学会解散了。之前攒下的底子...全没啦。”杨老师的声音开始颤抖，瘦削的身体也随之剧烈的抖动。
“五五年...五五年到九零年，三十五年的时间里，我那些同僚们...”
杨老师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双眼通红，正不停流着眼泪。
林天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他直起身看着杨老师，他的手正抖得厉害。林天轻声叫着杨老师，没有得到回应，而是仍在自顾自的说着。
“我那些同僚们...都没日没夜的干啊...”
杨老师最后这一句已经完全变了音调，两只手慢慢沉了下去。林天赶紧推开桌子，身后的几个年龄相仿的孩子也纷纷起身朝杨老师冲过去。
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双手沉了下去，身体也随之直直的沉了下去。
这间简易布置的教室里瞬间安静了。林天伏在杨老师身边，同时朝着曹航大喊：
“快去叫人！”
曹航被林天的声音一把拉出梦境，赶忙冲出了大门。
杨老师被安排在某疗养医院治疗，林天和曹航两个孩子今年才十三岁，不能去看望。
林天坐在沙发上，双臂环抱在胸前。他一言不发，看着角落里的地球仪沉默。
门外响起开门声。曹航快步跑向门口。
“谁呀？”
“是我，妈妈回来了。”
曹航开门，她的母亲提了两个白色方便袋，侧身进门。曹航接过妈妈手里的东西，朝着林天喊。
“妈妈回来啦。”
母亲摘下了口罩，俯身抱了抱曹航，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我给你们俩带了礼物，一人一份儿。”
曹航听了高兴地跳起来，赶忙去摸那两个方便袋。
林天仍然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母亲走了过来，看着眉头紧锁的林天。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肉嘟嘟的脸正鼓着气。眼睛很大，却仍无神地盯着地球仪。
“还不开心吗？妈妈给你带了礼物。去看一看。”
“为什么今天不用去上课了。”
“林天，以后你就明白了。”
“那我以后还能不能见到杨老师？”
母亲沉默了，她弯下腰，把手覆上了林天柔软的脸蛋，黑色的发丝在他面前摆动。温柔的眸子里装满了林天。
林天把目光从地球仪上收回来，看着母亲眼里的自己。忽然，房门口传来曹航惊喜的叫喊声，手里提着两个小塑料盒朝着林天跑来。
“林天！林天！是奶油蛋糕，一人一个！”
曹航的笑容很灿烂，母亲也笑了，她把手放在林天头上轻抚几下，又摸摸曹航的脑袋瓜，眉眼含笑，脸上洋溢着幸福。
“去，陪你弟弟玩一会儿，吃蛋糕。”说完，母亲拢了一把长发，朝厨房走去。
二十一世纪末，能源问题仍没有得到根本性解决，人们的生活质量开始倒退。于是，人们决定再次联合，成立了盛世集团。
以团结、和平、统一为目的，科学技术为核心，各高层领导共同管理。从九二年开始，世界各地协调组织了长达八年的生活保障供应。公元两千一百年十一月十日，高层会议表决通过确定公元两千一百年为新纪元第一年。
同样是公元两千一百年十一月十日，H省医院妇产科诞下一对男性双胞胎。病房里，林婧看着身边的两个孩子安然入睡，第一次感受到了当母亲的幸福。
林婧产子的时候，曹振文已经被盛世集团征召走了。到达集团航天总局后他才回电话给自己的妻子。
“林婧，这回让你受累了。这次集团有保密任务，好好养身体等我回去陪你。”
“我不受累，倒是你，大忙人。在那边一定照顾好自己。”林婧娇嗔着，嘴角有止不住的笑意。
曹振文和林婧在H省相识。一个是航天燃料工程的高级工程师，一个是林场的数据管理。多年磨合，共同经历风雨，在林婧眼里丈夫是她的骄傲，更是她的依靠。
“两个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曹振文问林婧。他刚落脚没多久，语气中透露出疲惫。
“我这不在等你嘛，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
林婧听到丈夫的回答，心跳开始加快，静静地期待着电话那头的回答。
“我想好了，现在世界的局势还不明朗，新纪元刚刚成立。我希望，两个孩子，哥哥跟我姓，弟弟跟你姓，一个曹航，一个林天。”
“是航天的意思吗？”
“是，我衷心希望世界和平，科技进步。衷心希望两个孩子能继承我的事业。”
“我支持你的决定。”林婧毫不犹豫的回答。她的声音很轻柔，却坚定无比。
曹振文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
“我想我们的后代，不应该在地表上停留，而是要抬起头，游向那片梦幻的海。”
狂风卷起成片的沙浪在空中飞舞，能见度变得极低。
一座六层高的林场家属楼正被黄沙不断的冲洗，风侵蚀掉了它的涂层，白色的保温泡沫裸露在楼体表面。
“你们，是新时代的希望。”一个干枯的老先生的声音在六楼传开。
这是一间客厅，墙壁风化严重，一颗灯泡孤零零地钓在房顶。
“五二年的时候，你们都还没出生嘞，那时候世界很太平，有一个叫世界科学学会的组织，很厉害，设计生产出了可控核聚变的完整机组。”
“杨老师，什么是核桃煎鸡蛋？”林天问。
“可控核聚变！叫可控核聚变！”杨老师反复强调。
“可控核聚变是一个，很厉害的东西。有了他，人类能够跑出太阳系，跑出宇宙！想去那就去哪。”
客厅里从前到后摆了八张红木长桌，林天坐在第一排，趴在桌子上看着眼前的杨老师独自碎碎念。曹航在最后一排，呼呼大睡。
“机组搞出来以后，关于如何利用它、怎样利用它的问题，学会上下一直没有统一答案。一直到五五年...”
杨老师仿佛要讲到重点，双手突然用力在身前“啪”的一声，双手合十，两眼瞪得老圆，一字一句的说。
“五五年，世界科学学会解散了。之前攒下的底子...全没啦。”杨老师的声音开始颤抖，瘦削的身体也随之剧烈的抖动。
“五五年...五五年到九零年，三十五年的时间里，我那些同僚们...”
杨老师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双眼通红，正不停流着眼泪。
林天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他直起身看着杨老师，他的手正抖得厉害。林天轻声叫着杨老师，没有得到回应，而是仍在自顾自的说着。
“我那些同僚们...都没日没夜的干啊...”
杨老师最后这一句已经完全变了音调，两只手慢慢沉了下去。林天赶紧推开桌子，身后的几个年龄相仿的孩子也纷纷起身朝杨老师冲过去。
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双手沉了下去，身体也随之直直的沉了下去。
这间简易布置的教室里瞬间安静了。林天伏在杨老师身边，同时朝着曹航大喊：
“快去叫人！”
曹航被林天的声音一把拉出梦境，赶忙冲出了大门。
杨老师被安排在某疗养医院治疗，林天和曹航两个孩子今年才十三岁，不能去看望。
林天坐在沙发上，双臂环抱在胸前。他一言不发，看着角落里的地球仪沉默。
门外响起开门声。曹航快步跑向门口。
“谁呀？”
“是我，妈妈回来了。”
曹航开门，她的母亲提了两个白色方便袋，侧身进门。曹航接过妈妈手里的东西，朝着林天喊。
“妈妈回来啦。”
母亲摘下了口罩，俯身抱了抱曹航，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我给你们俩带了礼物，一人一份儿。”
曹航听了高兴地跳起来，赶忙去摸那两个方便袋。
林天仍然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母亲走了过来，看着眉头紧锁的林天。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肉嘟嘟的脸正鼓着气。眼睛很大，却仍无神地盯着地球仪。
“还不开心吗？妈妈给你带了礼物。去看一看。”
“为什么今天不用去上课了。”
“林天，以后你就明白了。”
“那我以后还能不能见到杨老师？”
母亲沉默了，她弯下腰，把手覆上了林天柔软的脸蛋，黑色的发丝在他面前摆动。温柔的眸子里装满了林天。
林天把目光从地球仪上收回来，看着母亲眼里的自己。忽然，房门口传来曹航惊喜的叫喊声，手里提着两个小塑料盒朝着林天跑来。
“林天！林天！是奶油蛋糕，一人一个！”
曹航的笑容很灿烂，母亲也笑了，她把手放在林天头上轻抚几下，又摸摸曹航的脑袋瓜，眉眼含笑，脸上洋溢着幸福。
“去，陪你弟弟玩一会儿，吃蛋糕。”说完，母亲拢了一把长发，朝厨房走去。
二十一世纪末，能源问题仍没有得到根本性解决，人们的生活质量开始倒退。于是，人们决定再次联合，成立了盛世集团。
以团结、和平、统一为目的，科学技术为核心，各高层领导共同管理。从九二年开始，世界各地协调组织了长达八年的生活保障供应。公元两千一百年十一月十日，高层会议表决通过确定公元两千一百年为新纪元第一年。
同样是公元两千一百年十一月十日，H省医院妇产科诞下一对男性双胞胎。病房里，林婧看着身边的两个孩子安然入睡，第一次感受到了当母亲的幸福。
林婧产子的时候，曹振文已经被盛世集团征召走了。到达集团航天总局后他才回电话给自己的妻子。
“林婧，这回让你受累了。这次集团有保密任务，好好养身体等我回去陪你。”
“我不受累，倒是你，大忙人。在那边一定照顾好自己。”林婧娇嗔着，嘴角有止不住的笑意。
曹振文和林婧在H省相识。一个是航天燃料工程的高级工程师，一个是林场的数据管理。多年磨合，共同经历风雨，在林婧眼里丈夫是她的骄傲，更是她的依靠。
“两个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曹振文问林婧。他刚落脚没多久，语气中透露出疲惫。
“我这不在等你嘛，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
林婧听到丈夫的回答，心跳开始加快，静静地期待着电话那头的回答。
“我想好了，现在世界的局势还不明朗，新纪元刚刚成立。我希望，两个孩子，哥哥跟我姓，弟弟跟你姓，一个曹航，一个林天。”
“是航天的意思吗？”
“是，我衷心希望世界和平，科技进步。衷心希望两个孩子能继承我的事业。”
“我支持你的决定。”林婧毫不犹豫的回答。她的声音很轻柔，却坚定无比。
曹振文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
“我想我们的后代，不应该在地表上停留，而是要抬起头，游向那片梦幻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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