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难逃死局
横断山并非西陵洲独有，而是绵延连接整个九洲大陆，整体走向却宛若龙蛇，盘踞环绕在修仙界之外。
九洲之内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封侯拜相止于横断，欲问长生云海之间。
“这‘横断’自是横断山脉，至于这‘云海’，喏，就是你们眼前这片雾海了。”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十日前同纪流风一起，去往牙山一众人里的一位师兄。
此师兄名为刘伍，筑基中期修为，如今算是这群人里除安宁以外修为最高的一人了。安宁有事暂离，带队的任务自然落到了刘伍的头上。
“刘师兄，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停留半日啊?”孪生姐妹其中的姐姐齐欢，看着青黑迷蒙的海面只觉十分诡异，忍不住问道。
“看见周围的其他人了吧？这些都是修真界的修士，不少人和我们一样是奉宗门之命，来凡尘择选弟子的。其中那名红衣女子，是赤练门的弟子，据说她在此已经等了足足三日了。”
顺着刘伍的目光看去，众人果见一个相貌姣好，身着玫红色衣裙的女修正焦灼的等待着什么。
“你以为大家为什么都不走，其实，是在等传送阵的开启。”
“我们队里没有金丹修为的长老，只能等每隔三天开启一次的传送阵。我等还算幸运的，传送阵明日便可开启。至于纪师弟他们，恐怕得等到这月月底喽。”刘伍说完，也不知是不是第一次带队有些新鲜的缘故，竟又没忍住给众人说了好多修仙界的事情。
队里的其他几个修士，自觉这次“收获”不小，也十分愉悦的加入了这场谈话。
至于牙山镇的几个少年少女，因是从没听过这般有趣的故事，时不时地抛出几个疑问，一时间，氛围融洽热闹，倒惹得不少修士注目。
就在这时，远处两道流光骤然划过，原本还算平静的雾海顷刻翻涌起来，青灰色的海水携裹着腥冷的水汽澎湃起伏，灰白的雾气沿着海面趋近，向岸边弥漫了足有数十丈之宽。
然而就在其越演越烈之际，青白色的流光宛若闪电一般，霎时排空直入，硬生生的把雾海划出两道口子，好不突兀!
“这是，流光梭!”
随着一声惊呼，在场的所有人才从刚才那一幕中回过神。
“宋家!宋家的人居然也来这凡间王朝了?”
“是那个宋家吗？怎么会?”
“我不会看错的，刚刚那两道青光就是宋家独有的流光梭!”
“怎么不会，你可是忘了玄真道君的出身，可不就是来自这凡间王朝?”
“玄真道君啊，那可是九洲的传奇人物啊，竟也是来自这凡尘?真不知今年选出的这些人里会不会出现好苗子。”
随着这名修士的话音刚落，几乎每个等在这里的预选弟子都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打量的目光。
至于那宋临平，却是在听到“宋家”二字的时候，目光一凝，片刻便恢复如常，留给众人的只有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而在千里之外的雾海深处，宋娄参立于飞梭之上，眼角一片漠然。至于他旁边的，正是那名山羊胡瘦小老头——宋酉。
“公子是不是奇怪，为何在纪家时，老夫要阻止你对纪沅那老儿出手?”宋酉将手背在腰间，虽佝偻着脊背，但这时的气势看上去比之在纪家时足足强了数十倍。
“七长老自是顾忌那姓纪的。不过，我可不在乎，他纪明宇不过区区金丹后期，能进我宋家全是仰仗姑母和霏儿妹妹的面子。若非如此，你以为凭他那修为何以要我尊称他一声姑父?!”少年说起那纪明宇，颇有几分瞧不上。
宋酉眼底却有几分不以为然:这二公子还是太傲了些，尽管其天资放眼整个九洲无几人可比，但这心性比起少主和五小姐真真是差的远了。
“倒不是老夫妄自菲薄，至少在我看来，姑爷身为四十岁的天灵根金丹镜，其天赋修为放眼整个西陵也是可以排进前十的，老夫当年可是一百一十三岁才结金丹。再说了凭他能给五小姐换得凤凰命格这一手段，整个九洲大陆能做到的不超三人!而姑爷是唯一的一个金丹修士。”
“至于老夫为何阻止公子出手，却并不是因为姑爷，而是因为二公子您呐!要知道，少主可是与姑爷甚是亲近。”聪明人的谈话往往点到为止，正如此时。
宋娄参本就天资卓绝，只是正由于这种天赋造就了他傲然的性子，但说起来也只是心性的问题，悟性却丝毫不差。
宋酉既然说到了少主，宋娄参立马就领悟到他话里的意思:这位胞兄，是他登顶之路最大的障碍。
“哼，区区纪铭宇，还不值得我放在眼里。”
死鸭子嘴硬大抵就是这么个道理，明明先前嚣张的态度不在了，宋娄参的嘴上却还是逞强的厉害。
“总之，二公子千万不要大意，西陵以外的那几位也都是有着不俗的气运的。”宋酉本想再劝，可也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
更何况，从少年那愈发深沉的脸色来看，便知今日这话他多少是听进去了的。如此，倒也不枉家主嘱托他带着二公子来这一趟。
再瞧那纪禹一行人，此时尚未离开大雍的国境。
眼见着皇城里的建筑星星点点，随着飞行器的行进逐渐消失在几人的视野中时，那种背井离乡之感才在一行人之中蔓延开来。
修仙之于纪禹这般年纪的孩子来说，本不过是一件缥缈虚幻却又让人有所憧憬的事情。
但是眼下，包括纪明姝二人在内，谁也没有期待的心情，反倒是一种茫然无所适从的感觉在几人心头萦绕，若说区别，也就只有纪禹心头萦绕的那丝不甘。
虎毒尚不食子，直到出发的前一刻，纪禹还在想为何纪明宇竟肯将她的命格换给别人?这世间当真有为人父母者生子只为图利?
在牙山镇，她虽听闻泥瓦巷里活的最是艰辛的人家，卖儿卖女换取银钱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却也知道他们有着自己的苦衷:但凡日子还能过得下去，谁肯把自己孩子卖去给别人做牛做马?
反倒是她的亲生父亲纪明宇倒是狠得下心，且不说这修仙界没有凡尘那么多桎梏，单就从纪铭宇同宋家那层关系来看，也不至于让他卖子求荣。
倘若这世俗对人有所禁锢，那修仙界则可以称得上无拘无束了，若长生之路本是避免沾染因果凡尘，那纪禹走这一遭倒要亲自去问问大道得证究竟缘何舍弃本心，缘何抛妻弃子，缘何让人看似无情无欲实则欲念滔天?!
纪禹此番势必要为自己讨要一番公道!
修仙界西陵洲，无极道宗……
林影苍翠，溪水潺潺，清幽的石室刻满铭文，那竹帘帷幕掩着的炉灶上正熨着一壶清茶。
炉灶旁就是一方石塌，盘膝坐于榻上的男子似有所感，执棋之手略顿，紧接着清俊的面容上勾起一抹笑意。
“还是来了吗？这条路你又怎能走的通呢……”
话音刚落便见他缓缓落子，行棋随意。下一刻他便不顾对面之人的惊诧，起身踱步到窗前。
“哎，我说玄真啊，莫要瞧不起人，我这棋道也是好生钻研了一阵的……”
对面老者见男子这般动作，按照以往惯例，便是觉得棋局已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于是便开口反驳。
然而他话未等说完，低头望向棋局，却讶然发现，男子刚刚这手棋，看似毫无章法，实则大有文章，眼下看来他接下来无论怎么走，都难逃死局一说。
“奇了怪了，明明刚刚还是势均力敌来着……老夫不解，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男子望着窗楣处的一只困囿于蛛网的小虫，眼底晦涩不明：“师兄可曾想过，自我先你一步落子之际，于你而言就注定是场必输局，看似互相制肘，实则你明我暗。若非你自觉有一线生机，又何曾会落败如此之快呢？”
就在此时阳光照了进来，透过窗格，这才看清蛛网后蛰伏的蜘蛛，而那小虫，躯干已然被吞了大半……
纪铭宇，也便是修士口中的玄真道君，此时正目光深沉的望着天空的尽头。
过了好半晌，只见他折身走到烹煮的茶水边，取了火著轻轻拨动了下炉里的炭火，继而嘴角微扬，冲着还在研究棋局的老者笑了笑，说道：“‘小鼎煎茶面曲池，白须道士竹间棋’，所云不正是师兄你吗？莫要困顿于此了，这幽潭小叶便是煮好了，师兄不妨来尝尝。”
“哎，也罢。问虚我能在师弟你手下对弈个几个来回，也算说的过去啦！毕竟你当年可是参破过九章残谱第三层的怪物，要知道那位也不过止步于第六层。”问虚的眼神飘渺，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然而，不消片刻，他先是一愣，紧接着好似灵感乍现一般，冲纪铭宇笑道：“师弟可知，大师兄与三师弟在凡尘各自收了个徒弟？”
“哦？大师兄居然收徒了？着实罕见……”
“可不罕见呢嘛，一千年只收了两个真传弟子，道宗内独他一份。”问虚咋了咋舌，似乎觉得自家大师兄过于挑剔。
纪明宇笑着摇了摇头，道：“师徒传承又何尝不是一场讲求因缘的大事，大师兄一心向道，本身就不愿招惹因果，现在再收一弟子已经实属不易了。”
“确是这般说辞，但这两人居然跑去凡尘收徒去了？凡间王朝能有什么好苗子？”问虚座下有真传弟子三十六人，不说全部，至少有近九成人来自修仙界的大小世家，其中真传弟子中实力超群的，无一例外，也几乎是八大世家的子弟，也不怪他会质疑凡尘弟子的资质。
然而，问虚说这话时却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眼前这位看似不显山水，实则精艳卓绝的师弟，也正是出身凡尘，只是他如今的身份轻易掩盖了他的出身。
“既然破格让大师兄收作弟子，想来新师侄定是有着极其不俗的天资。”听闻问虚所言，纪铭宇眼神沉静，仍旧不紧不慢地拨动着炭火，直到壶鼎咕咕作响，他才将清冽润泽的茶汤倒在问虚面前的玉盏中。
问虚口中的大师兄和三师弟，不是旁人，正是青石镇未曾现身于众人面前的长清真人和长恒真君。
看着茶汤上腾腾的雾气，纪铭宇又开口道：“毕竟方师侄和顾师侄的天资在世家中都排的上号，新师侄的天资比起这两位恐也是不遑多让。”
就在此时，问虚突然意识到纪明宇才是这群天之骄子们最令人忌惮的，不然也不会被他师尊收作关门弟子。
四十八岁的金丹后期啊，这天资别说西陵，就算放眼整个九洲都是极其亮眼的存在。
方云升和顾漠寒虽然作为纪明宇的师侄，然而实际年龄却都有几百岁了，虽说两人结丹时亦是在五十岁之内，但到达金丹后期却都是近百岁了。即便如此，在其家族同辈间，仍有着一争之力。
而纪铭宇则是三十八岁结丹，四十九岁金丹大圆满。若非纪明宇不姓宋，不能接受宋家传承，否则宋家又有多少小辈要睡不安稳了。
问虚想明白了这点，又联想到纪明宇的出身，忙改口道：“其实出身也做不得什么数，新师侄定然是万里挑一的天才，更何况修仙界从来都是强者为尊，所谓世家亦不过由普通修士得道荫庇族人而成，说到底，还得看后来之人啊！”
“呵呵，师兄所言甚是。”纪铭宇轻笑，垂眸饮茶，眼底情愫意味不明。
九洲之内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封侯拜相止于横断，欲问长生云海之间。
“这‘横断’自是横断山脉，至于这‘云海’，喏，就是你们眼前这片雾海了。”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十日前同纪流风一起，去往牙山一众人里的一位师兄。
此师兄名为刘伍，筑基中期修为，如今算是这群人里除安宁以外修为最高的一人了。安宁有事暂离，带队的任务自然落到了刘伍的头上。
“刘师兄，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停留半日啊?”孪生姐妹其中的姐姐齐欢，看着青黑迷蒙的海面只觉十分诡异，忍不住问道。
“看见周围的其他人了吧？这些都是修真界的修士，不少人和我们一样是奉宗门之命，来凡尘择选弟子的。其中那名红衣女子，是赤练门的弟子，据说她在此已经等了足足三日了。”
顺着刘伍的目光看去，众人果见一个相貌姣好，身着玫红色衣裙的女修正焦灼的等待着什么。
“你以为大家为什么都不走，其实，是在等传送阵的开启。”
“我们队里没有金丹修为的长老，只能等每隔三天开启一次的传送阵。我等还算幸运的，传送阵明日便可开启。至于纪师弟他们，恐怕得等到这月月底喽。”刘伍说完，也不知是不是第一次带队有些新鲜的缘故，竟又没忍住给众人说了好多修仙界的事情。
队里的其他几个修士，自觉这次“收获”不小，也十分愉悦的加入了这场谈话。
至于牙山镇的几个少年少女，因是从没听过这般有趣的故事，时不时地抛出几个疑问，一时间，氛围融洽热闹，倒惹得不少修士注目。
就在这时，远处两道流光骤然划过，原本还算平静的雾海顷刻翻涌起来，青灰色的海水携裹着腥冷的水汽澎湃起伏，灰白的雾气沿着海面趋近，向岸边弥漫了足有数十丈之宽。
然而就在其越演越烈之际，青白色的流光宛若闪电一般，霎时排空直入，硬生生的把雾海划出两道口子，好不突兀!
“这是，流光梭!”
随着一声惊呼，在场的所有人才从刚才那一幕中回过神。
“宋家!宋家的人居然也来这凡间王朝了?”
“是那个宋家吗？怎么会?”
“我不会看错的，刚刚那两道青光就是宋家独有的流光梭!”
“怎么不会，你可是忘了玄真道君的出身，可不就是来自这凡间王朝?”
“玄真道君啊，那可是九洲的传奇人物啊，竟也是来自这凡尘?真不知今年选出的这些人里会不会出现好苗子。”
随着这名修士的话音刚落，几乎每个等在这里的预选弟子都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打量的目光。
至于那宋临平，却是在听到“宋家”二字的时候，目光一凝，片刻便恢复如常，留给众人的只有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而在千里之外的雾海深处，宋娄参立于飞梭之上，眼角一片漠然。至于他旁边的，正是那名山羊胡瘦小老头——宋酉。
“公子是不是奇怪，为何在纪家时，老夫要阻止你对纪沅那老儿出手?”宋酉将手背在腰间，虽佝偻着脊背，但这时的气势看上去比之在纪家时足足强了数十倍。
“七长老自是顾忌那姓纪的。不过，我可不在乎，他纪明宇不过区区金丹后期，能进我宋家全是仰仗姑母和霏儿妹妹的面子。若非如此，你以为凭他那修为何以要我尊称他一声姑父?!”少年说起那纪明宇，颇有几分瞧不上。
宋酉眼底却有几分不以为然:这二公子还是太傲了些，尽管其天资放眼整个九洲无几人可比，但这心性比起少主和五小姐真真是差的远了。
“倒不是老夫妄自菲薄，至少在我看来，姑爷身为四十岁的天灵根金丹镜，其天赋修为放眼整个西陵也是可以排进前十的，老夫当年可是一百一十三岁才结金丹。再说了凭他能给五小姐换得凤凰命格这一手段，整个九洲大陆能做到的不超三人!而姑爷是唯一的一个金丹修士。”
“至于老夫为何阻止公子出手，却并不是因为姑爷，而是因为二公子您呐!要知道，少主可是与姑爷甚是亲近。”聪明人的谈话往往点到为止，正如此时。
宋娄参本就天资卓绝，只是正由于这种天赋造就了他傲然的性子，但说起来也只是心性的问题，悟性却丝毫不差。
宋酉既然说到了少主，宋娄参立马就领悟到他话里的意思:这位胞兄，是他登顶之路最大的障碍。
“哼，区区纪铭宇，还不值得我放在眼里。”
死鸭子嘴硬大抵就是这么个道理，明明先前嚣张的态度不在了，宋娄参的嘴上却还是逞强的厉害。
“总之，二公子千万不要大意，西陵以外的那几位也都是有着不俗的气运的。”宋酉本想再劝，可也懂得过犹不及的道理。
更何况，从少年那愈发深沉的脸色来看，便知今日这话他多少是听进去了的。如此，倒也不枉家主嘱托他带着二公子来这一趟。
再瞧那纪禹一行人，此时尚未离开大雍的国境。
眼见着皇城里的建筑星星点点，随着飞行器的行进逐渐消失在几人的视野中时，那种背井离乡之感才在一行人之中蔓延开来。
修仙之于纪禹这般年纪的孩子来说，本不过是一件缥缈虚幻却又让人有所憧憬的事情。
但是眼下，包括纪明姝二人在内，谁也没有期待的心情，反倒是一种茫然无所适从的感觉在几人心头萦绕，若说区别，也就只有纪禹心头萦绕的那丝不甘。
虎毒尚不食子，直到出发的前一刻，纪禹还在想为何纪明宇竟肯将她的命格换给别人?这世间当真有为人父母者生子只为图利?
在牙山镇，她虽听闻泥瓦巷里活的最是艰辛的人家，卖儿卖女换取银钱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却也知道他们有着自己的苦衷:但凡日子还能过得下去，谁肯把自己孩子卖去给别人做牛做马?
反倒是她的亲生父亲纪明宇倒是狠得下心，且不说这修仙界没有凡尘那么多桎梏，单就从纪铭宇同宋家那层关系来看，也不至于让他卖子求荣。
倘若这世俗对人有所禁锢，那修仙界则可以称得上无拘无束了，若长生之路本是避免沾染因果凡尘，那纪禹走这一遭倒要亲自去问问大道得证究竟缘何舍弃本心，缘何抛妻弃子，缘何让人看似无情无欲实则欲念滔天?!
纪禹此番势必要为自己讨要一番公道!
修仙界西陵洲，无极道宗……
林影苍翠，溪水潺潺，清幽的石室刻满铭文，那竹帘帷幕掩着的炉灶上正熨着一壶清茶。
炉灶旁就是一方石塌，盘膝坐于榻上的男子似有所感，执棋之手略顿，紧接着清俊的面容上勾起一抹笑意。
“还是来了吗？这条路你又怎能走的通呢……”
话音刚落便见他缓缓落子，行棋随意。下一刻他便不顾对面之人的惊诧，起身踱步到窗前。
“哎，我说玄真啊，莫要瞧不起人，我这棋道也是好生钻研了一阵的……”
对面老者见男子这般动作，按照以往惯例，便是觉得棋局已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于是便开口反驳。
然而他话未等说完，低头望向棋局，却讶然发现，男子刚刚这手棋，看似毫无章法，实则大有文章，眼下看来他接下来无论怎么走，都难逃死局一说。
“奇了怪了，明明刚刚还是势均力敌来着……老夫不解，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男子望着窗楣处的一只困囿于蛛网的小虫，眼底晦涩不明：“师兄可曾想过，自我先你一步落子之际，于你而言就注定是场必输局，看似互相制肘，实则你明我暗。若非你自觉有一线生机，又何曾会落败如此之快呢？”
就在此时阳光照了进来，透过窗格，这才看清蛛网后蛰伏的蜘蛛，而那小虫，躯干已然被吞了大半……
纪铭宇，也便是修士口中的玄真道君，此时正目光深沉的望着天空的尽头。
过了好半晌，只见他折身走到烹煮的茶水边，取了火著轻轻拨动了下炉里的炭火，继而嘴角微扬，冲着还在研究棋局的老者笑了笑，说道：“‘小鼎煎茶面曲池，白须道士竹间棋’，所云不正是师兄你吗？莫要困顿于此了，这幽潭小叶便是煮好了，师兄不妨来尝尝。”
“哎，也罢。问虚我能在师弟你手下对弈个几个来回，也算说的过去啦！毕竟你当年可是参破过九章残谱第三层的怪物，要知道那位也不过止步于第六层。”问虚的眼神飘渺，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然而，不消片刻，他先是一愣，紧接着好似灵感乍现一般，冲纪铭宇笑道：“师弟可知，大师兄与三师弟在凡尘各自收了个徒弟？”
“哦？大师兄居然收徒了？着实罕见……”
“可不罕见呢嘛，一千年只收了两个真传弟子，道宗内独他一份。”问虚咋了咋舌，似乎觉得自家大师兄过于挑剔。
纪明宇笑着摇了摇头，道：“师徒传承又何尝不是一场讲求因缘的大事，大师兄一心向道，本身就不愿招惹因果，现在再收一弟子已经实属不易了。”
“确是这般说辞，但这两人居然跑去凡尘收徒去了？凡间王朝能有什么好苗子？”问虚座下有真传弟子三十六人，不说全部，至少有近九成人来自修仙界的大小世家，其中真传弟子中实力超群的，无一例外，也几乎是八大世家的子弟，也不怪他会质疑凡尘弟子的资质。
然而，问虚说这话时却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眼前这位看似不显山水，实则精艳卓绝的师弟，也正是出身凡尘，只是他如今的身份轻易掩盖了他的出身。
“既然破格让大师兄收作弟子，想来新师侄定是有着极其不俗的天资。”听闻问虚所言，纪铭宇眼神沉静，仍旧不紧不慢地拨动着炭火，直到壶鼎咕咕作响，他才将清冽润泽的茶汤倒在问虚面前的玉盏中。
问虚口中的大师兄和三师弟，不是旁人，正是青石镇未曾现身于众人面前的长清真人和长恒真君。
看着茶汤上腾腾的雾气，纪铭宇又开口道：“毕竟方师侄和顾师侄的天资在世家中都排的上号，新师侄的天资比起这两位恐也是不遑多让。”
就在此时，问虚突然意识到纪明宇才是这群天之骄子们最令人忌惮的，不然也不会被他师尊收作关门弟子。
四十八岁的金丹后期啊，这天资别说西陵，就算放眼整个九洲都是极其亮眼的存在。
方云升和顾漠寒虽然作为纪明宇的师侄，然而实际年龄却都有几百岁了，虽说两人结丹时亦是在五十岁之内，但到达金丹后期却都是近百岁了。即便如此，在其家族同辈间，仍有着一争之力。
而纪铭宇则是三十八岁结丹，四十九岁金丹大圆满。若非纪明宇不姓宋，不能接受宋家传承，否则宋家又有多少小辈要睡不安稳了。
问虚想明白了这点，又联想到纪明宇的出身，忙改口道：“其实出身也做不得什么数，新师侄定然是万里挑一的天才，更何况修仙界从来都是强者为尊，所谓世家亦不过由普通修士得道荫庇族人而成，说到底，还得看后来之人啊！”
“呵呵，师兄所言甚是。”纪铭宇轻笑，垂眸饮茶，眼底情愫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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