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案发现场是青森宅邸

    听到杜侑安的困惑，柳芜茗回忆道：“嫌犯叫解羽才，没有前科，是初犯，名义上是自由撰稿人，实则干过报社记者的工作。他之前住在涵水府3环的廉价公寓，曾在岐北报社供职，最近才搬到全石。”

    “没错，据说他就住在2环警察总部附近的小区。”杜侑安闭眼道，“我已经联系本部的同事老曹进行调查，目前暂无进展。”

    “说不定，他提供的住址是虚构的。”柳芜茗猜测。在息壤，媒体记者通过伪造身份进行暗访，是被行业默许的行为。因为法律并未明确此类行为的限度，所以警方对此也无可奈何。

    “有可能，但他证件上所记载的户籍虽然不在廉价公寓，但也在涵水府境内。而且，岐北报社总不能跟着他东奔西跑吧。虽然我现在还未收到消息，但相信捷报一定不会太晚。”杜侑安睁开鹰眼，“只是，目前有件事令我尤其在意……”

    “是什么？”柳芜茗问。

    经过深思，杜侑安款款开口，声音中充满坚定与深邃。

    “全石镇先前两起盗窃发生在6、7月份。那时，新冠病毒防疫管控仍在稳步进行，小镇并未全面开放，所有进出人员都需要严格登记。该项政策一直延续到今年8月底才被上级撤销，而且目前地方对于人口密集的超级市场、金融机构、教育机构、娱乐场所等仍持审慎盘查的态度。那么作为身份敏感的外来人员，他是如何避开盘查，准确获取目标信息呢？我承认，大部分撰稿人都具备专业记者的素质，但他们应该很难做到雁过无痕。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生活从来不是无言的艺术。然而，就是这样拥有神奇魔法的亚森·罗宾，却在周五下午，被我这位异邦的骑士侥幸逮捕。”

    “哈哈哈。”远处传来声响，是钟绍峰。只见他压低身板坐在办公桌边缘，一边用膝盖敲击窗台下檐，一边大口吃着面条。“这不显得老大厉害吗！”他混声附和，两眼眯成一线天。

    杜侑安听罢，联想到某年春晚的台词，顿时没好气地说：“好家伙，你这小子，是在暗示我既当导演，又当演员吗？”说完，他打开保温壶，往茶杯里注满水。

    钟绍峰作案后，原在暗处偷笑，结果被巡捕逮个正着，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申辩道：“老大，你可别冤枉我，苍天可鉴，我说的，句句都是真心话！”

    “臭小子，少往我脸上贴金，明眼人都知道，那家伙就是留在那里……等着我动手……”

    一瞬间，哈雷彗星掠过杜侑安的世界，如同流星划破夜空，将原本的静谧与深邃打破。彗星的轨迹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智慧的大门，一条充满启示的道路自天际延展而下，宛若从星空降落的青石阶。他正沉浸于这思维的涌动中，意图循着彗星的尾巴深入探索，寻找线索与解答。

    然而此时，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打断了他的沉思。情报指挥中心发来的紧急消息犹如一记惊雷，令杜侑安闻之色变。他从沉思中被唤醒，得知第三街区刚刚发生了一起命案。他需要立即带领团队赶赴现场进行调查。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他的思绪从虚构的推理世界拉回到真实的犯罪现场。

    “好了，现在得开始工作了。”杜侑安说着，起身整理桌面。他原打算把卷宗物归原主，但碍于事态，只好先锁进顶格抽屉。他瞥了眼手机，是19点06分。

    杜侑安默记时间，并下达指示：“芜茗，你告诉隔壁同事，让他们带上家伙。”

    “知道了。”柳芜茗立刻保存文档，起身披上西装外套。仲秋的晚意有着不亚于案件的寒冷，所有的岐北人都深以为然。柳芜茗也不例外。

    “本案目前出现一名死者，你先给何老师打个电话，请他过来一趟。”杜侑安边往外走边借题发挥，“今晚不知道哪个捣蛋鬼加班，捅了这么多娄子。闫队前脚刚领将军令，我们后脚就接通知单，真是一茬接一茬，韭菜割又长。唉，料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看来有必要先知会姜局，免得到时候捉襟见肘，疲于应付。”

    柳芜茗比了个“同意”的手势，快步离开。不一时，隔壁传来板凳开张的声音。

    “看你这样子应该吃好了吧，先收拾一下……”杜侑安急停转身，面向钟绍峰，将车钥匙丢给对方，“老位置……”

    “得嘞。”钟绍峰单手接过钥匙，揣进裤兜，从桌边跳下，捧着陶瓷碗，火急火燎跑向洗手间。

    杜侑安望着钟绍峰别扭的奔跑姿势，想起涵水府腿脚不便的同事老曹，于是笑盈盈地起了一句：“麻溜点。”

    晚上7点18分，杜侑安一行驱车赶到三号街区。案发地点位于本区7栋8号一处独栋别墅，假三层，带庭院，是死者林青森的住所。报案人是死者同学吉川，现已在屋外等候。

    钟绍峰将汽车停靠路边，杜侑安率先下车，随后柳芜茗拉了一把同行的女警阮琪雅，并关上车门。阮琪雅因不习惯出勤，把办公包落在后座里侧，于是又打开车门去取包。杜侑安和柳芜茗没有迟疑，经过眼神交流，他们径直走向吉川。

    经过简短的交谈，他们了解到死者是青森商贸有限公司的负责人，案发现场位于林家别墅一楼的洗手间。事情经过大致如下：

    报案人吉川与死者林青森原定于今晚7点会面。前者按时赶到，发现后者未应门。他在门口徘徊近五分钟，依旧无人接待。他疑惑不解，于是擅自进门。入客厅后，他发现屋主并不在，转而去其他房间。此时，洗手间传来关门声。吉川循声赶到走廊，洗手间又传来玻璃碎裂声。吉川迅速赶到楼梯旁，发现卫生间的玻璃门已被反锁无法开启。事态紧急，为了尽快查明情况，吉川强行破门，结果在里面发现屋主的尸体。而与此同时，破碎的玻璃和刺骨的秋风表明嫌犯已经破窗逃跑。

    杜侑安结束问询，对吉川进行了简单的搜身，并安排阮琪雅负责后续接待。在女警的带领下，吉川前往客厅，准备录取口供。

    随后，杜侑安将现有人手分成三组。一组由柳芜茗等组成，负责林宅庭院及外围搜查；另一组由钟绍峰等组成，负责维护治安，调查人际关系，收集死者风评；其余人等则在屋内进行勘察。

    “何老师还没到？”杜侑安拉紧正赶往庭院的柳芜茗。

    柳芜茗急停转身，倚在门前，边上脚套，边回应：“我跟何老师说好了，小虞正在接他过来。”

    杜侑安轻捏下巴，“何老师和小虞住在半石老城区，虽说离这不远，但现在是饭点，内环路肯定堵车。我想，他们要二十分钟才能到。”

    柳芜茗应了一声，埋头安脚套。正收脚，却不慎误踩鹅卵石，脚下打滑，险些摔倒。

    杜侑安眼疾手快扶住青年，切切地问：“你没事吧？”

    柳芜茗摇头道谢，扶墙借力，俯身为另一肢穿上脚套。

    杜侑安道：“在何老师来之前，我会先做初步检查，你无需担心，先去忙其他事吧。”

    等柳芜茗就位，杜侑安转身朝钟绍峰走去。此时，碎发飞机头已经布好警戒线，正着手后续工作。杜侑安来到篱栅外，两人稍作交流。他先叮嘱新人给何老师腾出位置，随后像金雕般抢占花坛侧石鸟瞰四野。

    不出所料，周围都是蚁集的群众。杜侑安觉得，他们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狠角色。叫嚷声由远及近，此起彼伏，像有预谋的不歇的狂想曲。

    与之相对的，在门前小道西翼一处寡合的角落，施工立牌正戍守岗位，捍御边土。忽明忽暗的灯光打向哨兵，浅浅映出一对勋章——前方施工，敬请绕道。

    见此情形，杜侑安不禁指桑骂槐：“每次维修都只下表面功夫，现在倒好，竟连三辆警车都停不下，真是肩膀上放烘笼，叫人恼火。”

    “老大，这里不是七月九，咱也不搞冠军巡游，别在意细节。”钟绍峰先拆台后装腔，“姜局临走前强调，要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杜侑安对捧哏视有若无，他继续下达指示：“去通知后面同事，让他们把车开到附近停车场。还有，把警戒线拉直，你看左边隔离带都垮下来了。这里聚了这么多人，好歹把警戒范围再扩大一圈。越是关键时刻，就越要好好控制围观群众，尤其是注意舆情把控。姜局在涵水府开会，绝对不能出岔子，切记，切记。”

    钟绍峰听了个大概，连连点头。他虽不以为然，但见队长板着脸，还是别过身往外两步，拿起手账，装出忙碌模样。

    “快去，快去，不要婆婆妈妈……”杜侑安撂下一句，转身进屋。

    来到卫生间，杜侑安先在门口观察。门口扇体由古铜褐雾光玻璃制成，透光性较好，隐蔽性亦然。玻璃外的扇骨则是长石灰色钛合金门框，防水性与抗氧化性具佳。此外，侧锁和锁体并非特殊机械构造，现均有不同程度的损坏。门扇近端包边略有刮擦，远端铰链些许松动，上述迹象表明吉川破门时力道不小。

    杜侑安拧动旋钮，发现锁具虽已上锁，但未彻底失效。这表明，嫌犯在现场锁门并非吉川虚构。否则，以吉川为嫌犯展开推理，为了重现这一情景，吉川不仅需要构建密室，还要从中逃脱，再由走廊破门。从逻辑合理性上看，想在相对陌生的环境制造密室，嫌犯应当提前做足功课，比如在类似环境进行同等程度的模拟试验。但既然嫌犯最终选择破开密室的封印，那他处心积虑制造密室的意义就荡然无存了。更何况，他有这样的时间和精力，为何不直接跳窗逃跑或者从正门离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