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伴着最后一首歌的歌声,我在泪流满面中过完了28岁生日,过得简单,一帮老哥们胡吃海喝,把酒当歌。我喝的醉成烂泥,哼哼哈哈地一屁股坐在路边大吐起来,吐的楼下西餐厅门口的花坛里到处都是。

    “靠,老子现在喝醉了连个扶我回去的人都没有。”我脏话不止。

    “成宁,你个没良心的家伙,我们不是人啊?”苏喜一脸鄙视地看着我。

    “你们不是。”我很笃定。

    “那我们可走了啊。”杨箴推了一把我的后脑勺,佯装起身离开,我一阵眩晕,又吐了出来。

    “你看看,让你骂我们,报应来了挡都挡不住。”杨箴说。

    “是啊,璇子,报应来了挡都挡不住。”我坐在地上,低声默念,用只有我自己能听见的声音。

    璇子,一个刻骨铭心的名字。自璇子成为我的羁绊后,我便开始抗拒一切爱情,一心投入到学业和事业当中,甚至连和女生讲话,都略有障碍。

    我与璇子的决裂让我体会到什么是绝望。人在真正绝望的时候,是不会用任何手段伪装自己的,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然后瞪大了双眼去承受它。绝望过后,心,就只剩空白,就只有一片虚无,就只是一颗死亡的心。

    报应来了挡也挡不住。

    我承认我怕了,一种没来由的怕,这种怕会伴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发厉害。在怕什么,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和大家伙的关系都很不错,硬要说我和大家伙有什么格格不入,恐怕就是爱情观不同,又或者说,对待处理感情的方式不同,这种背道而驰出现在了我们的十六、七岁,出现在了我们不啻回忆、却又追赶不及的青春年华。我饱含一腔热血,奋不顾身,甘愿深陷其中,抬头望天,不见日月,低头沉吟,情绪零碎,奔崩离西。而其他的大多数人,都选择用沉默,将萦绕脑海的表达深深地埋在了万丈深渊。青春过后,我们留下了各自不同的记忆,也不得不试着用一辈子去回味星星点点的遗憾。但谁能料想故事的开头、经过和结局呢,因果轮回罢了。好在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年轻,好在那个时候我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我说过,总有那么一首歌或是一句歌词让人感动,感动的不是歌曲本身,而是“经历”,在人生某个时期,这首歌恰巧陪伴了我,而更巧的是,这首歌的歌词刚好写的就是“我们”。而我真正分不清的是:究竟是歌曲感动了我们,还是我们总是寄情于歌曲。

    顾言说,歌没让我感动,你的这段话倒让我感动了。

    我在镜子中深深看了自己一眼,继而低头点开了那首刘若英的《我们没有在一起》:

    那条路走呀走呀走呀总要回家

    两只手握着晃呀晃呀舍不得放

    你不知道吧后来后来我都在想

    跟你走吧

    管他去哪呀

    熟悉的旋律、熟悉的嗓音、熟悉的歌词,重新唤起了我那已经渐渐淡忘的青葱岁月,和连长相都已经渐渐模糊的——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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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先别着急!在讲我和璇子的故事前,我我要先介绍一个人,她叫林薇,虽然我不知道她的出现是福是祸,也不知道她对我产生的影响是好是坏。反正,她实实在在地出现过,不可否认,也无法抹去。请耐心听完,千万千万!

    跟所有人的青春一样,故事要从我的高中讲起,要从那一次不起眼的邂逅讲起。

    江城最好的高级中学有两所,一所江城实验,一所第一中学。江城实验的古韵老气,衬托出了江城一中新校区的崭新风华,橙色为底色的校园,处处透露着意气风发。

    每个进入这两所学校的中学生都会为自己的母校感到骄傲,学校不同,理念也不同,学生们各有各的骄傲之处。

    江城实验的学生常常笑话江城一中的学生找不到老校区的根,一中的老校区如今成为江城国际初中,大本营都被占了,自然留下了话柄。我成宁是不会有这种感受的,因为我正来自江城国际初中,相当于从老一中搬到了新一中而已。像我这样从国际学校升到一中的学生不占少数,嘲笑对我们而言,伤害不大。

    而江城一中学生常常笑话江城实验中学老旧,旧到教学楼墙壁都在掉漆块好似浓妆女人脸上抖落的粉末,旧到操场跑道都包了浆,塑胶皮上鼓出的一个个圆滚滚的包好似女人的胸部。总之我们都是这么说的。这样的说辞恐怕对实验中学的学生伤害也不大,反而是给实验中学的学生提供了更多观察和想象的空间。便宜他们了。

    夏天即将过去,我迎着未知来到了这里,报到那天,我看着橙色的矮楼,砖墙上写着繁体“图书馆”,不记得当时心里在想什么,总之我狠狠盯了几眼后,就开始四处环视体育馆的方位,我索性跑了起来,碰碰运气。还好,我足够自信,不怕跑错,我有1米83的标准身高,黝黑的皮肤,健硕的小腿肌肉,细长的跟腱,略驼的肩背,虽然一件红色背心背部已经湿了一半,但我仍然不觉得累。蓝色运动斜挎包跟着我奔跑的身体前后摆动,不断拍打着我的腰部和腹部,可我一点都不介意。我还是疯狂地跑着,直到跑到了一座橙色的庞然大物下才停下——体育馆。我对着体育馆哈哈大笑,我这个变态运动狂魔,从小就是体育老师眼中的优等生,主科老师眼中的问题生。

    “就是这了。”我嘿嘿一笑,露出了坏坏的表情。

    “这可是篮球馆,这座球馆以后可是我的地盘。”我说完双手叉腰又哈哈哈哈哈狂笑不止。

    后来事实证明,我低估了别人在高中时期的生长发育速度,早熟的我自从高中开始,就没有再长过个子,身高始终停留在了1米83,而我身边其他的篮球狂热者们,虽然初中时期都逊于我,但上了高中后纷纷发育,多有个子窜到一米八几的,也有好些壮硕程度也逐渐超越了我,我在篮球方面的优势越来越小,直到优势殆尽,认可了这件事就是宣告了我的职业篮球梦彻底破碎,其实我本身就知道自己根本打不了职业篮球,但是血气方刚的16、7岁小伙子怎么能亲口承认!该死!身高停滞不前只是压倒我坚持篮球梦的最后一根稻草,从此堵上了我倔强而又自大的嘴。我同情自己的境遇,却又无法从根本改变,所以只能默默承受、慢慢接受,正如我的感情发展史一样,糟糕透了。后来到了大学,我只能打上学院球队的替补,好在我们的学院球队足够厉害。

    我哈哈笑完,试图进入体育馆,但是报到当天球馆大门紧锁,我无奈,只能扒着大门边的小窗户朝里望去,窄窄的小窗里是小小的房间,里面堆满了各种力量器械,也就是杠铃、哑铃以及组合健身器械,总的来说像个简易的健身房。“这些器材学校允许给咱们用吗?”我漫不经心地问,纯属是自问自答了。

    “当然能用啊!”身后的声音让我吓得险些魂飞魄散,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身后突然路过了一个身穿运动装的少女,上身紧身短袖,下身运动短裙,身材匀称,凹凸有致,一点都不是精瘦的那种,在紧身T恤的烘托下,反而显得有一丝丝丰满,一看就是经过长期运动所打造的身材。她手握羽毛球拍,走过我的身边,准备开门进馆,讲话过程中,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顿时愣住,眼神不经意间朝下看去——真该死,我内心住着的这个色魔又开始出来作祟了。

    我一时紧张,语无伦次地问到:“请问你…你是体育老师吗?”

    我的天!我长的是什么脑子,这么年轻漂亮,肯定不是老师啊!老师嘛,不应该都是欧巴桑类型的吗!居然能问出这种问题,还装得这么礼貌,我着实被自己刚才的言行恶心到了。

    “喂!我有这么显老?”少女停下脚步疑惑地看向我。

    果然!把年轻小姑娘说老真是大逆不道的行为,罪过罪过!少女看我手足无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心跳加速,感到无地自容,于是我撇过脸去,不敢与少女直视,最终挠了挠头:“啊…对不起,对不起,原来你是学姐啊。”

    少女笑着说:“你是新来的吧,欢迎啊,听说今年特招进几个练体育的,和姐一样,我猜你就是!”

    我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单回答了一个“是”,在这个开朗知性的姐姐面前,平日里混世大魔王的形象瞬间消散,变成了看上去无所适从的“乖小孩”。

    学姐接着说:“哦,我是咱们学校羽毛球队的女单,你搞啥的?”

    我回答:“篮球和田径。那个……我……我叫成宁。”

    学姐惊讶:“哦,你就是那个成宁啊,怎么还是个结巴。我听我姨说了,今年来了个体育生,说擅长两个项目,你是个人才啊!标枪江省第二,篮球在全市又拿了个第一,你们初中应该已经市比赛三连冠了吧?”

    我不知道面前这个学姐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只是我顾不上回答她的问题,我的心思全用在了……嗯,我又没忍住偷偷抬眼看了看她裙下露出的雪白大腿。我越发无心交谈,随口问:“你姨是谁?”

    学姐说:“哦,我姨是我们学校体育老师。”

    我一惊,不再看腿,抬头又多看了学姐的脸一眼。

    学姐两手一插腰,装作生气:“你就不问问我叫什么名字吗?”

    “那你叫什么?”我小心谨慎。

    “林薇。”

    林薇这个名字,怪拗口的,临危不乱的“临危”吗?我如是想。

    只是,林薇这个名字,在短短的一年后就成了我人生旅途中的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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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训是坏小子们发挥显眼包特质最好的舞台,浩浩汤汤千把号人被一辆辆大巴车拖往了郊外的军区。我是个极其自来熟的人物,把我们车上一票男同学几乎都认了个遍。车刚发动,我就在车子的最后一排大喊:“同志们,我们来K歌好不好!”同学都不说话,捂嘴看我的笑话,我又喊:“死大头,你也不响应我一下,靠!亏我们头一天报道就认识了!”

    坐在我前两排那个被称为大头的男生叫顾言,顾言是我入校以来第一个认识的好朋友,记得报道那天进行军训的分班,我跟顾言被分在了同一个军训班,进入教室,我们不约而同地盯上了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于是顾言就成为了我的第一任同桌。报道的当天晚上我俩就约了晚饭,晚饭好像是兰州拉面,对刚进高中的穷学生来说,一碗面的交情足够让我俩感情迅速升温。我是长刘海喜好者,我的刘海拉直能戳到我的鼻子,而这个家伙刘海超长,居然赛过了我,拉直了能含在嘴里,我看着碗里的拉面再看看顾言的头发,有异曲同工之妙,瞬间有点吃不下去。我开玩笑说:“跟你讲话我需要先拉开你的帘子。”

    总之,顾言第一眼看上去就不像个好学生。但相处多了,发现他实则是个心思细腻、喜欢安静、行事低调的人。我与之性格互补,后来两人成为了最铁的铁磁。以他的性格,自然不会在那么多人的校车上当众搭理我,无奈且亲切地回应了我一句:“滚!”

    前面站起一个男生,一看也是个体育胚子,个子高,皮肤黑。这人倒是很大方,说:“我来唱!就唱《朋友》!”大概是前面的带队老师听不下去了,站起来说:“你们给我坐下,安静点!”我和高个子男生吓得立马坐下,我低声喊了一声:“靠!”引得全车哄堂大笑。带队老师摇摇头,不再理会。我用假装小声、实则谁都能听见的声音,传话给坐在大巴中部的高个子:“喂,哥们儿,你叫啥名?”

    “杨箴!”高个子回答。

    “你是好汉!牛逼!”我举起大拇指

    “你也牛逼!”杨箴也举起大拇指予以回应。

    已经记不清当年是哪个老师带的队了,三天军训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怎么练的、练了什么,全都给忘了。只是我后来才知道,当时,璇子就缩在这辆车子最前面某个座位的角落里。璇子,那个曾经让我刻骨铭心的女孩。

    新生分班大家万分期待,这决定了接下来一年将与哪些人相处,是好是坏、是美是丑,都和开盲盒一样扣人心弦。十八个班主任们排成一排边,一手拿着班牌,一手拿着班级名单,等待着同学们来站队。我、顾言、杨箴三人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班级——挨着找,第二个班就是,所以非常幸运,我们仨又凑到了一块儿,高一二班成为了我们的第一个家。我们三人凑成一圈,看着人来人往穿着军训服装的黑姑娘们,走来一个相貌较好的,我们就发出“诶诶诶”的期待之声,很可惜,大部分我们觉得好看的姑娘,都没能如愿进入到二班的队伍当中。

    高一二班的班主任是个英语老师,英文名叫David,没想到吧,这可是个国字脸、四十多岁的中年油腻大叔,所以David我们叫不出口,我们都憋着笑,亲切的喊他大卫老师。大卫老师脾气巨好,好像我们不论是嘲笑他的外貌,还是自顾自地喊他大卫,亦或笑话他那外地人的搞笑口音,他都不会生气。开学后同学们才发现,大卫老师讲英语时也他妈带有外地方言的口音!这成为同学们笑话了整整一年的素材之一。过了很久很久大家才明白,原来当年那个大卫老师有多好,好到我但凡回忆到他,都会为当年的那些幼稚行为而感到十分羞愧。

    开学后,我很快熟悉了校园环境,像我这种自认为是“探险家”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中学生,是不会放过一次探险校园的机会的。开学伊始,我和哥几个就开始和大卫老师斗智斗勇,利用下课、午休和自习,进行探险活动。

    “喂,大头,中午后山转一圈啊?听说每天中午那里都有好多姑娘在闲逛诶,咱们校服裙子可短,瞧瞧去!”我一脸猥琐。

    “没空啊,中午有事情的。”顾言直接拒绝。

    “你能有啥事儿?”我偷偷观察了顾言飘忽的眼神,眼神告诉我,确实有事儿。

    “保密!”顾言说。我不能理解,靠!一个大男人还需要保密?于是我施展了单臂锁喉大法。

    学校的体育馆后有座山,叫小回望山,江城城南有座著名的山叫回望山,因为北面为坡,南面为崖,登上山的人只能回头原路下山,所以得名为回望山。这座山可不得了,传闻这座山上发生过神奇的事情。

    当然,学校的后山可没那么神奇,一中的旧址(现国际初中)也有这么一座后山,和回望山一样,只不过,后山的半壁是被人工切平的,陡壁边缘由围栏围住,围栏里是学校操场,围栏外的山下是旧城的老小区。小回望山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如今一中的新址也有后山,但一点也看不出回望山的影子了,只不过是将这个名字迁移过来了而已。

    午饭后,我和阿成潜入学校后山去“探险”。一路上偷偷摸摸的情侣不断,根据肤色,断定基本是高二高三的学长学姐。后山拐角处,我和阿成撞见了顾言,军训后的一年级生都太隐藏不住自己的身份了。顾言在和一个女孩儿“近距离交谈”。

    我伸手,示意阿成停下,做好隐蔽,然后对着顾言的方向大喊一声:“野猪大队长来了(野猪大队长即我们给一年级教导主任——林主任起的绰号)!”

    顾言吓了一跳,一瞬间硬生生地弹开了一米多远,然后四处张望,寻找林主任的踪影。

    结果是他只望到了我和阿成在树后躲着偷笑,后山的树干本身就不粗,偷笑的两人未被树干挡住的部分衣服哐哐抖动,一看就知道憋了一肚子坏水。

    “喂,你们有病啊,吓死我了!”顾言边抱怨边一个飞踹过来,我应声倒地。

    “这就是嫂子啊?哈哈哈!”坐在地上的我笑得站不起身。女孩儿大方地过来和我、阿成打招呼,示意顾言赶紧拉我起来。

    那时候,顾言和小可的爱情让大家羡慕不已。

    但此刻,于我而言,空气中充满了爱情的酸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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