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下)

    天知道女生们想要什么礼物。

    我反复翻看近来和璇子的聊天记录,看看会不会在话语间留下一些蛛丝马迹。我似乎看不出有任何破绽,连一丝丝语言暗示都没给,要说璇子长了个理性脑,讲得好听是理性脑,讲的不好听,简直就是直女,和我这种大直男交相辉映。笔直,直到一块儿去,形成平行线。

    我去2班找顾言求解,顾言我小可做在一块儿,我看到小可正把弄着顾言送给她的水晶笔,心中顿时有了答案。

    我问顾言:“大头,这水晶笔多少钱买的?好看!不便宜吧?”

    顾言伸手比个五。

    “五十!”我惊讶大叫,什么笔能贵到五十块一支?

    “不,是五百。”顾言同情地看着我,我头皮发麻,大脑紊乱。

    顾言看出了我的为难,赶紧安慰我:“这是施华洛世奇的水晶笔,不过他们家最便宜的饰品二百五也能买。”

    在我不懈努力地饿肚子下,我省出了二百元午饭和晚饭钱,加上四十多块的训练费,以及七七八八的零花钱,硬凑出了三百块。

    “我要当个买三百块钱水晶的二百五。”我饿地晕头转向跟顾言说,拜托顾言帮我代购。

    顾言说:“等我好消息,争取二百五帮你搞定,剩下五十给你买肯德基吧!”

    “吃个基吧,就买三百的!”我说。

    晚上,收到顾言的消息,商品全线涨价,最便宜二百五的现在要三百三,我缺三十,所以陷入为难。

    顾言看出了我的为难,给我发信息:“三十我帮你付,就当请你吃肯德基了吧。”

    最终,我用我的全部家底三百块,买了曾经二百五十块的商品——一个水晶圣诞树小摆台,精致漂亮,闪亮耀眼,圣诞节确实也不远了。顾言还搭了三十块进去,大头大头,冤大头啊!这顿肯德基请的,我仿佛吃了,又仿佛没吃。

    星期六。

    天色已晚,深巷内,我和璇子牵手漫步,我突然单膝跪地,璇子吓了一跳,对我说:“你又犯什么事儿了?”

    “……”我无语。我的手在屁股兜里掏了半天,本来我以为这是一个流畅且帅气的过程,没成想这一跪裤子绷得太紧,装有水晶摆饰的小盒子愣是卡在兜里拽不出来。

    “屁股肌肉拉伤?”璇子紧张。

    “那叫臀大肌!”我说。

    “臀大肌拉伤?”璇子纠正过来。

    “等等你先别说话……”我急切回答。

    “等等是谁,你喊错人了吧,你和她什么关系?”璇子后退一步。

    千钧一发,我实在是想不出太多好办法,干脆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屁股兜那块儿终于松了。

    “你和等等到底怎么了?犯再大的错也不能下跪啊,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原谅你还不行吗……”璇子裹着羽绒服,额头却渗出汗来。

    “我没有……”低头一看,我有。我赶紧抬起一条腿,变回单膝跪地。

    “你真的没有屁大肌拉伤?”璇子造出新术语。

    “等等,呸!璇子……”我过于紧张,手脚和说话都不太利索,显得有些滑稽。

    “啊?是在叫我吗?”璇子估计也恍惚了,心中疑惑等等到底是何许人。

    “璇子,你愿意嫁给我吗?”我模仿着电视剧里求婚的模样,将这句神圣的需要说出了口。我“啪”的一声打开装有水晶圣诞树的小盒子,满脸期待,等着璇子的回答。

    璇子愣愣地看着我,呆滞了。于是我又问了一遍:“美丽的璇子小姐,你愿意嫁给帅气的成宁先生吗?”

    这次的更正式、更大声。

    “我愿意,我愿意……”璇子在愣神中,轻轻地说出“我愿意”。

    不知璇子是不是偶像剧看得多,对“我愿意”这句回答形成了本能的条件反射。在情窦初开的我们心中,“我愿意”就是“你愿意嫁给我吗”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学习成绩这么好的璇子,恐怕只会回答标准答案,不知道“我愿意”外,还能回答些什么。

    不论出于何种情况,璇子确实是回答了“我愿意”。

    可惜盒子里是摆饰,不是戒指,我只能抓住璇子的手,假装给她带上戒指。带上了空气戒指后,我亲吻璇子的手背。

    璇子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眼泪一直在眼中打转。

    “现在我们算在一起了吗?”我瞄准时机,就趁现在!

    “不算。”璇子的眼泪虽然在打转,但依旧相当理智。我听后一阵眩晕,脑供血不足。

    “现在是水晶,以后是钻戒。”能屈能伸,我起身,拥抱璇子。

    “我还以为你会送我一只篮球,让我好好运动保重身体,如果是那样我一定打死你这个大直男……”璇子哭哭啼啼地把我抱紧。

    我微笑着松开璇子,从鼓鼓囊囊的斜挎包里,掏出一只崭新的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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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离高考越来越近,书桌上堆着的练习册越来越厚。错题集对我而言已经不太管用,因为每天错的题,比能弄明白的题多得多。

    当有了目标和追求,学习就形成了框架,一旦有了框架,我就发现,我的学习千疮百孔、漏洞百出,就和一本本错题集一样,我制造出的错题根本不够誊写。

    考虑到我文化成绩上巨大的窟窿难以填补,我准备把重心放在体育上,我开始用历史和地理课溜出去训练,靠体育搏一个不确定的未来,一个决定着我和璇子命运的未来。

    我越来越坚定地走着我认为正确的路,但在老师们眼里,我却越来越显得像个面对高考已经自我放弃的差生。尤其是历史老师。

    我通常只利用历史和地理课去参加训练,这件事被两位任课老师认定为逃课行为,但我的地理成绩始终保持前列,地理老师没有话讲,历史成绩却排在中等偏下。

    晚自习,如出土文物一样存在的历史老师,托着厚厚的眼袋,像两个倒挂的驼峰,眼袋里装着的是看了一辈子的优良中差。他环视班级,目光锁定在小声偷偷交流的我和璇子。

    “周璇子同学来一下。”历史老师一本正经地挺直腰杆,伸手对璇子比划,示意她过去。

    我和璇子的交谈被打断,眼睁睁看着璇子被叫到讲台上,

    “你对自己最近的学习满意不满意?”历史老学究问。

    璇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表情流露出无助,她总成绩可是考了全班第一,但谦虚起见,还是回答了一句:“不太满意。”

    “不满意就对了,你不能只跟你们班同学比,还要跟全文科生比,不能做井底之蛙。”

    “呱呱。”我看向窗外学着青蛙叫唤两声。

    我看向窗外,历史老师看向我,我从窗户的反射中看到历史老师看向我,历史老师也发现了我在窗户里看他,所以,我们的目光在窗户玻璃上相撞了。如果目光有压强,玻璃可能已经稀碎如泥。

    听到青蛙叫,上校从他抢救修正带的重要事业中惊醒过来,问我:“这大冷天的哪来的青蛙?”

    我和历史老师同时咳咳了两声,对接的目光瞬间打断,回到各自的正题上去。

    我很无奈,我靠窗坐在第一排的最边上,离他们实在很近,纵使历史老师讲话的声音再小,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是好学生,努力一把能冲名校。以后的人生和其他人的不一样。”说到这,老学究抬头看我一眼。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他就是个体育生,不求上进,能有什么出息?你和他混在一起只会把你自己害了,你自己要掂量掂量!”老学究不断瞄向我,想再说着什么心虚的悄悄话,只是这些悄悄话,全部灌进我的耳朵中。

    “好吵啊。”我看向窗外,喃喃自语。

    老学究顿了一顿,再次与璇子强调:“你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

    璇子点点头。

    这一字一句如一根根针般扎进了我心里,我只能愤愤看向窗外,狠狠攥住双手,将指甲掐进肉里。

    恨吗?

    我恨不起来,但满满的有的是愤怒。

    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躲在角落听着老学究给我如此定性。璇子有错么?没有错。老学究有错么?没有错,他只是怕一名前途光明的班级顶尖学生误入歧途,毁了前程。我有错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不信奉学习成绩至上。

    大家都没有错,而我只不过是这段谈话中的牺牲者。小丑之所以滑稽,是因为有人愿意观赏,丑却滑稽,是人性的扭曲。我是个小丑,面子上滑稽,骨子里透露着可怜,之所以可怜,是因为自我悲悯。

    最后,好笑变成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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