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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伤逝!

    巨钟响起时,林寒山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汗毛倒竖,那恐怖的神通余波,哪怕隔着千山青甸图的虚空禁断,都无法完全隔绝,那是连空间都要为之震颤,为之破碎的大威力。

    林寒山本来坐在屋外檐下,这下子直接趴在了茶桌上,“哗啦啦”一下,把桌上的茶壶茶杯都打翻了。而在他的灵台之中,情况更加不妙,诡异钟声来袭,他的心神一触即溃,眼见就要心魂碎裂了,这时一股魂力从他心灵最深处涌出,微小孱弱,却源源不绝,坚韧无比的抵挡着钟声侵蚀,胸口挂着的长命锁也传来丝丝热流,不断修复他受损的心魂。三方以林寒山的灵台为战场,搅得林寒山头痛欲裂,怎么撑也撑不住,最终还是昏了过去。

    等林寒山再次醒来,已是深夜了,月上树梢,残影斑驳。这时他仍然耳朵嗡嗡作响,像有几百只知了在脑海里鸣唱,精神集中不起来,他知道这是伤了心神的后果。

    “L老师,你还在吗?”他在心里呼喊,这个来历未知的L老师,就是他最大的底牌,也是他这几年来咸鱼翻身的倚仗。

    “死不了!不过这次亏大了,几年的辛苦都白费了!”L老师有些气急败坏的说,“一个小小的青城,怎么有这么恐怖的东西?”

    “那是什么?听着像是钟鸣,难道是钟鼎类法宝?”

    “法宝?那你可想错了,那是‘魔’”,L老师有些迟疑,“也许是‘神’也说不定,但绝对不是什么法宝!”

    “好了,别问那么多,赶紧逃吧,这只是开始!逃出这个世界,它没救了!”

    “我昏迷前隐约看到那‘钟’被千山青甸图镇压住了,接着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握住了千山青甸图,然后听到了一声清悦的剑鸣?老师,你看清了吗?”

    “我的力量不能延生到你的体外,你看到什么,我就看到什么。别问那么多,赶紧逃,大祸临头了!”L老师很是急促,显然不愿多说。

    林寒山却不想这么走了,他的知交好友,以及那来不及告白的梦中情人,都陷在了千山青甸图中,怎么能一走了之?再说,往哪里走?

    “青山一中怎么样了?”

    “都完蛋了!”

    “完蛋了”,这三个字让林寒山眼前一黑,眼泪却掉了下来,“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一幕幕的从前飞速的在脑海里闪过……

    同桌周恪,和林寒山可以说是过命交情,一起打过工,冒过险,他讲义气,爱开玩笑,爱看漫画,活泼开朗,不拘小节……

    班长莫彩燕,长跑特别厉害,不声不响的做了三年班长,任劳任怨……

    前桌女同学覃墨玲,一个爱哭的女孩,学习很努力,有一年她来得太早,学校都没开学,于是就哭了,还是老陈帮她安排的住宿……

    还有教导主任谭家华,他是林寒山的父亲林忠平的同学兼战友,当年两人一起被征召,林忠平未能练假成真,晋级超凡,谭家华却一路顺风顺水,顺利晋级超凡后,更是一年一个样,曾号称“幽州十大青年才俊”,风光无比。十年前林忠平为国捐躯,是谭家华收养了林寒山,视同己出,衣食住行从未有过亏待。也就是这几年,林寒山有了奇遇,奖学金之类的也拿到了,便拒绝了谭家华的资助。但逢年过节,谭家华一定要邀请林寒山到家里团聚的。

    爱踢足球的吴少兵、爱吹牛的胡风、剑法精湛、号称年级剑圣的黄桂英、号称“棋王”的欧青石……

    这些人,都再也见不到了!

    还有那喜欢了三年,打算大考后向她告白的女孩——许婷婷,那弯弯的峨眉、及腰的麻花辫,那次她误入高一(2)班,跑出去的时候撞到了林寒山,羞得耳朵、脖子都红了……

    再也看不到了!

    林寒山不听L老师的劝告,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了小巷中。小巷的安静让林寒山都有些胆寒,平时的小巷,即使是深夜,也有着斑驳的灯火,也有着低低落落的人声,树上的鸟雀,河中的田鸡,地里的蛐蛐,脚下的蚂蚁,无时不刻都在吵闹,但此刻街道上一片寂静,灯息影灭,唯有月光洒落,幽凉凄冷。街道旁趴着几个路人,远远看着似乎是睡着了,但以林寒山的目力,已能看出他们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了,早已死去多时。

    林寒山没有停留,但当他走到小巷出口处,刚拐去青山大道时,入眼便看到一个年轻人,可能也是学生,躺在大街上,脸上有着狰狞的表情,眼睛大大的睁着,可能是生的留恋,死的恐惧,他的右手伸向了天空,似乎要抓住什么。这样强烈的不甘,让林寒山心口发堵!想一想青城的人口数量,几十万人难道都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去了?制造这一切的人,如此残忍,真的还是人吗?

    林寒山忍着不适,加快步伐走到了青山一中。不,已经没有什么青山一中了!原来的青山一中,地处风光奇伟秀丽的大青山脚下,依山伴湖,占地足有数十平方公里,发源于大青山深处的清水河从校区穿行而过,蜿蜒的汇入波涛汹涌的青江,学校的每一处亭台楼阁,草甸花圃,高楼大厦,都如艺术品一般,美不胜收。

    可现在只能看到一个大坑,一个泥水翻涌的大坑,清水河的河水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入;不远处还不断冒着火光,那是地底火脉泄露了;烟毒缭绕,那是学校镇压的地煞之气喷涌而出。

    没有尸体,没有残骸,连遗址都没有,一切毁灭得如此彻底!

    灵台中的魂力剧烈损耗让林寒山异常疲惫,又难以集中注意力,他只能跌坐在大坑旁,胡乱的想着该怎么处理这些事,草草计划了一下,给青城市监察院、政事堂、城防军分别打个电话,要么是忙音,要么无人接听,最后打到幽州监察总院,才联系上人,将自己经历的和看到的做了个汇报,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也不见安排救援。

    这个城市,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都蒙蒙亮了,天际边一艘飞艇越过远方山脉线,极快的飞了过来。这“飞艇”虽然也叫飞艇,可与那种依靠空气浮力漂浮、庞大臃肿的飞艇完全不是一回事,它是以炼器术和阵法结合构建,能御使地磁之力与风云之力,远比依靠水力的船只灵活,装载量又大,实在是难得的重器。但驾驭这样的重器绝非易事,需要一个团队的配合,这样的飞艇非普通人所能拥有的,只有大型商会才有这个财力和需求。

    飞艇在大坑四周兜了好几圈,最终停在了林寒山身后百来米处,并未落地,而是悬停在十来丈的高度。

    林寒山正想着会是谁,一道矫健的身影就从飞艇上一跃而下,半途身躯像猫一样扭动,空中华丽转身,变成了头上脚下的姿势,落地曲腿泄力,一气呵成,正是卢白锋,卢青璇的双胞胎弟弟。这两下已将卢白锋精湛的身法展现无疑,就是换成林寒山自己,都不一定能做得更好。

    林寒山和卢白锋也见过不少次面,谈不上多熟悉,却也不是陌生人,况且两人经常联手对抗卢青璇,都是卢青璇的手下败将,也算得上难兄难弟。

    “看到我姐了吗?”卢白锋焦急的问道,神色十分的慌张。

    林寒山心中升起一道寒意,难道卢青璇也来参加大考了?她不是才高二?她不是保送了吗?

    “她,怎…么…会来…学校?”林寒山紧张得都有些结巴了。

    “你说你要参加大考,我姐就想来看看。混蛋,你参加大考?参加大考你还会在这里?居然骗我姐。”卢白锋出离愤怒了,上去就给了林寒山一顿老拳。

    林寒山不想争辩,也不想还手,就呆呆木木的,被打得东倒西歪。其实,林寒山很早知道卢青璇喜欢自己,喜欢一个人,不用去说,就能知道。只是,她不懂得表达,便总是拉着林寒山来“切磋”、“聚会”,各种资源敞开供应,林寒山能有现在这身功夫,卢青璇是出力不小的。可林寒山虽然出身普通,心底却傲气得很,怎么能容忍一个女人对他喝呼打骂?

    只是,只是,林寒山也料想不到自己的一句托词,卢青璇居然信以为真,而且她居然跑来给他大考助威?本来一切平平常常,就变得一切都不平常了。

    不过,现在她在哪里呢?她不是大考生,进不了青山一中,所以她可能还活着?

    想到这,林寒山挡住了卢白锋当胸一拳,“停!卢青璇可能还活着!她没有进入青山一中,只是受到了波及,还有机会!”

    “你以为我没想到吗?我姐身上带有定位法器,刚才我们在空中盘旋扫描,没有发现我姐,她一定是进了青山一中!”

    这话一说,林寒山心中升起的一丝一样火苗,直接被浇灭了,心中一片冰冷。这种大悲大喜,希望彻底破灭的沉寂,冷得L老师都有些受不了了。卢白锋也不打了,蹲在地上,居然哭了起来。他和卢青璇是龙凤胎,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真的深厚无比。

    “你们说的那个女孩,她的确没进青山一中。”

    “她在东南方向,三十里外,是死是活我就不清楚了。”

    柳暗花明,L老师的声音在林寒山的心底响起,让他又升起了一丝希望。

    “老师怎么知道三十里外的事?”

    “‘风’告诉我的。别问那么多,先去看看吧。”

    林寒山也知时间紧迫,直接拉着卢白锋站起来,说道:“卢青璇在东南方向,三十里外。快去接她!让飞艇下来,快!”

    卢白锋有些恼怒了,这个人前面还说不知道位置,现在暴露了?不过,先去找姐姐,以后再跟他算账。他拿出通讯法器,指挥飞艇降低高度。

    这下就看出凡人六步的尴尬了,纵然是练脏大成的高手,一个纵跃能有十余丈之远,确实是很厉害了的,但毕竟不会飞行,飞艇不降低高度,他们就上不去。驭气飞行之术是要炼精化气之后,驾驭真气才能做到的。武道强者之所以常被修真超凡者鄙视,不会飞是很大的一个因素。

    东南方向,三十里外,一座小山包上,陈灵生靠在一块大石上,气息衰弱,每一口呼吸都像会随时中断,却拼命将金丹精粹灌入身前的卢青璇体内,哪怕是金丹出现裂纹也不管,更不管这么做有没有用。此时,他心中唯一的一丝念头就是要救身前的女孩,但为什么要救?怎么救?自己和她怎么受的伤?怎么到了这里?这些念头零零碎碎,不断陷入崩灭中。

    “钟”声袭击发生时,陈灵生处在千山青甸图之外,隔着千山青甸图的虚空禁断大阵,“钟”的神通余波虽然仍是极为可怕,可陈灵生乃是金丹后期的强者,自保的机会虽然渺茫,却仍然存在的。但看到同样在校外等候的家长学生们想被割麦子一样,无声无息的摔倒在地,犹如断线木偶一样,灵光闪动,挣扎几下就没了动静,他心如刀割。他躺在地上,无声的怒吼,拼尽全力对抗钟声袭击,想要站起来。

    身边一道道灵光熄灭了,孤零零的只剩下一道,那是青山一中的骄傲,“火凤凰”卢青璇。她身上亮起一道道光芒,却又旋起旋灭,最终也趴伏在地。陈灵生意识越发沉寂,心中的念头一个个湮灭了,最终只剩下一个:“她是希望,她是未来,我要救她!”

    卢青璇的确是青山一中的骄傲,十六、七岁的筑基修士,真的是凤毛麟角了。对比一下,同样获得保送的林寒山也只是练脏大成,可想而知,卢青璇这个筑基会是什么分量,绝对的天之骄子啊!

    和旧时代相比,新时代的修士是从凡人六步打基础,然后完成练假成真后,才开始炼精化气。由此,同境界之中,新时代修士比旧时代修士强大十倍都不止。而且,旧时代修炼者都是直接观想真形图,企图练假成真,这是危险之极大的做法,把自己练死的不知凡几。曾有凡人得了一部威力奇大的修真神功,仗着自己识文断字,啥都不管,直接上手去练了,等人们发现他时,他已经成了干尸,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肉,骨骼也一碰就成了灰渣。后来接连几个得到这部秘籍的凡人,都是这样的结果,这部秘籍遂被定为魔功,禁止修炼。这其实是因为根基没打好,“炼精化气”这一境界,修行者尚无法吞吐天罡元息,其所炼之“精”只能来自于肉身,肉体凡胎若不经锤炼温养,哪有足够的“精”来支撑“炼精化气”?

    但此时此刻,卢青璇也陷入了绝境。她虽然根基深厚,护身法器、宝箓甚多,连防御神魂攻击的至宝九彩清心莲子都有一颗,可在“钟”的袭击下,只能稍稍阻挡片刻就崩坏了,那钟声直袭心魂,磨灭记忆的痕迹,除了硬扛,没有别的办法。

    当萎顿在地、一脸憔悴的卢青璇,闭目待死的时候,陈灵生却开始了最后的拼搏,右手一翻,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玉瓶,拧开瓶塞,倒出一颗拇指大小、嫣红如血的丹药,这是血丹,作用就是激发血气,类似于“天魔解体”,压榨每一分潜力,爆发出远胜平时的法力。这种丹药损伤自身极为严重,每服一颗,爆发后都会很快虚弱无力,气血大损,都需要修养数年才得缓解,但这时候的陈灵生管不了那么多!没有半分犹豫,仰头将丹药吞入口中,怕丹药发挥得太慢,还一口将它咬碎,合着唾沫,吞下腹,顿时一股暖洋洋的气息自丹田升起,昏钝的头脑为之一清,钟声似乎都变得淡不可闻了。来不及体会自身的变化,将卢青璇扶起,背在背上,展开驭气飞行之术,不辩方向,“呼”的一下子就去了很远,半空中一口精血喷出,再使“血遁之术”,飞遁之速又快了几分。

    只堪堪飞遁出二十多里,陈灵生的意识越发沉寂了,念头转得极慢,几乎想不起自己要做什么,飞遁也难免慢了下来,到了三十里,飞得歪歪扭扭的,几次险些坠地,便只能艰难降落在一座小山包上。到了这里,钟声已几不可闻,可陈灵生也油尽灯枯,他靠在一块大石上,也不管有没有用,将自身珍贵无比的金丹精粹源源不断的渡给了气息全无的卢青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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