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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望之不似人君

    有渭水之誓,有黄河之愁,也有丹水之争。

    此时的赵国宫廷,就因为长平前线那一条河,丹水,争执吵闹的不可开交。

    赵王已经多次催促廉颇将军,要求他务必改变僵持现状。

    然而廉颇却以丹水湍急,难以渡河为由,抗拒王命。

    有大臣说,长平地势复杂,丹水也确是险峻,不能架设重装浮桥。

    有大臣说,自己曾经去过长平城中,附近的河水不深,才及膝盖,绝非难以进攻的理由。

    那条破河究竟是什么情况,已经不再重要。

    实质上每个人都在作表态,进行站队。

    想要换帅的势力自然要说廉颇撒谎,抗命不尊。

    反之,则要把丹水河吹得像惊涛骇浪,保全廉颇之位。

    赵王很是头疼。

    赵王的名字也是丹,他的头绪比那丹水河还迷惑,他的决策比臣子们的态度更摇摆。

    前线局势保持僵持,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赵国的后勤生产运输不算太差,内部政治稳定性与财政充裕度也是足够的。

    如果继续保持现状,两军隔河对峙,再打几年也不成问题。

    可是赵丹的性子按奈不住,其他国家都在休养生息发展经济,自己的国家却因为战事消耗了绝大部分精力。

    看别人赚钱比自己亏钱还难受,更何况自己现在是真亏钱。

    赵国的军工企业都是被贵族阶层持有。

    同样的军需物资,采购、生产、运输...赵国消耗的军费比秦国要高得多。

    赵丹也羡慕秦国的宫有制经济,但他没那个本事,赵国也没有君主专权的条件。

    这场战争确实可以继续僵持,国库尚能承受,不过迅速结束这场战争明显更有利。

    那速战速决的意图会不会有意外?若是承受了不可控的损失,还不如选择僵持方案。

    赵王丹自己拿不定主意,看满朝王亲大臣们,也吵得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平原君用儒雅的邯郸话问候平阳君。

    赵禹十分关切的询问赵括母亲的身体健康。

    楼昌和虞卿纷纷展示自己的义体改造成果。

    看看这些人吧,他们烂了,赵王丹也快烦死了。

    应该去拜访一下前首相蔺相如。

    赵王丹厌烦的喝退群臣。

    邯郸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赵丹找到了他的目标。

    那是一个神志不清的暮年病人。

    改造义体已经被移除,金属的骨架直接可见,维系生命的供能管路缠绕,一根根医疗留置针插在颈椎附近。

    面目表情时不时扭曲,显得极为痛苦。

    即便是用上了最佳的医疗技术,也不可能让蔺相如恢复如初了。

    他年轻时的义体改造技术还有明显副作用,一生又是无数次搏命强撑,造成了许多不可逆的伤害。

    赵丹觉得自己的拜访是无用之举。

    这样的人,还能怎么出谋划策呢,便让曾经的首相好好歇息吧。

    赵丹遗憾的准备离开。

    衣角却被一根金属手指勾住。

    蔺相如释放了超剂量的抑制剂与生命续航药剂。

    选择透支剩余的未来,苟延残喘下去也无意义,现在的赵国需要他最后一次拯救。

    “王上...”

    “寡人在。”

    “既来见吾,必是换帅,何人?”

    蔺相如好像恢复了全盛时期的头脑,眼神都变的充满犀利和锐意。

    他非常清楚,当赵丹找到自己时,一定是进入了最困难的境地。

    若是寻常事情...考虑到满朝官员和贵族集团的排挤,大王是不愿来拜访的。

    自己肯定是保不住至交好友廉颇的帅位了。

    “大王...您礼贤下士,广纳才能,不正是为了此刻吗?”

    赵丹依然保持着沉默。

    赵王丹有一种奇怪的收集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的招揽天下能臣名将。

    如果说是收集癖也太过了,因为很少有人会荡尽家产的去收集。

    三城五十七县,换来了齐国的田单。

    重金豪礼高官厚爵,邀请来了燕国的乐乘。

    蔺相如提出一个问题,这俩人是干什么工作的?很有才能吗?能和秦军虎狼之师对抗吗?

    赵王丹:“田单、乐乘皆是不世出的神将,才华横溢,可抗秦。”

    蔺相如:“那为何不任用呢?”

    赵王又恢复了沉默状态,将赵国的命运交给两个外人,还是不妥...

    心急如焚的老首相都快从病床上蹦起来了,大王您礼贤下士到最后就是单纯收集,然后不肯信用。

    赵国很富裕吗?几座城几座城送出去也无关紧要吗?

    主父胡服骑射带来的赵国霸业,您挥霍起来是真不心疼。

    蔺相如本以为,先王赵何就已经是顶级的畜生了,没想到赵丹更是个重量级。

    若是自己还有些性命,一定要熬到赵丹死,然后给他来点完美的谥号。

    上一代赵王何,最终的谥号是惠文王。

    狗屁不是曰惠,弑兄杀父曰文。

    这一代赵王丹,谥号怎么也要厉炀荡荒全都相加。

    若是主父尚在,一定把这不肖子孙的脑袋拧下来。

    若是主父尚在,还用得着廉颇田单乐乘吗,早就御驾亲征手撕秦军了。

    好,既然觉得田单、乐乘不可信,那谁又可信呢?

    赵丹:“马服子如何?”

    蔺相如想要强撑自己的身体起来,却被各种管线束缚的动弹不得。

    赵丹奇怪,首相您要干什么?

    蔺相如面目扭曲,继续试图起身,眼神还到处寻找着什么。

    最终只能作罢,此等腐朽的身躯,无可奈何了。

    蔺相如劝大王万万不可,千万别让赵括替换廉颇,哪怕你调边军李氏将领出战呢?

    “这...”

    提及赵国边关三郡,赵王丹的表情更加犹豫,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更复杂,自己的父亲造了很大的孽。

    当年沙丘宫之变,赵王何得位不正,缺乏政治支持,国内贵族和利益集团都不肯响应。

    李氏最先带头承认了新王权的合法性,因此得到了最丰厚的奖赏。

    边关三郡大权独揽,名为总兵,实为州牧,甚至诸侯。

    到了赵王丹时期,边关三郡已经完全实现自主,军政财税全部自决自给。

    王室根本就管不了,稍微让李氏家族不满意了,恐怕直接脱离赵国宣布独立。

    超级权臣本来就根深蒂固难以解决,再让李氏将领去率领重兵集群,那就要快进到李氏代赵了。

    蔺相如这下彻底没办法了,乐乘、田单是外人不可信,李氏是权臣不可信。

    赵括就是大王心中的完美答案,当他考虑让马服子括上阵的时候,心里其实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赵括是马服君的儿子,本身继承了足够的威望,基层士卒觉得他能像父亲一样打破秦军的不败神话。

    赵括有威望却无权势,他爹的政治遗产早就被朝堂各派瓜分,他在军中的职权人脉也长期被廉颇压制。

    无论任何角度来看,都对王室毫无威胁,可以信任和控制。

    长平之战只要改变僵持的状态就好,有国际观瞻可以期待,有国内情绪可以调动。

    若是胜了,国内的一切矛盾都能解决,所有人都会团结在伟大赵王的麾下。

    若是败了,关东各国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为阻止秦军东出,肯定坚决合纵派出联军。

    进亦赢,退亦赢,赵丹本来也姓嬴,赢麻了。

    “大王,您的考量是建立在小胜小负的基础上,而没有考虑过可能发生的极端风险。”

    “什么?”

    “救护车不救死人,您可知惨败的结局?”

    “首相多虑,上党地势险峻,我军又有坚固壁垒群做依靠,出击不成,撤回便是。何况这是双方相加近百万的超级大战,怎么会说溃就溃呢。”

    事已至此,蔺相如无力回天。

    闭上眼,不再去看身旁的赵王丹。

    趁着抑制剂还在生效,头脑思绪还清楚的时候。

    他回忆往昔,那是主父称霸的鼎盛,将相和的美谈,出使秦国的殊死一搏...

    仿佛置身于曾经常去的邯郸酒馆,廉颇与赵奢坐在自己的左右,三人共同举杯痛饮,庆祝一场又一场的胜利...

    渐渐地,蔺相如的意识变得模糊,温暖的梦境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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