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因果
远在见面之前，紫陌便对宁朔产生了好奇，因为濯七香让她帮忙照顾一下这个男孩，而在这个世界上从没有任何一个人需要她的照顾。她还记得自己坐在红色神殿的放满灵牌无人敢去的小角落，一边看着天上的飞鸟，一边非常认真的想这件事情。
一个从山中来，曾经被当做怪物猎杀的男孩，也许她真的可以照顾他，让他不要过于害怕这个世界。
她很多次的设想过见到宁朔时的场景，宁朔是个怎样的人。但当他们终于见面，她很快就知道宁朔绝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胆怯幼稚，相反，他眼神锐利，像是一把要刺入人心脏的刀。她才是无比胆怯的那个。
而他说话直接，并没有如其它人一样立刻注意到自己的古怪，是弟弟之外第一人。然后他们又说了那么多话，她很少遇到愿意和自己说话的人，她几乎没有遇到过愿意去理解她的人，她第一次遇到愿意和她真正的交流，又似乎很开心的人。
可惜她没有胆量，不敢接近他，到了相羊书院后更是找到了疏远他的理由，于是又归于往常，于是又重复起之前的平静生活。也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她才会带着笑意和尴尬，偷偷的做着那些没有任何现实痕迹的梦。
紫陌一直觉得宁朔和乘白做事缺乏界限，不计后果，如果无人约束，一定会引发天大的灾祸。宁朔这人不用说，对任何事情都缺乏畏惧，甚至别人越是敬畏的他越要去挑衅。乘白呢，看上去多思多虑，但对很多事情缺乏边界感。要知道，在宁朔来之前他就有把老师支开偷看他学术笔记的往事，如果遇到一个不愿意宽容的老师，他是可以因为这个被开除的。
紫陌想，如果自己能够和他们一起，说不定可以平衡他们。那该多好啊。
如今，幻想竟然成了现实，她成为宁朔没有嫌隙的朋友，可她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知道宁朔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她并不了解这一切，而且不知为何，她越是在意越有种难以明说的晕眩感，连开口说话都很难了。
宁朔迅速的把秋迟手脚捆了，才注意到紫陌的异常，把她拉到自己身后。紫陌感受到他用力拉着自己的手，甚至有些疼。
“原来他也在紧张啊。”她想。
“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愿意说给我听吗？也许我可以帮助你。”紫陌挣扎着说。
宁朔看了看她，上前把秋迟面具摘了下来。面具下，一张熟悉的面孔面无表情，只有眼睛透漏出疯狂的笑意。他甚至没有看宁朔，就像没有注意到自己被刺中了心口一样，只是盯着高台上的青策。
那不是什么左臣秋迟，而是刚才还在咒贴里看到过的，他们的剑术课老师，黑星勾乙。
紫陌大为意外，问：“宁朔，我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事后向你解释。”
“你时间紧迫吗？如果不是，我要你仔细说给我听！”
宁朔有些惊讶于紫陌的认真，看了看以一种乖张的神色保持不动的勾乙，又看了看刚刚帮他简单包扎了的乘白。乘白倒是没有特别惊讶，他大概惊讶于宁朔的举动，但并不认为这是一件错误或者荒唐的事情，他早就知道那是勾乙。
他只是有些伤感罢了。
“先坐下吧，你脸色不太好。”宁朔扶着紫陌坐到一边的树根上，“从根本上说，首先，左臣秋迟并不存在，不论是我们遇到的秋迟，你遇到的秋迟，都是这个人，黑星勾乙。其次，他也不叫黑星勾乙，当初他说自己是青策的哥哥，这并没有错，因为悬束之死痛哭流涕，应该也不是假装。他是左臣三子中的长子，黑星墓门。”
“左臣墓门。”墓门终于有了一些反应。
宁朔并不理会他，说：“左臣一族显然遇到了一些危机，是什么呢，还要这个人和我们说。但结果就是，青策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而秋迟因为见证了这一切，被青策关押并折磨致死。其余的，关于血裔的事情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们想要找到人鱼族的试炼，而一路来到这里，除了最开始找到咒贴是我们自己，其余的一切都是勾乙，也就是墓门在引导着我们。”
乘白便哎了一声，说：“我看到宁朔在地牢中故意和干城说‘勾乙去了北岸’，就知道宁朔是在试探他们的反应。也就是说，他是在怀疑勾乙的身份，然后在那一刹那，我便也明白了。神出鬼没，对我们的行径了解异常，对犀甲有直接的影响，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除非秋迟真的是个幽灵，这一切一定另有其人。”
“其实你早就应该想到的。”宁朔苦笑了一下，却是不同的意思。如果不是濯七香对他说秋迟还活着，他又不让乘白去质疑濯七香，乘白怎么会被蒙蔽到现在？他说：“不过，那时只是确认一下，我想明白这些是因为一夕和我说，月明晓寒其实是因为调查勾乙而死，而勾乙是联络黑星与南荒城那些人的人，此外，他在偷偷练习换血咒。”
“换血咒？换血咒！我不知道这些。”乘白说。
宁朔把一夕的话——他记住的那些，大致地说了，说：“于是我就把这一切都联系在一起。魔之子，经过那样的折磨都没死，黑星家族突然出现的新人，老师对他的过分的信任，换血咒，还有，所有人都在说秋迟已经死了。于是我终于明白，秋迟早就不在了，而勾乙便是黑星墓门。他之前练习换血咒并不是为了伪装黑星，而是因为他需要血裔的血进入这里，这本是他最大的目标。”
墓门在一边冷笑了一声。
紫陌非常认真的听着，问：“所以你为什么刺伤他，是因为他一直在骗你吗？你想要杀死他吗？”
“我不会局限自己的选择的。”宁朔说，“至于为什么要控制他，那是因为我非常确信老师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想要做什么。也就是说，他利用了老师，如同利用了其他所有人一样。我不能把我们的性命交到他的手上。之前没和你说这些也是因为他很可能在跟踪我们，我知道自己机会渺茫，不能让他有防备。”
“我甚至没想要继续骗你们，”墓门终于开口说话，却冷冰冰的像是个尸体，“我根本不在意，宁朔，我并不在意你们。”
“那你为何带着面具来这里？”乘白问。
“那是我的善意，你们还有大事要做，我不想让你们混淆困惑，不是吗？我根本不在意这些。”
“所以，你到底要做什么？”宁朔蹲下来，盯着他。
“与你无关的，而且，也没有意义了。”墓门依旧麻木的看着高台上随风飘荡着的青策，闭上了眼笑了笑，“你们想杀我就杀了我吧，我不会怨恨你们的，我们左臣一族，终于可以团聚了。”
宁朔和乘白面面相觑，突然不知道要做什么。紫陌说：“宁朔，如果他对我们还有威胁，我不会阻拦你的。如果他威胁已除，如果你还没有完全了解一切的因果，就不要随意杀死他。如果你担心他出去后对老师不利，我们帮他止住血把他关押起来，然后送到七香老师那里，你说好不好？”
“不好。”宁朔说。
“宁朔，你不能以情绪杀人，我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紫陌温柔又认真地说。
宁朔却笑了起来，说：“吓你呢。没必要这么纠结，我们有另外的选择。能解释咒贴的水文术和夕拾术我和乘白早就学会，甚至之前也实验过了，只是在那些人眼前装一下罢了。就让我们先看看，墓门师兄的记忆中都有什么。”
他便走到墓门身前，墓门终于有了反应，想要挣扎，但如何动得了。宁朔开启咒术，青策的高台尚在，黑衣界里的日风乱吹，一个小男孩突然从青草地上跑了过来。
男孩虎头虎脑的，回头带着大舌头说：“妈妈，那有鸡鹅。”
众人一愣，只有墓门眼睛便突然含了泪水。
一个从山中来，曾经被当做怪物猎杀的男孩，也许她真的可以照顾他，让他不要过于害怕这个世界。
她很多次的设想过见到宁朔时的场景，宁朔是个怎样的人。但当他们终于见面，她很快就知道宁朔绝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样胆怯幼稚，相反，他眼神锐利，像是一把要刺入人心脏的刀。她才是无比胆怯的那个。
而他说话直接，并没有如其它人一样立刻注意到自己的古怪，是弟弟之外第一人。然后他们又说了那么多话，她很少遇到愿意和自己说话的人，她几乎没有遇到过愿意去理解她的人，她第一次遇到愿意和她真正的交流，又似乎很开心的人。
可惜她没有胆量，不敢接近他，到了相羊书院后更是找到了疏远他的理由，于是又归于往常，于是又重复起之前的平静生活。也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她才会带着笑意和尴尬，偷偷的做着那些没有任何现实痕迹的梦。
紫陌一直觉得宁朔和乘白做事缺乏界限，不计后果，如果无人约束，一定会引发天大的灾祸。宁朔这人不用说，对任何事情都缺乏畏惧，甚至别人越是敬畏的他越要去挑衅。乘白呢，看上去多思多虑，但对很多事情缺乏边界感。要知道，在宁朔来之前他就有把老师支开偷看他学术笔记的往事，如果遇到一个不愿意宽容的老师，他是可以因为这个被开除的。
紫陌想，如果自己能够和他们一起，说不定可以平衡他们。那该多好啊。
如今，幻想竟然成了现实，她成为宁朔没有嫌隙的朋友，可她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知道宁朔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她并不了解这一切，而且不知为何，她越是在意越有种难以明说的晕眩感，连开口说话都很难了。
宁朔迅速的把秋迟手脚捆了，才注意到紫陌的异常，把她拉到自己身后。紫陌感受到他用力拉着自己的手，甚至有些疼。
“原来他也在紧张啊。”她想。
“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愿意说给我听吗？也许我可以帮助你。”紫陌挣扎着说。
宁朔看了看她，上前把秋迟面具摘了下来。面具下，一张熟悉的面孔面无表情，只有眼睛透漏出疯狂的笑意。他甚至没有看宁朔，就像没有注意到自己被刺中了心口一样，只是盯着高台上的青策。
那不是什么左臣秋迟，而是刚才还在咒贴里看到过的，他们的剑术课老师，黑星勾乙。
紫陌大为意外，问：“宁朔，我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事后向你解释。”
“你时间紧迫吗？如果不是，我要你仔细说给我听！”
宁朔有些惊讶于紫陌的认真，看了看以一种乖张的神色保持不动的勾乙，又看了看刚刚帮他简单包扎了的乘白。乘白倒是没有特别惊讶，他大概惊讶于宁朔的举动，但并不认为这是一件错误或者荒唐的事情，他早就知道那是勾乙。
他只是有些伤感罢了。
“先坐下吧，你脸色不太好。”宁朔扶着紫陌坐到一边的树根上，“从根本上说，首先，左臣秋迟并不存在，不论是我们遇到的秋迟，你遇到的秋迟，都是这个人，黑星勾乙。其次，他也不叫黑星勾乙，当初他说自己是青策的哥哥，这并没有错，因为悬束之死痛哭流涕，应该也不是假装。他是左臣三子中的长子，黑星墓门。”
“左臣墓门。”墓门终于有了一些反应。
宁朔并不理会他，说：“左臣一族显然遇到了一些危机，是什么呢，还要这个人和我们说。但结果就是，青策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而秋迟因为见证了这一切，被青策关押并折磨致死。其余的，关于血裔的事情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们想要找到人鱼族的试炼，而一路来到这里，除了最开始找到咒贴是我们自己，其余的一切都是勾乙，也就是墓门在引导着我们。”
乘白便哎了一声，说：“我看到宁朔在地牢中故意和干城说‘勾乙去了北岸’，就知道宁朔是在试探他们的反应。也就是说，他是在怀疑勾乙的身份，然后在那一刹那，我便也明白了。神出鬼没，对我们的行径了解异常，对犀甲有直接的影响，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除非秋迟真的是个幽灵，这一切一定另有其人。”
“其实你早就应该想到的。”宁朔苦笑了一下，却是不同的意思。如果不是濯七香对他说秋迟还活着，他又不让乘白去质疑濯七香，乘白怎么会被蒙蔽到现在？他说：“不过，那时只是确认一下，我想明白这些是因为一夕和我说，月明晓寒其实是因为调查勾乙而死，而勾乙是联络黑星与南荒城那些人的人，此外，他在偷偷练习换血咒。”
“换血咒？换血咒！我不知道这些。”乘白说。
宁朔把一夕的话——他记住的那些，大致地说了，说：“于是我就把这一切都联系在一起。魔之子，经过那样的折磨都没死，黑星家族突然出现的新人，老师对他的过分的信任，换血咒，还有，所有人都在说秋迟已经死了。于是我终于明白，秋迟早就不在了，而勾乙便是黑星墓门。他之前练习换血咒并不是为了伪装黑星，而是因为他需要血裔的血进入这里，这本是他最大的目标。”
墓门在一边冷笑了一声。
紫陌非常认真的听着，问：“所以你为什么刺伤他，是因为他一直在骗你吗？你想要杀死他吗？”
“我不会局限自己的选择的。”宁朔说，“至于为什么要控制他，那是因为我非常确信老师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想要做什么。也就是说，他利用了老师，如同利用了其他所有人一样。我不能把我们的性命交到他的手上。之前没和你说这些也是因为他很可能在跟踪我们，我知道自己机会渺茫，不能让他有防备。”
“我甚至没想要继续骗你们，”墓门终于开口说话，却冷冰冰的像是个尸体，“我根本不在意，宁朔，我并不在意你们。”
“那你为何带着面具来这里？”乘白问。
“那是我的善意，你们还有大事要做，我不想让你们混淆困惑，不是吗？我根本不在意这些。”
“所以，你到底要做什么？”宁朔蹲下来，盯着他。
“与你无关的，而且，也没有意义了。”墓门依旧麻木的看着高台上随风飘荡着的青策，闭上了眼笑了笑，“你们想杀我就杀了我吧，我不会怨恨你们的，我们左臣一族，终于可以团聚了。”
宁朔和乘白面面相觑，突然不知道要做什么。紫陌说：“宁朔，如果他对我们还有威胁，我不会阻拦你的。如果他威胁已除，如果你还没有完全了解一切的因果，就不要随意杀死他。如果你担心他出去后对老师不利，我们帮他止住血把他关押起来，然后送到七香老师那里，你说好不好？”
“不好。”宁朔说。
“宁朔，你不能以情绪杀人，我不会允许你这样做的。”紫陌温柔又认真地说。
宁朔却笑了起来，说：“吓你呢。没必要这么纠结，我们有另外的选择。能解释咒贴的水文术和夕拾术我和乘白早就学会，甚至之前也实验过了，只是在那些人眼前装一下罢了。就让我们先看看，墓门师兄的记忆中都有什么。”
他便走到墓门身前，墓门终于有了反应，想要挣扎，但如何动得了。宁朔开启咒术，青策的高台尚在，黑衣界里的日风乱吹，一个小男孩突然从青草地上跑了过来。
男孩虎头虎脑的，回头带着大舌头说：“妈妈，那有鸡鹅。”
众人一愣，只有墓门眼睛便突然含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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