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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铁手换真情

    “对了,这次带了两个侍从,嫂嫂在家中也是金枝玉叶,平日里有什么活,便让他们帮忙打理吧,至于这些玻璃物饰的用处,他们二人也都受过调教,嫂嫂有不明之处,尽管问他们即可。”李君将来时带的一男一女推向王慧。

    王慧仔细打量一番,男家童体壮有力,面相敦厚,女侍从温婉随和,看来是李君精心挑选出来的,忙躬身道:“叔叔有心了,只不过我阿爹阿母向来不许我使唤仆从,怕惯坏了性子,出去丢了王氏族人的脸面。”

    见李君执意,王慧又道:“而且我前些年也开始诚心礼佛,佛家有云,万物生灵皆有情,同为草木,岂可挥斥他人?”

    没想到这王慧还是个心中挂记平等之人,或许这也和她长了一对虎牙有关吧。心理学中,被歧视的人往往渴求他人公平对待,在这烽烟乱世,公平可比盛世更为难得。

    “嫂嫂误会了!我是见大哥手上不便,这才从去汀州南下的道路上,找了两个南迁的流民,嫂嫂若是不收留他们二人,我只能是放他们继续南下了……”

    “是这样啊……”王慧心思灵动,岂能不知李君在骗她,但她若是不收这二人,恐怕接下来这位叔叔,就会像何云义嘴里骂咧的那般,不知又会想出什么鬼点子了。

    “这样的话,嫂嫂就擅做主张,暂时手下他们,不过充当家童侍女嫂嫂可不敢,不如就像叔叔和郑晖一般,称他们为弟弟妹妹可好。”

    闻言,李君躬身施礼道:“嫂嫂菩萨心肠。”

    谢过新主人后,王慧唤来几名孩童,让他们带着二人前去土楼四周先转悠转悠,了解了解家中情况,待择日有空,再带他们向何氏族人问安。

    “大哥在屋里?”李君说时,将声音故意提高了几个分贝。

    王慧见状,呵呵笑道:“叔叔别喊了,适才你我说话时,我都看见他在凭栏窥视了,想必现在正和郑晖兄弟猫在屋内打牌呢。”

    “哦!是吗?这不见我,又玩我的竹牌,这可是有点真香定律的意思啊!”

    话言未了,伴随着何云义的喝骂声,一片片竹牌从楼上飘落而下:“玩你的竹牌怎么了?大不了还给你就是了,少在我家阴阳怪气的。”

    “你家?”许久没和大舅子玩耍,李君一时兴起,叫嚣道:“我可记得这土楼是我请人一砖一木搭建而成的,只是我不打算要了,便宜了某些人……”

    闻言,何云义涨红了脸,嚷嚷道:“李司马这是发达了,就要赶尽杀绝,既然如此,明日我就搬出去,给你把窝挪开。”

    “那是不是得把这一年来的房租付一下,我的房子可不是白住的。”

    “付就付!”何云义说时,奔进房内,在箱底扯出一袋银钱,就从楼上砸了下来,连同娘子王慧也一起被牵连。

    二人抱头躲在屋檐下,王慧劝道:“他就是这么个小孩子心性,叔叔别往心里去,待我上去和他说道说道。”

    “这是我和大哥之间的误会,还是由我去解除吧,嫂嫂帮忙准备些饭食,今日来时,在路上耽搁了,至今还未进食。”

    “那叔叔可小心点,云义好像憋了好久呢!”

    谢过王慧好心提醒,李君端起来时带的两口木盒,踏步上了楼梯,何云义早就倚在栏杆处,撇嘴拧头,一副傲娇神气。

    赔罪自然是得有个赔罪的样子,在上楼的一刻,李君假装脚下打滑,一个扑身跌倒在地,将手中的木盒抛了出去。

    木盒在地上滚落了数圈之后,仰面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只铁质的假手,虽说看起来有些笨重,但何云义在看到的那一刻心中还是咯噔了一下。

    “用这玩意是来嘲讽我的吗?”何云义说时,一脚踢在铁手上,那铁手的指关节竟然还会动,与真手几乎没有差别……

    一阵激动之后,何云义再次撇嘴道:“拿走,拿走,我早就习惯一只手了,不用你来献殷勤。”

    李君没有作声,只是若无其事地拉过他残缺的右手,一点一点为其带上,并不是嘱咐道:“这玩意我也是第一次做,不是很轻巧,待他日找到一个能工巧匠,再重新给你做一个新的。”

    这次轮到何云义沉默了,他握了握拳头,心中暗道:今日就是你李君把泉州刺使的位子双手奉上,我何云义也不会高看你一眼。

    却见李君继续自言自语道:“下雨天若是关节疼痛,就将它摘下来,平日无事,也可以脱下来擦拭,保养好了,也能多用些时日。”

    郑晖见他没了先前那般怒气,好言相劝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

    “不敢,我何云义人微言轻,人家可是一州司马,怎会将我这大舅子的话放在心上。”何云义傲娇的神色,像极了李君小时候骗老李头的样子。

    终于装好了假手,李君长舒一口气,捧起一张一本正经的脸,诚然道:“那今日就请大哥多多指教!”

    “不敢当!”何云义一言一字迸发而出,扯动脸上的陈年伤疤,那是他最后的倔强。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见他如此不识大体,王慧玉手搭在何云义肩上,揉捏一番,娇声道:“云义,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误会,咱们今日就在此说开了,好吗?”

    那说话的娇声和姿态就差用小拳拳锤何云义的胸口了,郑晖瞬时牙根发软,这几日,他已不是第一次见王慧施用此法了,可何云义就是受用这一套。

    闻言,何云义已是卸去了先前一半的怒气,一把将王慧搂进怀里,瞥了呆呆的李君一眼,温声安慰道:“娘子有所不知,这等人心中尽是阴谋诡计,你若视他为亲如手足,待他利用完你后,就要吐露那毒蛇的芯子,反咬你一口。”

    “哪有,叔叔人好的很吶,我哥哥本是海员,可漳州、泉州已经两年不曾出海,若不是叔叔说动那些藩客,我哥哥就得另辟蹊径,再找一份生计谋生了,如今他那儿子才半岁大,可是经不起折腾了。”

    说完,见他有所动容,又道:“而我那两个调皮的堂弟,仗着家里有些积蓄,四处惹是生非,也是叔叔前去劝说,三言两语就化去了他们的孩童心性,还将二人塞进了玻璃坊,让他们先学些本领,待来日叔叔再去赣南建玻璃坊时,二人可就是赣南玻璃坊的管事之人了。”

    王慧不说此事还罢,一提起亲人的未来都有了希冀,何云义更是怒火中烧,咬牙恶狠狠道:“是吗?那还得感谢李司马大恩大德了,也罢,我这等小民也惹不起你,只好每天供奉一炷香火,盼望你早登极乐,来世生个好心肠,别再来祸害我们何家了。”

    没想到自己在何云义心中竟是如此不堪,李君不禁好笑,看来连日相处下来,这位大舅子是把自己给摸得一清二楚,随即落座他身旁,以手抚摸他的后背,好言安慰道:“大哥言重了,我知道你是为先前我退隐时,还推辞了你的牙将一职耿耿于怀,这不今日特意来,给你谋上一份差事!”

    “担不起!”何云义搂住娇弱的王慧不屑道,“如今我已是残缺之人,能与娘子相濡以沫已是感激不尽,至于李司马的任职,还是另找他人吧。”

    说时,看向一旁的郑晖:“郑兄弟舍弃结拜兄弟,跟你南下是想要闯出一番事业,你将人当做家童使唤也就罢了,前些时日李言在市舶司缺个人手,想要借用郑兄弟几天,你也多加阻拦,难道人家就不能为自己寻求个前程了吗?”

    何云义越说越激动:“郝刚、可言还有陈族长送给我们何家的那个侍女清荷,失踪了那么久,你也不派人去找,怕是因为当年郝刚揭发你去鸿雁楼,怀恨在心吧?可那两个善良懵懂的侍女可没把你怎么着,你也不去找找看,就任由她们在外面饱受战火摧残?”

    此时,连王慧也搭不上话了,只听何云义将连日来埋在心里的怨气一股脑吐了出来:“原本在光州时,我见你心有大志,还以为你能带领乡邻兄弟姐妹,在这乱世寻求一个安居之地,可后来到了福建,你却将主公的大位拱手于人。”

    何云义说时,想起在蕲州时,李君被陈可礼偷走了数万人,后来在江州又送了王景辉数万人,既而又送耿平钱粮,把那天仙难比的刘夫人也放走了,不禁悲从心来,哼哧了几声后,继续开火道:“也罢,你做缝衣匠已不是一次两次了,那主公之位,你李君恃才傲物,看不上眼,可我一个残缺之人想要在军中谋个职位,你也极力阻拦,是非要看着我被乡邻嘲笑,才能满足你那卑鄙无耻,肮脏不堪的内心吗?”

    “是不是我何云义日子不好过,你心里就无比舒畅,你说啊!”何云义挥舞着铁手一拳打在李君脸上,顿时李君嘴角涌入一丝血迹。

    王慧见状,忙伸出玉指帮其擦拭,绣眉一皱,冷声喝斥道:“说就说,干嘛动手伤了叔叔,是不是这几日我把你伺候的太舒服了,要是这样的话,明日我也不嫌弃乡邻笑话,回娘家算了!”

    “嫂嫂别动气,我和大哥在光州时就这般玩耍的,早已习惯了。”李君说时,给郑晖使了个眼色。

    郑晖会意,上前笑盈盈道:“嫂嫂别生气,他们二人只是闹了小别扭,今日说开了就无事了,咱们还是外面等候吧。”

    王慧是个伶俐之人,也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随即玉指在何云义的那只有温度的糙手中摩挲,温声细语道:“你也给叔叔个解释的机会嘛!”

    说时,贴近他耳畔,一阵娇声细语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何云义听罢,嘴角漏出一丝男人都懂的微笑,还佯装大度,挺了挺身子,说道:“也罢,今日就看在我家娘子的份上,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若是有牵强附会狡辩之处,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继续每日一炷香为你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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