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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长生道人

    雨势渐盛,急追马蹄奔至常康郡,被潮州守军占领的常康郡左接广州都督府,右临清源军叛军占据的端州,刘崇龟此刻的心情已经是不言而喻。

    而对于一路快马加鞭的二人来说,常康郡亦是一道躲不过去的坎,此刻大雨磅礴,急马难行,二人想要前去广州都督府会见刘崇龟,就得穿过常康郡,然而绕了半圈,也是没找到能不惊扰守军的路线。

    眼见天色已晚,二人被大雨淋了个湿透,雨势又丝毫没有减退的意思,李君勒马急停,抹去面庞倾泻的雨水,对心急如焚的韦瑜道:“夫人,还是先找个地方避雨吧!再这样下去,你我还没进广州城,就被大雨灌透了!”

    “去哪避雨呢?”韦瑜勒停嘶鸣的困马,看着倾盆而下的大雨,心中满是怨愤,往年这个时间,庄稼多么希望有雨水灌溉,可老天偏偏就是滴雨不下,如今正是危难之际,却又前来捣乱,真是让人无以言说。

    雨声中夹杂着李君微弱的回应:“适才路过东南,有一座道观,或许可暂避雨势。”说罢,也不待韦瑜应声,已然勒马向东南奔去,良久韦瑜才破雨追来。

    正所谓盛世修道,乱世参禅,历经百年战火的大唐,有名的道观都已人去楼空,更不用说偏安一隅的岭南郡县旁这座无名道观。漆黑的雨夜,伸手不见五指,二人好不容易摸到屋檐下,扣了半天门,观中也未有回应,韦瑜低声道:“或许是潮州守军占领了常康郡,观中道人唯恐遭受殃及,不敢与收留你我,还是就在这屋檐下暂避雨势吧……”

    回身看了一眼漂泊雨势,李君劝诫道:“看这雨还不知道下到何时,若在平日,李君倒是有雅兴与夫人在此赏析夜雨,可如今夫人与我都担负着潮州乃至岭南百姓的命运,如果被这大雨灌透,不幸感染风寒,耽搁了拾花的季节……想必夫人也会内省不疚。”

    “李司马说的是!”韦瑜正欲扣门时,却又缩回了来,“可是……”

    此时,李君也发现了韦瑜的异样,当日在迁徙潮州百姓途中,他曾向黄老多方打听韦瑜的过往,加上钟义德道说封州之行,对韦瑜的认知,李君也是对雷厉风行,果敢勇进的韦瑜十分佩服,却不知为何,今夜在一座无名道观前韦瑜竟像个娇羞的少女,徘徊不前。

    当人有了娇羞之心后,最忌被人猜透心思,李君这一思量,举手投足尽在韦瑜眼中,为了掩饰心中的娇羞,韦瑜沉了口气,扣响门环,朗声向观中喊道:“靖源真人可在?小瑜儿雨夜冒昧打扰,还望真人不计前嫌,暂作收留……”

    一句‘小瑜儿’已经是让李君满心疑惑了,后面还来了一句‘不计前嫌’,李君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观中那位靖源道人似乎是听到了他小瑜儿的呼喊,不一会,雨声夹杂这急促的脚步声,道门在脚步停歇的那一刻,缓缓打开一丝缝隙,探出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道童,仔细看了看湿透的二人,也不多话,递上来一把雨伞,自己打灯在前引路。

    怀着满心好奇,李君拴了马,跟随韦瑜一路从石阶向大殿行去,黑夜中唯有大殿掌了两盏微弱的烛火,也是看不清整座观宇究竟有多大,道童早已准备好了干净的道袍与二人换去湿透的衣衫。

    韦瑜正在打理淋湿的发髻,只听那花甲道人对身旁的小道童嘱咐道:“去给夫人准备热汤,免得受了风寒,耍起性子来,咱们这观宇又要遭殃了。”

    闻言,韦瑜忙俯身拜道:“真人说笑了!当年是小瑜儿年少无知,冒犯神明之处,望真人不要挂在心上。”

    二人言语间,李君也是听出了一丝韵味,又见韦瑜对道人如此敬畏,忙对着三清台有模有样作了个道礼,却在不经意间看见老道人身前一直摆弄的物饰,惊异地脱口道:“莫连?”

    韦瑜也是被李君这一声惊呼所吸引,探头望去,道人身前确是摆放了数十盆莫连,只是盆中莫连尚且幼小,又被屋外的暴雨摧残,凋零到只剩下几枝花头,道人正细心救治盆中几近夭折的莫连。

    二人一惊一乍,道人仍旧纹丝不动,反而将正在烹煮热汤的小道童吸引过来,适才门外漆黑一片,看不真切,此时烛影缥缈,道童确是长得眉宇清秀,十分娇俏可爱,侧身看去,竟有七八分女相。只见他仰望着可爱的面庞,欢喜道:“两位信士也见过这艳绝尘世的莫连?”

    “在潮州牛牯山见过,也正是为此而来。”李君看了一眼韦瑜,应声回道。

    闻言,小道童如获至宝般奔向老道人,止不住满心喜悦:“这些花儿怕是救不活了,不如咱们再去偷些来……”

    “什么叫再去偷些来?”老道人一把搂过小道童,低语道,“为师常教导你,修道之门,在乎一心,你昨日喜欢追雁,今日喜欢莫连,他日又会被莫名之物牵引道心,何时才能明心见性?”

    说罢,回头看了一眼还未缓过神来的韦瑜,继续教导道:“为师常言,相逢即是缘,那牛牯山和韦家三郎培育的莫连都与为师有过渊源,再去折些回来,也算是一种缘分,何故言盗,以致失了本心?”

    这小道童显然跟随老道修行时日不久,对于师父啰哩啰嗦的教导没听进去,一个劲的怂恿着:“那师父何时再去牛牯山圆了这份缘呢?”

    这时韦瑜已经从师徒二人言语间明白了个大概,忽而心思斗转,走近师徒二人,怪异地笑了笑,一改先前的谨小慎微,走近老道,嘴中啧啧道:“原来靖源真人还是不改往日,如今连区区莫连都要偷的,也是枉费小瑜……网费了我多年来每日诚心悔过。”

    “小瑜儿还是那么爱奚落贫道。”老道说时,转身过来,李君这才看清其面貌,虽说已是花甲斑斑,老道面貌却如同四五十岁的壮年,黑夜中,一双明亮的眸子一看就知道是常年修身练气。

    正在思量老道如今几旬时,韦瑜笑道:“李司马可知道眼前这位真人乃何方神圣?”

    “哦?”李君随口附和,眼中始终被老道明亮的眸子所吸引。

    只听韦瑜又道:“这位真人乃是当年随族父韦宙从太原南下至岭南的靖源子,平生以长生之术为岭南士族所敬,昔日凡临广州者,必来此求签问卜,或是求觅长生之法。”

    韦瑜一改进门前的敬畏,接连发难,李君感受明确,却又不知她意欲何为,只好极力附和道:“嚯!这么厉害?”

    “可不是吗?”韦瑜近前抚摸着小道童的脑袋,淡淡道,“然这位几近耄耋之年的靖源真人有一癖好,喜爱收士族大家子孙为徒,且男的要有七八分女相,女的有五六分男相,如若不然,即使送上万贯银钱,也是无济于事。”

    “这是为何?”

    “呵呵,言曰乃长寿之密法,不与外人道说。”韦瑜不屑道,“昔日我家阿哥被这位真人妖言蛊惑,一心要拜他为师,然其相貌与真人要求不符,于是求尽族父,为其建观于此,才得以为俗家弟子。”

    “这不挺好吗?”

    “唉!”韦瑜摇头叹息,将懵懂的小道童搂进怀里,“谁知这位真人收我家阿哥的目的是在年幼的我身上,真人见我身为女子,竟有五六分男相,便常邀阿哥唤我来观中玩耍,期间巧言令色骗我拜他为师,我虽年幼,也知他心怀不正,看在族父的面子上,并未言他,只是多方推辞。而真人为得长寿,竟将我囚于观中……”

    “还有这回事?”

    “呵,不止于此!在囚禁我的那间屋中,还有三名同我一般不知道被真人从何处掳来的孩子,等我们一起逃出生天的时候,族父也与一众士族族长寻过来,人证物证据在,李司马猜真人是如何狡辩的?”

    “总不能说陪是夫人和那几个孩子在玩捉迷藏吧?”

    “哈哈哈,李司马真是才思敏捷,可惜真人当时已经被一众族长围困观中,哪还能如李司马一般想出这等逃脱之词?急于脱罪的真人竟无耻言说我等几人被妖魔俯身,若不及早驱除,日后三灾五难常伴余生……”

    “一众族长们莫不是信了?”

    “族父倒是没信这般鬼神之说,只是父母早前送阿哥拜师时,已经被真人蛊惑,任由族父如何解释,也是信了真人的逃脱之词。而且两个月后,阿母外出访友,偶感风寒,竟一病不起,真人前来探望时,又言是我上所负妖魔殃及了阿母……”

    话音未落,忍气吞声许久的靖源真人终是憋不住,气愤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而韦瑜依旧自顾自话,近身来到李君身旁,背身靖源向他眨了眨言,暗自低语道:“我家中的莫连,便是这老道传授的移花接木之术。”

    看着被气的火冒三丈,破了长生功法的靖源真人,再看看韦瑜嘴角漏出的得意,李君已是有些猜不透适才韦瑜所言,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不过,韦瑜传递过来的信息他倒是明白,移花接木之术二人虽说都懂,李君也知道其中诸多细节,可眼下的岭南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们,而眼前这位痴迷长生的靖源真人确是个不错的工具人。

    也是韦瑜急中生智,打开了李君的思路,若这靖源真人对花木之道多有研究,日后海贸运送回来的诸多粮食瓜果,或许可以借他之手在各地培育,甚至,连杂交水稻的概念也可以引导给他,一旦成功,将是一场关于粮食的革新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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