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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龙骨

    按照京爷的说法,这个杨腾活到了九十多,非常有钱,膝下儿女成群,生活幸福美满,就像是梦里神仙真的赐给了他福运一样。

    不过我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来这个故事跟龙骨和锁龙井有什么关系,但如果京爷只是想给我讲个故事,他也不用费那么大劲绕圈子,他只要随便找个理由敷衍我就行,除非这个故事和他手里那张照片有关系,又或者这个故事本身就有问题。

    我一吃饱脑子就懒得转,京爷又一副“你自己猜”的架势,搞得我也不好意思开口问他,只能自己想了半天,直到我觉得我胃里的排骨都快消化完了,我的脑子里才突然蹦出来一个想法。我对着京爷笑了一下,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做人做事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所以,洪正的版本呢?”

    “还没傻,不错,”大强停下了和李二狗碰杯的手,朝我递了递杯子,“杨腾确实说了假话,不过等我们找到这个人的时候,他早就已经死了。”

    死了?

    这个结果让我有些出乎意料,我偏头去看京爷,后者对着我点了点头,但依旧保持了他一贯的沉默,没有多说什么。

    妈的,一个两个谜语人,就应该一个一个把他们吊起来抽,抽到他们张开嘴,叭叭地往外吐话才算完。

    可能是看我的脸色着实算不上好看,京爷还是预支了一下他未来半年的话费余额,对着我说:“鱼鱼,记得我和云渡是为什么来这里吗?”

    这个我当然知道,大强和我说过,是因为一个木头脑袋,但这跟龙骨、锁龙井,还有洪正有毛线关系?

    ……等一下,他和大强来这里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一颗木头脑袋,难道这个答案和这个头有关系?

    我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总不可能,那个头是洪正的吧?我可听大强说了,寄给你们两个的头可是木头雕的。”

    京爷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道:“那个脑袋有点问题,不过我派出去的人还在查,到时候再说。但我听灵序和云渡说你也收到了一颗头,现在放在你家地下室里?”

    我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李二狗,他在我和京爷说话期间一直在看我,沉默得异常,全然没有了平日里话痨的样子。这让我想起来当年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那时是在大学的宿舍里,他的衣着异常朴素,行李和我的一样简单,简单到甚至只用一块布打包起来就可以完全带走。他同我说他身上没钱,所以说他来禹杭读大学之后的第一件新衣服还是我给他买的。

    但我真的和他关系近起来是因为我刚开学的时候就和他打过一架,毕竟他第一眼看见我就擅自算了我的命格,还说我命不久矣,当时还算年轻气盛,所以放下行李就直接动了手。

    李二狗其实一开始是不是这样的,我自和他混熟之后,对他的保留印象其实是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几年越来越疯,已经由一个看上去同时拥有京爷的冷淡和大强的温和这两种脾性的人,变成了现在三天两头因为扰乱公共治安而进局子的变态。曾经的最高纪录是我一周里有四天是去捞他的,局子里的督察都和他熟了,上次被抓也是给一路跟进局子里的受害者装装样子,让他们同意私了。

    我总觉得他在计划着什么,但他实在是难以捉摸,我也没心力多想,只能任由他而去。

    李二狗见我看他,突然抬手,他弹了我一个脑绷,语气轻淡:“京爷问你呢,说话。”

    我被他的一个脑绷弹得嗷了一嗓子,揉巴了两下才回答京爷的问题:“对啊,那颗头被人用保鲜膜封住,保存得很好,就是少了一颗眼珠子,那里面放了个纸条,我跟二狗就是因为这过来的,然后就被大强打了一顿,最后就见着你了。”

    李二狗闻言挑了下眉:“许云渡还打你?”

    我刚想开口说是,就被大强本人截了茬,他的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背了一个双肩包,对我威胁似的挥了挥拳头:“要不是你在那里狗狗祟祟的,谁稀罕打你?”

    我承认我是有些粗心大意,但是这也不是你差点把我下巴揍脱臼的理由啊!

    我有些愤愤不平,但大强的动作制止了我开骂。他拉开拉链,掏包,甩包到床上,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成功给我看愣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递了一张彩色照片给我。

    那上面也是一颗头,和我收到的头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它不是真的,是一块整木雕的人头。

    大强没把这张照片给我看多久,他顶了天就是在我面前晃了晃,确认我看清楚了,就把照片收了回去,然后是换下一张——这回我看得更清晰了,照片上是一个人,或者说是顶着那个木头脑袋的尸体。大强这回把照片塞进了我手里,他看看我说:“鱼同志,这种业务你应该很熟。”

    这种业务?我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他是指我缝尸的这门手艺。

    缝尸讲究清、理、缝、捏,一般缝的是散落的尸块,和现在那什么的入殓师有那么一点点沾边。而缝尸最难缝的就是头,因为器官多,精细,有时候皮肉残缺了还得用面团或者泥捏。为了对得起家属,手上的技艺必须到位,所以好的缝尸匠捏出来的头就跟闭着眼的活人似的,栩栩如生。

    照片里的这位大兄弟就是遇见了一个手艺好的师傅。虽然我退休前也能干成这样,但是现在不行了,我老了,雕木头容易手抖。不过话又说回来,一般用木头雕头以代人首常发生在尸体严重损坏到无法复原,家人为图个安慰所做,这具尸首既然如此……那么我想我已经找到了现在被我放在冷库里头颅的身体了。

    我回头问京爷:“什么时候收到的头?”

    京爷道:“四天前,我和云渡在京城。”

    京城开车到达楚渝大概需要四十三四个小时,倘若堵车,就需要大概两天半了,加上京爷和大强他们勘验尸体,四天确实差不多了。

    既然如此,就可以反向证明,有人希望我们四个能凑在一起行动。但我想不明白的是,送头和尸体给我们四个人到底是怎么算准我们会用什么交通工具进行赶路的?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

    问题太多,我理不明白,只能把这些问题往后面放,转而向京爷求证:“这个头是洪正的,对吗?”

    我见京爷点头,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疑问更多了,但好歹还有一条线是能串起来的,只能说万分感谢了。

    绕了一大圈,京爷终于肯老老实实地同我说实话:“我们两个月前因为龙骨的事情,查到了洪正,但等我们赶到他家时,他已经失踪近两年了,他一生未娶,故无妻无子,线索就此断掉,直到这具尸体的出现。”

    我一听更乱了,脑子转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洪正死了,那杨腾呢?他什么时候死的?”

    大强把我手里的照片抽了回去,声音平静:“三年前也死了,他平常身体很好,吃嘛嘛香,但在三年前的一个早上,他被他孙女发现死在床上,尸体都硬了。他死时脸上带着微笑,医院里鉴定过了,是自然死亡,没有一点他杀的痕迹。”

    都死了?很好,把我干得更迷了。

    我嘴角乱飞,伸手夹了一块猪蹄,一边啃一边理线索,但很显然,我屁都理不出来,只能感叹手上猪蹄真好吃,皮软肉嫩的,一抿就脱骨。

    ……等一下?皮?洪正一个骨头摸上去最起码有七八十的老人,皮怎么这么年轻?总不可能吃猪蹄啃得吧?

    我在用油手直接抢大强手上的照片还是把油手在李二狗的衣服上擦一擦之后再去夺大强手上照片这两个想法之间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了后者,最后还是李二狗眼疾手快地给我递了几张餐巾纸才保住了他的衣服。他甚至伸手替我抢了大强手里的照片,端详了一会儿照片中的人后,才把照片甩给我。

    我偏头看向他,他道:“你们有在这具尸体上找到别的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吗?比如说纹身什么的?”

    “纹身没有,倒是有一大片烫伤,”大强回答他,“很规律。”

    李二狗颇为可惜地啧了啧嘴:“行吧,那这具尸体暂时没有研究价值了。”

    的确,有时候尸体上的纹身可以透露出很多东西,比如说信仰、宗教、以及民族等,但结合这有规律的大面积烫伤,基本上可以说明洪正身上的纹身被人为抹除了。

    不过这些都跟洪正的皮没什么关系,所以我还是将我的问题付之于口:“洪正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的骨龄确实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但他的皮相却很年轻,该不会是跟他年轻时候盗墓有关系吧?”

    大强给了我一个掌声:“不算太笨,接下来我要给你讲的故事就是我们从洪正身上查到的。”

    于是,时间回到上世纪四五十年代——

    洪正是个兵,但和杨腾版本不一样的是,他是一个逃兵,卫国战争爆发第二年春,他就从战场上逃进了不远处的深山老林里,为此还断了两根手指,整个人都显得病殃殃的。

    当了逃兵,他自觉没什么脸回乡,就带着一把军队发的盒子炮和一小盒子弹,孤身一人开始在丛林里生存,渴了喝山溪水,饿了吃野果或野兔亦或者蛇的肉。因为怕被发现,他甚至连火都不敢生,全部都是生食,想着熬一熬就过去了,总比死在枪口下好,接着这一待就是十几天。不得不说,洪正的身体素质属实牛逼,霍霍了自己身体好些天,他不仅没死,也没有消瘦,反倒是胖了一点,脸上还有点肉了。

    而事情就发生在了他逃进深山里的一个月后。

    那日天气算不上好,乌云盖顶,感觉没过多久就要下雨,洪正遭的难多了,对这种天气也不以为然,直接就拿着他手头的所有家当准备下山。毕竟打仗的两方人马在前一天就撤了,山洞外面也听不见任何炮火打枪的声音了,只剩下一点鸟雀子在那里叽叽喳喳地叫。

    洪正此时正在深山里,是爬上爬下去很费劲的地段,所以他的一天大半时间都花在了赶路上。但即便是这样,临近天黑时,他连一半路程都没有赶到。

    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人民的武器并不强悍,所以不敢进入深山打猎,故天黑后的山林没有地方寄身很危险,更何况天上已经开始下雨了,道路泥泞湿滑,就更危险了。

    洪正当然知道这点,所以他在下雨之后没着急下山,而是选择去找山洞。这山很大,天然的山洞也很多,所以他并不担心自己会没地方躲雨。

    但说来也怪,平常这片山脉里的山洞多如兔窟,今天他却一个也没有见着,就连平日里走得颇顺的路,他今天却走得拔不动腿。

    洪正这下子起了疑心,他思考过后在周围的树木上多添了一点记号,然后接着往山下的方向走,试图摸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似乎是为了戏耍他,又或者这个地方的风水本就有问题。洪正遭遇了鬼打墙,他在山林里转了好几圈,最终还是回到了原地,而雨也下得越来越大,就连脚下的路也开始变得泥泞湿滑起来。

    洪正眼见着情况不对,准备爬到树上看看四周环境再做打算,他怀疑自己遇见了在老一辈口中听到过的鬼打墙,但还没等他找到一棵合适的大树,他的脚下就是一空,整个人栽进了一个大概半米宽的大洞里……

    故事讲到这里,我终于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劲了,这他妈的突然掉洞里也太他妈的莫名其妙了。

    大强一把按住我道:“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我们也知道这个故事很离谱,但是你得先听完。”

    我使劲扒拉开他的手,没掰动,看了一眼李二狗,他假装没看见,京爷同样在装瞎,这俩这么一搞,给我气得牙痒痒,张嘴就想咬许云渡一口。

    大强察觉到了我的意图,手跟闪电似的缩了回去,甚至还嫌弃地甩了甩,仿佛上面有口水,他看了一眼我,然后继续说:“算了,我知道你也没心情听这个所谓的故事,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在杨腾那个故事里的墓,洪正是第二次进,他们两个不仅自己进去了,还带了一帮外国佬进去,从里面淘了不少土货。”

    我想到了京爷那张被安置在钱包里的照片,思衬片刻才缓过神来:“所以那张照片是那个时候拍的?”

    京爷和大强同时点了点头,接着京爷开口道:“是,那就是龙骨的线索。”

    啊?龙骨的线索?就这?

    我没忍住嗤笑一声,又问:“那么,那个墓又跟锁龙井有什么关系?古墓就是墓,锁龙井也不过是一口水井,世界上没有龙。”

    大强也笑,他搭了一下我的肩膀:“一开始我和京爷也不相信,直到我们两个看到洪正的皮相,我们那时候才开始有点信龙骨的传闻了。”

    龙骨的传闻?那又是什么鸟东西?一般的药材里的龙骨是指古代大型哺乳类动物,例如象类、三趾马类、犀类、鹿类、牛类等骨骼的化石。龙骨本身具有镇惊安神,平肝潜阳,收敛固涩的功效,主治心神不宁,心悸失眠,惊痫癫狂,肝阳眩晕,滑脱诸证湿疮痒疹,疮疡久溃不敛。

    我觉得他们确实需要拿这个补补,不过看京爷和大强这俩货锐利的眼神,我没敢说出口,怕他俩一个不顺心把我刀了,李二狗都救不动我。作为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废物,我很识时务地没反驳大强的话,只问道:“龙骨有什么传闻?”

    “龙之一词最早出现于甲骨文,它在记载中向来是神物,古代君王常以龙作为形象巩固王权,比喻自己,以此提升气运,”大强碎碎念了很多有的没的,最后冲着我露出来一个阴森森的微笑。他说话的声音也突然放轻,听得我头皮发麻,他道:“所以,传闻中龙的骨头,食之可以长生。”

    我的心脏咯噔了一下,然后嘴巴便不受控制地问了一句:“你们想长生?”

    大强摊了摊手,没有回应,而京爷则是摇了摇头。

    我看向李二狗,后者依旧老神在在地啃着碗里所剩无几的猪蹄,似乎是没有注意我们的对话,但在这样的情景里,这个动作就稍微有些欲盖弥彰了。

    我只能开口问他:“安灵序,你怎么看?”

    李二狗把骨头从嘴里拔出来,扔在泡沫盒盖上,不甚在意地答:“我坐着看。”

    我就不应该问他,我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大强和京爷,沉默片刻之后,得出来了一个结论:“所以,你们想告诉我,洪正的皮相这么年轻,是因为他吃了龙骨?”

    大强立刻就打了个响指回应我,他甚至开口夸我:“真不愧是我家鱼,真聪明,不是七秒钟的记忆。”

    谢谢你,不会夸就别夸。

    我翻了个白眼:“所以这和锁龙井有什么关系?明人不说暗话,别兜圈子了,我最近脑子不好使,最烦别人一套一套地跟我讲话。”

    “白夸你了,”大强嫌弃我,他又把京爷的钱包掏了出来,抽出那张刚被京爷放回去的照片,拆出来指着上面的铭文给我看,“看见这行字了吗?这就是在那口锁龙井的井口边缘拍的。”

    我闻言又使劲盯着这张照片看了看,但这破照片的像素实在是太差了,我毛都没看出来,只能又看向李二狗,希望他说句话,毕竟他很懂邬阑语这种鸟语,看这段铭文,可能也差不多。

    李二狗虽然平日里皮,但好歹没让我失望,他又瞥了我一眼,道了几个字:“灵渊,《太玄经》。”

    我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灵渊一词最早出自《杨子太玄经》中的“初一,去此灵渊,舍彼枯园”,故灵渊也意为深渊。

    我问李二狗:“这上面的铭文这个意思?”

    他嗯了一声,又摇了摇头,虚点了两下照片,道:“这两段铭文连起来的意思是灵渊之城位于此地东南,有龙骸骨。”

    我盯着他看了半晌,确认他不是在耍我玩儿之后,才让大强把照片放回去,但是我还是没想明白大强和京爷去找龙骨干什么。

    我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直接问:“你们找龙骨到底是为了干什么?”

    我对他们三个的本性不能说是很了解,但他们三个绝对对长生没兴趣,如果不是为了达成某种目地,他们绝对不会参活这种事,对此我坚信不疑。

    听见我这话,他们三个很难得地一起沉默了,这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最终,还是李二狗开了口。他的脸上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严肃,语气也是,他同我道:“宁渝缙,你要死了,你的阳寿就剩下两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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