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科幻灵异 > 荒蛮笔摘 > 第二十七章:铃仙山

第二十七章:铃仙山

    我一下子愣在那里,一时之间分辨不出来安灵序是不是在骗我。倒不是在惊讶颂颂能看见鬼,能通灵的人我从前也是见过几个的,但那些人大多体弱多病或者濒临死亡,和颂颂一样年轻,一样朝气蓬勃的我还真没见过。

    我压低声音问:“天生的?”

    安灵序点点头,没有多言。

    我得到答案,更惊讶了。

    就这么说吧,我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贺昼是不是给颂颂下了什么秘术,都没怀疑颂颂是天生的阴阳眼,毕竟小姑娘和传闻中的阴阳眼差距太大了。比起颂颂,我更乐意相信雁嗣禾是,当然,不是咒他,主要是他那个气质,就很让人信服,谁家好人大夏天穿鹿皮靴啊!

    “贺昼找高人帮她看过,”在我发呆时,安灵序又开口了,“那个高人给过她一个镯子当护身符,只要不摘下来,她就看不见鬼,等到目的地了,我就再给她戴上。这里越靠近地宫,死人越多,残留在这里的鬼气也越多,所以我才让颂颂决定,她比蛇好用。”

    拿闺女和蛇比,安灵序,你果然是没女儿的命。

    我仔细去看颂颂的手腕,上面果不其然没了那个镯子,只剩下一节藕白色的手腕。我顿时更心疼颂颂了,开口就把小姑娘叫了回来,好在小姑娘终于是玩累了,抓着蛇就朝我狂奔而来,一把撞进了我的怀里。有她在,我们这回的伙食都好了,京爷让人准备了小蛋糕塞进我和安灵序的背包里,这些玩意全是洋货,上面印着一串外文,洛斯语,我看不懂,单看造型是一个小熊,挺好看的。我拆了一个蛋糕出来喂颂颂吃,安灵序负责给她喂水,颂颂超级乖,把自己喂饱之后就问我们什么时候再出发。

    安灵序闻言看看我,我咬着牙看了回去,我倒也不至于连个三岁大的姑娘都不如。安灵序给我鼓掌,夸我很有精神,他一把把颂颂抱了起来,接着把我从坐着的石头上拉起来。我捶了捶自己开始抖的腿,叹息一声,又开始跟着眼前这一大一小绕着圈爬。

    我这回带了手表,知道我们大概又爬了两个小时,即便是这里的树木挡住了大部分太阳,也挡不住因为高升的日头带来的光线变化。这座山越往里走树越粗壮,品种也变了个样,从一开始一人抱足以的杉木,到了现在十几人合抱尤嫌不够的龙爪槐,那些倒下的枯木和凸起的根缠缠绵绵地叠加在一起,走到最后我们只能咬牙爬,休息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我和安灵序就算了,颂颂再怎么有体力也是个小孩,到后来她的脸都已经白了,安灵序这货见抱她已经解决不了问题,就从包里摸出来了一根背带,把颂颂绑在了自己胸前,这俩活像哺乳期的小猴和母猴,安灵序靠着自己强大的臂力抓着树上垂落下来的藤蔓开始当人猿泰山。

    颂颂和安灵序挂在脖子上的那条蛇颠没颠吐我不知道,反正我站在地下快看吐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鸟屎砸在他仨身上。

    爬到后来我已经懒得去看手表了,我根本提不起腿,或者说我下半身都已经瘫痪了,我靠在树干上喘得像是一个年久失修的破风箱。我们在这片密林里越爬越高,我低头看了一眼,脚底下的树杈子盘根错节,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有缝隙,摔下去怕不是没到底就被树枝捅死了。这一看就不是自然生长的树,或许是许多年前的人类特地移栽的,要不然不可能这么密。我没在林子里看见多少鸟,连鸟窝都没见过几个,只有偶尔见到的几个布满蛛丝的枯巢,好消息是这里没有猴子或者别的动物,但坏消息是这里也没有人烟,所以这里必然有什么东西,一种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东西守着,或许和桉歌山脉地宫里的东西一样。

    安灵序此时轻巧地落在了我的旁边,他怀里抱着的颂颂或许是因为太暖和,都已经睁不开眼了,他摸了一块巧克力拆开递给我,又帮我把水袋拧开,生怕我死在这里。他的眉宇间也有些疲惫,就也跟着坐下来,揽揽我的肩膀:“坚持一下,就到了。”

    我把巧克力整块塞嘴里,有气无力地瞥他一眼:“你一个小时前也是这么说的。”

    安灵序轻笑一声:“可是我刚探路回来,贺昼留下的痕迹我已经找到了。”

    我终于有兴致听他说话了,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安灵序沉吟片刻:“不好形容,你只要知道那个符号是可以进入就行。”

    我听得一脸懵,但离目的地仅剩一步,我也不可能打道回府,只能硬着头皮跟,等到了贺昼做标记的那棵树时,我才意识到安灵序为什么觉得这个符号不好形容了。那个符号被刻在了一个树洞边上,是一个由箭头和怪异符号组成,我勉勉强强从里面分辨出了箭头,那个怪异符号更像是人随手乱画的,我看不懂。

    让我感到惊奇的是,那个树干不仅仅是一个树洞那么简单,它的整个树心都是空的,我打开手电筒整个往下看,它就像一个滑梯,斜溜着往下,中间也没有什么新结的蜘蛛网或别的,应该是贺昼他们替我们探过路了。

    我直起腰,转头看安灵序:“下去?”

    安灵序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带着颂颂先下去,你等我拉绳子再说。”

    他也没等我有回应,就自顾自从包里掏出来两捆不细的尼龙绳,安灵序先是把那两捆绳子拼接在一起,加起来应该有百米长,他把绳子在树上绕了两圈栓起来,又把另一端绑在身上,紧接着抱着颂颂开始往下爬。我坐在树洞边上给他亮灯,只能说得亏他腰细,这个树洞又宽,要不然他和颂颂铁定得卡洞里。

    我看了一眼表,给安灵序计时,大概有十分钟,残留在外面的绳子全部消失后,我感觉抓在手里的绳子被人晃了晃。这是一个下去的信号,我把绳子又拉回上来,检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之后,又开始往身上拴。

    我检查了好几遍,确认这绳子不至于被我撑断之后,我开始叼着手电筒往下面走。这种感觉并不好,树里头的空间其实并不大,也很黑,只有手电筒给我点亮度,叼久了还嘴酸,让我的口水直往外冒。

    我不知道我爬了多久,只知道我踩到地面的时候感觉像踩在云端一样不真实,感谢树洞里没有突然冒出来一把锋利无比的大刀把我从中间劈开。

    树洞底下的空间比树干里大太多了,看上去是个四方形石室,大概三米多高四米多宽,大多数位置被树根占据,这间石室的所用工艺很粗糙,和桉歌山脉里那间能刨胡萝卜丝的暗室没什么不同,倒是其中一面墙上被人开了一个大概半米高的狗洞,我爬过去看了看,洞外依旧是墙,但那洞的边缘倒是散落了不少碎石块,还有几个算不上凌乱的脚印,痕迹挺新鲜,这个洞大概是贺昼他们留下的。

    我嘴里还叼着的手电筒被安灵序拿走,他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颂颂放下来了,我抬头看向他,他低头看我,最后把我拉起来,送到了正靠着背包睡得正香的颂颂旁边,而他坐在我俩对面摆弄无烟炉,还从包里掏了个折叠小铁锅出来,倒了两个肉罐头在里面煮。

    这货的体力是真的好啊,到这种程度呼吸都没乱,只有被汗打湿的额发证明他刚才剧烈运动过。

    我自愧不如,只能抱着颂颂,在软乎乎的小姑娘身上汲取安慰。

    这一顿按时间来算应该是晚饭,安灵序在那里煮泡面加肉罐头,我就在那里抱着颂颂摆弄我那没什么用的指南针,大致确定我们现在的方向后,面也煮的差不多了,我把颂颂叫醒,端了面给她。

    虞鸢在上,这次给颂颂吃垃圾食品真的是迫不得已。

    安灵序刚才在颂颂睡觉的时候把玉镯子给小姑娘戴回了手上,没外物打扰,小姑娘吃饱了又犯困,趴在我怀里又睡了过去。

    为了省电,安灵序砍了点枯枝回来搭在无烟炉上烧着取暖和照明,我注意到这烟气一直往狗洞的方向飘,应该是还有别地的空气是和外面流通的。

    今天晚上不出意外是安灵序守夜,我说我俩各守一半,他没同意,他嘲讽我守夜还不如公鸡,最起码鸡还会叫,而我只会被打晕,被人先奸后杀,而且我就算是叫了也没鸡叫的有穿透力,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我叫得比鸡好听。我真的很想把他的头扇掉,但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当忍者神龟,把颂颂裹进怀里,靠着背包我就开始蒙头大睡。

    在野外到底睡不安稳,我被噩梦吓醒时也才三四点,安灵序正靠在我旁边闭目养神,我不确定他睡没睡着,毕竟他的呼吸真的很稳。我下意识地动了动,他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连刀都拔出来了,见到是我,他才陡然松了一口气,又把刀收了回去,有些放松地把脑袋歪在我肩膀上。

    我给无烟炉上扔了一节枯枝,他偏过头来看我:“你不睡了?”

    我没好意思说自己是被噩梦吓醒的,只能胡乱地嗯了一声,我道:“你睡吧,还有两个多小时天就亮了。”

    其实在这个鬼地方天亮不亮都没什么区别,但我们毕竟有事要做,还是守时一点比较好。

    安灵序眯起眼睛看了我好几眼,想了想还是妥协了,毕竟在座的貌似就他武力值最高,他要是累死过去就完蛋了。他把颂颂抱过去,又把自己的刀给我,轻声道:“有事就叫我。”

    我嗯了一声,开始尽职尽责地守夜,安灵序很快呼吸就绵长了起来,但他的眼睫毛时不时就在小幅度抖动,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我闲着没事干就盯着安灵序和颂颂看,偶尔给无烟炉上塞一块枯枝,时间倒也没这么难过。安灵序六点的时候就醒了,非常准时,但我的肩膀已经被他靠麻了,所以今天的早饭依旧是他煮。颂颂是六点半醒的,我们刚煮完方便面她就迷迷糊糊地醒了,也可能是馋醒的,毕竟在这间石室里煮东西真的非常香。

    我们吃完饭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开始爬狗洞,他俩简直是超人,颂颂就算了,安灵序也没一点疲态。我觉得要不是因为我不想当死狗,我甚至能卡在狗洞里睡个天荒地老,一开始没觉得,现在的困劲倒是全涌上来了。真不愧是你啊,宁渝缙。

    我哈欠连天地从石室里爬出来,颂颂和安灵序早在对面等我,有一说一,这俩现在大手拉小手看着还挺和谐。他们两个身后还是我昨天就看过那面石墙,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糙得能刨胡萝卜丝,但碍于我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我还是决定离这个墙远一点。

    因为有贺昼那帮子人遭遇鬼打墙的前提,我拿了一块昨天晚上特意留出来的烧成碳的木块在墙上划,算是做个记号。石室后面的空间是长方形的,看样子应该是个长廊,我们身后就是一堵墙,这给我们辨别方向降低了不少难度。安灵序牵着颂颂在面前等我,他看我在那里扒拉,就把木碳要了过去,在两边石墙上很顺溜的各打了一个记号,我没看懂,他说这是安家祖传的,按理来说不能外传,但如果我有兴趣可以教我。够叛逆,我喜欢。

    这条廊道很长,不像是上次尸灯长廊一样有照明,安灵序在出发前整了一个简易的火把,他举着火把探路,颂颂由他牵着,十一号路倒腾得跟发动机似的,快出残影。我看不下去,想把孩子抱起来,安灵序不耐地啧了一声,先一步伸手把颂颂捞了起来。

    安灵序把颂颂抱起来之后,我们前进的速度又快了点,这条廊道不仅长,还在逐渐变窄,从一开始可以四人并行到了勉强能卡一个半人类进去的地步,而且它的转弯很多,我边走边打记号被嫌弃太慢,只能眼睁睁看着安灵序在各个转弯处的不同角度扣下来一块砖当做记号。这牛逼程度看得我叹为观止,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整个地宫是大型豆腐渣工程。

    玩笑归玩笑,路还是要走的。这条廊道好似没有尽头,我已经记不清走了多久了,只记得一开始安灵序还能把颂颂抱着走,到后来只能斜着挪过去。这其实很危险,毕竟你不能确定会不会有人在某个转角处突然冒出来,给你通个对穿。有一说一,颂颂比我俩个大人好点,小姑娘体型小,还能正着走,她被两个人挤在中间一块小空地上,有点可怜。我觉得我再这么下去得把五脏六腑挤出来,这里的空间让人感觉非常压抑,墙壁也很粗糙,一不小心我的脸上就刮了一条血痕出来,得亏隔了一层衣服,要不然身上全是擦伤,我甚至有一种墙在往里推的错觉。

    好在接下去的路没有继续变窄,我们像张牙舞爪的螃蟹,提着包慢慢往前挪,安灵序把火把灭了,又用绳子把颂颂和他,还有我系在一起,我们开始抹黑走。我隔两秒喊一声颂颂和安灵序,颂颂的声音很清脆,在墓道里可以回响得很远,偶尔安灵序会搭两句腔,我虽然有些夜盲,但总归转头时可以看见两个一大一小模模糊糊的黑影在旁边,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们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我走得有点上不来气,我的呼吸声在这条廊道里同样很大,我的心跳也很快,有一种不安感隐隐约约地漫上来,让我很不舒服。我喊了一声安灵序,他声音极轻地答应了一声,没一会儿空间里传来骨骼碰撞的嘎达声,那个属于安灵序的黑影顿时小了一圈。我知道他使用了缩骨功,但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干嘛?”

    “去前面探探路,”安灵序道,“我把绳子放长,你可以和颂颂在这里歇一会。”

    边说他还边把新抽出来的绳子一头给我,我碰到了他的指尖,感觉他的手有点凉,我嗯了一声:“行,有事拉绳。”

    安灵序应了一声,他速度飞快地往外爬,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廊道里。与此同时,我的衣角也被颂颂扯了扯,我下意识低头去看,依旧是一团黑影,我问怎么了,颂颂有气无力地说累,在这种情况下我能做到的只有安慰颂颂。颂颂貌似有的不乐意,声音也显得别扭,我只能半哼半唱了一首小调哄她,她终于安静下来,紧紧扯着我的衣角不放。

    安灵序去探路没多久就回来了,他的身形同样维持在缩骨的阶段,显得有些较小,体态很像个姑娘,他扯了扯绳子,语气听上去略显轻松:“大概还有一百多米的距离就到尽头了。”

    我伸手碰了碰颂颂给她打气,她的手也有些凉,但现在这个地方我也没办法给她加衣服,只能又哄了她几句。好在小姑娘很乖,她轻轻地嗯了一声,松开了我的衣角,转过身去,跟在安灵序身边慢慢悠悠地走。

    这一百多米爬得我略显沧桑,到最后我几乎是在墙上蹭过去的,那些石墙又为我的俊脸添了好几道伤,我谢谢它。安灵序和颂颂还好,走得比较轻松,我甚至没听到他们两个喘气的声音。

    等出了长廊,我几乎是跌坐在了地上,大口呼吸着,这长廊外面是一个平台,依旧没什么光线,我摸不清楚它到底有多大,只能放任安灵序在那里跑。颂颂也坐在了我的旁边,我担心这里温度低,她会因为失温而导致感冒发烧,就立刻拽了包过去,在里面找手电筒和小孩儿穿的衣服。

    我把手电拧开,在包里找东西,感觉颂颂凑过来,便下意识地往她那边望了一眼,嘴里还在问:“颂颂,我们穿粉的还是红色的?或者别……”

    下一秒,我的话连带着我脸上的笑容都卡在了那里没法子动弹,我脑海的意识轰然炸开,恐惧让我的浑身都开始发冷甚至颤抖,就连手电筒都握不稳摔在了地上,我的脑海里骤然浮起了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梦里的东西跟现在出现的一样。

    在我身边的根本不是什么颂颂,而是一个小孩子状的人皮俑,见我望向它,它甚至用破碎不堪的手指扯了扯脸上的皮肤,睁着黑洞洞的、只剩下个眼眶的眼睛,对我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它轻轻地对我说:“颂颂想穿红色的,可以吗?”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