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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成为大队长(下)

    站在路口略带焦急地等了几分钟后,苏云终于远远看到第一支队伍迎面走来。

    “前面有检查路队的,快站好!”

    随着三五行人的走路聊天声、沿街居民的洗菜做饭声、来往车辆的链条喇叭声一起传过来的,还有站在队伍最前端、举着黄色三角形路队旗的路队长发现上岗证后转头对队伍的提醒。

    在苏云站岗的半小时内,在差不多的位置,陆续会有包括这名路队长在内的三十个领队看到苏云,然后转身对队伍做出差不多的提醒。

    应着路队长的提醒,苏云也会在每支队伍路过身边前,适当调整自己的神态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庄重严肃、经验十足。

    一切都很顺利。

    苏云很容易根据路队旗上的红色字样确定每一队所属的班级,不用担心有人故意隐瞒。因为按照规定,不举路队旗的、故意卷起路队旗不露出班级的,大队长有权发现一次扣所在班级1分;若有谎报班级的,发现后则加倍扣分。此外,队伍中有不佩戴红领巾的、路上交头接耳的、两人及以上不排成纵队的,大队长都可以根据情况一人一次扣1分。

    不管是否真的理解路队管理制度的深意,主观上大家都不愿做那个害班级扣分的人。因此,在苏云站位目之所及三个方向的视野范围内,放学队伍会格外整齐有序,百分万分遵守学校的路队纪律。

    看着路队长们尽心尽力维护秩序的样子,苏云仿佛看到了四年级第一次当路队长时的自己:刚拿到崭新的路队旗时,恨不得早点放学回家,好让大人赶紧帮忙找合适的竹竿插路队旗;每次拿路队旗时都分外爱惜,就像对待自己的书本文具一样,生怕弄脏弄破弄皱;上学前再三检查,生怕把路队旗落在家里;放学更是高度集中注意力,时刻关注路上的大队长,也关注自己班是否有人违纪。

    平日里,苏云甚至还会在无意之中进行观察和对比。在自己见到的所有路队旗中,哪个竹竿粗细、长度最合适?哪面路队旗保持得最干净、平整?哪面路队旗上的红字没有水洗后晕染的痕迹?对比之后,苏云通常会发现,就保存路队旗这方面来说,自己做得还不错,没给班级拖后腿,于是就会很欣慰。倘若哪天有事要把路队旗转交给同学,苏云一定要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对方不能“完璧归赵”。

    当了路队长之后,苏云每天中午放学都会跟学校的大队长们产生交集,于是对他们的关注也多了起来。南队周一到周五是哪些大队长站岗,他们分别上几年级?谁是老人物,谁是新面孔?谁严格,谁温和?苏云都默默记在了心里。每次见到大队长站岗,苏云都仿佛在跟老朋友会面,只不过彼时这些“老朋友”可能还不太认识苏云。

    今天,是老路队长、新大队长苏云首次亮相,苏云也成了自己“老朋友”中的一员。

    苏云庆幸自己班级序号是(5),这让自己有四天的时间观察并学习其他大队长的做法,同时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在待上岗的四天时间里,苏云已经先后完成了一些属于班长和大队长身份的新手任务。

    首先是上下课喊口令。

    “叮铃铃铃铃~”

    随着上课铃声响起,通常提前走进教室、站上讲台的任课老师会马上调整状态,发出庄重的声音:“上课!”

    “起立!”苏云就像条件反射似的,口令脱口而出,声音要比平时说话洪亮得多。

    接收到苏云的信号后,全班同学会快速挪动椅子、立正站好,拖着声音大声喊:“老-师-好-”

    这时,临近的班级通常也会传来同样的声音。一声声“老师好”此起彼伏,就像几个声部在轮唱,但又一声比一声响,好像喊得越卖力,就代表着这班同学对老师越尊重。班级与班级之间暗自较量,形成学校独有的上课乐曲。

    “同学们好-”说这句时,老师的声音往往比先前温柔一些。

    “坐下!”苏云再次精准把握时间,贴上老师的回复。

    于是,椅子再次挪动,全班同学落座,上课仪式结束,苏云完成一个小任务。

    虽然这个环节苏云只喊了“起立”“坐下”,可她却觉得自己身上仿佛承担着某种使命,影响着自己班级每堂课能否顺利进行。为了不辜负这项使命,在响铃前的两三分钟,苏云就已做好准备——她担心老师提前上课,自己却没听到,不能及时提醒全班同学。有经验的班长可不会这样!

    对任课老师而言,上课仪式也是很有必要的。即便之前不认识,也没有专程询问,通过这个仪式,他们能快速确定每班的班长是谁,也就能快速熟悉这个班级。

    等快下课时,苏云也会提前准备着。

    经过几次练习,苏云知道,铃声不一定是下课的标志,只有当老师说出总结性的“好”字时,才预示着课堂的收尾。

    “好”字之后,老师会发出干脆有力的“下课”声。苏云立马跟上,再次用能提醒到全班同学的声音喊道:“起立!”

    听到指示的同时,全班同学已经迅速站起,然后边鞠躬边拖着声音喊道:“谢-谢-老-师-”

    跟上课喊口令有始有终不同,这时苏云就不用再喊“坐下”了。班里要出门上厕所的、下楼玩的、互相聊天的、坐座位上休息的,都可以自由行动。

    有时下课铃声响了课程还没讲完,拖堂拖得太久,最后老师往往不再正式下课,而是说上一句:“可以下课了。”苏云也就心领神会,连“起立”也不再喊了,大家会根据需要自发活动。

    这就是班长苏云上下课时的主要任务,不算很复杂,尝试过几次就能很快掌握要领。但如果哪节是班主任苏宝花老师的课,在喊上课口令之前,苏云大概率会更忙一些。

    这时教室还没有可供使用的多媒体设备,数学课上要讲的题目,很多都要利用课间十分钟手动往黑板上抄写。时间本来就不长,倘若上一节课老师拖堂,那就更紧张了。可如果用正式上课的时间抄写,又会严重影响上课进度。

    考虑到苏云成绩数一数二、字还写得好看,上课前忙不过来时,苏宝花就会叫苏云帮忙往黑板上抄题。若苏云一个人还不够,苏宝花就会再找班里两个写字好看的女生一起。

    于是,在这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如果有人站在五(5)班的门口,通常会看见苏云站在讲台大黑板前的凳子上,左手拿书、右手拿粉笔,从左往右边看边抄边挪动。几行过去,苏云会从凳子上下来,站在地上,稍微点着脚尖、举着胳膊,接着抄写题目,只不过这样容易写着写着偏向右上方。再过两三行,苏云正常站直、举着胳膊就就能搞定。等到大黑板中间那块,苏云甚至连胳膊都不用特意举,头部上下跟视线平齐的地方,是最适合苏云身高的写字位置。再往下几行,苏云就要微蹲才行。等到黑板最下沿的位置时,半蹲太累,反而是完全蹲下、举起胳膊更舒服。

    除了固定在墙上的大黑板,苏宝花还会根据上课要讲的题目数量,往教室拿一到两个可移动的小黑板。小黑板只有大黑板的三分之一大,两面都可以写字,上面有个巴掌大小的铁钩,需要的时候挂在大黑板前面,不需要的时候放在讲台下面,靠在大黑板所在的墙壁上。如果往小黑板上抄题,就没有大黑板那么麻烦,一般放在讲桌上就行,不用来回变换姿势。苏宝花有空的话,会提前在办公室抄好小黑板的题目,这样上课带过来的就是两面写满字的小黑板了。

    几次过后,苏宝花发现苏云粉笔字写得也不错,于是干脆连中午布置的作业也让苏云帮忙往黑板上抄写。作业题目不总在同一页,中午时间有限,也不是所有的题目都有必要做,苏宝花会提前把有题目的页面折个角,在需要抄写的题目前打个勾。这样,苏云就很容易知道要往黑板上抄哪些、不要抄哪些了。

    为了避免苏云重复劳动,苏宝花会让苏云直接在她的参考书上作答,她在上面给苏云批改。其他同学则需要先把苏云抄在黑板上的内容抄到自己的作业本上,再在自己的作业本上作答,然后由课代表和组长统一收发。

    苏云的粉笔字技术越来越炉火纯青。后来,苏宝花又把班里后侧墙壁上两周更新一次的黑板报也交给苏云牵头负责。苏云仍然得心应手。于是,任务再次升级,苏宝花把小型考试刻卷子的任务也交给了苏云。

    这次,题目同样是现成的,只不过使用的工具不一样,抄写的要点也不一样。

    第一次刻卷子,苏云才大概知道平常考试的试卷是怎么来的。之前苏云没有刻意关注过,对考试最多的印象就是油印试卷总是带有油墨味,稍微不注意就容易蹭脏,不管怎么小心,考完试后总是弄得一手黑,但拿橡皮擦一擦似乎会好一点点。很多同学上学会带上袖套,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想蹭脏衣服。

    苏云发现,每次考试试卷上的字迹是不固定的,但有一点能确定,那就是都是老师的字迹,应该是本年级的几名任课老师轮流出题。只有一次例外,苏云见到了学生字迹的试卷。当时苏云一边答题一边好奇,是谁这么厉害,字迹得到老师认可,被选中出试卷,在全年级师生面前露脸。后来知道是五(3)班班长苏璐,苏云一度还有点羡慕。

    没想到没过两天,苏宝花居然也安排苏云做同样的事情。接到任务后,苏云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苏云这才知道,想要一批成型的试卷,前期只需要在手中这份特殊工具上抄一遍就好。之前不懂的她还真以为,刻卷子就是要拿小刀刻,是个体力活加技术活呢!

    苏云仔细观察了手中的工具,看起来是一层蓝色复写蜡纸、一层略薄的衬纸和一层有标尺和方格的厚纸通过边沿固定到了一起。苏云谨记要在平整的桌子上用力往蜡纸上抄写的秘诀,手腕尽量用力。不然据说哪里没力道,油印卷子上那一块的字就会不明显,考试时就麻烦了。监考老师就要忙活一通,要么通过广播统一口述,要么专程在黑板上抄写,然后由学生补充到试卷上,多少有点耽误考试时间。但太用劲儿了也不好,容易戳破蜡纸,用力还是要尽量均衡、适中。还有一点也很重要,蜡纸上写的内容不能删除、也不能修改,刻卷子时要非常专注。

    这是一项难度不小的挑战。刻完卷子之后,不出所料,苏云的手蹭得比平常答卷子时更脏。但一想到整个年级的同学做着自己刻的试卷,然后像自己之前那样,猜测是哪个同学的字迹,苏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苏云此时还不知道,等她两年后在初中再次帮老师出试卷时,工具已经简单了很多,只需要一张干净的A4纸就可以,不管是出试卷的人还是答试卷的人,都不会再蹭一手黑了。再往后,连手写都不需要了,机器都能搞定。

    考试结束后,有时苏宝花也会叫苏云一起帮忙批改试卷。这对苏云来说不难,三年级就帮老师改作业的她在做小老师这方面已经很有经验了。让苏云觉得有趣的是,总成绩出来后,她们一起给试卷排名次的过程。

    那时为了保密,批改试卷时一般都把左侧装订在一起,再加上每个人的试卷都是两张,纸张也比较脆,即便批改完试卷拆掉订书钉,也不是很方便来回抽取。于是苏宝花她们就想了别的方法来排名次。

    通常苏宝花会找一张空白比较多的草稿纸,和苏云一人念分数,一人在纸上按从大到小的顺序,把分数插在纸上已经写有分数的空里。等所有人的分数都按顺序写在纸上之后,就可以排名次和标名次了。如果有分数相同的,就并列某个名次,后面的名次按照前面已有的总人数顺延。这样大家拿到的试卷,除了标有分数外,还会有带圈的序号,表示在班里的名次。等家长在试卷上签字时,就可以根据分数和名次了解自己孩子的学习成果。

    除了帮忙批改试卷排名次,周一全校老师开例会时,学生们提前放学,苏宝花也会让苏云留下,帮忙验收几个后进生背书的情况。他们可以不用等老师散会,只要背下来就可以回家。

    苏云因此涨了不少见识。

    班里的一个男生蔡书豪背书背不下来,居然想到各种怪方法。先是利用桌椅的阻挡,把书放在自己所在那排座位的地上,也不顾地上是不是洒了水还没干,容易把书弄脏。而他自己则坐在凳子上,用脚踩着地上的书,这样低头能看到要背诵的那两页,在苏云面前假装自己已经会背了。

    刚开始,坐在蔡书豪前一排的苏云没有发现,真以为他背得差不多了。但蔡书豪低头的动作实在太频繁,苏云意识到不对劲儿,站起来才发现原来蔡书豪在耍花招。被拆穿后,蔡书豪也没放弃,过会儿依旧笑嘻嘻地找苏云。这次蔡书豪换了地方,把书展开放在抽屉里,还以为苏云不知道。有了前车之鉴,苏云很快就识别出来了。蔡书豪只能老老实实背课文了。

    等苏宝花回来后,苏云小老师略带嫌弃地告诉大老师,蔡书豪都用了哪些方法,试图逃避背课文,颇有一种“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骄傲。苏宝花听后,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苏云既不可思议,又不能理解,蔡书豪为了蒙混过关,居然会想到把课本踩在脚下,完全不觉得自己弄脏了、亵渎了书。这是苏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苏云自己的书本连轻微的折角都没有。

    类似的场景苏云在学生时代还将遇到很多次,每次苏云都站在“正义”的一方义正言辞。而那些站在对立面的男生虽然各种调皮,却总没有什么坏心思,不但没有报复苏云,甚至还对苏云有着不一样的情感。几年后,在苏云书山题海的高中生涯,就有当初被视为“坏孩子”、后来不在一个学校的男生跑到苏云QQ空间留言,问苏云是否还记得自己。学生时代,总归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对立。

    在每天的放学时间,苏云同样也有相应的任务。

    北街小学正式放学前,需要班长喊口令整队,经班主任确认没有问题后,才会往校门外走去。所以一到放学时间,苏云就会尽快下楼,跟苏宝花一起站在班级正下方一楼附近的台阶上,方便同学尽快在班群中找到自己班排队的位置。四名路队长也会拿着路队旗站在队伍前面,协助组织班里的同学排成东西南北四路纵队。

    等人到得差不多了,苏云就清清嗓子开始行动。

    “稍息!”

    “立正!”

    “向右看-齐!”

    “向前-看!”

    台阶下面的大家配合苏云的口令进行调整,队伍逐渐变得整齐,不再有人交头接耳。

    这时,苏云会跟苏宝花交换一下眼神,确认没问题后,喊出最后一句:“齐步-走!”

    然后大家一起回应:“老-师-再-见-”

    话音落下,苏云就带着队伍往学校大门方向走去。出大门后,四支队伍就分散到四个方向,一路严肃对待在各个路口站岗的大队长。

    现在,苏云也成了以前自己要严肃对待的人了。尽管内心有些忐忑,苏云还算很好扮演并适应了自己的大队长角色。

    过去十几支队伍后,苏云远远看到自己班级的队伍,心想:看来,今天班主任老师又拖堂了。也不知道自己不在,是谁整队?难道班主任老师亲自来?

    碍于正在站岗的任务,苏云暂时还不能一探究竟。等自己班队伍走近时,苏云跟代自己拿路队旗的同学四目相对,彼此之间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苏云早已跟他强调了所有的规则,他知道该怎么做。这个同学也知道,只要不出大问题,苏云是不会为难自己班级的。

    一支支队伍走过,夹着上岗证的苏云觉得自己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又觉得好像没有什么不一样。检查完路队,苏云认为自己确确实实已经是北街小学的大队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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