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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过往,神枪李书文,1930年,津门

    戏台下,小李焕忽然抬手按住额头,猛地站起,栗色瞳孔不住收缩。

    但下一刻。

    他的面色又变得怔怔迷惑,按在额头上的手也逐渐松开,一点点地放下来。

    我.....是李焕?

    李焕.....是谁?

    小李焕垂手站着,脚下陷在一片浑浊黏腻的阴影中。

    圆脑袋往下一点一点,眼皮耷拉,耳边嗡嗡作响,响起了反复冲刷的海潮声。

    身子像泡在温暖的海水中,随波浪柔和地一起一伏。

    很舒适,睡意逐渐浓厚地涌来。

    只是几息之内,小李焕的身形也在迅速变化。

    脑袋开始变圆,五官变得越发萌态,神色也从困惑向着更幼态的懵懂转换。

    身子比起刚刚变得更小了,手脚一点点地缩进衣服里。

    不断下坠的眼皮像是千斤重的铁闸。

    视野开合间,眼睛无比凝涩,几丈外的戏台子变得越发模糊。

    台上的胡司令正腆着肚子和刁德一斡旋,京剧腔调抑扬顿挫。

    “我虽然读书在东洋,这沙家浜毕竟是故乡,这春来茶馆我毫无印象,并不曾见过这位老板娘......”

    耳边的唱戏声像在催眠,小李焕昏昏欲睡,眼皮将将合上的一瞬间。

    台上两人忽然同时转头过来,死死盯着李焕,黄色军帽下眼球凸出,嘴角扬起,如出一辙的邪恶微笑。

    大红幕布后面在吹锣打鼓,唱戏声从两人已经闭合的嘴中继续飘出。

    “泸上滩呐炮声响,她夫妻二人来沙家浜,她无亲无友无依傍....”

    好困好困,真的好困......小李焕艰难眨动着眼睛,却依旧死死地撑住眼皮,守住脑中最后一点清明。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一种模糊的本能直觉扎在头皮隐隐作痛。

    仿佛在告诉他如果现在睡了,就再也不会醒来。

    戏台上,胡司令和刁德一两人并肩而站。

    忽地嘴角一扬,弧度直接拉到耳根,张开黑洞洞的大嘴,继续咿咿呀呀地高声唱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唱戏声像是开了倍速,叽里呱啦的声音混成一团。

    “你留学多年在东洋,怎会认识这位老板娘!”

    “这个女人不寻常!”

    “这个小刁,真是一点面子都不讲!”

    声音高亢地刺入李焕耳膜。

    戏台上空环绕着的,无数大大小小彩色气泡忽然动了。

    像是受到某种力的牵引,漂浮速度迅速加快,一起一伏间向着戏台子的两人快速落下。

    胡司令唱着戏,突然张口一咬。

    一颗中等大小气泡被他咬住,泛着油光的彩色汁水四溅。

    气泡中画面闪烁,是一位留着前卫长发的青年男人和一位穿中山装的老人。

    他们站在筒子楼中的二楼客厅,爆发剧烈争吵。

    男人手里握着一卷翻烂的《高等数学》,冲着对面激动大吼:

    “爸,那些东西早过时了,有什么好练的?现在是科技时代!

    我们能学物理,学化学,学数学生物!哪个不比什么屁功夫强?

    练桩功练桩功!

    难道以后再打仗,我们用拳头去跟别人的轰炸机对拼吗?啊?”

    老人脸色铁青,额角青筋跳动,努力压住怒意,缓缓地说:

    “你懂什么?

    武是一种精神,是一种气魄。老子让你练武,不是让你练了出去打人或者被人打!

    是让你小子心里能聚一口气,这口气不散,人遇到天大的难事都不会垮,你懂不懂?”

    男人抱着手呵呵冷笑:

    “我就是不练现在心里也有这口气,差哪儿了?”

    老人深深吸了口气,抬手点着男人鼻子:

    “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再大言不惭.......”

    男人怒极反笑,下巴一抬,寸步不让:

    “我就是他妈的马上入土也这么说,你练一辈子了,现在如何?

    还不是人走茶凉....”

    “你!混账!”

    锅瓦瓢盆狠摔在地上,噼里哐当的声音响起,如炒豆崩响连成一片,尖锐刺耳。

    画面是仰视角,位置在客厅侧面的卧室门口,似乎视角的主人身形又小又矮,从房门掩上的一丝缝隙中望出去。

    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慌张。

    小李焕面色怔怔地看着这幅场景,能透过客厅窗户看到外面那株高大的胡杨。

    碎金色的阳光穿透枝叶,阴影斑驳地撒在窗台上,风过来的时候胡杨枝叶跟着哗啦摇晃。

    小李焕不自觉地喃喃出声,声音软萌可爱:

    “爸爸,爷爷........”

    一种许久未见的熟悉和怀念感缓缓包裹而来,像是跨越十年而来的温暖拥抱,让人怀念而怅惘。

    一些已经被忘却的东西浮出心头,渐渐清晰。

    那时候,他们三个人还住在分配的筒子楼,其实上面本来给老人分配了那个年代难得的二层小别墅,还配警卫,却被直接拒绝了。

    老人带着刚出生不久的李焕和刚出学校不久的青年男人一起搬进了这里。

    每日要倒尿盆,厕所都要和人共用。

    李焕父亲是个跳脱而欢快的男人,继承了他爷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倒不在意这些。

    只是不爱练武只好读书。

    高考没去老人早已决定好的警校,自己改了志愿,跑去那时还叫苏联的国家,去了一个漫天大雪寂静而深沉的城市——Moscow。

    读国际政治关系,兼修数学。

    男人传信回来,原话是学遍数理化生,读出个朗朗乾坤,大炮轰他美利坚,战列舰劈开海岸线,这才是世间大势。

    拳脚功夫,不过微末小道而已,落后时代的粗活。

    他爷爷被这话气得脸色铁青,坐在堂中整一天没吃饭。

    有些道理,看遍世界百态的老人比谁都清楚,但坚持一辈子的信仰被亲生儿子这么蛮不在乎的糟践,心里还是堵得慌。

    于是后来再见面,父子两个在家里要么横眉冷对一言不发,要么火气十足,开口就是对骂。

    后来李焕父亲实在受不了,读完博士就跑路了,满世界的考古探险家也不回,后面还跑去参军。

    只留下一个哇哇大叫的奶萌儿子和一句口信:

    “爸,我这辈子呢,你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但你那几分念想要是实在放不下。

    这小子随你操练,我不管了。”

    儿子跑了,孙子当然不能放过。

    于是李焕从小读的是三国水浒,金庸古龙梁羽生温瑞安,老舍的断魂枪,谈歌的绝品,阿城的三王.....

    偶尔也偷他爷爷的珍藏版金瓶梅看一看,放回去的时候连摆放角度都要细心地复原。

    四五六岁马步沉拳,七八九岁担水跑圈。

    在现代社会的车水马龙中,李焕挥着拳头每日奔跑过钢铁森林的凌晨烟火,不知挥洒过多少汗水。

    或许是天生性格使然,他从不叫苦,反而觉得有趣和享受。

    就这样在旁人的异样眼光中,被他爷爷一点点磨砺着长大,从一个路都走不稳的小孩长成了一个挺拔如枪的俊秀青年。

    走行如风,举止潇洒,养成了一副粗野无碍,狂放不羁的性子。

    种种回忆在小李焕心头浮荡,他缩在袖子里的手脚忽然悄无声息地往外长出了一截。

    脑子逐渐清明。

    此时,戏台上也有了变化。

    胡司令二人背后的大红幕布开始缓缓往下剥落,露出后面的场景。

    码头,工人,洋枪,丁铃丁铃行过的有轨电车,扛着沙包艰难跋涉的力夫,钢铁战舰耸立港口,宛如巨兽俯瞰。

    4英寸炮口静默,舰桥上喷吐黑色浓烟。

    西装笔挺的白皮三两谈笑而过,皮鞋踏过泥泞街道,随手将烟头弹在路边,缩在角落的几个混混眼睛一亮,猛地弹出去哄抢。

    庆王府,马可波罗广场,武德殿,帕斯意兵营。

    1930年,津门。

    炮火的硝味余烟和街边的炒菜油香混成一团,弥漫整座城市。

    几个七八岁的报童挥动报纸跑过街头,油墨香气和焦急的喊声混成一片,冲天而起。

    “号外号外!10月27日宝岛起事,赛德克族不满东洋暴政,袭杀东洋军队,遭残酷镇压,各部族已经灭族,数百人集体自缢!”

    “号外号外!东洋军在北国江城山村开枪镇压农民,打伤多人,当地举行多次抗议,均被逮捕入狱!”

    人影在气泡中虚虚浮浮,有时倒转,有时重叠,有时扭曲,根本看不真切。

    小李焕缓缓眨动眼睛,目光越过一众人影,看见后面正慢慢显现出了一间堂口。

    一位壮年男人从堂口挽着袖子走出,剑眉深目,鼻挺口阔。

    他挺胸拔背,气势沉练,目光四下扫视,掠过一众捏着报纸,面色颓然仓惶的路人。

    锐利如刀。

    男人头顶是块豪气的古朴牌匾,上面刻着一行笔走龙蛇的大字,遒劲刚厉,入木三分。

    “铜拳不二打,神枪称无敌”

    下面刻着一行小字:

    翔宇于津门码头赠书文兄,一九三零年秋。

    李焕的爷爷,李书文。

    画面突然猛烈地晃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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