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夜探学宫（一）
亥时已至，两个女孩站在旷野中，目送艾达消失在红墙后，红墙消失在夜色中。
“议长把普莱赛特给学派的风之笛给了我，她是希望我能帮忙的，”夏凌歌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蝎形戒指，“但我有我的方式，恐怕会令她失望。”
温昌纥皱着圆脸，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惆怅：“只要不被发现就没事。但是万一艾达找人找上了瘾，把传送卷轴丢了呢？那玩意儿老贵了。”温昌纥的家族是一方豪商，做钱庄的营生。但她父亲妻妾众多，对她和她的母亲本不闻不问，她通过大试以后一切天翻地覆，父亲倾售近半家业为她购置了百余枚法力晶石和七张卷轴，那个传送卷轴就是其中之一。
温昌纥小时候很恨她的父亲，当父亲举家族之力帮她时，却又受宠若惊，感动不已，她觉得自己很没骨气。
“丢就丢吧，只要她能活着回来，就欠我们一笔人情。你就当把卷轴赠与学派了。”夏凌歌的眼睛还看向红墙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如果她死在夜晚的学宫里呢？”温昌纥叹一口气，一副守财奴抠抠搜搜的模样。
“那样的话，等黎章从属邦归来，资质更好的初级学徒早就找到了合宜的指引师姐或者师兄，她们务必从学派选人代替艾达，我们也不会亏。”
温昌纥抱紧双臂，做出一个被冷到发抖的动作：“你好恐怖。”
夏凌歌摇摇头：“我却不希望那样的事发生，艾达是目前为止最好的选择。”
被夏凌歌和温昌纥一打岔，艾达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她把卷轴放进兜里，像以前许多次一样，穿过了狭窄幽暗的甬道。
她并不十分紧张，藏书阁的经验告诉她夜晚会一点一点开始，最初并不会太危险。
长殿外宫灯煌煌，空荡无人。艾达深吸一口气，快速奔跑起来，可以的话，她想在在尚不危急的时候到步天宫找到伊丝达，然后两个人一起打开卷轴回到寝宫，只要熬过今晚，一切都将一如往常。
藏书阁的那晚给了艾达许多提示，她已然知道学宫是修习的宝地，因为术者们在夜间修习，当她们吸收外界的法力就引起法力的潮汐，它会卷走普通人的灵力。被困在藏书阁那天晚上，艾达曾经尝试过调动法力筑起屏障抵抗法力潮汐的屏障，她成功了一半，但因为对于法术一无所知，最终还是失败了。现在，艾达已经知道灵力和法力虽然想通，却并不全然一样。她聚起的法力越多，她就越可能遭受到更高涨的法力潮汐的攻击。就像是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海啸来时，你不能指望用水去抵御水。但是，她可以在灵台四周用灵力建起屏障，只要她能减少灵力的溢出，仅仅留存稀薄的灵力构筑的单薄屏障，就可以把法力潮汐对她的侵蚀降到最小。
但周尧说“夜晚的学宫对她来说都算危险”，艾达心中便生了别的警惕，她对学宫对了解实在有限，出现什么都不稀奇。
月湖长殿从西到东贯通大半个学宫，哪怕在平时，也要花费将近半盏茶的功夫才能从长殿西侧走到中央的出口，白日里，长殿两侧皆涂淡色的紫彩，每隔五六步，间或以石刻为饰，石刻有奇珍异兽，有神佛三千，各不相同。
夜晚，墙壁的颜色变深了，有艾达手臂长的石刻被宫灯照射，影子便映到紫彩宫墙上，千百形象，各色异兽随着火光的幽微晃动在墙上如奔如走。然而，最奇异的那些身披华带，脚踩祥云的神佛们，它们在白日中慈心悲悯，庄严静谧，入夜以后，墙上的刻印却显出爪牙狰狞，法器森然，一派凶煞恶相。
有哪里不对劲。
艾达的脚步渐渐慢下来。她与一座三头六臂，持降魔杵的神像在墙上的投影对视了一秒。
眼睛，是怎么映到墙上去的呢？
她打了一个冷颤，浑身都紧绷起来。不是自己的错觉，定睛一看，入夜后暗淡的深紫色宫墙上有太多仅仅凭光无法投射的细节，阴影的躯体在墙上摆动手脚，石刻在石壁上活了过来！
瞬息之间，一只长颈巨翼的异兽的阴影从艾达身后的墙上漫出，它的身躯占据了大半个长廊，将艾达死死笼罩在其中，她动弹不得。
飞禽的阴影悍然扇动了黑雾般的巨大翅膀，卷起极度硬冷的气流，向长殿前方俯冲而去！艾达还没来得及从阴影的笼罩中喘一口气，就看见三头六臂的佛像走下墙壁，降魔杵一击之下，飞禽将长颈伸向天空，发出无声的悲鸣。
那漆黑的降魔杵越过阴影带来的黑雾，向艾达袭来，艾达拼命后退，总算是逃过一劫。
月湖长殿之中，狩猎开始了。
入夜之后，月湖长殿就变成猎场。
艾达看向前路，神佛鸟兽皆尽走下宫墙，长殿内黑雾弥漫，对艾达来说，那是令她动弹不得的，窒息般的死气。
来路亦然已经成为了无声的斗兽场，通道早已关闭。艾达伸手握紧了卷轴，她不想用它，但要提醒自己仍有退路，还没有到生死存亡的关头，她要冷静下来，因为恐惧会导致灵台紊乱和灵力的外溢。
而艾达有丰盈的灵力和简陋的屏障，走在暗流涌动的夜宫中，一如怀璧其罪。
艾达小心翼翼地向前方走去，野兽与禽鸟重复着从宫墙上或走或飞进入长殿的历程，然后被手执法器的恐怖神佛杀了一次又一次，艾达的灵感直觉告诉她神佛比异兽更为危险，假如实在无法避开阴影黑雾，她宁愿躲进异兽的阴影里也不要触及神佛。
但即使如此，短短一段路程已经让艾达面色发青，口唇苍白，一旦被黑雾拂过，她不但身体无法动弹，就连呼吸心跳都会暂停，哪怕她极力地想要抑制灵力的波动，在这种情况下却也根本不可能彻底做到，艾达逐步感受到了法力潮汐的影响，她的灵力在渐渐消逝。
只有宫灯照射的地方阴影无处藏匿，艾达在灯旁站立喘息，她尝试着从白鹤造型的青铜枝上取下宫灯，但宫灯中烛火无风自摇，宫灯却似乎被钉在了半空中，纹丝不动。
灵力已然被扰乱，艾达索性从宫灯中引来火元素，在手心上生出火焰。然而，那宫灯中的烛火居然蕴含着特殊而复杂的法力构型。受到法力潮汐的侵蚀，根本没有充裕的时间让艾达解开构型，她便只好做出一点依葫芦画瓢的表浅火焰，再试着把火焰抛向黑雾，黑雾被驱散了。
艾达心中一松，她抬手举着火焰往出口又走了几步，必须在灵力枯竭之前离开月湖长殿！艾达用火焰驱开似豹非豹的阴影，前方是一尊笑面弥勒，那张和蔼的笑脸在暗淡的宫墙上被扭曲到狰狞的程度，艾达直觉不妙，她抛出一颗小小的火球，黑雾被驱散了少许，但很快聚拢回来。
艾达却没有心情观察黑雾，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墙上的弥勒阴影，弥勒的眼珠在墙壁上晃动，黑洞般的眼睛向她看了过来。
艾达浑身发冷，左手紧紧地捏着传送卷轴，但出口就在弥勒背后了。按理来说，阴影只会攻击阴影，可是，这种心底发麻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呢？
弥勒之后，月湖长殿的两侧出口之间立着一座四方台，台上的石塑正好面对着前后两个出口。面向学宫的一面雕刻着一只天蝎，面向月湖的一面雕刻着弓与长箭。那四方台在白日里不过普通的石台，在夜色中却呈现出琉璃一般透明的质地，石台中有一只鸟禽，金羽长尾，拖着金红火焰，恰如凤凰。
却又和艾达在玄宫的天空花园中所见的那只凤凰不太一样。
艾达只往那流光碎玉的石台撇了一眼，就如临大敌般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的弥勒上。她像是之前一眼小心翼翼地躲避着黑雾，那诡笑弥勒却拿双眼紧紧地盯着她，眼珠随着她的走动转动。
弥勒张嘴大笑，倏然出手！阴影黑雾窜出宫墙，向艾达主动挥出一掌！艾达极剧后退，她前进时便顾着后方的退路，总算躲过了黑雾，然而那掌风竟然前所未有之剧烈，艾达右手中的火焰甚至无法在风中撑过一瞬。
艾达心神俱颤，她终于注意到，再没有异兽越过左右两尊弥勒的防守。
满天神佛关押着猎场中的猎物。
所有出逃的都被残酷地扼杀了。艾达也想要走出长殿，便也被当成了猎物！
艾达飞身回到离弥勒最近一盏宫灯的庇佑下，法力潮汐会继续加剧，她的灵力只足够支撑一个较大的法术了。那诡笑弥勒巨力雄浑，硬攻或靠着火焰冲过去都不太现实，艾达想要调用风。
她抬起右手凭空画出阵型，火乘着风向前席卷，小小的火球越滚越大，顷刻间就烧到了弥勒的手边。诡笑弥勒抬掌拍出，火焰应强风而灭！艾达等的就是着一刻，她飞奔入风中，激动法术构型，狂风带动弥勒的掌风高速旋转起来，她借着掌风冲了出去！
弥勒瞬时抬起另一只手拦她，她已经离诡笑弥勒近十步远，但那巨大的左掌竟给她一种无远弗届的错觉。艾达右手控制着旋风，便只好抬起左臂格挡，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左手中还握着温昌纥的传送卷轴，狂风之中，手上传来剧震，艾达再控制不住，左手一松，卷轴滚了出去。
黑雾有如实质般拍在地上，艾达再控制不住旋风，从空中落下，向四方台滚去。
黑雾彻底停留在了四方台周围那金红的暖光之外，艾达扶着四方台站起来，她没心情去观察那只凤凰塑像，只抬眼向遗失卷轴的方向望去。
唯一保命的东西，掉在了光芒之外，进入那里，就是进入弥勒的攻击范围，而艾达的灵力已经不允许她再次掀起旋风了。
或者，她也可以冲过去捡起卷轴并且立马打开它，就此回到温暖舒适的寝宫中。
她的灵力只够支撑百来次喘息，而长殿外凶险难测。
艾达的目光从卷轴上抬起，她往来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转过身，毅然走出长殿，迈进了漆黑的长夜。
“议长把普莱赛特给学派的风之笛给了我，她是希望我能帮忙的，”夏凌歌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蝎形戒指，“但我有我的方式，恐怕会令她失望。”
温昌纥皱着圆脸，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惆怅：“只要不被发现就没事。但是万一艾达找人找上了瘾，把传送卷轴丢了呢？那玩意儿老贵了。”温昌纥的家族是一方豪商，做钱庄的营生。但她父亲妻妾众多，对她和她的母亲本不闻不问，她通过大试以后一切天翻地覆，父亲倾售近半家业为她购置了百余枚法力晶石和七张卷轴，那个传送卷轴就是其中之一。
温昌纥小时候很恨她的父亲，当父亲举家族之力帮她时，却又受宠若惊，感动不已，她觉得自己很没骨气。
“丢就丢吧，只要她能活着回来，就欠我们一笔人情。你就当把卷轴赠与学派了。”夏凌歌的眼睛还看向红墙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如果她死在夜晚的学宫里呢？”温昌纥叹一口气，一副守财奴抠抠搜搜的模样。
“那样的话，等黎章从属邦归来，资质更好的初级学徒早就找到了合宜的指引师姐或者师兄，她们务必从学派选人代替艾达，我们也不会亏。”
温昌纥抱紧双臂，做出一个被冷到发抖的动作：“你好恐怖。”
夏凌歌摇摇头：“我却不希望那样的事发生，艾达是目前为止最好的选择。”
被夏凌歌和温昌纥一打岔，艾达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她把卷轴放进兜里，像以前许多次一样，穿过了狭窄幽暗的甬道。
她并不十分紧张，藏书阁的经验告诉她夜晚会一点一点开始，最初并不会太危险。
长殿外宫灯煌煌，空荡无人。艾达深吸一口气，快速奔跑起来，可以的话，她想在在尚不危急的时候到步天宫找到伊丝达，然后两个人一起打开卷轴回到寝宫，只要熬过今晚，一切都将一如往常。
藏书阁的那晚给了艾达许多提示，她已然知道学宫是修习的宝地，因为术者们在夜间修习，当她们吸收外界的法力就引起法力的潮汐，它会卷走普通人的灵力。被困在藏书阁那天晚上，艾达曾经尝试过调动法力筑起屏障抵抗法力潮汐的屏障，她成功了一半，但因为对于法术一无所知，最终还是失败了。现在，艾达已经知道灵力和法力虽然想通，却并不全然一样。她聚起的法力越多，她就越可能遭受到更高涨的法力潮汐的攻击。就像是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海啸来时，你不能指望用水去抵御水。但是，她可以在灵台四周用灵力建起屏障，只要她能减少灵力的溢出，仅仅留存稀薄的灵力构筑的单薄屏障，就可以把法力潮汐对她的侵蚀降到最小。
但周尧说“夜晚的学宫对她来说都算危险”，艾达心中便生了别的警惕，她对学宫对了解实在有限，出现什么都不稀奇。
月湖长殿从西到东贯通大半个学宫，哪怕在平时，也要花费将近半盏茶的功夫才能从长殿西侧走到中央的出口，白日里，长殿两侧皆涂淡色的紫彩，每隔五六步，间或以石刻为饰，石刻有奇珍异兽，有神佛三千，各不相同。
夜晚，墙壁的颜色变深了，有艾达手臂长的石刻被宫灯照射，影子便映到紫彩宫墙上，千百形象，各色异兽随着火光的幽微晃动在墙上如奔如走。然而，最奇异的那些身披华带，脚踩祥云的神佛们，它们在白日中慈心悲悯，庄严静谧，入夜以后，墙上的刻印却显出爪牙狰狞，法器森然，一派凶煞恶相。
有哪里不对劲。
艾达的脚步渐渐慢下来。她与一座三头六臂，持降魔杵的神像在墙上的投影对视了一秒。
眼睛，是怎么映到墙上去的呢？
她打了一个冷颤，浑身都紧绷起来。不是自己的错觉，定睛一看，入夜后暗淡的深紫色宫墙上有太多仅仅凭光无法投射的细节，阴影的躯体在墙上摆动手脚，石刻在石壁上活了过来！
瞬息之间，一只长颈巨翼的异兽的阴影从艾达身后的墙上漫出，它的身躯占据了大半个长廊，将艾达死死笼罩在其中，她动弹不得。
飞禽的阴影悍然扇动了黑雾般的巨大翅膀，卷起极度硬冷的气流，向长殿前方俯冲而去！艾达还没来得及从阴影的笼罩中喘一口气，就看见三头六臂的佛像走下墙壁，降魔杵一击之下，飞禽将长颈伸向天空，发出无声的悲鸣。
那漆黑的降魔杵越过阴影带来的黑雾，向艾达袭来，艾达拼命后退，总算是逃过一劫。
月湖长殿之中，狩猎开始了。
入夜之后，月湖长殿就变成猎场。
艾达看向前路，神佛鸟兽皆尽走下宫墙，长殿内黑雾弥漫，对艾达来说，那是令她动弹不得的，窒息般的死气。
来路亦然已经成为了无声的斗兽场，通道早已关闭。艾达伸手握紧了卷轴，她不想用它，但要提醒自己仍有退路，还没有到生死存亡的关头，她要冷静下来，因为恐惧会导致灵台紊乱和灵力的外溢。
而艾达有丰盈的灵力和简陋的屏障，走在暗流涌动的夜宫中，一如怀璧其罪。
艾达小心翼翼地向前方走去，野兽与禽鸟重复着从宫墙上或走或飞进入长殿的历程，然后被手执法器的恐怖神佛杀了一次又一次，艾达的灵感直觉告诉她神佛比异兽更为危险，假如实在无法避开阴影黑雾，她宁愿躲进异兽的阴影里也不要触及神佛。
但即使如此，短短一段路程已经让艾达面色发青，口唇苍白，一旦被黑雾拂过，她不但身体无法动弹，就连呼吸心跳都会暂停，哪怕她极力地想要抑制灵力的波动，在这种情况下却也根本不可能彻底做到，艾达逐步感受到了法力潮汐的影响，她的灵力在渐渐消逝。
只有宫灯照射的地方阴影无处藏匿，艾达在灯旁站立喘息，她尝试着从白鹤造型的青铜枝上取下宫灯，但宫灯中烛火无风自摇，宫灯却似乎被钉在了半空中，纹丝不动。
灵力已然被扰乱，艾达索性从宫灯中引来火元素，在手心上生出火焰。然而，那宫灯中的烛火居然蕴含着特殊而复杂的法力构型。受到法力潮汐的侵蚀，根本没有充裕的时间让艾达解开构型，她便只好做出一点依葫芦画瓢的表浅火焰，再试着把火焰抛向黑雾，黑雾被驱散了。
艾达心中一松，她抬手举着火焰往出口又走了几步，必须在灵力枯竭之前离开月湖长殿！艾达用火焰驱开似豹非豹的阴影，前方是一尊笑面弥勒，那张和蔼的笑脸在暗淡的宫墙上被扭曲到狰狞的程度，艾达直觉不妙，她抛出一颗小小的火球，黑雾被驱散了少许，但很快聚拢回来。
艾达却没有心情观察黑雾，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墙上的弥勒阴影，弥勒的眼珠在墙壁上晃动，黑洞般的眼睛向她看了过来。
艾达浑身发冷，左手紧紧地捏着传送卷轴，但出口就在弥勒背后了。按理来说，阴影只会攻击阴影，可是，这种心底发麻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呢？
弥勒之后，月湖长殿的两侧出口之间立着一座四方台，台上的石塑正好面对着前后两个出口。面向学宫的一面雕刻着一只天蝎，面向月湖的一面雕刻着弓与长箭。那四方台在白日里不过普通的石台，在夜色中却呈现出琉璃一般透明的质地，石台中有一只鸟禽，金羽长尾，拖着金红火焰，恰如凤凰。
却又和艾达在玄宫的天空花园中所见的那只凤凰不太一样。
艾达只往那流光碎玉的石台撇了一眼，就如临大敌般把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的弥勒上。她像是之前一眼小心翼翼地躲避着黑雾，那诡笑弥勒却拿双眼紧紧地盯着她，眼珠随着她的走动转动。
弥勒张嘴大笑，倏然出手！阴影黑雾窜出宫墙，向艾达主动挥出一掌！艾达极剧后退，她前进时便顾着后方的退路，总算躲过了黑雾，然而那掌风竟然前所未有之剧烈，艾达右手中的火焰甚至无法在风中撑过一瞬。
艾达心神俱颤，她终于注意到，再没有异兽越过左右两尊弥勒的防守。
满天神佛关押着猎场中的猎物。
所有出逃的都被残酷地扼杀了。艾达也想要走出长殿，便也被当成了猎物！
艾达飞身回到离弥勒最近一盏宫灯的庇佑下，法力潮汐会继续加剧，她的灵力只足够支撑一个较大的法术了。那诡笑弥勒巨力雄浑，硬攻或靠着火焰冲过去都不太现实，艾达想要调用风。
她抬起右手凭空画出阵型，火乘着风向前席卷，小小的火球越滚越大，顷刻间就烧到了弥勒的手边。诡笑弥勒抬掌拍出，火焰应强风而灭！艾达等的就是着一刻，她飞奔入风中，激动法术构型，狂风带动弥勒的掌风高速旋转起来，她借着掌风冲了出去！
弥勒瞬时抬起另一只手拦她，她已经离诡笑弥勒近十步远，但那巨大的左掌竟给她一种无远弗届的错觉。艾达右手控制着旋风，便只好抬起左臂格挡，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左手中还握着温昌纥的传送卷轴，狂风之中，手上传来剧震，艾达再控制不住，左手一松，卷轴滚了出去。
黑雾有如实质般拍在地上，艾达再控制不住旋风，从空中落下，向四方台滚去。
黑雾彻底停留在了四方台周围那金红的暖光之外，艾达扶着四方台站起来，她没心情去观察那只凤凰塑像，只抬眼向遗失卷轴的方向望去。
唯一保命的东西，掉在了光芒之外，进入那里，就是进入弥勒的攻击范围，而艾达的灵力已经不允许她再次掀起旋风了。
或者，她也可以冲过去捡起卷轴并且立马打开它，就此回到温暖舒适的寝宫中。
她的灵力只够支撑百来次喘息，而长殿外凶险难测。
艾达的目光从卷轴上抬起，她往来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转过身，毅然走出长殿，迈进了漆黑的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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